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靈從美夢中醒來的時候,太陽已經高高的掛在天空之上了,他看了一下時間,已經是九點多了,來不及多想的他,趕緊一骨碌爬起來,三下五除二穿好衣服,就朝着羊圈跑去。
昨天雖然大家一致決定將剩餘的羊全部賣了,但是能夠見最後一眼也是好的啊,免得以後留下傷心的回憶。
走進羊圈的時候,趙靈發現爺爺奶奶還有母親早已圍在了了羊圈周圍,另外,還有三個羊販子正和爺爺站在一起,指着羊圈裡的羊說着什麼,在羊圈旁邊的公路邊,停着一輛農用大卡車,顯然是來拉羊的。
“老馬,這些羊可是我們家最後一批羊了,所以你給的價格有些低了。”趙元德指着羊圈裡正在吃草的羊羣說道。
“老哥,不是我們不想給個高價,您老也知道,今年羊價一直走低,我無法給您開個高價啊。”三個羊販子中最老的一個人攤開雙手,無奈的說道。
“老馬,你也別給我來這套,我們打交道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了,你那點花花腸子我還不知道嗎?再說了嗎,這幾隻羊可是留下來的最好的羊,你看看一個個的身體,多壯啊,多精神啊,但是你給的那價錢,我想你自己心裡都過意不去吧?”
趙元德抽了一口手中的煙,盯着老馬的眼睛,說道。
老馬被趙元德這麼一看,倒是有些心虛的不敢和他對視了,他轉過頭,看了一眼羊圈中吃的正歡的羊,略微猶豫了一下,忍痛割愛般的說道:“老哥,看在你我這十年打交道的份上,這樣吧,我給每隻羊再加五十塊錢,這可是我最低的限度了啊,您要是再不賣,那我只要拍屁股走人了,您總不能叫我不賺錢吧?”
“哎,這就對嘛,老馬你要是早這麼爽快,幹嘛非要在這裡和我磨一個多小時的嘴皮子啊,你看看你的這兩個徒弟,小臉蛋凍得都通紅通紅的,我看了都不忍心啊,你說你這個當師傅的,怎麼也不爲這兩個徒弟着想一下呢?不就是五十塊錢嘛,害的大家跟你都在這裡受罪。”
趙元德聽到老馬終於肯加價了,趕緊給老馬和他的兩位徒弟遞過一支菸,然後對站在身邊的韓梅說道:“靈兒他媽,趕緊給這三位準備點熱茶,一個多小時了,估計都凍壞了吧。”
老馬接過趙元德遞過來的香菸,無奈的笑着說道:“老哥,還是你厲害,如果我還不鬆口的話,估計你的這根菸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拿出來呢?”
“既然價格談定了,那麼幾位先到家裡面去坐坐吧,喝一口老頭子爲你們準備的熱茶再抓羊也不遲,你看它們,都還吃着草呢,我們也不急於這一時半會兒吧?”趙元德笑着說道。
趙靈聽着爺爺和老馬之間沒有硝煙的戰爭,心裡充滿了佩服,原來,說話也是一門學問啊,他看着爺爺和老馬等人走進家中,趕忙跑到羊圈胖,看着即將要離開他的那些羊,心疼的說道:“羊羊們,你們可要多吃點啊,這是你們在我家最後的一頓早餐了,以後,你們就再也吃不到這樣美味的早餐了……”
正在吃草料的羊羣似乎是聽到了趙靈的話,它們一個個擡的頭,默默的看了一眼趴在羊圈上的趙靈,然後又繼續吃着它們的早餐,只是那種速度明顯的降低了很多,也許對於這最後的早餐,它們更要細嚼慢嚥……
很快,這羣羊就被老馬開來的農用車給拉走了,只留下了一個空蕩蕩的羊圈,趙靈望着羊圈,一陣難受,但是他也無能爲力,爲了減輕家人的勞累,他只有默默的接受這一切。
“靈兒,別傷心了,這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啊。”韓梅看着發呆的兒子,心疼地說道。
趙靈望着才四十就已經雙鬢斑白的母親,再也忍不住內心的情緒,一下子撲到韓梅的懷中,大聲地哭了起來,這一哭讓旁邊的爺爺奶奶着急了,因爲他們很少看見趙靈如此傷心委屈的哭泣。
“靈兒,你如果不想,我現在距讓老馬把那些羊拉回來。”趙元德趕緊說道。
“不了,爺爺奶奶,我並不是因爲這些羊拉走才哭的,你們放心好了,我只是想到了一些傷心的事。”趙靈抹着眼淚說道。
幾個人回到家中,坐在炕上的趙天壽抖了抖手中的汗顏,說道:“賣了?”
趙元德點點頭,喝了一杯熱茶,說道:“爹,都賣完了,我打算過完這個年,等天氣稍微暖和了就把羊圈拆了蓋一建小賣鋪,到時候韓梅天天守着小賣鋪,總比起早貪黑【操】心羊的好。”
“小梅,你的意見呢?”趙天壽轉過頭,問坐在椅子上的韓梅。
“爺爺,我沒什麼意見,全憑您和爹做主。”韓梅說道。
“既然小梅這麼說,那就按你爹的意思辦吧,我也老了,不能幫你們什麼,算起來也只是一個累贅了……咳咳咳……”
趙天壽說着,眼角流出了混濁的眼淚,剛抽了一口煙,就開始劇烈的咳嗽了起來。
“爹,你說什麼呢?沒有你,哪來的我們?我們都盼望着您長命百歲呢。”趙元德趕緊說道,坐在他身邊的老婆子趕緊給趙天壽倒了一杯熱開水。
“爺爺,你不是我們的累贅,您是我們繼續活下去的希望啊,沒有你,我……還有小靈……爺爺,我們都希望長命百歲,和我們永遠的在一起。”韓梅說着說着,眼淚就簌簌的掉了下來。
“太爺爺……”
趙靈一邊給趙天壽捶背,一邊接過趙天壽捂在嘴邊的手絹,剛想說話,卻發現手絹上赫然出現了一團鮮紅的血跡,他望着手絹上的血跡,大聲哭了起來:“太爺爺,您這是怎麼了?”
趙元德等人也看見了手絹上的血跡了,大家都驚呆了,原本還以爲只是被旱菸給嗆了一下,可哪裡知道,事情要比他們想象的要複雜的多,趙元德接過手絹,立馬就哭了起來:“爹,你怎麼就不早說呢?你還想瞞着我們到什麼時候?”
以前,趙天壽也是經常的咳嗽,但是誰都沒有注意,想着趙天壽吃得好睡的香,而且一直沒有生過設麼大病,所以也就忽略了他經常咳嗽的原因,只是簡單地認爲是抽菸所嗆的,可是今天看到手絹上的血跡,才發現他們一直都忽略了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
“沒事,就是最近一段時間感覺胸悶氣短,可能是天氣轉冷所致的,等開了春就好了,你們呀,真是小題大做了。”趙天壽知道自己瞞不住了,只好裝作微笑地說道。
“爺爺,今天您必須和我們道醫院去好好的檢查一下,不然,我們都放心不下,只有真正的確定沒有什麼問題了,我們才能夠放心。”韓梅抹着眼淚,嚴肅的說道。
“小梅,爺爺真的沒事,就是歲數大了,有些老年問題也就出來了。”聽到韓梅這麼一說,趙天壽有些不樂意了,但是又不能朝着韓梅發火,只要搖着頭說道。
“不行,這次您必須去醫院,就算是您不去,我也要和靈兒將您背到醫院裡去,除非您將我趕出這個門。”
韓梅說着,又開始哭了起了:“爺爺,啓蒙死得早,現在家裡就剩您和爹兩個主心骨了,您要是走了,您說,我們這一家還怎麼活呢?我和靈兒又該怎麼辦呢?爹和媽也已經七十過了,靈兒也才十六歲,您說,您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該怎麼辦?家裡又該怎麼辦呢?”
趙天壽看着韓梅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哭訴,剛纔的堅持也就化爲無形了,他無奈的嘆着氣說道:“小梅,你別哭了,爺爺跟你去還不行嗎?這孩子,真是的,爺爺又沒有什麼大病,就是個咳嗽而已,幹嘛非要跑到醫院去花那個冤枉錢呢,唉。”
“爺爺,不管花錢不花錢,也不管您有沒有大病,去醫院檢查一下總是好的,這樣我們大家也就放心了。”韓梅破涕爲笑的說道。
“太爺爺,您就和我們去吧。”趙靈也咬着趙天壽的肩膀說道。
在衆人的勸說下,趙天壽老爺子終於是答應全家人前去醫院做一個全身的檢查,但是大家也沒有馬虎,當機立斷趁着老爺子沒有反悔的時候,決定立馬就去醫院,趙元德拿着剛剛賣羊得來的一萬五千元錢,然後給趙啓山打了一個電話,讓他開車送他們去鎮上的醫院。
“五叔,九爺怎麼了?”開着車的趙啓山關心的問道。
“沒什麼問題,就是有些咳嗽,這幾個孩子不放心我,非要鬧着要去醫院做個什麼檢查,沒辦法,我只好由着他們來了。”不等別人開口,被趙靈和母親保護在中間的趙天壽不樂意的說道。
“啓山,別聽你九爺說的,他就是害怕花錢。”坐在副駕駛上的趙元德說道。
“九爺,我覺得五叔說的沒錯,您老呀,就應該去醫院好好的檢查檢查,你看您現在的身體,比起以前那可是完全不一樣了啊,都瘦的只剩下骨頭了,至於錢啊,你別【操】心了,有我呢,還有我們石頭新村的幾百人呢。”趙啓山笑着說道。
康惠醫院,是洪山鎮最大的一個醫院,由於來這裡的遊客逐年增多,一年前,經過上級領導的決定,在洪山鎮建了一座規模較大的醫院,這就是康惠醫院,現在康惠醫院,經過一年的發展,其規模已經達到了二甲水平,而且還在不斷的完善之中,這家醫院,也成了縣裡非常出名的一家醫院。
一行人走進康惠醫院,進過掛號之類繁瑣的手續後,終於將趙天壽老爺子送進了監察室,在進檢查室之前,趙老爺子一度還想反悔,硬是被韓梅等人強行送進了檢查室。
過了大概兩個小時左右,期間又是驗尿又是抽血,看着越來越多的檢查工序,幾個人的臉上終於有了絲絲的不安。
終於,一箇中年醫生把幾個人叫進辦公室,拿着一張化驗單和X片子,嚴肅的說道:“老人得的是肺癌,而且已經到了晚期……”
不等醫生說完,韓梅幾個人頓時感覺猶如晴天霹靂一樣,身體不受支撐的倒了下去,好在趙靈及時發現,將母親韓梅扶坐在辦公室的椅子上,而趙元德和趙啓山則是呆呆的看着醫生,一臉的不相信。
“醫生,是不是搞錯了呢?”趙啓山有些乾澀的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