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玉蘭對慕天野道:“琛琛現在是特殊時期,你如果洗不乾淨,會落了病,你出去。”
慕天野有些悻悻然,“我怎麼就洗不乾淨。”
景玉蘭有些無語,“讓你出去你就出去。”
慕天野有些惱怒,“我出去,難道你給她洗嗎?”
景玉蘭“嗯”了一聲,程念琛的心突然就非常不是滋味,“媽,我自己可以。”
慕天野黑着一張臉看着景玉蘭,“媽,她是我老婆,我自然當寶貝呵護着。”那意思很明白,就是我不會離開浴室。
程念琛不想他們母子爭吵,摸到了浴巾披在身上,就要走出浴室。
手腕卻被慕天野一把抓住,“你幹什麼?”
程念琛道:“等我眼睛能夠看到了,我自己可以洗。”
氣氛瞬間變得有些壓抑。
景玉蘭搖頭嘆息一聲,“天野,你不要讓琛琛爲難。”
慕天野也絲毫不退讓,“媽,琛她不喜歡將自己暴露在別人眼前,我給她洗最合適。”
兩人爭吵之中,程念琛突然捂着眼睛抽噎起來。
聞聲,兩人面上都是一慌,慕天野幫她溫柔的擦掉臉上的淚水,“別哭了,我跟媽不是在爭吵。”
景玉蘭心裡特別不是滋味,看着慕天野,有些無力的說道:“你給琛琛洗吧。”
景玉蘭離開浴室之後,慕天野安撫的拍着她的背,哄道:“如果哭出來好受一些,就哭出來吧。”
程念琛伏在他的懷中哭了一會兒,眼睛又依稀可以看清了,她快速擦去淚水,“天野,我可以自己洗,我又看到了。”
慕天野怔了一下,以爲她在跟自己說笑,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她準確的抓住他的手,“你看,我能看見。”
慕天野還是有些不放心,“反正我身上也溼了,不如我們一塊。”
程念琛臉頰漲紅一片,將他推出浴室,“我自己可以,你別想趁機佔便宜,當心鼻血成了噴泉。”
慕天野撇了撇嘴,“真的可以?”
她點了點頭,“可以,如果有需要,會叫你。”
慕天野不再堅持,她關上了浴室的門,摸索着擰開花灑,蹲在地上放聲大哭起來。
她長這麼大,從來沒有哭的這麼大聲,彷彿眼淚可以將她這段時間壓抑在心裡的所有情緒全都發泄出來。
她以爲堅守了這麼多年,終於可以跟自己的愛人廝守一生,卻不想終究還是一個奢侈的夢。
慕天野在外面等了一會兒,“慕太太,你洗好了嗎?”
程念琛“嗯”了聲,胡亂的擦掉眼淚,走到花灑下,“一會兒就好了。”
慕天野舒了口氣,“有事要叫我。”
待她從浴室裡出來,她衝慕天野彎了彎脣,“這回身上沒有魚腥味了。”
慕天野看着她紅紅的眼圈,喉間涌上一股澀意,拿過她手中的毛巾,幫她擦着溼發,“我們明天再去看看大夫吧。”
程念琛嘴角的笑容弧度一點點垮下去,“我不要。”
“可是你總這樣反反覆覆的,你……”他的話尚且沒有說完,便被她截口打斷,“慕天野,你是不是已經開
始覺得我煩了?”
慕天野的臉色有片刻的僵硬,他怎麼會煩她,只是看着她這樣,他焦急,擔憂,心疼,他始終覺得她的病情並不樂觀,可她就是拒絕再去醫院。
“難道說將來……你真的有可能會失明?”他有些不確定的問,因爲太過緊張,手心裡溢滿了汗水。
他急切的想要求得一個答案,然而,她卻以憤怒和冰冷的話語再次拒絕回答。
“慕天野,你覺得我真的就活該這麼命苦?”
慕天野眉頭不自覺的又蹙緊了些,她的語氣雖然充滿了憤怒,可是卻無比的生硬,甚至是心虛。
“好,我不再勉強你去醫院,你別跟我賭氣。”他的語氣變得十分溫柔,從她激動的情緒,他已經可以斷定,她的病情真的很嚴重。
聞言,程念琛身上集聚出來的冷銳之氣慢慢散去。
“要不要幫你拿吹風?”慕天野問。
程念琛搖頭,“吹風會損傷髮質。”
慕天野摸着她半溼的發,“那冬天的時候豈不是要等很久才能乾透?”
程念琛彎了彎脣,那一頭長髮打理起來還真的費了她不少精力,“不會,坐在陽光下,很快就會幹透。”
他皺眉,“可如果是晚上或者陰天怎麼辦?”
程念琛衝他勾了勾手指,他貼近了幾分,她緩緩說道:“這是秘密。”
慕天野臉色一僵,就要撓着她的癢癢肉,她嬌笑着,“別撓。”
他擁着她,“那你告訴我。”
程念琛呼吸沉了沉,“甩頭。”
慕天野凝眉想了想,看着她的目光幽深了幾許,這樣費力打理的一頭長髮,她竟然剪短,可見他當時把她傷的有多重。
晚上,程念琛繼續跟沈樂討論璀璨星空的一些細節,慕天野則快速的瀏覽網頁,他將她的症狀發佈在網上之後,很快便有人回覆。
當他看到外傷性視神經管骨折這個病症的時候,他擡眸看向她,只有這個跟她的症狀最接近,想到眼藥水,他起身,“慕太太,你是不是到時間該點眼藥水了?”
程念琛看了眼時間,“就在牀頭櫃第一個抽屜裡。”
慕天野輕“嗯”了一聲,拿出眼藥水想要看看名稱,然而眼藥水的使用說明竟然被她撕掉了,心緒有些複雜的走到她身邊。
“這上邊的使用說明怎麼被撕掉了?”他看似不經意的一問。
她眼底閃過一絲明顯的慌亂,“那天不小心沾上了水。”
慕天野依舊不動聲色的看着她,“你有沒有聽說過一種疾病?”
程念琛疑惑的“嗯”了一聲。
“叫外傷性視神經管骨折。”當他緩緩的念出這幾個字的時候,他敏銳的看到了她的神色再次變了數變,“我只聽說過骨頭會骨折,沒想到視神經管竟然也會骨折。”
程念琛攥着衣角的手又緊了緊,僵僵的擠出一句話,“是嗎?我也是第一次聽說呢。”
他忽然將她從椅子里拉了起來,雙手握在她的肩上,目光聚焦在她臉上,微眯了眸,“程念琛,你確定你是第一次聽說?”
程念琛猝不及防的被他拉起來,並且他的目光那樣篤
定,手勁又如此之大,她的心狠狠顫了顫。
想着現在網絡如此發達,他會知道應該也不足爲奇,既然知道了,那她如果再繼續裝不知道,只會讓他覺得自己還有別的打算。
用力閉了下眼睛,“對,那天墜下氣墊引起的眼病,只能通過疏通,可是效果並不明顯。”
“爲什麼要對我隱瞞?如果不是我查到了,你還打算瞞多久?”慕天野怒吼出聲,看到她眸中的悽傷,他的聲音竟然越來越弱。
程念琛壓下心中的那股澀意,如果不是被他發現,她準備瞞他一輩子,可如今被他知道了……她彎了彎脣,“我將來真的有可能會成爲盲人。”
慕天野的心裡如同打翻了的五味瓶,“即使那樣,你也依然不是我的負擔,我所有的憤怒,都只是因爲心疼你。”
程念琛有些難以置信的擡眸望着他,接着眼眶一熱。
他心裡一慌,這種眼病,最忌諱掉眼淚,會影響眼內壓,他拍着她的背,“今晚的月色挺美。”
程念琛望向窗外,“是啊。”
“我們去賞月。”慕天野拉着她的手走到窗邊。
這一晚,慕天野失眠了,他絞盡腦汁的在想究竟要怎樣才能夠治好她的眼睛,真後悔自己當年沒有學醫,如此便可以化解掉她的任何病痛。
聽着她綿長的呼吸,他輕手輕腳的起來,拿着電話去了外面。
黎耀輝這幾天有點兒火大,甚至還有點兒鬱鬱寡歡,孫美美陪着楚郴回了A國,無論他打了幾通電話,都是無法接通,發了郵件也不回,如果不是醫院的事情實在太多,他真的想一張飛機票追去A國。
聽到手機鈴聲的時候,他眉間閃過一抹喜色,可當他看到屏幕上的名字時,目光黯了黯。
接通,有氣無力的說道:“這麼晚,有事?”
慕天野皺眉,“不就是孫美美回了A國嗎?馬上就要過年,你完全可以飛過去找她。”
黎耀輝嘆了口氣,“你這麼晚打過來有什麼事?”
慕天野道:“上回我讓你幫我聯繫的眼科專家還在濱城嗎?”
“人家可是國外的權威,怎麼可能一直待在濱城,早就回去了。”
慕天野有些惋惜,“把那個專家的資料發給我一份。”
黎耀輝凝眉若有所思了一會兒,“程念琛的情況不容樂觀?”
慕天野提及這個心裡就無限自責,倘若他再早一點兒上網去查查,那麼她就不會錯過這個國外的權威專家,如今拖了這麼久,也不知道還有沒有復明的希望。
“外傷性視神經管骨折,那天墜落氣墊造成的。”慕天野聲音低沉的說道。
黎耀輝眉頭又皺緊了幾分,“這麼嚴重!”
“你也知道這個?那你當時爲什麼不提醒我?”
“我並不是知道,而是涉及到視神經管,這種眼病復明的希望不大。”黎耀輝覺得無論作爲朋友,還是作爲大夫,他都有必要告訴慕天野真相。
“這個我知道,所以她纔會一直瞞着我,不想成爲我的負擔,但是,她真的不是我的負擔。”慕天野的語氣無比的篤定,“就算她以後會失明,我也不會丟下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