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二等管家，主管次一等的採買，包括找人牙子買賣這些小鮮貨。”
賀靈川目光一寒，園丁立覺周邊氣溫下降好幾度，下意識打了個寒噤：
“他們、他們管這些……”他沒敢多說：“叫作鮮貨。”
万俟豐感受到主公的怒氣，趕緊追問：“鄒管家住在哪裡？”
“西、西邊。”園丁往西一指，“順着園廊走到底，拐兩個彎，門階子是一塊大青石的平屋。他就住、住那裡！”管家也是伺候主人的，住處不能離二少爺太遠。
問完了，万俟豐一記手刀劈在園丁後頸上，將之打暈。
“阿良。”
“這就去。”万俟良翻身上馬，旋即向西，身後還跟着兩個同伴。
他們問訊期間，董銳就蹲下來驗屍，手法非常流暢。在這個解剖大師面前，尋常仵作根本比不得他經驗豐富。“皮肉枯萎，精氣血都被吸走了，但是外表無傷。”
“你們看。”他用了點手段，又讓屍體脖頸顯出淺淺的印痕，“其實並不是無傷，他們都被扼住了脖頸。但殺人者的爪距，或者說指距很寬。”
他拿自己手掌比劃一下，這殺手好像比他的手還大。
“這種死法，與陳富昂那五人相似。”他只能說相似，因爲陳家莊的亡者都死了大半個月，屍體早就腐爛流膿，談不上什麼“外表”了。
對，他就是這麼嚴謹。
賀靈川呼出一口氣：“阿蕙的女兒，昨晚可能也在這裡。”
陳家裡和這裡的死者，死法相近。
這裡其實離陳家莊不遠。
阿蕙的遺體在野外被發現，小安卻不見了。
園丁方纔又說，巫馬旭從人販子那裡買來小姑娘。
董銳立刻道：“是了，吳嬸提過阿蕙突然發瘋，是因爲陳富昂五人想賣掉小安。是不是這五人殺掉阿蕙以後，一不做二不休，按原計劃把小孩子拿去換錢了？所以小安才被人販子送來這裡。”
万俟豐忍不住道：“等下，按您這說法，昨晚被巫馬旭害死的小女孩就是小安？”
一衆戰士的心頭都有些沉鬱，這女孩的身世好生坎坷，纔出狼窩又入虎穴。
上天對她，真沒有半絲兒憐憫。
賀靈川取出魂匣，靠近地上幾名死者。
前幾次黑甲首領當衆表演活抽惡人魂魄，就是用這隻具羅寶匣。如今這些惡魂都躺在匣裡，化作了滋養匣中樹的肥料。
但現在寶匣吸了半天，什麼也沒吸上來。
“這幾人的亡魂，也一併被抽走了。”賀靈川收起匣子，“襲擊他們的無論是什麼怪物，精氣神魂全部都要，也夠貪婪的。”
“這怪物又是追着小安來的？”小女孩對吳嬸說過，後頭一直有怪物追着她。
“或許吧。”賀靈川緩緩道，“但襲擊陳家莊的，可不止一種怪物。”
外頭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響。
万俟良三人出去，回來時卻多了一人。
他將這人從馬背上扯下來，摜到地面，於是收穫哎喲一聲痛呼。
這廝高高瘦瘦，衣料子不錯，就是被嚇得面無血色。
他右臂上被扎穿一個洞，血流如注。
万俟良指着這人道：“我去找鄒管家，他已經離宅十幾丈遠，還假裝下人給我指路。”
於是他回手就把鄒管家的右臂打穿，算是個下馬威。
万俟豐上前一步，問鄒管家：“昨天被你們二少爺害死的女孩，叫什麼名字？”
鄒管家先瞧見這些殺氣騰騰的黑甲兵，再看地上的死人，進一步嚇到腿軟。万俟良往他後膝踢了一腳，他順勢就給跪了。
“啊？”上牙打下牙的聲音太響，他反而沒聽清万俟豐的問話。
万俟良冷冷道：“你平時不是給巫馬旭幹髒活兒，也處理過死人麼？怎麼現在嚇成這副鳥樣？”
那能一樣麼？平時讓他處理死人的，現在變成死人躺在地上了。鄒管家口齒都不聽使喚：“叫、叫婷婷婷！”
董銳咦了一聲：“多大年紀？”
“十歲，不不，十一歲！”
“她在哪裡？”
鄒管家苦着臉道：“二少爺讓我處理掉屍體，我、我着人送去後面白楊林埋掉了！”
他向衆人懇求：“小人都是聽命行事，小人也不想幹，但二少爺、二少爺讓我……我不做也有人做。高人們饒命、饒命啊！”
万俟豐道：“原來不是小安。”
就算不是小安，聽着也很惱火。
“小安？”鄒管家趕緊道，“另外一個小姑娘才叫小安，五六歲這樣子。”
原來她真在這裡？衆人一起看過去，賀靈川問他：“她人呢？”
“我昨天才買她回來，今早由阿星看着她。阿星就是這個——”他指着死在地上的健僕，“然、然後我就忙別的事去了。”
綠意山莊這麼大，他一個二等管家有多少雜事要忙，怎有空分神去盯一個無足輕重的小丫頭？
當然現在他知道了，那丫頭根本不是無足輕重！
董銳適時插話：“喂，巫馬旭大概死在未末申初，你們怎會至今都沒發現？”
他們夜襲山莊時，都是月上柳梢頭了。
中間足足一個時辰，這麼大的山莊人來人往，就沒人發現巫馬旭死了？
啥？鄒管家一驚，二少爺不是被這些黑甲人殺掉的？他結結巴巴：“二少爺的院子關起門來，就是不想被人打擾。莊裡人都知道這個意思！”
也就是說，小安下落不明，沒人知道她去了哪裡？
賀靈川心頭一動，這情況在陳家莊也出現過。
並且據鄒管家交代，她是昨天才被人販子送過來的。
“小安被送來綠意山莊之前，還去過哪裡？”從陳家莊出事至今，已經過去大半個月。在這期間，小安又在哪裡呢？
“不，不知道。”鄒管家如實回答，“人販子說，這是他們不久前從路邊揀來的女孩子！”
在高處放哨的仰善兵跳下大樹奔進來，緊促道：“北邊有火把成陣，就快到了，約莫百餘人。”
他們衝進綠意山莊就直奔目標，至今才過了一刻鐘。莊主巫馬旦終於集結人手，準備驅逐他們這些不速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