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會是良宴吧?
顧青蔓左右搖動着腦袋,雖然不敢將頭擡得太高,卻是盡力地在尋找角度,想要看看那面紗之下的面容,是不是真如自己所想。
良宴無所不能,他想要做的事情,沒有什麼是可以難得倒他的,所以,想要混進宮來,得到萬衆睹目,也不是辦不到的事情,如果真的是他,即使自己易過容,他應該也能夠輕易地認出來的,所以,自己所要做的,是儘可能地不要引起他的注意,不要和他有什麼交集,反正宮裡有那麼多的宮女,大家都穿戴得一樣,好像一個籠屜裡的包子一樣,應該不那麼容易能夠注意到她吧?
“大膽——”一個尖細的嗓音傳來,顧青蔓還沒有回過神來,腦袋上便狠狠地捱了一下,原本跟在國師身後的一位太監走過來,惡狠狠地盯着她,聲音卻是刺耳難聽:“國師出行,也是你們這些賤婢所能夠偷窺的嗎?這一次便饒過你了,如果再有下次,仔細我稟報皇上,治你個不敬之罪。”
顧青蔓心裡暗道了一聲倒黴,真是越怕什麼越來什麼啊,她撇了撇嘴,雖然心裡不服,但是卻不敢多說什麼,在宮裡,見慣了這些狗仗人勢的東西,她也習慣了忍耐,沒有辦法,誰讓她是最底層的小宮女一枚呢,要想平安地在宮裡呆下去,就得凡事學會忍氣吞聲。
反正她也不會呆太久的時間,只要讓她想到救幻遙的辦法,到時候就算是求她她都不會留下來。
而這小小的動靜卻沒有逃得過國師的眼睛,他微微地轉過頭,看了一眼被那太監訓斥的小宮女,面紗後的脣角,露出了好看的弧度!
從內務府取完東西回來,顧青蔓終於可以歇一口氣了,剛回到宮女們住的西廂,她便被團團地圍住了。
宮女臘梅興奮地拉住了她,拖着來到桌邊坐下來,而春香和秋桃也圍了上來,她們雖然比顧青蔓早幾年進宮,可是,幾個人的地位卻差不多,平日也住在同一個廂房裡,所以關係十分的親密。
“聽說你剛剛看到那位國師了?”臘梅最喜歡打聽這些小道消息:“我聽說他生得很美,對嗎?”
“哎呀,怎麼能用美來形容一個男人,我聽說他氣質很好,讓人一見難忘。”春香一臉花癡般的表情:“只可惜,他一直用紗蒙着面,沒有人知道他究竟長什麼樣子。”
秋桃也擠了進來,趴在桌子上:“你們不用犯花癡了,他蒙着臉,說不定是因爲長得太醜不敢見人呢!”
“切——”另外兩位姑娘齊齊地將她的頭推了回去:“不可能啦!”
三個人打鬧了起來。
顧青蔓其實能夠理解她們,深宮寂寞,整日裡都是戰戰兢兢地活着,生怕做錯什麼事情,這些小宮女們每日裡唯一的樂趣就是能聚在一起,閒聊幾句算是對彼此的慰籍了。
“其實我倒不求男人長得有多好看,但求他對我有心就好了。”秋桃幽幽的嘆息聲傳入了顧青蔓的耳朵裡:“等到我們夠歲數能出
宮了,估計也找不到什麼好男人可以嫁了。”
“爲什麼要這麼消極?你家鄉不是還有一個青梅竹馬的情郎嗎?他會等你回去的啦!”單純而有些孩子氣的春香拍了拍秋桃的肩膀,安慰着他。
秋桃卻聳了聳肩膀,默默地不吱聲了。
年長她們幾歲的臘梅神色也跟着黯然起來:“這些男人,能等你幾年呢?就怕到時候回家去,心上人早就已經另娶他人了吧?我們這些宮女就算回了鄉,後半生也多是孤苦無依的。”
“你們幹嘛這麼想?”顧青蔓受不了她們突然都一下子傷感了起來,打起精神:“說不定秋桃姐的心上人就在家鄉一心一意地等着她回去呢?”
沒有想到不提這件事情便罷了,一提起來,秋桃的眼睛裡卻蓄了些淚花,雙手緊絞着手帕,低聲說:“我聽前不久進宮的同鄉說,他最近就要娶親了,我進宮之前,他還說過會等我回來的,可是,沒有想到兩年不到的時間,就變了——”
大家都不說話了,顧青蔓也知道自己一時口快說錯了話,連忙抽出帕子,遞到了秋桃的手心裡:“對不起,秋桃姐,我不知道——”
“你們這是在做什麼啦,討厭,非得惹人家流眼淚纔開心嗎?”秋桃性格爽直,平日裡都是大大咧咧的性格,沒有想到今天卻會在最好的姐妹們面前流眼淚,讓她覺得十分的不好意思,拿着手帕胡亂地擦了擦眼睛,深吸了一口氣:“小蔓說得對啊,說不定我還會遇到更好的男人呢,對我不夠忠誠的男人,我纔不要。”
“就是啊,時間纔是最好的考驗嘛!”臘梅揮了揮手,彷彿要將不愉快的氣氛揮開,她笑着岔開了話題,轉向了顧青蔓:“小蔓,你在進宮前有沒有什麼喜歡的男孩子?”
“我?”顧青蔓不知道爲什麼好端端的大家對她開始有興趣了起來,想了想:“其實在進宮之前,我倒是有一個自幼訂親的未婚夫,不過,後來因爲一些事情就分開了,我便進了宮,他也娶了別的女人,連孩子都有了。”
“天哪,原來你還有這樣的經歷。”臘梅驚歎着,打量了一下顧青蔓的神色,一臉頗爲了解的樣子,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你一定不愛你的未婚夫,否則怎麼說起來的時候一點悲傷的感覺都沒有?”
顧青蔓一愣,不由地摸了摸自己的臉,笑了。
她突然發覺,原來真的是這個樣子,自己在說到杜一泓的時候,竟然沒有了任何傷心的感覺,那麼多年來的愛戀與依靠,竟然會在這短暫的一年時間就煙消雲散了嗎?不過,她還是會很懷念那些逝去的歲月,在百里山莊度過的快樂童年,始終是自己最珍貴的回憶。
“也許是吧,以前覺得很痛苦,很不能接受,可是,過去了這麼久,真的一點心痛的感覺都沒有了,反而從內心裡很想祝福他們,希望他未來的生活,都平平安安的。”
“真沒有想到你年紀輕輕的,已經有了這樣的覺悟。”秋桃羨慕不已:“希
望我也能有你這樣平和的心態,這樣,就不會因爲這樣的一個臭男人而傷心流淚了。”
年紀最小的春香覺得這樣的話題無趣得很,託着下巴一一地掃過她們的臉:“我還是比較關心國師的相貌,是不是真的如大家猜測的那般丰神俊逸。”
“小花癡。”臘梅用手指戳了戳她的腦袋,春香嘻嘻哈哈地揉着腦袋笑了。
看着她們一下子又開心了起來,顧青蔓心中感概良多,如果這位國師真的如她所猜測的那般是良宴所扮,那麼他的容貌必定是不會人失望的,想到這裡,不知道爲什麼竟然有幾分驕傲的感覺,她所認識的良宴,是這個世間最美好的男子。
可是,同樣的,她也煩惱着,如果他真的是良宴,那又將怎樣?會不會認出自己?還是自己應該主動去找他認錯,請求他的原諒?
想到這些還真是讓人煩惱,顧青蔓決定還是靜觀其變好了,只要這位神秘的國師一日不表露自己的身份,她就繼續裝傻充楞下去好了,知道了真相也許不是一件好事呢?
顧青蔓努力地將這件事情放在腦後,每日裡還是想着應該如何接近天牢,至少也應該找機會見幻遙一面,知道他現在的境遇。可是,一連幾天過去,日子還是如往常一樣平靜,她連一點頭緒都沒有。
這一日入夜晚之後,各宮都安靜了下來,淑妃娘娘也像平常一般早早地睡了,天色有些不大好,看樣子有一場夜雨就要落下來。可是,對顧青蔓來說,卻是最好的機會,這個時候,通常都是內衛們換班的時候,守衛最爲鬆懈,這幾日,她都是趁着這個時間悄悄地溜出去一圈,將宮內的情形慢慢地摸得熟悉了。
一邊走一邊要留心避開守衛,顧青蔓一連轉了幾個彎,也不知道自己走到哪裡去了,莫名其妙地進了一座被荒棄的園子裡,這裡似乎很久都沒有人來過了,雜草已經長得半人高了,主殿內外都已經布了了一層白色的蛛網,遍地開滿了黃色的小雛菊,還有別的一些不知名的小野花,顯得有些雜亂,整個園子裡唯一干淨的便是通往主殿的那條青石板的小路。
可是,一個廢棄的園子,在宮裡不知道有多少,很多默默無聞的小嬪妃去世之後,便會廢棄掉一座這樣的住處,所以並沒有什麼好稀奇的。
可是,顧青蔓卻不知道爲什麼卻被它深深地吸引了,她沿着那條石板小路緩緩地走上主殿的臺階,覺得有些奇怪,爲什麼滿園子的煙塵,只有這條小路似乎經常有人走動的樣子?
主殿的大門緊鎖着,簾幕四垂,看不清裡面的情形,不過,沿着主殿可以直通往後園,中間有一條蜿蜒的長廊可以到達。
夜風拂起滿地的灰塵,顧青蔓拎起裙襬,張望了一下,看到後園裡滿是太湖石堆砌的假山,還種了很多高大的竹子,想必當年這個園子也有過盛極一時的景況吧?不知道是何人曾經住過的。
她決定到後面去看看,說不定會有什麼意想不到的收穫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