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清晨,修理廠二樓於果的房間內突然想起電子遊戲的聲音,把於果吵醒。

於果揉着頭髮翻了個身:“誰呀?小點兒聲!”

聲音依舊,於果翻身起牀,看到夏天坐在沙發上打遊戲,還有些蒼白的小臉上神情很是認真。“小點兒聲!現在是清晨啊!”

夏天不理會於果,依然專注在遊戲上。

於果盯着對熊貓眼起身,把遊戲機關上:“你折騰了一晚上,我伺候你一宿,你讓我踏實睡會。”

夏天從沙發上跳起來:“可是我現在想玩遊戲。”

“不行!”

“爲什麼?”

“你影響我睡覺了!”

“可是是你說的,想什麼時候玩遊戲,就什麼時候玩。”

“我睡覺的時候不行!”

夏天氣鼓鼓地看着於果重新回到牀上躺下,從旁邊拿起一把玩具槍,啪的一聲,射出一顆玩具子彈,不偏不倚打在了於果的臉上。

“嘛呢!”

“起來陪我玩打仗!”

“我跟你說了我睡覺呢!這孩子怎麼這麼煩啊!”

於果扯過夏天的玩具槍,隨手扔在了一邊。夏天賭氣地拉開冰箱,拿出一盒冰淇淋。

“你幹什麼?不能吃這個!你忘了肚子疼了!”

“我現在肚子不疼了。”

“吃完你就該疼了!”

“你說的,想吃就吃,我現在想吃冰淇淋了!”

“現在不行!”

“爲什麼?”

“因爲我說的!不行就是不行!”

“騙子!騙子!你是個騙子!你說我想幹什麼都可以,我有我的自由,你這個騙子!”

“嘿!這倒黴孩子……對,我是說過沒錯,可你也得看什麼時候啊!反正現在不行!“於果將冰淇淋放回冰箱,一轉身,就看到夏天在牀上跳。

“你給我下來。”

“我不!你不給我吃冰淇淋,我就不下來!我有吃冰淇淋的自由!”

“給我下來!”於果撲過去要抓夏天,夏天從於果胳膊下躲開,於果再撲,夏天再躲,二人在屋裡追逐。跑了幾圈,於果也沒能抓住夏天。

於果鬱悶地坐在桌前看着夏天看電視,聲音爆炸似的在屋內迴響不絕。

突然於果看到被自己撕毀的泰勒的文件。於果找齊了文件所有的殘片,用透明膠拼接起來。

重新貼好的三十條守則被皺皺巴巴地貼在冰箱上。

於果感觸頗深地拍拍黑臉夏天:“這守則吧,還是有點道理的……比如這吃東西,真不能讓你吃太多了。你看你昨晚上上吐下瀉的,是吧。”

“騙子!於果你就是個騙子!”

“我們得帶着發展的眼光看問題,從另一個角度理解你大舅定的這個規則。”於果滿不在乎的又拍拍夏天肩膀,“你再來感受下!”

三妹和大勝等在體檢門口。三妹緊張的問大勝:“你走後門弄來的什麼中醫方法的體檢結果真的沒問題麼?”

“你放心的啦……”大勝操着一口港臺腔,“我這麼一個身強體壯的祖國大花朵兒,從小到大沒感過冒沒吃過藥沒打過針。完全沒必要再走一遍這個勞什子的體檢。”

三妹手機響。

“喂?您好!我是李三妹……是,手續全辦好了,體檢也都過了……真的啊?太好了……那您把那個團到京的時間給我發過來……太感謝您了……”掛了電話,三妹興奮地對大勝說,“咱們有活了,接一個上海來的團,團不大,就十來個人,北海故宮頤和園一日遊,你覺得行嗎?”

“必須行啊!上海的團?太好了,上海姑娘漂亮啊!我以前的那些女朋友,有四個都是上海姑娘!”

從北海到鼓樓大街,再到頤和園,忙碌的第一次帶團結束了。大勝和三妹回到旅行社結款。旅行社小經理把一份覈算單遞了過來。兩人接過,看着單子上的數據立刻眉開眼笑。還沒高興完,小經理又遞過來一張單子:“這是除去車輛託管費,人員培訓費,還有我們旅行社業務抽成和你們個人所得稅之後的核算單,你們再看下……”

“……”兩人低頭重新看了一眼,蔫了。

找了個地方吃東西,齊大勝含着吸管,懊喪地發呆,而李三妹也提不起精神。“沒想到竟然要抽出去這麼多!”三妹戳戳杯裡的冰塊,“要不這麼着,你要是覺得不合適,咱們五五分變成四六,我四,你六,只要能讓這輛大巴車上路,我虧點沒事。”

“不合適吧,這車是你的,你還當司機,我拿六,這不欺負人嘛。我這個人吧,有一個原則,能忽悠人賺錢是我本事,但是從不欺負人,尤其是女的。”

“那怎麼辦啊?”

沉默了會兒,大勝重新開口:“我有一個想法,比較大膽,你敢聽嗎?”

“你敢說我就敢聽。”

“成立一個旅行社有多難?”

“你不是吧……”

“你聽我說,你出車,我出力,你有原來一些老客戶的資源,憑我的能力新客戶也不愁拉到,咱倆缺個什麼啊,不就缺一個營業執照嗎?營業執照有多難辦?”

三妹點頭:“是不難辦,但是你這個不現實啊,你賣你的墳,我當我的值機員,咱們哪兒有能力和精力辦旅行社啊。你這個想法是挺大膽的,也挺吸引我的,其實我在機場這份工作也幹得有點雞肋了。是,咱們合夥開一個公司,你從無良小商販變成了旅行社CEO,我從僱傭勞動關係升職成自主創業,可是吧……”

“沒有可是,只有你想要什麼!你想要什麼?”

“我想讓我爸的大巴車繼續開下去。”大勝鼓勵的眼神。

“我想多賺錢……把房子供完。”

“那是你私人那份,我說咱們公司賺的錢……然後呢?”

“然後……還有然後嗎?”

“然後咱們再買兩輛大巴車,兩輛變四輛,四輛變八輛……”

在大勝的一番鼓勵下,三妹很是動心。開旅行社呢,完成爸爸的心願……於果和夏天兩人穿着圍裙帶着口罩一起打掃房間。

從上到下、裡裡外外打掃了一遍,看着乾乾淨淨整整齊齊的成果,父子二人動作整齊劃一地叉腰欣賞着。

夏天撐不住先倒在了牀上,大勝打來電話,召喚於果晚上聚餐。

掛了電話,於果伸腳踢踢夏天的屁股:“我今晚要去執行一個特殊的任務。”

夏天一咕嚕爬起來:“我也要去!”

“不行,大本營需要有人留守,萬一我不在的時候有人來搞破壞,就全靠你了。”

“我?”

“沒錯!就是你!你看啊,這是我的電話號碼,你記號,如果有緊急情況,就打電話聯繫我,但記住,只有緊急情況才能聯繫我,懂麼?”

夏天點點頭。

“緊急情況的意思是,地震、火災、發大水,外星人入侵……除了這些以外,都不算緊急情況,記住了麼?重複一遍。”

“地震、火災、發大水,外星人入侵……除了這些以外,都不算緊急情況。”

在夏天反覆重複“緊急情況”的聲音中,於果離開家去了大勝訂好的飯店。

大勝遞給忐忑的小艾和於果一張名片,上面印着“三勝旅行社CEO:齊大勝”

兩人更慌了。“你什麼時候成CEO了。”

“別鬧啊!”安撫好兩人,大勝請出候在一旁的李三妹。“情況就是這個情況,有車,車是三妹的。司機,三妹。導遊,我。我和恩人名字裡各取一個字,三勝旅行社。”

三妹接着說:“我爸和孫叔叔那有一些老客戶,維持旅行社前期的運轉應該沒問題,以後……只要我們服務到位,旅行社的業務一定會越來越多的。”李三妹和大勝態度誠懇,互相看了一眼。

“萬事俱備,就差起照掛牌了。”大勝搓着手,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

“我們打聽了一下,起肇需要交一筆旅遊保證金,掛牌需要租一個門臉房,當然了我們剛開始也不想一步到位,可能先租一個平米數小點的房子……”

於果忍不住插話:“全下來到底多少錢啊?”

“我們算了一下,租房子,置辦基本辦公用品差不多10萬,旅遊保證金10萬,一共20萬。”

“我和大勝合夥幹,一人出一半。以後贏利了,也一人一半。”

於果看看面無表情的小艾,又看看對面忐忑緊張的大勝和李三妹,首先開口道:“勝兒,不是

我說你,你這個不現實啊……但我喜歡。”

齊大勝鬆了一口氣,做了個擦汗的動作。

“作爲男人,一般男人啊,咱們不說那種一出生就有自己同名信用卡,卡上還存着歐元的主兒,我認爲一個男人要養家,上中下三等方式。一,靠勤勞。基本沒別的什麼能力,早出晚歸,風雨無阻,賣傻力氣賺死錢,這是最下等的,賣的是命。二,靠手藝,就是我這樣的,有別人不會的手藝,活兒好,走到哪兒都能活,但是總是給別人打工,這是中等,賣的是手藝。三,靠腦子和勇氣,就是你這樣的。能說會道,承擔風險,自主創業,實現理想,這是上等,根本不賣……我這個賣藝的能敬你這個什麼都不用賣的一杯嗎?哥們,有膽量!”

大勝開着車送小艾迴家。車上,大勝不時地看小艾,神情很是緊張。

“你老看我幹嗎,好好開車。”

“我還以爲你睡了呢。”

“做賊心虛。”

“唉,關注你也是錯,我有對的時候嗎?”

“有啊,就一次。”

“什麼時候?”

“就剛纔,說要辦公司的時候。”

大勝一腳剎車踩下去,驚喜地看着小艾。“你不反對嗎?我壓上我身家性命啊,你不覺得太冒險嗎?”

“你要是沒有這種膽量,我還真看不上你。”

“真行,剛纔你怎麼不說啊,這頓飯我吃得這叫一個緊張,你點了什麼菜,吃到嘴裡的是什麼,全都不知道。”

“你還記得咱倆兩年前怎麼認識的嗎?你報名上培訓班,我當時在那培訓班幫忙,你一下要了六張報名表,什麼培訓班火你就報什麼。我就說你也太盲目了。結果你告訴我,你不盲目,報這些培訓班都是經過深思熟慮的,這些資格證都是你兩年內必須拿下的。”

“對。你還特別不屑地批評我說,你這個人怎麼這麼急功近利啊,你就沒有夢想嗎,拿六個資格證就是你的夢想嗎?”

“結果你竟然瞪着你那雙小眼睛特認真地跟我說,六個都是你的夢想。我當時都笑出來了,說一個叫夢想,六個那叫亂想。然後你說什麼?你說年輕時夢想多點挺好的,因爲年紀大了,有些夢想會被現實打垮,所以你的任務就是先具備實現六個夢想的資格,然後等着現實過一遍水,等你的夢想從現實裡撈出來時,也許就剩下最後那個夢想了。”

大勝撓頭:“我當時有點貧,主要看見漂亮姑娘了,有點把持不住。”

“你說的時候特真誠,差點都把我感動了。”對上大勝不可置信的目光,小艾特認真地問,“大勝,開旅行社是你的夢想嗎?”

“是。六個中的一個,但是現在看來,是唯一的了。”

“那我支持你,不是口頭上,是行動上的。”小艾把一張卡放在了大勝的手心裡。“本來打算跟你結婚時,一塊買房子用的,也不多,我這兩年工作攢下來的,五萬塊錢。”

大勝看着那張卡:“錢我有……”

“用不用是你的事兒……其實那天你從我們家走了以後,我就想把這個給你了,我就是想告訴你,不管我爸我媽什麼態度,只要你真心娶我,我就好好跟你過……行了,錢不用就先擱你那兒,密碼是你生日……怎麼了?你沒事吧……”

大勝眼圈紅了,卻還是硬撐着:“沒事兒。剛纔吃酸了……”

於果隨着人流走出地鐵車廂,沿着指示換乘地鐵,前前後後的看到好幾對熱戀中的男女,於果想到那天和珊珊吵架後就再也沒和她通過電話,掏出電話想要撥給她,可是想想又覺得自己沒做錯什麼,男子漢大丈夫豈能隨便低頭。

正在猶豫着,手機就響了。是珊珊的死黨薛莉,於果平靜了下心情,接通了電話:“喂?”

“於果,你個混蛋!”

於果從手機嘈雜的聲音裡聽到了珊珊帶着哭腔的聲音:“於果!於果!不要告訴他……不要讓他知道我哭……我不要讓他知道!”

問出了她們現在正在薛莉家裡,於果沒再猶豫,直接打了車,目的地就是薛莉家。

另一面,只穿一條小短褲的夏天仰着頭看着淋浴的開關。實在是太高了,他夠不着,踮腳、跳高,還是夠不着。他在浴室裡找了一圈,拿起了一塊肥皂,瞄準開關,扔了過去。肥皂命中開關,淋浴噴頭瞬間打開。

同時客廳的電話也響了,夏天猶豫了下,看了眼嘩嘩流水的噴頭,扭頭跑出了浴室,接起來電話:“喂?你好,我是夏天,我爸爸於果不在家。”

老於戴着花鏡,拿着電話:“喂?哦,是你啊,我是於建國。”

“老於,你好。”夏天很正經地說道,絲毫沒覺得自己的稱呼有什麼不妥。

“禮貌!怎麼跟長輩說話呢!”

“於果說,名字只是一個符號。”

“放屁!他胡鬧你也跟着胡鬧嗎?他去哪兒了?”

“這是一個秘密。除非特殊情況,我不能給他打電話。”

“那……那他什麼時候回來?”老於略微無奈地說。

“我也不知道,他沒說。你有什麼事兒嗎?我可以替你轉告他。”

“也行,你就跟他說,我有重要事兒跟他商量,讓他一回來就給我打電話。”

“好的,我一定轉告他。那爺爺,你還有什麼事兒嗎?”

老於一聽爺爺這個稱呼,心頓時就軟了下來,轉而開始和夏天嘮起了家常:“沒有了……不對,還有一件,你……你那個什麼……你這幾天過得怎麼樣?”

爺孫倆聊着天,夏天渾然忘記了衛生間的噴頭還在不斷地噴着水。地上積的水已經開始從衛生間漫出,順着雲梯向樓下流去……於果敲開了薛莉家的門,就聞到很重的酒味兒,珊珊倒在沙發上喝的滿臉通紅,抱着於果陪她過生日時送的一隻NICI羊咩咩正睡得香,嘴裡不時地念幾聲於果。看着那傻乎乎的樣子,於果的心突然就軟了。輕手輕腳的坐在珊珊旁邊,用手將臉頰旁的碎髮別到耳後。

珊珊被於果的動作驚醒,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Lily,我頭好疼啊!”

珊珊揉着太陽穴坐起身,才坐在自己旁邊的不是lily而是於果。

“叔叔……”珊珊委屈地看着於果,怯怯地伸出手拉住於果的衣襟,“你別生氣了好不好。”

於果摸摸珊珊的劉海,聲音裡滿是疼惜:“你不能喝酒的,爲什麼喝那麼多?”

“你這幾天都沒有給我打電話,也沒有來找我,你肯定是特別特別生我的氣。”說了幾句,珊珊的眼睛裡就又蓄滿了淚。

於果連聲勸道:“你別哭,別哭啊,你知道我最害怕女孩兒哭了。哎,我也沒說特別特別生你的氣啊。我這幾天就是忙,忙得都分不清東南西北了。”揉揉珊珊的腦袋,於果難得用很溫柔的聲音說道,“我不想和你分。”

珊珊睜着淚眼擡起頭,確定於果是認真的之後,哇的一聲抱上於果的脖子大哭起來。“叔叔,我也不想和你分手。我喜歡你,真的喜歡你。我爹地媽咪不同意我和你在一起,但是我不在乎,我是真的想和你在一起。他們說我是富二代,說你是什麼都沒有的窮屌絲,說你配不上我,說我分分鐘都能找到比你好百倍千倍的有錢公子哥兒……”

“咳咳……珊珊啊……這是在誇我麼?”

“是啊……”

“……”

於果無語,正尷尬着,大飛就打來了電話。

“於果,你小子在哪兒呢!我不管你在哪兒!你給我20分鐘內出現在我面前,否則你明天就給我捲鋪蓋走人!”

一輛豪車停在車廠門口,珊珊和於果衝進了燈火通明的車廠,只見車廠內一片慘狀,就像剛被暴風雨洗劫過一般。

大飛面部猙獰地向着珊珊和於果狂喊:“你看看!看看!我的零件!機器!全給泡了!”

“怎麼弄的啊!”

“你問他!”順着大飛的手看過去,只見夏天正抱着自己的行李和於果的行李,坐在雲梯上,一臉委屈地看着大家,看到於果到來,本想衝過來,但是看了眼周圍的狼藉,又往後縮了縮。

大飛衝過去對着夏天狂吼:“你說你大半夜的洗什麼澡!洗澡就洗澡,你不洗開着水龍頭接什麼電話!你說你接電話就不知道先把水龍頭關上啊!”

見大飛對夏天態度這麼惡劣,原本很生夏天氣的於果不樂意了,推了大飛一把:“你吼什麼吼,顯着你嗓門兒大是麼!水龍頭那開關太高,他根本就關不上。再怎麼說他也是個孩子,你對着

一孩子擺什麼威風啊!不就是個意外麼,用得着這麼激動麼!”

大飛更加不爽,臉紅脖子粗地大喊:“意外!我這是進口原配件!你知道這得多少錢啊!你一年的工資都賠不上!於果我告訴你,你,領着你的兒子和你的行李,麻溜滾蛋!FIRE你知道麼?我‘範兒’了你了!滾蛋!都滾蛋!”

珊珊見不得人衝着於果大聲喊叫,從包包裡掏出一張信用卡仍在了大飛桌上:“不就是臭錢嗎,我賠你不就完了嗎?沒密碼,我這次走秀的勞務,要是不夠,我分期還你!”

於果想攔着珊珊,卻被大飛搶先一步抓起了銀行卡:“這是你說的!那我這地方呢?你看看,這都毀成什麼樣了?明天能開工嗎?”

於果氣急敗壞:“這兒我連夜給你收拾出來,明天保證你開工!”

大飛氣呼呼地扔了一把笤帚給他,轉身就走。

於果揮舞着笤帚罵罵咧咧地開始打掃。

珊珊穿着高跟鞋,用絲巾包着頭,深一腳淺一腳跟着打掃車廠。夏天抱着行李,看看於果,又看看珊珊。珊珊悄悄對夏天說:“你趕緊上去睡覺吧。”珊珊和夏天對視,夏天的眼神沒有那麼敵對了。

夏天瞄了眼車廠另一頭的於果,放下行李,走下樓梯也拿起了一把笤帚。

桌子上攤開一本菜譜,於果對照着菜譜一步一步地洗菜切菜,珊珊從旁協助他。看了眼在客廳乖乖看卡通片的夏天,珊珊湊到於果耳邊:“我覺得你這樣不行啊,他這麼大一個小孩兒整天待在家裡,你又不能看着他,保證要出事兒的。”

“那你說怎麼辦……本來不以爲一兩天就能走了嗎……要是有一個地方能讓他待着還有人替我看着他管着他就好了……”

“你要請保姆嗎?”

“那得多少錢啊!”

於果突然想起什麼,拿出了手機:“你還別說,真有這麼一個地方,還不用花我一分錢……”

電話那頭小艾老師接起電話:“喂?於果?你兒子要上學?”

某茶社裡,三妹眼神呆滯地盯着對面侃侃而談的男人。

老媽的囑咐在耳邊響起:“三妹啊,對方是個什麼什麼工程師,是電腦那種的,聽着很厲害的樣子。名字叫周正,樣貌也很周正的。是你白阿姨的兒子,很不錯的很不錯的。”

周正,長得的確周正,就是周正得沒啥特點,扔進人堆找不到的周正。

端着茶杯有一搭沒一搭的迴應着對方的問題,三妹覺得甚是無聊,忍不住躲在茶杯後面打了個哈欠。

從一邊樓梯和一衆西裝朋友走向茶社包間的泰勒看到三妹的舉動,有些忍俊不禁。

三妹用餘光注意到有一大票人出現,下意識地往那邊看去,正看到抿着嘴微笑的泰勒。猜到剛纔自己的糗樣被泰勒看到,三妹有些不好意思了,兩人對視,但都只是微微點頭示意。周正注意到三妹和泰勒的舉動,表情有些異常。

三妹繼續耐心的聽着,不停地喝茶。

突然手機收到一條短信,低頭一看,是泰勒發來的:“需要幫忙嗎?”

“特別需要!”

短信發出不一會兒,泰勒從包間裡大步流星地走了過來。

“嗨,三妹。”

“泰勒,你怎麼也在這兒?”三妹熱情地迴應。

終於從周正的唸叨中解脫,三妹和泰勒走出茶社。

“太感謝你了。可是……你怎麼知道我是相親來的,還需要幫助呢?”

“一看你的表情我就知道了。別忘了,我是律師。每個律師都同時是一個偵察員,還是一個心理專家。”

“那跟你們當律師的在一起,豈不是每天都要提心吊膽過日子?”

“你跟我在一起,提心吊膽嗎?”

三妹連忙擺手:“沒有,我覺得挺舒服的。”

泰勒笑:“這就叫和諧!我下午也沒什麼事,你陪我逛逛北京吧,做一會兒我的私人導遊!”

三妹受寵若驚,“那……行,你打算去逛哪裡呢?”

“你是專業的,你說去哪裡就去哪裡。”

沒有過多的言語,三妹偷瞄向泰勒,卻覺得和他更親近了些。三妹使勁別過頭,不想被泰勒發現自己怎麼收都收不回的嘴角。卻不知她的那些小心思一點都沒有逃過泰勒的眼睛。

於果仔細端詳夏天的腦袋,抖開一塊白布,把白布圍在了夏天的胸前,珊珊適時地遞上了一把推子,於果圍着夏天轉了兩圈,尋找可以下手的地方。

“爸爸,我爲什麼要理髮啊?”

“不是跟你說了嗎?你明天起就要上學了。小艾阿姨明天要帶你去學校見校長,要給人家留一個好印象。”

“不剪不成嗎?”

“不成!你看看你這頭髮,都多長了,跟亂草似的。”

“可這是我媽媽出事兒前給我剪的……”夏天低下頭。

於果和珊珊聽了這話,互相看了一眼。

珊珊有些心疼:“要不我帶他去髮廊剪吧。”

“一小孩兒去什麼髮廊啊……你坐好……”於果一推子下去,夏天的頭頂上少了一縷頭髮。

於果也沒想到,看着夏天的頭髮直髮愣。夏天從鏡子裡看着頭髮飄飄悠悠地落下,一方面是對媽媽的懷念,隨着頭髮落地越發飄散,另一方面,是對目前被越折騰越難看的髮型傷心。夏天咬着牙,眼淚在眼眶裡打轉。

“那個……這個是造型,一會兒我還得修呢,知道嗎?”於果很蒼白無力地解釋道。

夏天點頭:“知道!”

“叔叔,你行不行啊?”

“你別就跟那電影裡那王小賤似的,把人頭髮剪出個豁出來啊。”

“笑話,王小賤能和我比麼?”一手拿推子的於果用屁股頂頂珊珊,帶着一絲賊笑。“如果我是王小賤,你要不要做黃小仙兒?”

“我纔不喜歡娘娘腔呢!”珊珊邊說邊比劃出一副嫌棄、厭惡的表情和姿勢。

於果舉起推子瞄準,準備再次下手,卻被突然響起的門鈴打斷。

珊珊開開門,看到老於揹着手站在門外。珊珊連忙把老於迎了進來,招呼老於先自己隨便坐。

於果端出一盤洗乾淨的紅亮亮的蘋果,擺在茶几上後在老於對面坐下。

“你看見了吧,這就是你打電話的結果,孩子接你電話,差點把房子給淹了。你來找我幹嘛,又有新指示嗎?”

“我來跟你聊下他的事兒。”

“他怎麼了?”

“你打算把你兒子怎麼着?”

“不知道。”

“放屁!”老於狠狠地拍了下桌子,大聲嚷了起來。

珊珊和夏天下了一跳,但是於果很淡定地坐在那裡毫無反應。

“我實話實說吧,本來沒想他要留下來,”於果大喇喇地往沙發上一靠,“他舅舅說得特別好,孩子在我這兒待幾天,完成他媽一個遺願就接走。孩子留在這兒期間呢,費用他負擔。但是沒想到這人翻臉不認賬,不僅一分錢沒付給我,還跟我來硬的,要跟我打官司。”

“這是那個美國人說的?”

“是。他還說孩子要姓夏不姓於。”

“放屁!老於家的種,憑什麼姓夏去!“珊珊和夏天又嚇了一跳,反倒是於果這次很欣賞地看着老於:“同意。”

老於壓低聲音:“我跟你說,於果,不管咱倆有什麼過節,這孩子堅決不能回美國,跟那個老美,就說我說的,這孩子必須得姓於!”

“同意。起碼第一步是這樣。第一步先讓他上學。”

老於滿意地點點頭:“嗯,這個好,咱倆想到一塊去了……小孩子必須得去學校學點東西,也能跟小夥伴一起玩。”

老於邊說邊下意識地看向夏天,注意到夏天的頭髮:“他頭髮怎麼了?怎麼跟狗啃的似的?”

“我都說帶他去髮廊剪了!”珊珊委屈地看着夏天那慘不忍睹的頭髮。

“一小孩兒去什麼髮廊!你,夏天,你過來!”

老於抖開那塊白布,重新將夏天包裹在裡面,只露出一個小小的腦袋。

“你行麼?”於果很懷疑地問。

“什麼叫行麼?你忘了你小時候都誰給你理頭的了?”

接過珊珊遞過來的推子,老於一推子一推子地開始理髮。

夏天剛纔還只是打轉的淚水,這次徹底流了出來……於果卻沒有在意夏天的情況,他看着老於那副認真的樣子,陷入了回憶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