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5章 回憶

從那一天開始,喬依遍走天涯,追尋兩人曾經的時光。

重臨天山,那是他們初識的地方。

那個時候,他與她年齡尚幼。他血氣方剛,被親情所傷,爲償還生育之恩,單槍匹馬獨闖天山。她清白受辱,心若死灰,卻被他觸動。一夜守護,夢中囈語,讓她瞭解了他。那個春天,在她心底,埋下了一粒種子。

一座名不經傳的小城,那是他們重逢的地方。

那個時候,她偷跑下山,只爲尋找他。他身負師門任務,要趕往長平。只因爲魚魚,機緣巧合,相隔數年,他們長大後,再度重逢。

三平縣,趙家客棧。

兩地奔波,他們一同戳穿了鬼道妖人的勾當。

丹朱嶺,玄青門附屬李家。

遇天劍門門人,她不願回返師門,只求跟在他身邊的執拗,讓他明白,她喜歡他。

長平之地,五行困陣水陣眼外。

他陷落五年,她結草爲廬,苦苦守候等待,無怨無悔。當他脫困的那一刻,他知道,這個清麗無雙的少女,走入了他的心底。

開陽峰後山。

一段平靜的歲月。

山河縣,李家。

他將她帶至尹靈兒面前,她戴上了喬家的世代相傳的鐲子,巧笑嫣然,問他:“喬依哥哥,你看看語兒戴上了,好不好看?”

天山腳下,悅風客棧。

由於他的疏忽,她中了無憂花之毒,昏迷不醒。接下來,他上天山,赴黃家,三葉鎮佈陣,柳亭鎮捉人,最終闖萬獸迷谷,將她救醒。

海外,鍊形島嶼。

他與她緩步沙灘,敞開心扉。她的善良,令他的心,再也裝不下別人。

……

還是山河縣,李家。

他疲於奔命,被朱永恆算計,中情花之毒,不得與她見面。她隻身獨影而去,那一夜,他身心俱傷。

自那以後,他身邊,再沒了她的身影,可她的身影,卻刻在了心底最深處。

又一次的,來到山河縣。

分離數月,再相逢,卻是生死永別!情毒已解,心卻空了!

……

半月有餘,全力的奔波,他們的曾經,再次留下了他的足跡。當喬依走完這些地方,冥冥之中,他終於感知到了,一絲若有若無的牽連。

那一刻,喬依淚流滿面,不支倒地。

陽光徜徉,涼風習習,重臨開陽峰後山,喬依沒有驚動任何人。

今時的開陽峰,不比往日。房屋成排,人多熱鬧。

一羣大小孩童,在魚魚這個孩子王的指揮下,有模有樣的打坐修煉,夯實基礎。

李長龍冷言冷語,教導着一羣靈魂出衆的孩童,修煉靈魂之力。

周青挽袖露胳膊,打扮的跟個農夫似的,指揮着幾個做任務的小傢伙,伺弄花草。

至於夏小胖,也不知是待在煉器殿研究法寶,還是琢磨陣法禁制,又或者乾脆就是躲到某個地方,曬着太陽,睡懶覺去了。

吼!

看到熟人,小青趴在喬依肩頭,低低的吼了一聲,喬依伸手輕輕拍了拍它。

魚魚小腦袋一側,李長龍若有所覺。

“長龍哥哥,我怎麼好像聽到了小青的叫聲?”魚魚揮了揮手,讓一羣小傢伙自己折騰,她自己跑了過來,皺着眉頭道。

李長龍同樣皺了皺眉頭,道:“好像是有!”

兩人四處尋了尋,卻沒有找到任何蹤跡。

李長龍拍了拍魚魚的小腦袋,道:“師兄,不會避而不見的,我們聽錯了!”

魚魚略有些失望地點了點頭小腦袋,轉身去了。

片刻之後,喬依從一座大樹後面,無聲無息地飄身出來。他轉身進入藥無極的洞府,留下了一些師門必須的丹藥,和足夠的天地靈乳,再留下一封書信,轉身而去。

蘭陵鎮。

獸潮餘波過後,大多的逃難百姓,紛紛返回家中,只有一些流民貧民,本就家徒四壁,囊空如洗,回去與否,本來也全無所謂。又兼附近州縣的官府,貼出官榜,招募流民,安居於此。

蘭陵鎮,有房住、有地分,雖說房子破爛一些,土地數月無人耕種,略有些荒蕪,卻比家中情景好上太多了。

是以,許多逃難到此的流民貧民,紛紛留在了這座古鎮。往日略有些蕭條的小鎮,前所未有的熱鬧起來。

映月井的傳說,使得此地,來往遊人不絕,以至於僅僅幾個月過去,小鎮便先後有了幾家客棧商鋪,儼然一副繁華熱鬧的景象。

半個多月前,蘭陵鎮忽的來了一個紫衣少女。

少女千嬌百媚,楚楚動人,衆人何曾見過這等傾國傾城的絕世之姿?甚至,有些人暗中猜測,這少女莫不是九天仙女謫落凡塵?

少女到了此地之後,也不與人搭話,只是行至映月井旁,尋了個青石坐下。

鎮上的百姓,來往的遊客,無論男女老少,皆是又不自主被其吸引。十餘日下來,少女反倒成了映月井旁的另一番景緻。那少女也不羞澀畏懼,只是落落大方的坐在那裡,眼波如水,凝視着遠方。

陽光下,那少女整個人仿似有一種淡淡朦朧的憂傷之意,一雙雲遮霧繞的眸子中,似有一絲幽怨之色,兩彎微微蹙起的黛眉,看得人心中一痛。

她該是在等候她的情郎吧?該是怎樣的人,能得到這樣一個女子的垂青?

不由地,人們心中忍不住地猜測。

少女如天仙般出塵的氣質,隱隱讓人有一種不可侵犯的感覺,是以初時幾日,也無人敢冒犯。

過了幾日,一些仰慕的遊人青年,好不容易剋制了心中自卑的感覺,有意上前搭訕,少女也只是微微一笑,並不理會。那些遊人青年,自覺無趣,也只得訕訕離開。

幾日前,兩名醉漢,一時新生歹意,意圖不軌。衆人還未來得及反應,也沒見少女做出怎樣的動作,映月井旁放置的一段草繩,自主飛起,一頭一尾,先後纏住了兩個醉漢的腳腕,然後帶着二人,飛至半空,將兩人掛在了樹枝之上。

兩名醉漢在衆人的指點嘲諷之中,足足被吊了一夜,一身酒氣盡數散去,好一番求饒,方纔得脫大難。落下地來之後,立刻連滾帶爬地逃走了。

衆人此時才知,這少女居然是位會仙家仙法的仙長,頓時肅然起敬。少女一直在映月井旁守候,不知什麼時候,也不知是誰起的頭,映月仙子之名,慢慢流傳開去。

只是,那少女不爲所動,仍是靜靜地守在那裡。

這一天,正是一月中旬,日間晴空萬里。是夜,一輪金黃的圓月,從地平線下爬起,掠過樹梢,緩緩升至夜空之中,又是一個晴天圓月之夜。

幾對青年男女,對着古井誠心叩拜,許下三生誓言,對月望井,歡天喜地而去。

到了夜中時分,燈火熄滅,萬籟俱寂。

樹林之中,閃出一道人影,緩緩行至井旁。

紫小樓嫣然笑道:“你來了!”

喬依點了點頭,略帶愧意地道:“讓你久等了!”

“也沒什麼啦,這些時日,難得清閒,見識了映月井的奇蹟,見證了人間幾段真情,也算不枉此行!”紫小樓柔聲道。

“感知到語兒姑娘了麼?”

喬依再次點了點頭。

“那你開始吧!”

“待會還要麻煩你了!”喬依咬了咬牙,愧聲道。

紫小樓搖了搖頭,眠嘴一笑。

喬依深吸一口氣,閉目片刻,伸手一拂,將語兒的身軀連同玉牀,一同取了出來。

紫小樓皺了皺眉,看着語兒清麗如初的容貌,心中微有疑惑,卻並沒有出言打擾。

映月古井,石塊陳舊,綠苔滿滿,在這朦朧的月光之下,古老而神秘。

迎着皓月,面朝古井,喬依虔誠跪倒,深深叩拜。而後,他起身走上前去。

慢慢,慢慢向下望去。

口中呢喃着語兒的名字,思念如潮水般,開始蔓延開來,轉眼間覆及了整個身心。

輕輕地,一股奇特的光霧,帶着五光十色夢幻般的光彩,從古井之中氤氳而出,慢慢將喬依籠罩。

那光霧裹挾着喬依口中的嗚咽,緩緩飄向語兒,逐漸將她整個身體包裹,而後輕柔的升起,向着無邊的天際蔓延出去。

一縷古老、神秘氣息,帶着某種奇特的韻律,充盈了天地。

低低的,一陣風颳過,嗚嗚輕嘯。

天地間,忽的響起了一道悠揚悅耳的聲音,悠揚、婉轉,帶着無限的繾綣眷戀之意,有如情人間純美動人的呢喃私語,又如夫妻間纏綿悱惻的衷腸情話。

空中的那輪圓月,愈加的皎潔無暇。

圓月下的半空之中,一道透明如風帶着某種靈動韻律的氣息,慢慢凝成,在半空之中,悠然旋轉。

喬依屏住了呼吸!

一道,又一道,相似的氣息,從天涯海角聚集而來,在半空中,慢慢凝成一個虛幻般透明的身影,隱約可見,正是語兒。

終於,那道身影不再旋轉,停了下來,緩緩飛至語兒上方。

喬依強忍着心中翻江倒海般的激動,期待的目光看向紫小樓。

紫小樓面色平靜,玉手平伸,九黎壺緩緩出現在掌中,道法催持之下,一股包容萬物的青色光芒飛出,將語兒的那道虛影包裹,慢慢拉回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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