冷斂兒愣愣的不知怎麼回答,她真的是害怕那些可怕的傷口,惶恐的低下頭。
鬱非閉上眼睛,眉頭皺緊,痛苦的緊緊咬牙,隨即慘然笑道:“果然……”
冷斂兒雙手握緊,終於鼓起勇氣:“我沒有……”
那中氣不足的回答,任誰都不會相信。
鬱非側頭向內,心中的苦楚甚至讓他感覺不到身上的疼痛。
兩人各自苦惱,卻都無視着同在房裡的尤砂。
尤砂有些無奈,難道自己就這麼容易被人遺忘?突然清了清嗓子,示意他們這裡還有一個人,要打情罵俏等他離開了再說。
冷斂兒有些尷尬,鬱非卻毫無表示。
尤砂默默的爲鬱非換好藥,忙從這個是非之地逃離。
丟下不知所措的冷斂兒和心中痛苦的鬱非,相對無言。
這樣的沉寂對鬱非不算什麼,可冷斂兒卻受不了。
“鬱非……”冷斂兒終於忍不住道,“我真的沒有嫌棄你。”
這次很堅定。
可卻錯過了能夠安慰鬱非的最好時機。
鬱非冷哼一聲:他不信。他清楚的看到冷斂兒臉上的恐怖,他清楚地知道冷斂兒受不了他身上的那些傷,她嫌棄,他知道。這些傷會落疤,他清楚。他已經失去了可以滿足冷斂兒的完好的身體。他原本對於自己身體的自信,對於可以留住冷斂兒的心的自信,徹底被毀掉了。
鬱非怨恨的握緊拳頭:飛素!你這個混蛋!
冷斂兒看得出鬱非異常的生氣,不敢招惹,只得遠遠的離開牀,坐在書案前,失魂落魄的順手拿起一本書——《洞玄子》。
冷斂兒有些詫異,這本書不是被鬱非拿走了嗎?
鬱非那個時候確實是把這本書拿走了,但因爲外面沒有地方可以藏,無奈之下只得又偷偷拿了回來。書案上的書向來都是鬱非看的,冷斂兒從來不動,所以鬱非才敢把這本書壓在最下面,卻意外的仍是被冷斂兒找到了。
冷斂兒現在已經沒有了當時的好奇,卻因爲無所事事再一次翻開。
開始還好,說的還很含蓄,但越往後越露骨,尚未看到關鍵冷斂兒便面紅耳赤的慌忙合上書,偷偷的看向鬱非:怪不得要藏起來,原來竟是這樣的書……
冷斂兒尷尬的將書放回去,悄無聲息的換了一本正常的。但那本書上淫 亂的語句卻印在了她的腦海裡,即使是看着正經的書籍,卻仍舊忍不住想到那時鬱非的一反常態,先時她還覺得奇怪,現在卻明白了完全是因爲這本書。
但她還是奇怪,鬱非一直是想怎麼樣就怎麼樣的人,就連那件事也是一直如此,怎麼會突然就變了?
莫不是……爲了討好自己?
冷斂兒立刻紅着臉連連搖頭:怎麼可能。
到了該睡覺的時候,冷斂兒有些猶豫,她不知道心情不爽的鬱非樂不樂意,最後,膽怯的連被子都不敢去拿,縮在榻上。
鬱非聽着冷斂兒寧可忍着寒冷縮在榻上,也不肯和自己同牀,因爲現在傷口已經開始長了新肉,除了痛,還有癢,被身上的痛苦和心中的痛苦雙重摺磨的鬱非,煩躁的再也忍不了,猛地不管不顧的坐起身來,瘋狂的抓着自己的背。
他恨!恨這些傷口,恨這些令冷斂兒嫌棄的傷。
冷斂兒一眼看見,先是困惑的一愣,慌忙的下地撲向鬱非,拼命的阻止:“鬱非,你這是幹什麼,傷口會裂開的啊。”
鬱非甩開冷斂兒,狠狠的抓着背上、腰上的傷口,血漸漸的浸透繃帶,有些地方甚至染在了褻衣之上。
因爲鬱非跪坐在牀中間,冷斂兒站在地上離得有些遠,使不上力氣,便爬上了牀,從後面抱住鬱非,緊緊的貼在他的背上,讓他抓不到那些傷口,哀求道:“鬱非,你冷靜一點啊。”
瘋狂的鬱非絲毫感覺不到疼痛,下手也就不知輕重了,猛的一甩身,冷斂兒便被甩了出去,背重重的撞在牀內側的牆上,頭離牀柱僅有一寸。
鬱非安靜下來,看着冷斂兒後怕不已。
若是方向相反,冷斂兒便會被摔在地上;若是力氣再大一些,冷斂兒的頭便會撞在柱子上,後果都會很嚴重。
他最不想傷害的就是冷斂兒,卻每次都無可避免的將怒火發泄在這個與自己最親密的人身上。
鬱非後悔、憐惜的摸上冷斂兒的頭,輕輕把她拉起來抱在懷裡:“……對不起。”
他已經失去了完美的身體,也就失去了霸道的資本,他剩下的只有哀求,期望於冷斂兒的憐憫,只能寄希望於她的軟心腸不拋棄自己。
冷斂兒感覺到鬱非無助的顫抖,反抱住鬱非,怕能疼他,只是輕輕的虛抱着,鬱非的雙手卻越來越用力,像是要把冷斂兒融進自己的身體裡一般。
“不要離開我……不要厭棄我……”鬱非放棄尊嚴的哀求。
冷斂兒眼見當初專橫跋扈的鬱非變成現在這樣,心痛的再不管什麼傷口,抱緊鬱非:“我永遠都不會離開你。”
冷斂兒的擁抱弄疼了鬱非,但鬱非卻怕自己的疼痛會使冷斂兒放手,強行忍耐着拼命抱緊冷斂兒,勒的她幾乎喘不過起來。
“換藥吧……”冷斂兒怕若是明着要求鬱非放開她,他會傷心,只得這樣說。
“別管它。”鬱非厭惡道,彷彿那不是他的身體。
之後,冷斂兒和鬱非一同受到尤砂的埋怨:“我在這裡費力的想讓公子儘快康復,你們卻拆我的臺。”
冷斂兒乖乖的認錯般低下頭。
鬱非卻舒心的拉着冷斂兒的手淡淡的笑,那種從心底涌出的笑意怎麼都止不住。
尤砂無可奈何的看着這兩個人,輕輕的拍在鬱非背上,立刻疼得鬱非呲牙咧嘴,尤砂笑道:“怎麼,自己禍害的時候不知道疼,現在想起來了?”
鬱非皺着眉頭瞪着尤砂,卻因爲有錯在先,無可奈何。
尤砂又轉向冷斂兒:“公子胡鬧,你也不勸着。”
冷斂兒更加愧疚的低着頭。
“別看。”鬱非喝道。
冷斂兒只得轉過身去。
尤砂解下那些被血浸透的繃帶,看着鬱非本來都快長好的那些傷口重新裂開,苦惱的嘆氣。
冷斂兒聽見,以爲出了什麼事,着急的回頭:“怎麼了?”
“轉過去!”鬱非忙喝道。
冷斂兒掃過鬱非的背上,狼藉一片,心中更加着急,扯着尤砂:“嚴不嚴重啊?”
尤砂寬慰的笑道:“沒事兒,都是皮外傷,沒關係的。”
冷斂兒仍舊很是擔心。
“我叫你別看,你聽見沒有!”鬱非有些急了。
冷斂兒只得無奈的再次轉過身去。
幾天後。
尤砂道:“女主大人,冷大人拜訪。”
興奮的冷斂兒丟下鬱非便樂顛顛的奔了出去,剛到門口,想起鬱非來,怯生生的退了回來,扒着門對一臉慍怒的鬱非道:“我出去一下……”
鬱非瞪了她好一會兒,無奈:“快去快回。”
冷斂兒撒腿就跑。
剛到正堂,等不及的冷雅兒扯着氣還沒喘勻的冷斂兒開跑。
“怎麼回事啊?”冷斂兒莫名其妙的喘息道。
“有個人。”冷雅兒就這麼含糊的一句話,算是解釋了。
被扯着跑的冷斂兒也沒多餘的力氣再問什麼。
馬車因爲速度過快劇烈的顛簸着,等到了冷府,冷斂兒幾乎被顛散架了,下來的時候都是搖搖晃晃的。
冷府門前,一個美貌女子焦急的東張西望,一看見冷斂兒,飛撲過來,差點兒把冷斂兒撲倒在地:“小斂兒!”
冷斂兒費力的推開那人,看了一眼她的臉,登時樂了:“果然是你!”
這人便是於碧涵。
於碧涵雙手勒住冷斂兒的腰,抱着她原地轉了幾圈,轉的冷斂兒暈乎乎的叫:“別轉了,勒的我疼。”
就算冷斂兒體重較輕,於碧涵也還是個女子,沒那麼大的體力,把冷斂兒放下來,轉而掐着她的臉:“小斂兒,你怎麼沒胖也沒瘦啊。”
冷雅兒護着妹妹,扯掉於碧涵的手:“別一來就欺負我妹妹。”
於碧涵撅嘴,抱住冷斂兒,可憐兮兮道:“我心疼還來不及呢,哪會欺負她啊,你老冤枉我。”
“少胡鬧。”冷雅兒把於碧涵從冷斂兒身上扯開。
冷斂兒絲毫不配合的扯着於碧涵的手:“你怎麼來了,不走了吧?”
“你還不知道嗎?於碧涵是本科狀元。”冷雅兒道,表情裡卻有些疏離。
“我就知道!”冷斂兒那表情比自己得了狀元都高興,“你一定會考上。”
於碧涵則沒多在乎狀元這個頭銜,推着興奮的冷斂兒:“幹什麼你,怪嚇人的。”
“我高興啊。”冷斂兒撲住於碧涵,“派了你個什麼官?不走了吧?”
於碧涵掃見冷雅兒有些生疏的樣子,笑道:“官是派下來了,是外放爲官。”
“外放?”冷雅兒奇怪,素來狀元都是留在帝都任職的,怎麼會突然外放?
“我要求的。”於碧涵笑道,“我考科舉就是爲了有飯吃,有錢賺,帝都的官場太複雜了,我受不了,還是外放做地方官員比較適合我。”
冷雅兒不再像之前一樣戒備於碧涵。
冷斂兒抱着於碧涵的手臂哀嘆:“啊?那你不是早晚會走啊。”
於碧涵掐着冷斂兒的臉,開心道:“小斂兒,你還是這樣,放心吧,走之前我會陪着你玩兒夠,好了吧。”
冷斂兒還是不高興:“我不想你走嘛。”
“小丫頭,哪有事事順着你的道理。”於碧涵手上用力。
冷斂兒忙叫:“疼,疼!”
於碧涵放手,見冷斂兒臉上被掐的紅了一塊兒,有些後悔下手重了,但看着就覺得好笑。
冷斂兒委屈的揉着臉:“就會欺負我。”
冷雅兒扳着冷斂兒的臉,心疼不已,埋怨於碧涵:“從來下手沒輕沒重的,看看,又掐紅了不是。”
於碧涵笑出聲來:“我又不是故意的,誰叫她長得那麼好玩兒,又那麼好欺負。”
“我妹妹可不是生下來給你玩兒的。”冷雅兒不滿道。
“是,是,你是留着自己玩兒的。”於碧涵笑道。
冷雅兒瞪了於碧涵一眼:“我妹妹!我還不能玩兒啊。”
“你能玩兒,我怎麼就不能玩兒。”
“因爲她是我妹妹。”
“可她更喜歡讓我玩兒。”
這就算是吵起來了。
冷斂兒來回的看着她們倆,一臉的委屈:我又不是生下來讓人玩兒的,她們怎麼這樣啊。
不滿道:“你們怎麼都欺負我啊。”
兩人轉過頭,異口同聲:“因爲你好欺負啊。”
冷斂兒一臉的氣餒。
兩人“噗”的笑起來,於碧涵搭着冷斂兒的肩膀,調笑着一挑冷斂兒的下巴:“都怨你不是,誰叫你這麼好玩兒。”
冷斂兒更加泄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