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願成仙?
仙,已不在是人。
我時常在想,爲何一定要有仙。
這個問題,誰也無法回答你。
那何又爲天崩地裂。
你還不明白?
未曾明悟。
仙爲何?
最高。
天崩地裂爲何。
仙術...唯一一式最高之術。
用了會怎樣?
仙死,活不了多久。
那可曾明白?
原來如此...以仙的死亡爲代價,來換取這一式天崩地裂的力量麼?正因爲這種力量太過強大,所以不僅能摧毀一切,還能摧毀仙的本身,讓仙在用了之後的幾天內死亡。而在這幾天內,仙的精神受到這種力量的衝擊,也會不完整,受到嚴重的創傷。
明白了就好,回去吧孩子,你還有,不得不做的事。
要提防,提防你的...你的...
‘兵器’空洞的雙瞳驀然恢復了神采。此時他的手臂,已經洞穿了女仙的身軀,讓女仙面色慘白。
看到他醒來,女仙虛弱的一笑。勉力擡起手來撫摸他的臉。
“是...是你麼?”
天明點了點頭,“是我,天明。”
“你回來啦...太好了。”女仙淡淡的一笑,將頭靠在他冰冷的胸膛上,一臉滿足,淚卻止不住的流下。“可是我,可是我無法在活下去了對不對?我做錯了,做錯了,這是不是你的復甦計劃?而我卻在一直破壞。”
“你錯了,靈兒,這不是我的復生計劃,這是最後也是最初必然會發生的事情,你唯一說對的事,就是你無法在活下去。”血刑兒因你而死,妖帝因你而死,阿姚因你而死...因你而死的人,太多太多,你不能在活下去。
“知道了。”女仙落寞的嘆了口氣,“你現在,要滅世,在創世對不對?那讓我,讓我的身軀,化作土地吧,化作被我毀滅了的土地,讓我的身軀,一直...一直注視着最高處的你...”她將天明推開,張開雙臂,身體驀然朝下墜落。無止境的虛無將她吞噬。
天明向前邁出一步,站在了這曾經以爲是仙路斷絕的地方。其實,只不過是被海面的那層面所阻擋而已,此時一切都已破碎,自然可以看見,海面上,許多地方都崩開了裂紋缺口,可以從那裡去到海面之上的世界。
穿透這道海面,就可以破水而出,到達仙的世界。
那是永恆。
沒有時間流動,沒有任何變化,亙古不變的黑暗孤獨,處處瀰漫的萬年滄桑。那是永恆,永恆的國度。
在永恆中,時間是不會變化的,所以哪怕用了天崩地裂,也沒有那所謂的幾天之期。
世界,已經支離破碎的到處都是。
這樣的世界,需要清理,徹底毀滅,然後重塑。
我成爲了仙,我絕不是因爲私心而可以圈住時光的仙!
那一指、
“天崩地裂——!”
我是誰?
我要幹什麼?
我爲什麼會在這裡。
我好像忘記了什麼,又,努力的想要想起些什麼。
茫然行走在這個冷清的海面上,腳底盪開水波一般的漣漪。沒有目的,沒有方向。這是永無止境的永恆,這是長生不死最高的永恆。
我時常抱頭怒吼,因爲我什麼也想不起來。一旦去思索,腦中就會傳來撕裂一般的疼痛,彷彿有一柄大錘一次一次的轟擊,打散我的精神,打散我的記憶。
我時常流下眼淚,彷彿心底有一段不願被提及的悲傷血淚,蘊含了太多太多的痛苦,痛苦到我明明已經忘記,卻還要去哭泣。
我必須想起來,因爲我身邊彷彿有一個聲音,有一個聲音在告訴我,一定要想起來,一定要想起來,然後去做,必須要做的事。
是我的影子麼?是我的影子。
可是永恆的國度裡沒有光,我看不見她,看不見她。
茫然行走,披着破爛的黑袍,一路走一路哭,一路走一路流下血淚。就算不被想起,悲傷也已經遮掩了我的身軀。
我成爲仙,大概已經一萬年了。
按照時間長河來計算。
我就這樣走了一萬年,哭了一萬年。
想了一萬年。
我去過時間的長河,看到一個斷層,彷彿斷層中原本是一個時代,但這個時代已經成爲空白。於是兩頭的時間接軌,讓這個時代徹底不復存在。
怎麼可以!
我不知道爲何要這麼做。我只是下意識的不想讓這個斷層消失,不想讓斷層過去和未來的時間重合成爲現在,讓斷層不復存在。我伸手一揮。
奔騰而下的時間長河前,驀然豎起一道壁障,將過去與未來的時間隔絕,將這個斷層保護在其後,不會被時間的長河沖毀。原來我有,有這樣的力量。
這道時光起源之壁,在我面前散發着瑩瑩的光輝,映照出我的影子。
不,那不是我的影子。
那是一個滿頭白髮,身軀曼妙的女子的影子。雖然在隨着我的動作而動作,但那的確,不是我的影子。我的身體,是男人的身體,影子也應該是,男人的影子,不會是這個模糊的女子輪廓。
時間的長河,在永恆之下。
不能在呆在永恆之下了。一旦出了永恆,我就開始咳血,就彷彿要死去。只有永恆,讓我可以一直存在,一直存在。
那道壁障,散發着瑩瑩的光輝,我回首着,走向了永恆。
我的腳下彷彿有一條路,彷彿有一條路,載着我直達永恆。這條路,因爲我認爲存在而存在,我依稀覺得走了很多遍,很多遍。
天明!
天明!
想起來!
想起來!
不知誰在吶喊。在哭着對我說。
想起來,想起來...我忘了什麼,忘了什麼!
坐在永恆的海面上,看着我保護的那個斷層。
這裡面,太空蕩了,應該在這裡創造一個世界。
遠方,漂浮着誰的屍體。是一個陌生又熟悉的容顏。我將她抓起,打入斷層之內,她的身軀化作大陸。
荒涼死寂的大陸,沒有靈氣,沒有水分。這樣的大陸,不應該是這樣的大陸。
我好像,要創造世界。當我開始這麼做的時候,我明白了。我必須這麼做,不知道爲何,必須要這麼做!
要讓這個斷層,形成一個時代!要讓這個斷層,不會消失在時光長河中!
必須,要這麼做!
我向着荒涼的土地灑下我的血,我創造了天地創造了規則。
荒涼的大陸漸漸有了生機,有了穩定的世界構造。
還缺點什麼。
對了,是生靈,什麼都不缺了,只缺生靈。
我照着我的樣子。
用我的血畫出茫茫衆生。
因爲是我的血畫出,衆生纔有靈性,纔會開靈智。
不是的,應該,還有什麼的。
還有,各種各樣的生靈。
我的眸光看向過去,看向時間長河前面的時代。
然後,照着那個時代裡生靈的樣貌,接續了天下百族的傳承。
我的血,已經不多了。
我用我的命,畫出了天地,畫出了我和你。
哪怕是永恆,也難以保全我的性命。我已經沒有血了。
畫出的世界,開始運轉,時間開始流動。衆生有了安穩的生活。我想打破那道時光壁障,可是已經沒有力氣。創造出這個時代,窮盡了我所有心力。
我的眼前開始恍惚起來。
似有一段段影像在我腦中閃爍。
可是看不清,也不想,去看清。
那應該是一段段血淋淋的記憶,那應該是一個個我原本應該很熟悉的人在我面前死去。我不想看清。
要、要結束了麼?
我的身軀驀然朝下栽倒,融入我所創造的世界中,化作了光。徹底穩固這個世界,徹底,讓這個世界與其餘時代中的世界一模一樣。因爲是仙,所以,才能做到吧。
可是,什麼是仙呢。
我最後的意識,從天而降,墜入這個世界。我要在這裡重生,在我所創造的世界中在走過一生,然後消亡。這好像是我的執念。爲此我付出的是我意識的隕滅,靈魂的犧牲,以及,仙的全部力量。只爲了,在這個我所創造的世界中我能夠重生。能夠,在走一遭。
只有這樣,才能做到,只有這樣才能做到!
在這個世界的最初,一道火球從天而降。那裡面是新生的我,是已經忘記了全部過去的我。是已經不在是我的我。
到最後,我還是沒有想起來。
我到底是誰。
我忘了什麼。
在我死去與新生的時候,我還是沒有想起來。到最後,都沒有想起來。
我卻覺得這樣就足夠了。這樣我就可以和什麼人相遇,和什麼人沒有戰亂紛爭的走過一生,得到所期盼的安寧與幸福。這樣簡單,就足夠了。
火球誕生朝下墜落之際,映照的永恆國度一片通紅。
海面上,似有一個滿頭白髮的女子虛影若隱若現。
當火球墜下很久很久之後。
這道影子驀然坐了起來。
她只是一道影子,長滿了白髮的影子。她沒有五官,沒有肌膚血肉,只是一道黑色的影子。
不管從何處看去,都只像,只像一道背影。
影子在原地坐了很久很久,然後將散落在地上的黑袍撿起,披在了自己身上。這只是她下意識的動作,彷彿她本來,就習慣了披着這件黑袍。
“我是誰?”
永恆的國度突然有她的聲音在迴盪。
“主人...”
“主人...”
“我是誰?主人是誰?”
“我曾經是天下無雙的某個人,我曾經是深愛主人的某個人,我曾經是...不對!那是你們,那是你們!我,我是主人的影子!我是阿姚,是阿姚!”
“我是要帶衆生走向自由...”
“我是發誓要守護...”
“不對!不對!我就是阿姚,就是阿姚!你們都滾開,滾開!”
影子盤坐在原地,喃喃自語。良久之後,她的意識彷彿用盡,又彷彿只是在小憩。
又過了很久,很久之後。影子再度開口。
“我想守護主人,可是我死了,主人,也死了!”
驀然擡起頭,影子額頭部位一個血色的“仙”字流下觸目驚心的鮮血。
影子將這個血字剜下來,揮袖一捲。
時光的長河轟隆中化作了一個圈,形成了回溯。
輪迴被重鑄。
然後影子的頭低了下去,再也沒有意識存在。永恆的國度裡只有一道影子默默盤坐,千萬年不動不變,沉寂永恆的孤涼與滄桑。
我不要你們死,不要主人死,不要離開主人。我要永遠和你在一起。
我要你們在輪迴的時光中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