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過被吳楷備下的護身符擋住。
“他對你還真是情深意重。”賀靈川笑道，“也不知道他是親自出手，還是找了幾個三腳貓工夫的咒師？”
吳楷對他的冷嘲熱諷無動於衷。
賀靈川又道，“不過，你莫要以爲自己很安全。岑泊清那裡還有一個強大的咒師程俞，想要遠程弄死你也不難。”
吳楷忽然道：“你怎知道，程俞沒出手？”
賀靈川心道程俞的魂魄都躲了起來，夢魘遍尋不着，可見他處於非正常狀態，能施法就有鬼了。
但他露出的神情就像看傻子：“廢話！程俞要是出手，你還有命在？你就慶幸吧。”
他拎着一個包袱在吳楷耳邊晃了晃，搖出響動：“這都是從你身上搜出來的護身符、防身法器、辟邪咒術……好的壞的，琳琅滿目。一個人得做過多少虧心事，才需要這麼多符咒、法陣護身？”
他拿刀挑開吳楷衣襟，其心口位置有一大塊刺青。
這是先前侍衛搜身時發現的。
……
白子蘄擡頭問他：“你呢？”
樊勝目光一亮：“會不會那時候他們和麥學文就聯繫上了？”
“只是提個醒兒，這人心性比岑泊清堅強，不見棺材不落淚。”
“這幾句話有用？”伏山越早就站在窖口聽完了。先前他苦口婆心，吳楷也是充耳不聞。
“然而沒有。”白都使知道樊勝並非真是個不知進退、不諳敵我強弱的人，否則就算有兄長照拂，也不可能在同心衛長久地幹下去。他正色道，“你偷襲起手，反而被他擊敗。我要你仔細回想荷宮中的戰鬥，他做的準備是不是比你充分？”
樊勝老實道：“曾有耳聞，不甚清楚。”
最後幾字說出來，吳楷眼角一跳。
“對，就是這樣。”樊勝有些鬱悶。
吳楷還是靜悄悄地像尊雕塑。
“我留下來，跟赤鄢太子的特使賀驍打了一場。”
就在全城百姓的眼皮子底下。
樊勝一直在反覆揣摩那場戰鬥，這時也不需要再覆盤就點頭：“是！”
聽完樊勝所述，白子蘄沉吟：“他們換過一次賭注……”
“替他請來的咒師程俞護法。”樊勝答道，“他說，這咒師能作法查知傅鬆華的下落；但子夜過後，程俞就吐血了，說法術被破，敵人很可能追來，然後他就溜了。”
“你早些交代，早些指認，我們還能救你一命。”
……
“但是仲孫謀遇害時，他跟你都在荷宮，你就是見證人。”
本以爲這次來白沙矍就是例行公事，哪知會被伏山越瘋狂啃咬，當真猝不及防。
“他的秘術，連邙國國君都能咒死。這個賀驍被暗算還能反制他，段位很高啊。”白都使沉吟，“才十七歲，嗯，太年輕了。”
如果全供出來了，伏山越現在應該得意洋洋地衝進岑府抓人才對。
有啥用？空口白話，吳楷根本不吃這一套。
吳楷到底有沒有把他這個主人供出來？
樊勝搖頭：“不清楚。”
若非實情，楊頌怎可能說得那麼細緻？
府內侍衛已經攔截了好幾批妖怪，都想潛進來殺人放火。
楊頌被抓了？
“這個消息很快就會傳入岑府。”官差按照賀靈川的吩咐，繼續對他道，“依你對岑泊清的瞭解，他會怎麼想？”
可是以吳楷的謹慎仔細，居然還是沒逃出伏山越的掌心。
樊勝就在他面前耷着腦袋，仔細通報自己兄弟二人在白沙矍的行程。
“你能活多久，取決於他什麼時候再作法取你性命。你不想出賣他，但他對你的信心早就被狗吃了。畢竟，你棄主而逃，擺了他一道。”賀靈川湊在他耳邊，一字一句，“他已經知道了。”
在哪做案，怎麼做案，殺了多少妖怪，取了多少珠子，怎麼上交給吳楷……全過程都交代了！
“因爲，只要仲孫謀把傅鬆華送回靈虛城，最後結案方式很可能不如麥學文所願。”他搖了搖頭，“麥學文設計這麼久，絕不願竹籃打水一場空。”
更糟糕的是，有些妖怪開始把怒火轉向岑府。
“程俞何人，你知道麼？”
“現在想來，他在荷宮中的章法超過了前幾天的客棧遭遇戰。”樊勝猶豫一下仍道，“也可能是因爲，我在客棧沒下死手，他也沒拿出壓箱底的本事。”
聽說老上司吳楷都被逮捕，姓楊的頂不住，很快就交代了。
還有妖怪往岑府裡丟髒東西，
可是，伏山越怎麼能抓到楊頌？
六支隊伍唯一的聯繫人就是吳楷。他不說，誰能找到楊頌？
今日被捕的是楊頌，後面呢？想到這裡，岑泊清也是心驚肉跳。
地窖裡。
他生命力強大，後背的傷口已經結痂。
“除非他能預知，麥學文何時會突襲仲孫謀。”白子蘄緩緩道，“我在太子越上奏的案情陳述看到，麥學文曾給賀驍和仲孫謀都送過一本先帝手札《敬神錄》。”
不僅如此，伏山越居然還命魯都統跨境抓回了楊頌，又大張旗鼓地拖去縣衙，由田縣令升堂公審！
這人聽得很細緻，偶爾打斷他的話。
除此之外，他就是一聲不吭。
據說城裡的妖怪都氣得險些暴走，若非官方加派人手攔着，恐怕楊頌當場就會被撕成碎片。
雙方的神情，就像家長和犯了錯的孩子。
伏山越和賀靈川都沒出現，官差給他餵飯時道：“你手下另一支隊伍在白汀縣小葫蘆鎮被捕，連楊頌在內五人成擒，剩下兩個頑抗被擊斃。”
“我也懷疑過，畢竟他和仲孫謀有過節，那時仲孫謀又快要找到傅鬆華。結果仲孫謀一死，傅鬆華堂而皇之被留在了白沙矍。但是——”
一說起那場戰鬥，樊勝就尷尬：“他跟那頭老虎聯手，都沒打過我。我以爲進了荷宮以後，準能打敗他。”
最重要的是，吳楷還能堅持多久？
平時岑泊清總跟吳伯商量，現在吳楷不在了，他的多數親信又留在靈虛城沒帶過來。
吳楷也想得開，官差給他送飯，他就吃飯，給他送水，他就喝水。
“仲孫謀具體要你做什麼？”
樊勝向來傲慢，但面對來人竟低眉垂目，不敢造次。
坐在他對面吃茶那個人，個頭中等，身材中等，看起來年過三旬。一雙八字眼，眼距很寬，嘴還往前凸，是典型的地包天。
“你甚至把辟邪驅祟的法陣紋在身上。”賀靈川笑道，“你怕什麼？”
他眼前這人，赫然就是靈虛城派下來的專使，白子蘄。
他心裡躁得很。
“這樣的人，你還想在荷宮跟他打賭？”
也就是說，自己暫時還是安全的？
那楊頌是誰出賣的？
岑泊清聽完侍衛報告，滿頭是汗。
他沒逃出岑府，就是寄望於吳楷可以成功逃走，雖說這老奴臨陣棄主不仗義，但至少解決了主僕眼下的麻煩。
吳楷嚼飯的動作微微一頓。
而巨熊樊暴老實趴在榻上，一聲不吭，乖得像頭大狗。
“賀驍破了程俞的咒術？並且還破得乾淨徹底，否則程俞不會遭反噬吐血。”白都使轉了轉茶盞，“怎麼破的？”
“把這過程仔細說一遍。”
“你來白沙矍，只爲了還仲孫謀的人情？”面對樊勝時，他面無表情，“你兄長欠仲孫家的人情？沒摻和仲孫謀其他事情？”
這些東西天性悍野得很，有個由頭就不想守法，哪管他是靈虛城的貴人，並且現在還沒被定罪。
“不過你戴着符文枷鎖，使不出真力，也就沒法激活陣法紋身。”他在吳楷身邊走了兩步，“也就是說，岑泊清現在要弄死你，易如反掌。”
賀靈川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才緩步離開地窖。
樊勝低聲道：“白都使是懷疑，這人暗害了仲孫謀？”
“從現有證據來看，麥學文花了很大力氣佈線，引導賀驍和仲孫謀對付自己的上級，甚至不惜曝露自己。只是賀驍順着他的線索往下找，而仲孫謀卻不吃他那一套。”白子蘄分析道，“那就不排除麥學文後期繼續給賀驍傳遞更多線索，而轉頭去對付仲孫謀。”
樊氏兄弟下榻之處。
“是！”樊勝不假思索，“正是他向仲孫謀主動提出。”
這表情很細微，但沒逃過賀靈川的觀察。
吳楷面無表情，目光望向對面的窖壁。
“但他很可能預判了你的襲擊。”白都使目光流轉，“之前呢，他和仲孫謀的賭約，是他主動發起的麼？”
“千真萬確，白都使明鑑！”樊勝點頭，一手指天，“末將可以對靈虛聖尊立誓！”
“那麼姓賀的，乃至赤鄢太子都可能牽涉其中？”
這就太奇怪了，他從前認得的赤鄢國太子，好像不是那樣精明的。
白子蘄問他：“你剛纔說，仲孫謀遇害當天，伏山越就趕到了？”
“不錯，相隔不到幾個時辰。”樊勝沉聲道，“岑泊清剛從潮湖塔回府，就收拾行囊想走，結果被伏山越帶人親自堵門。”
“來得這麼及時。”白子蘄笑了，“幾年不見，太子越長進了。”
樊勝目光閃動：“白都使，您說怎麼辦，我照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