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天明身上傾注了太多的精血,所以她的修爲很低很低,還不到三百年。天明在很小的時候就超過了她。那時候不懂事,他是不是,還取笑過她的弱小?如後的幾天,難怪她會暗中哭泣,紅腫的眼睛,此時想起來那麼讓他心疼。那個,爲他付出太多卻被他忽視了的女子,大師姐。
天明的神色再次悲傷起來,帶着濃濃的悔意與痛苦。是不是一定只有當成熟了之後,纔會發現曾經的諸多可笑?對不起,對不起...可是我已經失去你。他好後悔,真的好後悔,可是已經失去了啊!
從少女,到一個成熟穩重的女人,她所有的青春,都耗在了他的身上。那她是不是,把那句娶你的戲言當了真。
我等你長大...
她是不是在內心堅守着這個信念,所以看向他的目光中才有那麼多柔情與無悔,只是不知道在暗中垂落多少淚。等待她的,是他將別人擁入懷抱,和別人花前月下,生死相依。
她的修爲並不高,可她舞劍的風姿卻是當世一流的,她最喜歡站在瀑布前的小山頭練千若遊絲劍,每一個劍姿都成了絕唱,震撼人的心靈不能自拔,天明小時候在瀑布下洗澡,觀過她的身姿之後目瞪口呆,久久不能回過神來,所以輕易許下了娶你的諾言。
那時候門中男弟子誰不愛慕她的容顏,冷漠的恨天師兄甚至放棄了爲劍而生的信念每日必暗中偷看她舞劍。
她沒有老去,修者百千歲的壽命,怎會曇花凋謝?她如花一般盛開着,等待着他的成長,他終於長大,卻早已忘了當初的那個誓言。
她說,那一年她三十二歲,從十六歲開始將他撫養。
天明黯然而痛,棠棠姐,再回首時,我才明白。可是你在時代落幕前就已死去,爲什麼,你爲什麼要自殺,爲什麼要生生的燒死在我面前!
我剛剛從禁閉中出來,看到的,就是你的死,你又哭又笑,大喊着我的名字,化爲灰燼!
“凡骨?你怎麼會有凡骨!你是誰!”太陽中垂落的火焰在天明的記憶中燃燒,眼看就要將斷開的記憶融爲一處,此時卻異變陡生,一塊枯黃色的無比巨大的骨頭,在天明頭顱中顯現出來沉浮,輕易的震碎了那些火焰,將兩塊記憶再次分割。人族大帝驚疑的呵斥驀然響起。
一股大力轟然降臨,擊中天明的身體,瞬間將他打入一個不知名的空間內。四周盡是騰騰燃燒的火焰,卻有方寸之地不受火焰的侵擾,在火海中隔離出一個清明世界。
方寸之地中有一方石桌,兩個石凳,顯得簡陋之極。兩道清氣降下,當空化爲兩個女子,對望一眼之後坐下,天明出現在石桌之上,二人皆投去凝重和好奇的目光。
“說!你爲什麼會有凡骨?”那英氣逼人的女子擰眉,聲波如劍刺入天明識海中。天明身軀一震,略微回過神來,雙眼通紅的看向她,不知不覺的顫抖起來。他輕輕的擡起手臂,想要觸及她的臉,口中下意識的呢喃着,“大師姐,是...是你麼?”
“什麼大師姐,有毛病吧你!”女子不耐煩的打開天明的手,皺了皺鼻子。
“哎哎,你輕點,這可是個寶貝,看我的!”另一神態妖嬈的女子急忙制止了人族大帝的暴.行,轉頭衝着天明一笑,嫵媚道,“小弟弟~告訴姐姐你爲什麼會有凡骨哈?”她將天明的臉扳過來對準她。
天明目光更顯呆滯,眸子中一片空洞,他只感覺天地光陰逆轉,又回到了當初的那個年代,小師妹在對着自己撒嬌,而大師姐正在搖頭看着自己,彷彿自己又做錯了什麼事。
他微微閉上眼睛,有些疲倦的躺倒下來,落寞的開口道,“小妖,棠姐,我做了一個好長好長的夢,夢裡面,你們都死了...”
“哦?到底發生了什麼呢?”一個充滿誘惑性的聲音在天明腦海中迴盪,他清晰的記得,這是大師姐的聲音,此時的他就像是一個無助的孩子,緊緊拽住大師姐的衣袖,閉着目疲憊開口道,“我夢見大師姐在我面前自焚,小師妹被魔尊大地殘忍殺害,瓊華的所有人都死了,那個時代都毀滅了...”
“去,查一下魔尊大地,還有瓊華是什麼地方!”妖族大帝冷聲道,虛無中自有人領命而去。
“快看看,還能不能套出點什麼來!”人族大帝催促道。猶豫了一會兒,她躊躇道,“有可能,我真的是他的師姐,這樣我就能從他身上發現我的身世了!”
“你確定?”妖族大帝懷疑道。
“你不是知道嘛,我未成聖而直接成大帝,就是因爲顱中有凡骨,一步步煉化之後直接邁入一個我都不知道是什麼境界的境界,雖與你們大帝的境界不同,可是戰力卻強多了。也是因爲這樣,你們不是才讓自己得意後人不要急着成聖的嘛。”人族大帝開口解釋道。
“對呀,可惜靜那個孩子,沒有尋求到那一絲契機,被我逼迫下卻成聖了,哎!”妖族大帝嘆氣道。
“要是妖族有雙月,那我們的處境或許就沒有這麼被動了,可惡啊!這幾十萬年打的我都有些厭煩了。”人族大帝不滿的捏緊了拳頭。她突然雙目一亮,好似想到了什麼,連忙開口道,“或許問題並不是出在那個連我們都不知道的契機上,應該出現在凡骨之上,畢竟除了我之外在沒人有凡骨啊。”
“也有這種可能,這麼說...要是這小子也煉化了凡骨,豈不是能夠變得跟你一樣?”
“哪有那麼容易啊,凡骨會隨着修爲的變強愈發難以煉化,貿然去煉動輒生死,當初要不是被一種我也不知道來路的力量轟中了我的凡骨,我也不能將那些碎片煉化啊。”
“你說的那種力量,與我們的帝力比較起來,如何?”
“說不清...”
“那還是叫醒這小子問問看得了,免得我們猜來猜去的,我們在這裡也呆不了多長時間。”
“別呀,看他這樣子,如果叫醒他說不定就瘋了,現在凡骨都被我們轟出來了,一不小心他還不死了去,我們還是等着吧。”
“我的好妹妹,這樣我們要等多久啊...”
天明已站在人族大帝雕塑之前一個月紋絲不動,神情呆滯彷彿失了魂,跟着他的女子也是好耐性,愣是站在他身後一個月沒有動彈一分。雖說她心裡也是十分不解,祈日儀式七天就可完成,爲何都一個月了他還傻站在原地,莫非另得了什麼機緣?內心雖有不滿,加上諸多猜疑,可她仍是沒有動彈過一絲。
天明的心一天天冰冷下去,他知道,她們的確都已經死了,那不是幻覺,也不是夢,只是,他想在這個假夢中多待一些時間,讓自欺欺人能夠維持的久一點。可是,夢總有醒的時候,他耽誤的,是自己的時間,多耽擱一分,與她們真正相見的日子,便拖了一分。
他怎麼能讓她們久等?
天明終於無力的睜開了眼睛,身旁爆發出兩聲歡喜的驚呼。又過了一天之後,天明才正常起來,從抑鬱的心境中擺脫,面對了現實。
“你們...恭迎大帝!”天明低聲朝着身旁二人一拜。
“好啦好啦,別這麼羅嗦了,我們有事問你,你快回答我們。”人族大帝迫不及待的開口。
“正好我也有些事需要請問大帝,既然如此,那就共同解惑如何?”天明微微一笑,做出了一個請的姿勢,神態有些僵硬。他故意低着頭不讓自己去看她們的臉。如此相似的容顏,怎會不勾動心絃?
“你顱內爲何有凡骨?”人族大帝爭在妖族大帝之前開口。
“凡骨?我都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天明如實開口回答,他頭顱內有勞什子凡骨麼?他一直都不曾知曉。
妖族大帝正要開口,又被人族大帝拉扯着壓了下去,搶先道,“那你來自哪裡?爲何叫我大師姐?”
“我並非來自這個世界,至於叫你大師姐,是因爲你...們的容顏和曾經與我生命息息相關的兩個女子一模一樣。”大師姐與小師妹這兩個女子糾纏了天明的一生,他與女子相處的經驗,都是來自於她們身上。
“我們?那就有些稀奇了,一個還好說,兩個嘛...就有點不同尋常了,對了,你不是刑天明吧。”
“不是!也許很多人都認爲我是,可是我自己知道,我不是他!”天明斬釘截鐵的說道。
“或許,你是也說不定,因爲你有他的記憶,只是你自己也不知情罷了。”人族大帝說着揮手一拂,天明便看到了那存在於自己腦海裡卻並未被自己發覺的一段記憶。從出生,到各種囂狂,被驅逐出人族,落難爲神族某女子相救,後此女子被死亡沙漠中某大能虜劫了去,他得訊後單人殺入死亡沙漠,與此大能同歸於盡,最後的意識便是那女子遍體鱗傷的揹着早已冰涼的他一步步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