絨雪紛飛,花落枯枝難以瀟湘,石木汐肩膀上巧爬着的蚯蚓,略覺雪寒,便蜷縮了起來,哼唧着。
石木汐笑着將它放在了手心,漫步在這無人的“無律堂”中,看着白銀鋪天蓋地,看着雪梅毅力堅挺,傲骨含香。她靜看着七彩塘上方熱氣騰騰,輕巧地望着那邊走去,將受寒的蚯蚓放入溫泉中。
見它正眯着眼悠然地躺在暖泉中,還將一片葉子蓋在自己圓鼓的肚皮上,晶瑩的身體微微變得粉紅,還悠然得嘆着氣。石木汐見它享受的憨態,不禁一笑。
“你在幹嘛?”古尚尋無聲無息而來,寒聲嚇得石木汐一驚,軀體一顫,下意識地站起來,腳底一滑,往水塘栽去。
“磨嘰!”蚯蚓見石木汐龐大的身軀向着自己倒來,連忙嚇得用兩根觸角捂着自己的眼睛。
古尚尋伸手準備抱住她,又遲疑了一下,將手緩緩放下。石木汐腳尖點着沿邊,橫向在水面平滑着,等到自己遠離蚯蚓後,集氣隔離水面,旋轉至空中,回到了岸邊。只可惜氣息控制不均,濺起了少許浪花,打溼了自己的衣裳。
石木汐安全落地後,狼狽地看着自己溼淋淋地衣袖,隨便拎了幾下,便笑着跑向古尚尋,石木汐準備恭敬地作揖時,只見古尚尋迅速地退:無:錯:小說 後幾步,遠離着她。
“別…離我遠點。”
古尚尋怕自己的衣服又因爲她要不停的更換,緊張地冷道。
石木汐見況想起了古尚尋的嚴重潔癖,便也就保持着距離,問道:“我看森果太冷了,就把它放在七彩塘中暖和一下。對了,今早都沒見着雪儀姐姐和月笙,他們都去總堂了嗎?”
古尚尋點了點頭,轉而問道:“森果是什麼?”
“就是那隻被靈化的蚯蚓,總感覺給那小傢伙取個名字較好。”石木汐回頭望了一下受了小驚嚇的森果,又變得較爲低迷地問道:“玄幻結界,爲何,我心之所懼是蠱惑妖,還有,我爲何會被結界吸引,難道我內心有着惡念嗎?”
“大概只是你去森林那次染上的,加上此次晶魄被魔氣侵蝕,屬於我的失誤,你不用想太多。下午就是拜師大會了,好好準備吧。”古尚尋冷道,面無表情地從石木汐身旁走過,思緒沉重着。
石木汐也沒有多言,嘆了口冷氣,寒風凜冽間感覺有些寒意,正當她抱着肩膀時,一件暖和的白絨披風輕輕套在了她的身上。藥草的芳香清清散發着,秦元鵲懶散地走到她面前,點着她的玉鼻,皺着眉頭,叮囑道:
“還說我呢,這都下雪了,還不加衣服。”
“我要加了,你不就沒辦法幫我加着披風了。”石木汐開玩笑地說道。
“別貧嘴,小鬼,”秦元鵲越想越覺得這場景似乎顛倒過來了一般,摸着腦袋說道,“這是不是搞反了,你這張嘴真是越來越不正經了。”
“哈哈,沒辦法,潛移默化就成這樣了,也不看看是誰天天寸步不離跟着我的。”
“爺就跟着小鬼,除了小鬼讓我走開,我才走,不然就一直形影相隨。”秦元鵲仔細地幫着石木汐將披風繫好,看着她的眼睛,堅定地說道。
石木汐淺笑道:“怎麼可能會讓你走開,真是”,她深情變得有些擔憂,繼續說道,“那玄幻結界之事,我還是有些擔心,我會不會是什麼魔子重生的啊。”
秦元鵲無奈地搖搖頭,輕敲了一下石木汐的額頭,嘲笑道:“你這是沒睡醒呢,還是看那些野史,怪談走火入魔了?”
其實他心裡早就有了這猜測,石木汐也覺得自己想太多了,決定還是先完成拜師大會比較重要。
“我覺得,我應該是餓了。”石木汐俏皮地回答道。
“那去吃飯吧,景月,湘綾她們應該也在擔心你,”秦元鵲一把拉着石木汐的手,說道。
“嗯,那個,叫古尚尋前輩一起吧。”石木汐想着這浩大的“無律堂”只有古尚尋一人,不免覺得有些淒涼,孤獨。
秦元鵲望了一眼堂中閉目打坐的古尚尋,苦笑道:“他可是仙人,早就絕了這五穀雜糧,琳琅果蔬了。”
“可是,靜心掌門還有慕容風上仙不都和我們一樣,一日三餐嗎?”石木汐並沒有忘記,古尚尋說了他沒有七情六慾,沒有血肉之心一事。但是,她只以爲沒有情感而已,就和那個魔女一樣,冷血無情罷了。
因爲,在日常接觸下,古尚尋除了性情比一般的人要冷酷些,便沒有其他的不同了。
“他,可是唯一一個能打敗蠱惑妖,無心,無情慾之人。山珍海味對他來說,都是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秦元鵲話語中帶着稍許哀傷。
石木汐愣了一下,恍惚地說道:“可是,古尚尋前輩在生活中…”
“就和正常人一樣是麼?呵呵…”秦元鵲笑看着石木汐,正準備伸手取下了一朵梅花。
古尚尋在堂中彈指一揮,柔風迅速而過,吹起了石木汐的幾繚碎髮,秦元鵲立即將手收回,牽着呆滯地石木汐說道:“懂了吧。”
石木汐此刻才明白,那些如正常人的行爲舉止,都是要依靠他對氣息的精準感知,明明只是一些很簡單的事情,他都得比常人花費更高的努力去判斷,去抉擇。他的世界是多麼的枯燥,乏味,艱難。
至少若自己活在那樣的世界,她肯定想着已死了結。
“哎,要是爺那樣活着肯定想着尋死了,只不過,他現在,連死都死不了。”秦元鵲長舒一口氣,揚着嘴角說道。
“沒有七情六慾,果然很痛苦呢。”石木汐捂着心說道。
她想到了自己的心之所懼正是這樣的活着,所以自己曾因爲害怕不去接受她的存在,讓她更加無助,更加孤獨,更加冷血。纔會想着要將別人的七情六慾帶走,讓他們行屍走肉,讓他們體會自己的生活,瞭解自己,陪伴自己。
“好啦,小鬼,快走吧,下午就要拜師大會了吧。”
“等下。”
秦元鵲看着石木汐抽開手,愣了一下,眼眸裡印着她跑進堂內,無奈地笑了笑,喝着酒葫蘆等着她。
石木汐輕輕地走到古尚尋面前,有些躊躇地說道:“古尚尋前輩,森果還在七彩塘裡,你這可有多的絨巾啊。”
古尚尋緩緩睜開眼,從袖子裡一抽,拿出了一件別緻小巧的絨衣,低語道:“拿…拿去”
“哇,好可愛啊,這是前輩做的嗎?”石木汐拿過絨衣,驚奇地笑着問道,她沒想到古尚尋竟然會爲森果,做出這麼可愛的衣裳。
“咳…拿着就快走吧,我要休息了。”古尚尋尷尬地咳了一下,起身冷道後,便進了屋內。
石木汐望着古尚尋的背影,覺得有些心酸,連忙跑到七彩塘,把手放在森果面前,溫柔地說道:“森果,我給你帶來了新衣裳,是古尚尋前輩做的哦。”
森果一聽,連忙擺弄着自己圓嘟嘟的小手,將葉子拿開,劃到了石木汐的手上,憨敦敦地甩了一下身上的水,眯成縫的眼變成了兩個一閃一閃的大圓點,期待地望着石木汐。
“磨嘰,磨嘰…”
“來,給你穿上。”
石木汐笑着爲森果穿上暖和的絨衣,將它捧着,走回古尚尋的房門前,輕言道:“古尚尋前輩,打擾了,這個…森果能不能跟您呆一會啊,這外邊太冷了,我怕它着涼。”
石木汐聽了半晌,見裡面的黑色的身影慢慢印在門上,古尚尋慢慢打開房門,飄逸的黑髮披散着,髮髻清亮,冷峻的冰眸在幾縷青絲間更加具有神韻。白皙冰膚微露,仙氣攀生,鬆散地睡袍耷拉在他的身上,似乎已經被他迷倒。
古尚尋從愣着的石木汐手中拿走森果,見她還停在那,沒有多言,較爲用力地關上門。門聲將石木汐驚醒了,恍恍惚惚地鞠躬謝道:“多多謝古尚尋前輩,小…小水告…辭了。”
石木汐慌慌張張地跑了出去,拉着秦元鵲就往外直衝,臉上的紅潤也在寒雪飄中漸漸粉嫩。
“咦,哎哎…”
秦元鵲扭曲着身子,好不容易擺正,嘆氣說道:“難怪你和景月是好姐妹!”
兩人便風風火火地離開了無律堂。
而在房內的古尚尋靠着門,呆望着森果,森果也呆望着他,然後眯起眼在他手上轉了幾圈,像是問着自己穿的好不好看,只不過轉地過快,又暈倒了過去。古尚尋微微揚起嘴角,眼神變得溫柔,撫摸着它,輕言道:“森果。”
恍惚間,他覺得身體怦動,他皺着眉,捂着心臟的位置,自言自語道:“錯覺麼?”
便帶着森果,一起躺到了牀榻上,閉目而眠。
——次夜,吾願爲君謠仙樂。會暖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