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修理廠的廚房裡,於果看着手中支票上的高額數字發呆。夏天在屋外上網,搜索欄裡輸入的是:“什麼樣的病不能乘坐飛機。”夏天在衆多頁面中瀏覽自己所需的信息.於果從廚房裡走了出來,夏天快速地關閉了頁面。

“夏天,有個事,要跟你說一下。”於果猶豫着開口。

“好的。”

“你是美國人對吧?”

“是的。”

“從美國到中國,需要護照和簽證你知道吧?”

“知道。”

“你來了也有些日子了,你的這個簽證啊是有期限的。所以呢,你現在需要回一趟美國,重新去辦理你的簽證,這樣你才能繼續和我住在一起,明白麼?”

“明白。”

異常順利。夏天非常鎮定的聽着於果地解釋,絲毫沒有懷疑地望着於果。於果不敢細想若是夏天回到美國後發現自己再也回不來的時候會是什麼反應。

“我需要什麼時候回去?”

“下週吧。”

“那沒幾天了。”

看着夏天很認真的算日子,於果壓下心裡那股酸酸的感覺:“對啊。沒幾天了。”

“那你要幫我收拾行李,我自己一個人收拾不好的。”

父子二人相互看着。

“還有什麼問題麼?”夏天問。

“沒了。”

點了點頭,夏天轉過身去繼續上網。

轉過去往廚房走了兩步,於果回頭看看在認真上網的夏天。“晚上想吃什麼?要不我們出去吃吧,披薩,漢堡,想吃什麼都行,我請你!”

設計成歐洲傳統小鎮的購物中心,於果領着夏天在衆多的商店和餐廳中穿梭。夏天手中拿着各種各式各樣的零食、手裡拎着幾個袋子裡都是玩具。今天凡是夏天指到的玩具,於果都會給他買下。

買了兩大盒冰淇淋,於果端給守着一堆玩具的夏天。

“哇,是我最喜歡的哈密瓜味道的!謝謝爸爸!”

“爸爸。”

“什麼?”

“我走了以後,你會不會想我啊。”

於果笑了笑:“會吧。”

“我也會想你的。”夏天特別認真地說,“不過沒關係,我很快就會回來的,辦完簽證就回來了。”

“沒錯,你很快就會回來的。”舀了一大勺冰淇淋,於果一口吞下去。太過冰涼,於果被冰得有些難受,但是礙於在夏天面前,強忍着沒吐出來。

“對,很快就回來了。”

於果有些悵然若失,突然一塊冰淇淋飛到他臉上,於果一看,夏天手裡拿着勺正在壞笑。於果立刻也挖了一塊冰淇淋彈向夏天,父子二人開始冰淇淋大戰。父子二人用各式建築和行人作掩護,旁若無人的打冰淇淋大戰,直到一個穿制服的保安站在兩人面前,父子二人這才停了下來。

二人笑嘻嘻的看着保安,一人一口吃掉最後的冰淇淋,拉着手一起向前走去。走了幾步,於果突然站住了。夏天不解地看着於果,於果站在那兒一動不動。

夏天順着於果的視線看過去,廣場的另一端,珊珊正挎着一個金髮碧眼的老外帥哥,二人正分吃着一塊棉花糖,開心地向着於果和夏天的方向走了過來。

就在珊珊即將走到於果面前的時候,於果一把拉過夏天的氣球遮住自己的臉。珊珊和洋帥哥從於果身邊徑直走過,沒有發現於果。

愣了一下神兒,於果拿出手機撥的電話。夏天從氣球后面探出頭來,看到珊珊拿出手機,看到是於果來電,將電話鈴聲靜音,放回包裡。

回頭發現於果發怒的樣子,夏天有些有些擔心,伸手拉住他。正氣在當頭的於果甩開夏天的手,繼續撥打珊珊的手機。

珊珊無可奈何地接了電話,口氣很是不好:“喂?你幹嘛嗎呀,我這正忙着呢,等會我給你回過去。”

“你在哪兒呢?”於果冷冰冰地盯着珊珊接電話的背影。那個金髮碧眼的帥哥將手中的零食遞到珊珊嘴邊,珊珊笑嘻嘻地咬了一小口,然後做了一個噓的手勢示意那帥哥不要說話。

“馬賽啊,不是跟你說了麼。”

“那邊現在幾點啊?”

“你問這個幹嘛,行了,國際長途挺貴的,你先掛了吧,我晚點給你回……”

“你身邊那老外怎麼回事?”

“什麼……什麼老外?”珊珊鎮定不在,驚慌失措的轉身四處看。

一回身,珊珊發現於果拿着電話正站在她身後,怒視着自己和身旁的帥哥。

“合着馬賽離北京不遠啊,你坐什麼回來的?300還是960啊?”電話裡傳來於果的聲音,珊珊一時間不知道怎麼辦,沒有放下手機,看着於果說:“於果你聽我解釋……不像你想的那樣……”

“解釋什麼呀?有什麼好解釋的!咱別弄得跟爛俗電視劇那樣成麼?你們倆大活人都當着我的面這麼招搖過市了,我能怎麼想啊?我還需要聽什麼解釋麼?”

“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

“他誰啊?”

“他……他是我表哥。”

一聲嗤笑。“雖然我知道你不是很聰明,但用這樣的理由來搪塞我你不覺得就太愚蠢了麼?”

洋帥哥看於果和珊珊說話情緒激動,在一旁不斷地問珊珊,珊珊用英語向他解釋。看着那洋帥哥胳膊環上珊珊的肩膀,珊珊也沒有反抗,於果更是火大:“你跟他說什麼呢?”

“沒……沒什麼的……”

“他問你是誰,她說你是她的一個朋友。”夏天指着倆人告訴於果,於果看看夏天,又看看珊珊,深吸了一口氣。

珊珊急忙跑過來拉住於果的手:“於果,你……你別誤會。咱們都冷靜下,你聽我慢慢說。”

“鬆手!”於果使勁將珊珊甩開,珊珊一個趔趄差些摔倒,洋帥哥扶住珊珊,一個箭步向前擋在了於果和珊珊的中間。

洋帥哥喋喋不休地說着什麼,夏天從旁幫於果翻譯:“他問你爲什麼要對女士動手,爲什麼要大聲對她喊,他說你應該道歉。”

“道歉?我道歉?該道歉的那個人不是我吧!”

於果和洋帥哥互相推搡,各自說着自己的語言,大聲吵起來,珊珊在旁邊拉這個拉不住,拽那個又被推開,急得快哭出來。直到洋帥哥喊出一個單詞,大家全靜下來了。

“他說什麼?”

“他說你是Rogue。

“什麼意思?”

“媽媽不讓我說這個詞。”夏天咬咬手指,很是猶豫。“那你小聲告訴我。”於果俯下身子,把耳朵探到夏天的嘴邊。

“Rogue就是臭流氓的意思。”

於果停了一下,平復下情緒,轉身看着洋帥哥:“我?Rogue是吧?你們倆男盜女娼的,我倒臭流氓是吧?我讓他見識見識什麼是真Rogue!”說完,於果一拳打在了洋帥哥的臉上,洋帥哥慘叫一聲,捂臉倒地。珊珊驚呼一聲,趕緊蹲下身查看洋帥哥的情況。洋帥哥鬆開手,兩條鼻血從鼻子裡流出來。

酒店健身房裡,泰勒帶着藍牙耳機,在跑步機上一邊跑步,一邊給三妹打電話。“還沒有睡?”

“沒呢……你幹嘛呢,氣喘吁吁的。”

“我在健身房。”

“這麼晚了還運動。”在牀上翻了個身,三妹手裡抱着那隻帶着閃亮戒指的毛絨玩偶,嘴角一直上翹,笑得很幸福。

“沒辦法,只能擠出這點時間,再晚也得練啊,健身是不能間斷的。”

想起白天看到的泰勒的好身材,三妹不自覺笑出了聲。一扭頭,卻看到三弟正在房門口看着自己竊笑。三妹對三弟舉起手刀,好像就真的能砍到三弟似的。

“你明後兩天有什麼安排麼?”

“啊?……哦,上班啊,有幾個業務要跟人溝通一下。”

“休息兩天吧,我印象裡你已經連續工作很長時間了,老這樣可不行。我在郊區租了一套別墅,環境還不錯。”

“郊區啊……”

“對,要走九十多公里的山路,大概需要兩個半小時左右的車程。住一晚,第二天返回。”

“還要住一晚……”三妹有些猶豫,旁邊的三弟一個勁地做手勢,讓三妹答應泰勒。

“怎麼樣?”

“那好,我知道了。”掛上電話,三弟對三妹豎起大拇指。

“行啊姐,這麼快就有這麼重大的進展。這麼好的一個深入瞭解對方的機會,絕對不能錯過。”

“我怎麼覺得你有種不把我推進火坑誓不罷休的意思呢!“三妹雙手抓着玩偶舉在面前,依然有些猶豫。

“不能夠,他要是敢對你不好,你一張機票,我立馬飛美國替你出頭,敢欺負我老姐,也不看看我是誰……派出所的走廊裡,空空蕩蕩。夏天拿着氣球,獨自一人坐在長椅上。

斜對面的辦公室裡,於果和一個警察面對面坐着。夏天伸着腦袋看着屋內,於果半低着頭,好像在接受思想教育。夏天無奈地坐回長椅上,不知道今天是不是要睡在警察局呢?

三妹的牀上堆了一堆的衣服,三妹一件件地拿起來,對着鏡子在身上比劃。三弟敲門走了進來。

“又怎麼了?”

“你知道於果進派出所了麼。”

“啊!爲什麼呀?”

“不知道,但是好像夏天也跟他在一塊呢。”對上三妹詢問的眼光,三弟解釋道,“我剛纔給大勝打電話,大勝告訴我的。”

於果和夏天坐在派出所的走廊上。

夏天:“爸爸我想回家了。”

“彆着急啊,等一會兒大勝叔叔過來接你。你今天先到大勝叔叔那裡去住一晚上,好麼?”

“那你呢?你也來麼?”

“我今天就不去了,我跟警察叔叔這還有些事得處理一下,處理完了我就去接你。”

“他們會不會把你關起來啊?”

於果看看夏天,摸了摸他的頭:“不會,壞人才會被關起來,我又不是壞人。”

小艾和三妹兩人前後腳趕到派出所。

大勝拉肚子在醫院打點滴,小艾要在醫院陪着大勝,不知道晚上得到幾點,沒法帶夏天回去,三妹便提出讓夏天去自己家住。於果將三妹喊道一邊:“我知道你跟他舅舅挺熟的,我這事……就沒必要讓大家都知道了。”三妹看着於果,點點頭。

三妹帶着夏天回到家裡,周雲清一手拿着詩稿一手拿着紅酒坐在客廳裡發呆。“媽,還沒睡啊?”

周雲清看看三妹,沒反應。

“我把夏天先帶回來住一晚,他爸爸有點事……”

周雲清點點頭,卻並不說話。

“夏天,你先進房間看電視好麼,我一會兒就過來。”

夏天點點頭,聽話地走進三妹的房間。

自己走到周雲清身邊坐下,三妹耐心的問:”媽,你是不是有什麼事啊?”

沒有回答,周雲清只是搖搖頭,又喝了一口紅酒。

“要有什麼事您就跟我說,別憋在心裡,再憋出病來。”繼續勸解周雲清的三妹見母親轉過頭來,以爲說動了她,立時做出一副準備傾聽的樣子。但是周雲清卻是將酒杯遞給三妹:“刷乾淨點,別留印。”說完,周雲清站起身,走進自己的房間,將房門關上。三妹拿着酒杯,獨自坐在沙發上不論如何也琢磨不明白。

三妹家門口,泰勒的汽車就停在外面。

睡過頭的三妹連蹦帶跳地跑到院門口,大致整理了一下儀容才推開門,看到一身休閒裝的泰勒正倚靠在汽車邊。

“真是太不好意思了,昨晚睡得晚了一點,忘了定鬧鐘了。”

“沒關係,咱們有的是時間,你慢慢收拾,不着急。”

三妹點點頭,剛一轉身,又回過頭來:“那什麼,忘了跟你說了,我可能去不成了。”

“怎麼了?”

“夏天在我這兒,我得看着他。”

“夏天?在你這兒?我能知道是爲什麼嗎?”

三妹吞吞吐吐:“他……那個……什麼……總之是於果有點事,這兩天不能看着夏天了,所有就讓我臨時照看他一下。”

泰勒看着三妹,點點頭:“我們……爲什麼不能一起去呢?嘗試一下三個人相處。”

“可以麼?”

“當然可以。”泰勒笑得很燦爛。

泰勒神閒氣定地開着車,三妹坐在副駕駛上,不斷用手機拍攝沿路風景,心情大好。夏天坐在後座上,戴着棒球帽,帽檐壓着臉。

“夏天,你看那邊的山,美不美?”百無聊賴的夏天敷衍地看了一眼窗外:“還行吧。”

“幹嗎啊,一路臭着臉,舅舅帶你出來玩不高興嗎?”

“你懂什麼啊,這個表情叫‘冷靜’。我爸說一聽出來玩就特興奮那叫幼稚。”

前排坐着的泰勒和三妹面面相覷。

於果跟着警察到門口。警察翻看着手中的文件:“後續要是再有什麼情況,還會再傳喚你。既然人家都不追究你了,你也別那麼倔了。出去後好好反省反省,以後遇事,三思後行,別那麼衝動。”

於果點頭:“知道了。”

“趕緊走吧,人家姑娘等你半天了。”

於果一回頭,看見珊珊正在門外面眼巴巴地等着呢。“於果?”

於果轉過身去,卻並不看珊珊:“謝謝你啊。把我挺費勁地給弄出來了。”

“Piero說不追究你了。”

“那我是不是還得謝謝他啊?”

“你都把人家給打成那樣了,臉都腫了。”

於果終於看着珊珊了,珊珊把後面話嚥下去,一看於果也掛彩了:“你也傷得挺厲害的,我陪你去醫院吧。”珊珊想拉於果,於果瞬間躲開了:“被碰我,我嫌髒!”珊珊愣住了,鬆了手。看着於果往前走了幾步,珊珊突然喊住他:“於果!我想跟你談談!”

泰勒將車停在一處山路旁,三妹第一個衝進了山路旁的白樺林:“這兒太美了!”

笑看着三妹在林子裡亂跑就差滿地打滾的樣子,泰勒打開後備箱,從裡面拎出一籃子食物:“咱們中午就在這兒野餐。再往裡走還有一條山上的小溪,吃完飯我帶你去那邊轉轉。”

轉過身,發現夏天還坐在車裡,全神貫注地打着遊戲。

“夏天?怎麼還不下車?我們要在這兒吃午餐。”

三妹也跟了過來,探頭往車裡看:“夏天,快出來吧,你舅舅選的這個地方可漂亮了,還有好多好吃的東西,咱們吃完飯還可以去小溪裡抓小魚和小蝦,快下來!”

“你們別煩我,我這就打通關了。”

泰勒加重了語氣:“夏天!你不餓可以不吃,但是我和阿姨還要吃東西!下車!”三妹趕緊拉住他,把野餐籃子塞給他:“你先把東西擺出來,我來跟他說,去吧!”支走了泰勒,三妹看着夏天,夏天依然是很專注地打着遊戲。

“夏天,

你不高興啊?”

“沒有。”

“還說沒有,臉那麼臭,一路上都不說話……是不是擔心你爸了?”

提到於果,夏天便沒有那麼嘴硬了,一臉擔憂的神色看着三妹又低下頭去:“嗯。”

“你爸剛纔來電話了。”

夏天瞬間擡頭:“他說什麼?”

“沒說什麼,就問咱們玩得好不好。”

夏天有點懷疑:“真的?他沒事兒了?”

“當然沒事兒了,他都那麼大的人了……”

夏天不相信地搖搖頭:“你不知道,他剛被珊珊甩了。他現在保證特難受,但是我還跟你們出來玩。”

“這你都知道啊。”三妹摸摸夏天的頭,笑着說,“那也沒辦法,大人之間感情的事兒,不僅是你,連我也幫不上忙,只能靠他自己解決。”

“三妹阿姨,那可以把手機借我麼?我想給爸爸打個電話。”

三妹掏出手機:“可是咱們在山裡,這裡沒信號啊。”

接過手機,夏天沮喪地發現手機真的沒有信號。

三妹又摸摸夏天的小腦袋:“其實,這種時候就得讓他一個人靜靜,把事情想清楚。你呢,讓他放心,把自己照顧好,就是幫他忙了。等咱們吃完飯,到了住的地方,就有電話了,你再給他打電話。”

“那咱們趕緊吃飯趕緊走吧。”夏天恢復了活力,期待着時間早點過去。

夏天瞬間跳下車,向着泰勒跑去。三妹回身,對着泰勒做了一個勝利的手勢。

面前擺着兩塊蛋糕,於果一口又一口地吃着。珊珊看着好似餓了幾百年的於果,猶豫着開口:“你知道我爲什麼跟他在一起麼?”於果看了珊珊一眼,重新低下頭去吃蛋糕,不答話。

“我就是跟你在一起,太寂寞了。”珊珊固執地繼續說,帶着點兒委屈,“我就像你的手機鏈。”

“真會比喻,我竟然不知道你語文學得這麼好啊。”

珊珊紅着眼圈:“我就像你的手機鏈,純裝飾,好看,但是沒什麼用。來電的時候,我就亮下,電話掛了,我就滅了。有沒有我這個手機鏈,其實都一樣。”

於果沒說話,繼續埋頭吃蛋糕。

“我和你好兩年了,其實一直都是這種感覺,我身邊好多人也談戀愛,有談得特水深火熱的,也有談得特家長裡短老夫老妻的,我跟你吧,始終就是有一搭沒一搭。我其實這兩年一直都問我自己一問題,就是你到底愛我嗎?”

“你是不知道嗎?”

“我不知道。”

“那你當我幹嗎呢?跟你耍流氓還是逗你玩呢?”

“夏天沒來之前,我是這麼安慰我自己的,我覺得吧,你就是那種人,什麼都不在乎,有點玩世不恭,你大概這輩子都不會對什麼人什麼事兒特上心,一這麼想我就安心了,覺得也沒什麼,這大概就是你愛人的方式了……但是夏天來了……我發現你其實對他特上心特在乎,我才知道原來你根本就是會愛人的……”

“你說什麼夏天啊,這事兒跟夏天有半毛錢關係嗎?你也不是第一天知道我有兒子,你不願意當這個後媽你直說啊,我要攔着你走我不姓於,問題你別弄一個什麼皮艾歐噁心我啊。”

“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樣,其實我和Piero……”

於果突然做了一個停止的手勢:“千萬別再說了,什麼都別說了,說多了就不好了……我只想問一句話……”

“什麼?”

“愛了嗎?”

珊珊眼圈更紅了,眼眶裡蓄了點兒淚,看着於果,先點頭,後搖頭。

“明白了。”於果嚥下一口蛋糕,聲音是從來沒有過的哽咽。

珊珊聽着就留下了眼淚:“叔叔,你要是留我,我還想回到你身邊,真的……”

於果把整塊蛋糕塞進了嘴裡,眼圈也紅了:“都愛了,叔叔就撤了吧……以後跟你表哥好好過……對了,我跟你借的那些錢,一定想辦法儘快還給你。不過你得容我些日子,我的情況你也知道……”

“不用着急。”

“着急!你不着急我着急啊,現在關係不一樣的,哪能老欠着你錢啊。要不我給你寫個欠條吧。”

“不要。不用的。”

“那也行,咱不弄那形式主義的事,總之你放心,我於果雖說手頭不富裕,但也不是那種心安理得欠別人的人。”

聽着於果說着這樣生分的話,珊珊剛纔乾的眼淚就又掉了下來。

“別這樣啊,咱好聚好散,都高高興興的。來,喝個分手可樂!”於果一仰頭,一罐可樂全喝了下去,把空罐放在了桌上:“走了!”

身後,珊珊看着於果頭也不回地離開,陽光照在於果身上,拉扯出一個細長的影子……樺樹林旁的草地上,三妹看着豐富的食物,被驚豔到了。“這也太豐盛了,我也帶了火腿腸和麪包,都不好意思往外拿了。”

“那我算沒白費工夫,昨天晚上做到三點鐘。”

“你做的?”三妹驚訝萬分,看着泰勒將千島醬和切好的蔬菜拌在一起,“行不行啊,這個太意外了!說真的,我以爲是買的呢。”

“千萬別那麼驚訝,這才哪兒到哪兒啊,晚上再給你們真的露一手兒。”

三妹拎起一塊披薩:“嗯……太好吃了……好幸福的味道啊!”

夏天也抓起一塊披薩就往嘴裡塞,被三妹手疾眼快地攔住:“等下,沒洗手呢,我帶着消毒紙巾呢,用這個擦下。”

夏天不耐煩地接過了紙巾:“真麻煩,我和我爸吃東西從來不洗手。”

“吃東西之前一定要洗手,否則會生病的。”

敷衍地擦擦手,把紙巾仍在野餐布上,夏天說:“我爸說那叫‘事兒媽’!”

泰勒皺起眉頭。

“夏天你纔來了北京幾天啊,就會說那麼多北京話了,那我現在考考你們啊,”三妹一副雅思考官的模樣,“你們知道北京話‘歇菜’是什麼意思嗎?”

泰勒顯得很茫然,“是一種蔬菜嗎?”

“什麼啊,不是菜,是沒戲的意思!”夏天略帶鄙視地看着自己舅舅。

“沒戲?”想了半天也想不通沒戲是什麼意思,泰勒說了一句英文求證。

“什麼啊,舅舅你懂不懂啊,沒戲就是沒戲唱了,完蛋了,只能回家睡覺的意思,我爸經常跟人家說,您這車歇菜了,就是徹底壞了,不能開了,懂了嗎?”

三妹看着泰勒和夏天特別正經地討論,不禁大笑。

於果來到三妹家門口,按下門鈴。

過了許久,門慢慢打開,面容憔悴的周雲清出現在於果面前。

“那個,您是三妹媽媽吧。打擾了,阿姨,我是夏天的爸爸,我叫於果。”於果說完,周雲清只是看着他,完全沒有任何反應。

“那個,昨晚上不好意思,我有點急事,謝謝你們幫我照看夏天,太謝謝了……”

周雲清還是沒反應,於果有點發虛。“那……我是來接夏天的,他沒給你們添什麼麻煩吧?”

“夏天不在。”

“他哪去了?”

“三妹帶着他,跟他舅舅一起去郊區了。今天不回來。”說完,全程面目表情的周雲清便將院門關上了。

於果盯着院門停了一會兒,又衝着門內說:“阿姨……那他們回來您讓三妹給我去個電話,我來接孩子。”

於果在三妹家門口吃閉門羹的時候,三妹和夏天正吃驚地看着面前隱藏在樹林深處的高級別墅。

三妹帶着夏天在別墅裡樓上樓下地繞了一圈,發現別墅內一應俱全。“哇,什麼都有,連洗髮液沐浴露什麼的都是現成的。”

“我的臭毛病之一就是做任何事都有備而來。”

“這個臭毛病我喜歡,以後要保持下去。”

“遵命。”泰勒很難得和三妹互相開玩笑,說完後和三妹相視而笑。

泰勒繫着圍裙,手起刀落地收拾着滿桌的蔬菜和魚肉。旁邊的桌案上,所有的調料都準備充分,擺放得非常整齊。三妹看着他,由衷地欽佩:“真看不出來,你還這麼會做飯。”

“小時候爸爸媽媽出去創業,家裡只有我和妹妹,她嘴刁,倒逼得我學會了燒菜。”袖子落下來,泰勒放下手中的菜刀想捲袖子,被三妹搶先:“我來吧,你還要再擦手。”三妹幫泰勒挽袖子,泰勒近距離地注視着三妹,搞得三妹很不好意思:“幹嗎那麼看着我?”

“覺得咱倆這樣,有點像老夫老妻。”

“要想成老夫老妻要磨合的東西多着呢……真不需要我幫你做飯麼?”

“不需要,你去叫夏天吧。”

來到夏天房門前,三妹敲了敲門,等了一會兒沒有聽到夏天回答。於是直接推開門進屋:“夏天,下樓準備吃飯了。”

夏天坐在桌下的地毯上,滿臉沮喪:“我爸不接電話。”

“也許他真的想一個人靜靜。”

夏天微微皺眉:“真叫人擔心。”

“明天就回家了,你爸那麼厲害,一定沒事兒的,來,我們下樓吃飯吧!”

拎着啤酒的於果回到修理廠,搖搖晃晃地走進放着自制汽車的倉庫。於果打開燈,掀開蓋着汽車的帆布,一邊喝着酒,一邊看着沒改完的汽車。喝完最後一口酒,將易拉罐捏扁,於果拿出手機找到大飛的電話,撥了出去:“大飛,你上次說有個人對我那輛車感興趣,還記得麼……我想知道他現在還有興趣麼……他能出多少錢……那你幫我再問問別人吧,整車出拆件出都行,價錢好商量……對,快點就行,我等錢用……”

於果打完電話,將手機一扔,一頭扎到了牀上。

餐桌上,泰勒和三妹一直在盡力活躍氣氛,可是夏天就是提不起情緒來。泰勒有些不高興,但是又不能搞得都不開心,只能忍着。

起身取來一瓶酒,泰勒打開給三妹和自己倒了一杯,又拿起一瓶飲料。

“夏天不能喝酒,就用飲料代替一下吧。”“我能喝酒,我在家都跟我爸一起喝啤酒。”

泰勒皺眉:“他給你酒喝嗎?”

“那怎麼了,我爸說男人不喝酒不算爺們兒。”

泰勒更加不高興了,三妹看到泰勒黑下來的臉色,趕緊從自己酒杯裡給夏天倒了一點:“小孩兒確實不應該喝酒,但是今天例外,喝一點沒事的,咱倆一起舉杯,謝謝你舅舅給咱們做了這麼多好吃的。”

三妹和夏天一起端起了酒杯,泰勒只好也舉杯。“謝謝你,帶我們出來玩,給我們快樂。夏天?”夏天只好跟着三妹嘟囔了一句:“謝謝舅舅。”

泰勒心情好了些:“咱們開動吧!”

夏天和三妹立刻伸筷子夾菜,但是泰勒沒動筷子,只是享受地看着他們吃。

“太香了,怎麼這麼好吃啊,我以後要跟你學幾招。”

“不用,以後我做給你吃就行了。”

“那你要是回國了呢……”

“要回早就回了。”

兩人突然都不說話了,夏天擡頭看着含情脈脈對視着兩人。“你們倆是在談戀愛嗎?”

話一出口,三妹的臉刷的紅了,只好用替夏天佈菜來掩飾:“夏天,你要多吃魚,多吃魚的小孩兒特別聰明,你舅舅做的紅燒魚實在太好吃了,是不是?”

“好吃,但是我爺爺做的炸醬麪更好吃。”

樓上電話鈴響,夏天蹭的一下子跳了起來,就往樓上跑去:“肯定是爸爸來的電話!”

目送夏天消失在樓梯上,泰勒拿起的筷子又放下了,一個人站起身,向廚房走去。三妹看着陰着臉離開的泰勒,又看跑上樓的夏天,無奈。

廚房裡泰勒重新坐上一鍋水,又打散兩隻雞蛋倒進鍋裡。三妹從身後問道:“不高興了?”

“有點吧,還好。”

“你也要理解夏天,他從小就沒有爸爸,突然失而復得,當然覺得特別寶貴。”

“我怎麼會不懂這個,只是我真的不希望他們父子走得太近,你也瞭解他爸爸那個人……我對夏天還是寄予很大希望的,我真的不希望他因爲受到於果的影響走上歪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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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擔心什麼,剛開始我也有這個擔心,但是後來跟於果接觸多了,覺得其實他這個人也不壞,就是毛病多點。”

“就怕這些毛病,夏天現在正在成長期,特別容易被影響。習慣一旦養成,就很難改變了。”

“嗯,你說的也有道理……但是你可能不理解,對於一個過早失去父親的人來說,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情……”泰勒看向三妹,而三妹陷入了對往事的回憶,“你知道自從我爸去世後,我就經常在夢裡夢到他,夢到他像往常那樣推開我的門走進來,坐在我的牀頭……好多次我都哭着對他說,爸,這次別走了,然後就哭醒了,看見我爸夢裡坐過的地方空着,就覺得特別孤獨特別失落……泰勒,我知道你是爲了夏天好,但是你也應該從夏天的角度想想他最想要的是什麼。”

泰勒看着三妹,猶豫了一下,關上了火:“我去看看夏天。”

泰勒推開虛掩的門,夏天已經背對着門躺在牀上。拉了把椅子坐在牀邊,泰勒問:“接到你爸爸電話了嗎?”

“他喝多了。”

“湯做好了,再去喝點湯?”

“我困了,想睡覺了。”

“好吧,那你睡吧。”

夏天轉過身來喊住正要關燈離開的泰勒:“舅舅,別關燈行嗎?”

“害怕啊?”

“嗯。”

重新走回牀邊坐下,泰勒說:“那我在這兒陪着你睡着,等你睡了再離開。”

“嗯。舅舅,你給我講個故事吧?我在家睡不着覺的時候爺爺和我爸就給我講故事。”

“你爺爺和你爸給你講什麼故事?”

“我爺爺給我講打仗的故事,我爸給我講他修車的故事。”

“這些故事我都不會講啊……這樣吧,舅舅給你講一個小時候,舅舅和你媽媽的故事!”

夏天眼睛一亮:“好!”

“你躺好,閉着眼睛聽我講啊……你媽媽小時候呢,才四五歲吧,就像一個小跟屁蟲似的整天跟在我身後,每個月呢你外公外婆就我們一毛錢的零花錢。那時正好流行喝可口可樂,你媽媽特別想喝,我就攢了好幾個月,用那零花錢買了一罐可樂。可是那是我們第一次喝可樂啊,也不知道怎麼喝,就覺得那可樂放久了一定味道都沉到罐底了,我就跟你媽媽提議說喝前得使勁搖一下……你媽媽就使勁搖使勁搖,然後我們倆一拉那拉環……你猜怎麼樣?”

“砰!”夏天兩手一揮,學着爆炸聲。

“對啊,那可樂砰的一聲,全都變成氣噴了出來,最後一看那罐裡都不剩多少了,你媽哇的一聲就哭了……現在想起來,那是我最對不起她的一件事……”門外,三妹看着講故事的泰勒和夏天,悄悄關上了門。

哄完夏天睡覺,三妹已經把碗都洗好了。“你

怎麼都洗了,放在那兒我來洗就行了。”

三妹將手擦乾,遞給他一杯酒:“順手的事兒,我喜歡洗碗。”

“那太合適了,我喜歡做飯,你喜歡洗碗。”泰勒接過酒的同時,拉住了三妹的手。“咱倆從在機場見面就一直在說夏天的事兒,就連今天也是……總算有個時間,能跟你說說咱倆的事兒了。”

“咱倆什麼事兒啊?”

泰勒忍笑:“跟我裝糊塗?”

“不糊塗,但也沒想清楚。”三妹也歪着頭笑着說。

“那說說,不糊塗在哪兒?沒想清楚又在哪兒?”

“我對你是什麼感覺,不糊塗。但是未來會怎麼樣,又不清楚。”

“對我什麼感覺?”

“喜歡。”

“既然喜歡,怎麼看不清楚未來?”

“有點害怕。”

“怕什麼?”

“美國太遠了,我不喜歡離我太遠的東西,把握不住,心會慌。”

“如果跟我一起走呢?我可以幫你安排一切。”

“我……我不知道。”雖然很想和泰勒多多相處,但是想到去美國要離開朋友和家人,三妹不禁還是有些猶豫。

“不着急知道,慢慢想,我有耐心。”

“嗯……那你對我呢,糊塗嗎?清楚嗎?”

“不糊塗,很清楚。”

“是什麼呢?”話一出口,三妹有些後悔,但更多的卻是期待,想到等會兒泰勒的回答,三妹心砰砰砰跳得很快。

泰勒看着她並沒有說話,放下了酒杯,雙手環上三妹的腰,三妹被拉進泰勒懷裡,有些手足無措。燈光很柔和地灑在二人頭頂,三妹因爲身高差只能擡頭才能看到泰勒,但是這樣曖昧的距離又讓她不敢擡頭。糾結了幾下,三妹只覺得臉頰燒了起來。

泰勒看着懷中的女子欲語還休的害羞情狀,也被這種氣氛感染,不受控制地嘴角上翹。現在他滿心滿眼的,只有眼前這個拋開平時的伶俐恢復小女人本色、害羞地窩在自己懷裡的,李三妹。

三妹按捺住心裡的狂跳,一擡頭,赫然發現泰勒的臉就在零點幾毫米處。

陰影投下……越來……越近……“舅舅!”

早起頭一件事,夏天第一時間打電話給於果,但是一直無人接聽。夏天想了想,估計於果昨晚喝多了現在不知道正躺在什麼地方睡大覺。“失戀的人”,夏天腦海裡反覆閃過四個大字。扔下電話跑下樓,泰勒已經給三妹和夏天精心準備了早餐。

“起來了,昨晚睡得怎麼樣?過來吃早餐,吃完早餐我們一起去爬山……”

“我想回去。”

“……你知道麼,早上我在後面的山坡上發現了什麼?你猜不到吧,一窩松鼠,一窩真正的松鼠,就像是Disney世界裡的松鼠一家人一樣……”

“我想回去。”

將早餐推到夏天面前,泰勒說:“吃完早餐我們再討論這件事。”

夏天看看泰勒,拿起勺子大口吃起來,很快便將盤子裡的東西都吃光了:“現在我們可以走了麼?”

“我只是說吃完飯我們可以討論這件事,並沒有說一定要走。”

“可是你說……”

“夏天,你應該懂得,大家一起出來玩,要會照顧到每個人。現在只是你想要回去,有沒有考慮到別人是否也想回去呢?”

“你這個騙子!騙子騙子騙子騙子!”

“我不允許你這麼說話,太冒犯人了。”

夏天不理泰勒,一邊喊着“你這個騙子”,一邊將空盤子推到了地上。

聽到吵架聲的三妹,一邊刷着牙一邊從樓上跑了下來。可是泰勒和夏天兩個人都已經沒了理智,你一言我一語互不想讓。

“撿起來。”

“我不!”

“你必須撿起來!”

“你答應馬上回去,我就撿起來。”

泰勒一拍桌:“什麼時候你開始學會要挾別人了!這都是跟那個於果學的麼?”話一出口,效果立顯,夏天不說話了,只是用眼睛狠狠地瞪着泰勒。

“別用這種眼神看我,我……”泰勒話音未落,夏天抓起盤子裡的一塊食物向泰勒扔了過去,泰勒一躲,食物砸在了三妹的身上!一副漂亮的“油畫”就這樣誕生了。

收拾好屋內的殘局,三妹換了件衣服出來,看到泰勒正一人站在別墅外的空地上,雖然只是背影,但也看得出來他在生氣。

“還在生氣呢?夏天只是個孩子呢。”

“夏天以前不是這樣的,環境對人的影響太大了,尤其是對一個孩子來說。我現在,很後悔。後悔當時沒有第一時間將夏天帶回美國,後悔因爲我的猶豫,造成他現在這個樣子。”

看看泰勒,三妹沒有說話。

“我就知道,讓他在這樣的環境下,一點好處都沒有。”有些沮喪的泰勒雙手扳過三妹的肩膀,“但同時我又很慶幸。”

“爲什麼?”

“因爲要不是因爲夏天跑到中國來,我也不會認識你。知道你原來在世界的另一邊,對我很重要。”

聽到泰勒的這句話,三妹笑了。

身後別墅的窗戶推開,夏天探出頭來,看到相依相偎的兩個人。這個溫柔甜蜜的場景再一次刺激了他,舅舅把三妹和自己帶出來玩兒,可是,失戀了的爸爸卻是一個人,我要回去陪爸爸!心裡這樣想着,夏天便衝着兩人大喊:“我要回去!回去!馬上!”

剛剛平復下來的泰勒眼看又要炸毛,三妹及時拉住他:“算了算了,他那麼想回去,就回去吧,何必跟孩子生氣呢。再說,他可能真的有重要的事。”

“他能有什麼重要的事情,那個酒鬼父親?”

“別這麼說,畢竟那是他爸爸。”

“我會讓你知道,一個合格的父親,應該是什麼樣子。”

泰勒開車帶着三妹和夏天行駛在返程的路上,歸心似箭的夏天一個人坐在後座上。車裡的氣氛很尷尬,面對生氣的泰勒和鬧彆扭的夏天,三妹覺得自己就是漢堡裡的那片肉。正當三妹想應該怎麼樣緩解一下這種尷尬的氛圍的時候,電話響了。是於果。

看了看泰勒,泰勒面無表情地看着前面,三妹下意識地側了下身體,接通了電話:“喂,啊,我們已經在往回走的路上了……大概……大概還有兩個小時,要是不堵車的話……夏天挺好的……”

夏天一下子撲到副駕駛的座椅上:“是我爸爸嗎?”三妹點點頭,夏天一把從三妹手中搶過電話:“爸爸,你還好吧……我們馬上就回去了,很快……”

一個剎車,泰勒將車停下,從後視鏡裡看着夏天命令道:“把電話還給阿姨。”

夏天完全無視泰勒,只是繼續跟於果講電話:“我玩得一點都不開心,我想回家……”

“不要讓我重複第二次!”

無視繼續:“爸爸,你以後不要把我交給別人了可以麼……”

泰勒從夏天的手中奪過電話交給三妹。

三妹不敢多說,只好趕緊說了一句“我們馬上回來”後就掛斷了電話。

收起手機的三妹看看泰勒,泰勒通過後視鏡盯着夏天。“夏天你現在越來越不像話了,等回到美國以後,我們需要好好地談一談,你需要對這段時間的表現作出反省。”

聽到這話,夏天擡起頭,從後視鏡中狠狠地瞪着泰勒。

另一邊,等在三妹門口的於果百無聊賴地看着地上的螞蟻搬家。突然,院門後面咣噹一聲響,於果嚇了一跳,趴在門縫上往裡看。透過門縫,於果看到周雲清仰面倒在地上,院裡的桌椅也被碰倒了,於果急忙拍門:“阿姨!阿姨你怎麼了?沒事吧?阿姨!”但裡面的周雲清一點反應都沒有。

往後退了幾步,於果卯足了勁往院門上撞了過去,結果被門彈了回來,摔了一個大跟頭。呲牙裂嘴地站起身,顧不上疼痛,於果再次看看周圍,找到一個能蹬腳的地方,爬上了牆頭。

於果翻牆頭,摔進院裡,趕緊起身來到周雲清身邊。但是不論於果怎麼喊,怎麼叫,周雲清都是沒有反應。從廚房接了杯水,於果含了一大口,然後一口氣全噴在周雲清臉上,好在總算有用,周雲清嗆了口氣,微微睜開了眼睛。

於果大喜,掏出手機,撥打120,周雲清眼神散漫地幽幽說了一句:“你……你……你……你這個騙子……”

由於衚衕太窄,救護車拐不進去,於果只好背上週雲清在衚衕裡飛奔,趕到衚衕口,一輛急救車等在那裡,衆人將周雲清擡上了擔架。

好不容易安靜下來的車內,夏天賭氣坐在汽車後座上看着窗外,泰勒面色很差,一聲不吭地開車。

三妹手機響,因爲是於果打來的,三妹不敢接,直接將電話掛斷,並且將手機調成了靜音。但是於果很是執着地不停打電話。三妹只好給於果發了條短信:“別打了,很快就到,再等一會兒。”

不一會兒,於果也回覆了一條短信:“速到醫院,你媽暈倒了。”

三妹急匆匆奔跑在醫院的走廊上,泰勒帶着夏天,緊緊地跟在她後面。於果看到他們,趕緊迎上去。

“我媽呢?”

“放心吧,沒事了,醫生給她打了一陣,現在睡着了。”

“怎麼回事?怎麼會昏倒了呢?”

“醫生說是血壓太低,又有點貧血,問這段時間吃飯睡覺怎麼樣。可能是沒休息好,加上吃的太少了,就這樣了。”

推開病房的門,三妹走到周雲清的病牀旁坐下,看着躺在病牀上睡着了的周雲清那憔悴的模樣,三妹心疼地哭了。

於果和泰勒站在走廊裡,夏天從泰勒身邊站到於果的身邊。“爸爸,你沒事吧?”

“我?我沒事?我有什麼事?我好着呢。”

夏天拿出一罐啤酒遞給於果:“喝多了第二天用酒撞一下,就沒事啦。”

於果看看夏天,又看看泰勒,一把接過啤酒。“這孩子,懂得還不少。”

“這是你告訴我的,我都記住了。”

於果瞄了眼面色不善的泰勒:“是……麼?”

“於先生,我想跟你私下裡說句話。”

於果跟着泰勒一起向旁邊走了幾步,確保夏天聽不到後,泰勒纔再次開口:“我必須馬上帶夏天回去,馬上!我不管你用什麼樣的方式去跟夏天解釋他必須要回美國這件事,我只能再給你三天時間。三天的時間一到,不論你有沒有跟夏天說好,我都要得到一個肯定的答覆。我不能再忍受他現在在中國的這個狀態了,必須要讓他馬上離開這個環境,你明白麼?”

於果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看看態度強硬的泰勒又看看旁邊的夏天:“怎麼了,不都挺好的麼?我沒覺得夏天有什麼問題啊?”

“他的問題還不夠嚴重麼?他……他現在都會買酒了!”

“這真不是我讓他買的,真的,我向錢保證,真不是我……”

“我不想知道原因,也不想聽任何藉口,總之夏天的現狀是我無法容忍的,他必須要儘快離開。”

“聽懂了,你的意思是這都跟我有關係。”於果懶得和泰勒繼續糾纏,於是不管泰勒說什麼都答應。

“是的。”

“明白,我儘量跟他談。”

三妹擦着眼睛從病房裡出來,泰勒迎上去問:“阿姨怎麼樣?”

“還好,睡着了。於果,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說,太謝謝你了,幸虧有你在。”

“沒事,我這不也就正好趕上了麼。誰碰上了不都得管啊,何況這不還是阿姨麼……對了,有個事兒,我也不知道該不該跟你說。”

“你說。”

“剛纔你媽一路上一直唸叨什麼錢啊,什麼一個姓席的,還有什麼誰誰誰是騙子啊什麼的……阿姨不會是上了誰的當了吧?”

“你什麼意思?”

“我沒意思,你媽剛纔就是這麼說的,我告訴你一下。”

但是三妹卻對這個事情很敏感地立馬炸毛反擊:“我媽沒事,謝謝你關心。還有,我媽是單身一個人,請你別亂說什麼關於她的事情。”

於果還想解釋什麼,泰勒插到於果和三妹中間:“於先生,這是人家家裡的私事,請你尊重一下她們的隱私。”

“我不尊重?嘿,合着我這倒出了不是了?行!我不說了,今兒我算知道什麼叫好心當成驢肝肺,這年頭好人真做不得。”說完,於果叫上夏天離開了醫院。

周雲清緩緩睜開眼睛,三妹就坐在她身旁,看到三妹,周雲清眼淚流了下來:“把你嚇壞了吧。”

三妹聽到這話,眼淚也流了出來:“到底出什麼事了?”

“沒,沒事。”周雲清眼神閃躲,不敢看三妹。

“都這會兒了你還想瞞着我!是不是跟那個人有關係?”

“哪個人啊……哪有什麼人啊……”

“你忘了,上次在餐廳,我從廁所出來碰到你,你說是什麼什麼編輯,還說他是你男朋友。”

周雲清被三妹一提醒纔想起來,但是依然嘴硬:“你想多了,我這麼一把年紀了,能有什麼事啊。”

“那我問你,你是不是取了五萬塊錢?”

被三妹說中了的周雲清不吭聲了。

“是不是啊?這錢哪兒去了?”

“那錢是我的,跟你沒關係,我怎麼處理是我自己的事情。”

“你現在都被人騙成這樣了,就別再硬撐了成麼!”

周雲清看着三妹,眼圈漸漸紅了起來。三妹拿出一張紙巾遞給周雲清,周雲清的眼淚一下流了出來。三妹靠過去,抱着自己媽媽:“沒事了,沒事了,都會好的。”

安撫好周雲清,等她心情平復下來,三妹才走出急診室的病房。泰勒從長椅上起身迎上,三妹身心俱疲地靠在泰勒肩膀上:“醫生說沒什麼事,輸完液就可以回去了。”

“那就好。有什麼我可以幫上忙的麼?”

“有件事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你說。”

“我媽媽借了一筆錢給別人,那個人拿到錢以後就消失了,再也聯繫不上了。其實,倒不是隻有一筆錢那麼簡單的事,關鍵還是那個人……這事跟感情有關係你知道吧?現在我媽這個樣子,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處理這件事了。”

“你想聽我的意見?”感覺到依靠在自己肩膀上的三妹點頭,泰勒繼續說道,“在美國,出現這樣的問題,一定會找律師,用法律的方式解決是有效的方法。”

“除了打官司呢?這裡是中國,還有很多其他的問題。比如面子啊,名聲啊……我媽畢竟是一個人這麼多年了,要真鬧到打官司上法庭的地步,那別人會怎麼想啊。”

“別人怎麼想不重要,關鍵是她自己的感受,否則這件事在她心裡,可能很久都出不去。”泰勒標準的美國解決方式卻並不是三妹心中想要的答案,嘆了口氣:“那讓我再好好想想吧,看看有沒有其他的辦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