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是冬月了,夕陽晚照,朔風襲襲。
蕭洺走過這條寂靜的大街,身後一個嬌小的身影緊緊跟上。
多麼靜的一個冬天啊,像是溫度將腳步都凍住了,寒冷自西向東,隨着太陽的消失,蔓延到了整個世界,將眼前的一切掛上了一層神秘而嚴酷的冰色。
這條寬敞的大馬路上,鮮有人來。偶爾有人急急路過,也是行色匆忙,臉上連一絲笑容也沒有,並不爲這裡如此美妙的景色而駐足半分。
誰能想到,這裡曾經是繁華一時的大都會呢。
有馬帝國的都城,名爲有馬城,這裡剛剛因爲戰爭的洗禮,從曾經的繁華瞬間變成了一座人跡罕至的廢城了,多少人逃離這裡,背井離鄉。而留下來的人們,還沒有那場殘酷的戰爭的記憶裡走出來,依然沉浸在那一片戰火灼燒的殘酷記憶中,連一度曾經十分熱鬧的集市,也很少舉行了。
蕭洺看着眼前的一切,心裡無限失落,心中的惆悵也是溢於言表,若是再冷一點,應該就會下雪了吧。
瑟瑟的寒風,在這無情的大街上,也是急匆匆的地刮過,人趕時間,寒冷也在趕時間,吹起了地上的塵土,爲這片本就寂靜的天地,添加了一絲土色,有馬帝國有貼窗花的習慣,家家戶戶的窗戶上,只有稀稀疏疏的粘着去年的窗花,已經泛黃沒有一絲年味。
而那緊緊實實地關着門窗,象是要把寒冷關在窗外,卻連鄰人的熱情也拒之門外。
無色的風,凜冽地摧枯了枝頭的葉。樹葉也像人一樣,有的因爲耐不住冷寂,被風吹的散落一地,然後跟着時間消失在無限的曠野上;有有一些頗有任性,不爲這嚴寒所動搖,緊緊地抓住乾枯的樹枝,連樹枝都快要死了,它卻依然堅挺着,成爲這空中最後一抹崢嶸的歲月的見證者。
可惜,高處不勝寒!
這裡的人們,又有多少人不是被戰爭摧殘的害怕了,不遠處就是曾經硝煙瀰漫的戰場,那裡死去的多大是這個城裡的年輕人,是他們的弟弟,或者是他們的子侄,可是,卻很少有人去爲他們收屍。
這裡的人們,大多已經被大辰帝國的那些惡魔一般的戰士,嚇破了膽。雖然,此時,那些人已經因爲內亂而撤出了有馬帝國,可是,誰知道他們會不會捲土重來,再次打過來呢。
在他們的心裡,已經沒有了曾經的驕傲和堅強,有的只是爲活下去而活下去,有的只是希望明天還能再看到太陽一眼。
這是一種冰冷的絕望,更是一種可悲的麻木感。
人心最可怕的就是麻木了,當人們對殘酷報以沉默的時候,下一個受害者也就馬上輪到他們了。
那些還未走遠的悲傷,那些屍骨未寒的熱血,都在不遠處時刻的盯着這座城,這也是這裡如此寂靜的原因之一。街上空無一人,只有寒風和蕭洺在這冷漠到無情的大街上徘徊着。
蕭洺搓着手,自言自語的說道:“這鬼天氣真嚇人啊!”
“蕭洺哥哥,我冷。”一個小姑娘拉了拉身前蕭洺的衣袖,雪白的小臉凍得通紅,在這寒冷的晶瑩剔透的冬天景色裡,宛如一幅唯美的年畫娃娃一般漂亮。
“別怕,有我在。”蕭洺蹲下身,摸了摸她的頭安慰道。
小姑娘名爲天辰,十歲左右的樣子,穿着白色的厚麻衣,雖然質量殘次,卻乾淨的一塵不染。
蕭洺已經不記得和這個小姑娘相依爲命多久了,只是依稀記得,守護這個小姑娘是自己的宿命。
牽起天辰的小手,向着他們的住處走去,他們二人被收留在一座老宅裡,一位沒有雙腿的好心老人收留了他們。蕭洺的記憶裡,自己已經住在這裡十幾年了,雖然,蕭洺總是莫名的有一種不安全的沒有歸宿感的感覺。
這種記憶,就像被強心植入的一樣,讓他很排斥,卻又不能拒絕。
曾經的其他的事情,他都已經不記得了。
好像,自己因爲某個人太傷自己的心了,刻意的將過去從腦海裡抹掉了,就像大腦會選擇性的忘記一些太刺激的回憶,爲了不讓大腦受到傷害,對自己的一種保護措施。
沒人關心,沒有自己的未來,更沒有對生活的期待,和這裡其他人的生活主題一樣,永遠看不到希望。像這種苦逼的日子,記住太多,又有什麼意義。
想到這裡,蕭洺看着天香城的方向,不自覺的流下淚水,奇怪,自己明明不是個愛哭的人,爲什麼會變得如此多愁善感,若是再冷一點,眼淚凍住了,就流不下來了吧。
……
這麼文藝,爲毛會混成這倒黴樣子啊,就算當個流氓也混的有聲有色了,看來,真的是知識改變命運啊。
早特麼不上學,早發財了。
……
這個時候旁邊走過去一老一小,少年興高采烈的討論着新奇的事情,而那老者明顯深沉的多,卻也是一臉傲人的表情。
“爹,你聽說了沒有,大辰的國度天香城爆炸了,連公主都失蹤了呢。”少年興致沖沖的說道。
這少年,一看就是紈絝子弟,能笑的如此沒有遮攔,家勢必定是一方富賈,或是官宦門後。
“是啊。聽說數十萬大軍,被兩個人打的稀里嘩啦的。真不知道到底是怎麼樣的怪物,能秒掉一座城。”老者輕輕咳一聲,附耳迴應道,似乎不屑於與這少年攀談,卻還是說了出來。
蕭洺聽的心中一驚,彷彿那場戰鬥打響在自己身邊一樣,到底是怎麼樣的人,才能強大到,兩個人,可以抵擋一座城呢。
“爹,我要上學!”少年一臉憧憬的看着老者說道。
蕭洺有些不能接受,這個都快20的大男人了,還跟父親撒嬌,蕭洺在一旁看了,感覺有點噁心。
“你沒有仙根,上什麼學啊!”老者有些不耐煩的訓斥道。
怎麼樣,被拒絕了吧,活該。估計是有錢人家的教育方式不同吧,蕭洺強壓着心中的反胃,向前繼續走着。可沒想到,這爺倆兒竟然和蕭洺同路,一直跟在自己的後面。
“不行,我就是花錢也要去,您不是認識丹藥師嗎,讓他們給我煉製一枚洗髓丹就好了。難道,您讓我一輩子,跟那個沒有仙氣的廢物一樣嗎!”少年有些撒嬌道。
指着蕭洺的鼻子說道,對於實力不如自己的人,說話是絲毫沒有避諱的。
蕭洺怒了,麻蛋的,自己還在這裡呢,這傢伙是找抽嗎。要不是自己打不過他,早就動手了!
先不說洗髓丹的天價不是誰都能接受的,只說那丹藥師就算品級再高,也不是輕易可以煉製出洗髓丹的。
這富二代八成是腦子有問題吧。
“也好。既然你有上進心,爹就成全你吧。”老者嘆息一聲說道,臉上並沒有太大表情。
咿?竟然真的答應了,這家到底是多有錢。
就在蕭洺鬱悶之際,卻見那富二代進走幾步,過來拍了拍蕭洺的肩膀。
“小乞丐,趕緊走,這三毛錢給你,回家買個餅吃吧!”
估計是因爲可以上學,所以開心了。
可是,蕭洺火蹭就上來,麻蛋的,你從哪看出老子是乞丐來的。蕭洺一挽袖子,就要衝上去了,卻感覺身後傳來了阻力。
“蕭洺哥哥,我們回家吧。”小姑娘拉了拉蕭洺衣角,阻止了蕭洺的衝動。
“謝謝叔叔。”天辰轉身接過他施捨的三毛錢,留少年石化在原地。
……
蕭洺深深的憂傷了,身後這兩個人說的這些,刺痛着自己的心靈。
上學?這是一個多麼遙遠的名稱啊,不是天才,就是家境顯赫,像自己這種活着都很費勁的人,是不奢求去那種地方的消費的。
大概,自己的未來,就是在這麼一個小城市慢慢的生活,慢慢的長的,找一份不怎麼樣的工作,然後,把天辰嫁出去,
沒有關係,沒有天賦,自己註定要平凡一輩子吧。
蕭洺看了看天色,他總覺得好像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了,卻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發生。
這個冬季好冷好冷,街上的行人本來就寥寥無幾,那些有家的人,一定都在熱烘烘的爐子旁,和家人一起吃午飯吧。
天空突然下起了雪來。還沒一會的功夫,連街道的盡頭也滿是一片雪白。
樹枝上都是雪了,堆的嚴嚴實實宛如一串串棉花糖;那不遠的山頂上也滿是雪了,就像山穿了一件白色的裘皮大衣;天辰開心的在雪地裡蹦躂着,小腳丫一踩又一踩,“嘎吱、嘎吱”的,串出一串通話一般的雪腳印;蕭洺把手放進口袋,不停的打着哆嗦,不知如何是好。雖然他穿的厚厚的,像一個北極熊,可是,他這一身並不暖和。
身後這對父子要去哪?爲什麼一聲不吭的跟在自己的身後呢,蕭洺心裡有些害怕,他們不會是想尾隨自己到家,然後做傷害自己的事情吧。
想到這裡,蕭洺領着天辰不禁加快了腳步,想甩開身後這一對討厭的父子,卻發現他們依然如幽靈一般,緊緊跟着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