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彷彿在這一刻靜止,洪寧襄睜大了眼,望着近在咫尺的這張臉。
和前世一樣熟悉的眉眼,如山水墨畫,栩栩如生,每一個線條都那麼生動清晰,一見難忘。
男子漆黑眼眸裡散發出的光芒,像是黑夜裡的星辰,將她淹沒,將她吞噬。
忘記了呼吸,忘記了說話,也忘記了掙扎。
任由他的身體壓在身上,任由他的雙手按住了她的腦袋,任由他的脣覆上她的脣,任由他濃烈的氣息將她淹沒……
冷風從泉池外吹過來,吹開了他黑緞般的長髮,在她的身周獵獵飛揚。
洪寧襄看着柳青冥深沉熾熱的眼神,她的眼中有什麼慢慢地涌出,雙手無意識地緊緊抓住了他的衣襟。
觸碰到了她眼角的冰涼,柳青冥瞬間清醒了幾分,他緩緩鬆開了她,低頭吻了下她的眼角,抵住她的額頭,低聲地笑:“原來我不是全然看錯了你,原來你爲我賣命的那十年,對我不是沒有感情的。是我自以爲是,是我犯蠢了,我從未想過,當年你送完情報後,爲何沒有直接跟着姓石的離開?是我太憤怒,太生氣,失去了理智,根本忘記了去思考,你爲何又趕了回來。
“原來你想要求得我的原諒,你想要與我和解。你給過我機會,是我錯過了。若是那個時候我沒有囚禁你,沒有不理你,若是我聽一聽你的坦白該有多好?至少——我再恨你,也不會那樣瘋狂地報復你。可笑,後來我千般算計你,萬般報復你,我以爲從頭至尾,那十年你都是利用我,對我沒有一絲感情。我千算萬算,竟然從一開始,就算漏了那麼重要的一點——
“明明你可以直接跟着他走的,爲何還要冒着巨大的危險,作死地回來?竟然全都是因爲我!”
柳青冥笑得越來越肆意,“原來爲了我,你也曾拒絕了姓石的!原來前生的我不是全然敗給了他——哈哈——”
洪寧襄看着他的笑容,隱忍之中,又帶着極度的燦爛,就好像他承受了極大的委屈,到了今日才得以真正解脫。
他的相貌本就傾城,此刻這一笑,直令天地失色,也讓她的心臟微微地收緊。
看樣子她方纔說的那番肺腑之言,他全都聽到了。
“騙子!”
洪寧襄瞪着他。
“你早就醒了,是不是?”
方纔她想着他剛復活,身體肯定很虛弱,擔心得不得了,連抱他、摸他也是小心翼翼的,沒想到他一醒來力氣這麼大,她的嘴脣此刻火辣辣地疼。
“若是不醒來,又怎麼聽得到襄兒的心裡話呢?”
柳青冥換了個姿勢,斜臥在她身側,手掌仍是握着她的腰,臉上掛着張揚自信的笑容。
想到這些日子她爲他擔心,爲他到處奔走,他卻瞞着她諸多的事情,洪寧襄忍不住一拳揮向了他的胸口,不料,在捱了她一拳後,柳青冥的笑容瞬間僵住。
他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喂!”
“柳青冥!”
“你醒醒,醒醒!”
洪寧襄以爲他作弄自己一連喚了幾聲,竟然沒有迴應。
“你別嚇我啊!混蛋!”
她驚慌不已,低頭去聽他的心跳,下一刻,猝不及防被男人按住了腦袋。
這個混蛋又騙自己!洪寧襄在他的嘴脣捉住她時,毫不客氣咬了一口,這卻讓對方吻得更深了……
直到快要窒息,他纔將她放開,碾着她的脣說,“我這個新身體纔剛剛甦醒,只能和你說半個時辰的話。你不好好珍惜,竟然還打我一拳,是要謀殺親夫嗎?”
“親夫?”洪寧襄也從片刻的失神中驚醒,毫不客氣地冷哼道,“你的夫人不是許幽芳嗎?從你娶了她開始,你我的婚約就已經失效了。你自己也說過,當年和我在妖界成親的人,是葉欽,是凌天魔君,不是你。既如此,你就不要再提什麼親夫了。”
“小氣鬼!那個時候我若不那樣說,姓許的怎麼相信我會真心娶她。”柳青冥現下知道了她的心思,自然沒有計較她話中的諷刺之意,伸手摟住她的腰,柔聲道,“襄兒,到了今日,你還不知曉我和那個女人成婚的用意麼?”
“我不知道。”洪寧襄忘不了那刺眼的一幕,忘不了他牽着許幽芳的手時那張自信飛揚的笑臉,不想看他得意的表情,她移開視線,“我只知道,你和別人成親,你要在冥泉復活,你要攻打魔宗許家,這些事統統與我無關,我活該像個傻瓜一樣,獨自跑來這個鬼地方,被人笑話,被人揹後唾罵,說我是勾引你的狐狸精!他們也不想想,就我這個相貌,在你面前,到底誰比較像狐狸精,我有那個本事勾引你嗎?”
“哈哈——總算你還有幾分自知之明。”柳青冥把她的臉扭過來,仍是一副唯我獨尊的神態,“論相貌,別說你不如我,就連姓許的,也比不上我。放眼整個魔界,又有誰能比得過我?我能給她一個婚禮,讓她當一回少主夫人,就是她一生最大的榮幸了。”
還是那麼自戀自大!不過,明明是損了她的話,聽着卻那麼的舒坦解氣!洪寧襄語氣一軟道:“這麼說來,你和姓許的成婚,真的只是表面功夫?”
柳青冥點了一下她的鼻子,“那不然呢?你當真以爲,我對她動了真情?”
洪寧襄想到他對許幽芳說過的情話,想到他們的婚禮,想到大婚前一夜她的哀求,想到他的決絕,由不得一陣氣悶,“如果你對她那麼溫柔,你對我說的那些狠話,都是爲了氣我——你成功了。”
柳青冥哼了一聲,“我是想氣氣你,誰讓你天天和姓石的在一起,都忘了誰纔是你的結髮夫君。不過,那也只是爲了實現我的計劃,不得順勢爲之。”這個笨女人哪裡知道她爲他生氣時,他比她更心痛。
“你的計劃?”洪寧襄微微一怔。
“不錯。”柳青冥挽起了嘴角,“我和許幽芳成親,並不像你們看到的那樣簡單。即使很多人知道,我們兩家是爲了聯姻,爲了化解魔宗的內亂才結合。但其實,對我來說,這只是計劃中的一個幌子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