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問題,沒問題。鏢頭,請!”楊掌櫃陪笑着道。“老王,帶客人去西跨院!”楊掌櫃對櫃檯上的賬房說道。
老王帳房擎着一盞燈籠引齊紅英曲折進去西跨院。一路花木扶疏灑掃得十分乾淨。客人來來來往往,也是衣冠楚楚,隨處可聽得歌舞吹彈嫋嫋靡靡的聲音。馬騰押着鏢車,從客棧的大門進入西跨院。
不遠處,見到一幢玲瓏纖巧的小閣樓,裝飾着金光閃閃的鳳凰,光亮照人。“那就是鳳閣?”齊紅英道。
老王賬房點好蠟燭,對屋檐下的齊紅英道:“鳳樓地處幽靜,客人們住着,如有緩急,叫人不應,不如這西跨院,不與其他樓舍毗鄰,正適合鏢頭居住!”
月亮漸漸地升起,西跨院漸漸地安靜下來,累了一天的鏢師們已經進入了夢想。鳳閣之上,依舊是歌舞彈唱,飄渺的聲音在寂靜的夜中傳出好遠。
齊紅英獨個坐在露臺上慢慢飲啜。夜風如絲,微微涼人,他伸了伸僵直的雙腿,十分舒適。心想飲完香茶,即去客店湯池沐浴,再美美吃一頓豬肉菜飯,便上牀早睡。
突然他感覺有一團黑影監視着他,漸漸逼近身邊。他猛地跳起,環視四周,露臺上並無異象。門裡外廳也沒見有人。他趴上牆頭窗戶窺探臥房,也沒見什麼奇怪的蹤跡。心中生疑,怕是幻覺,又撥開紫藤,跳出露臺玉石欄杆,在樹叢深處搜索了一陣。這時周圍一絲風也沒了,灌木叢外歌彈吹唱之聲清晰可聞。
齊紅英再跳進露臺,猛見紫藤架一串串花朵背後閃出一個年輕人,年輕人手拿摺扇,輕輕敲着,似笑非笑的看着齊紅英。
“不愧是老江湖!”年輕人邁過紫藤蘿架,慢慢的走過來,眼睛上下打量着齊紅英。
齊紅英手握腰刀,大聲問道:“你是誰,爲什麼來這裡?”
“來這裡,這裡是閣下的私宅?”年輕人笑道。
“今晚是我威武鏢局租下這跨院,閣下既然來了,爲何不敢露萬兒?”齊紅英怒道。
西跨院中一陣忙亂,被驚醒的鏢師們和趟子手已經團團圍住鏢車,戒備的看着靜寂的夜空。
“我乃是江湖中無名小輩,開山刀齊紅英,好霸道的名字!”年輕人嘴角掛上一抹笑意,這笑意在齊紅英看來,更多的是不屑和諷刺。
“江湖的朋友擡愛,不似閣下,藏頭露尾,算什麼英雄!”齊紅英腰刀出鞘,刀鋒之上,寒光閃爍。
“閣下執迷不悟,真是讓我寒心,你車上的草藥,我要了!”年輕人手中的扇子連敲兩下眉頭微皺道。
“威武鏢局的東西,不是你想拿走就能拿走的!”齊紅英怒道。
“呵呵,恐怕要讓鏢頭失望了!”年輕人笑一下,手中的扇子一招,十幾個黑影從房頂和花叢中鑽出來,虎視眈眈的盯着院中的鏢車。
“護衛鏢車!”齊紅英看到勢頭不對,對方絕對是有備而來,頓時明白今日凶多吉少。
“晚了!”年輕人輕笑,隨着他的笑聲,房頂上的十幾個人,竟然一個個張弓搭箭,箭頭上綁着燃燒正旺的油脂。
“放!”年輕人一聲喝叱,十幾只火箭射向鏢車。
“我和你拼了!”縱然齊紅英再穩重,此時也按捺不住,鏢車只要被火箭射中,上面的藥材就要全部報廢了,想到臨行之前,總鏢頭殷切的眼神,貨主擔憂的神色,齊紅英知道自己再也沒有退路了。這些藥材,恐怕他一輩子的薪水也賠不起。
“齊鏢頭客氣了!”年輕人不溫不火,只聽的一聲輕喝:“齊鏢頭小心了。”手中摺扇化作三條長影分上中下三路破風激射而去。齊紅英一驚,全身運力,想要趨避,可扇子來勢即急,且又猛烈,扇子所至之處,竟似乎有哨聲傳來,隱隱有鋪天蓋地之勢,齊紅英不敢正視,聽風辨音,一個懶驢打滾躲了過去,等站起身來,卻是極爲狼狽。
“果然有點本事!”齊紅英喝道。
年輕人沉聲說道:“齊鏢頭,有些事兒該讓你知道了……”話音剛落,忽從齊紅英握刀的寬大的袖袍中裡伸出一隻手,‘呲’的一聲,一股真氣破空而來風而長,勢若厲電,眼看就要擊中眼前的這年輕人。這一手名喚‘仙鶴神針’乃是齊紅英的絕招。
只聽得‘砰’的一聲,年輕人急退三步,方是穩住身形。齊紅英卻是未動,僅是微微搖晃。
“果然是老江湖,可惜你的鏢車,已經被我燒着了!”年輕人整理整理衣服,不急不忙的說道。似乎剛纔被擊中的不是他。
西跨院中火光沖天,齊紅英能聽到馬騰和他手下鏢師的吼叫聲。“抓住你,一切就解決了!”齊紅英喝道。
“你還不行!”年輕人微微笑道。
話音剛落,年輕人身形動了,只見他周身不鬆而自鬆,不靜而自靜,邁步間,猶如行雲流水,無需後天拙力,皆在自然而然。行到妙處,或“旋”、或“曲”、或“引”,進退顧盼,意氣周流。
與此同時,齊紅英但覺自己的一舉一動,越來越是窒滯,似是落在了巨大的泥澤裡一般。
“齊鏢頭小心了!”只聽年輕人一聲長笑,齊紅英心中一陣顫慄,手上傳來劇痛,腰刀落地。
“休得再來了!”年輕人一聲虎喝,然後一聲呼嘯,西跨院中的十幾個蒙面人也大呼小叫着退走了。
“鏢頭!”齊紅英顧不得追,趕緊回到西跨院,看到他回來,馬騰和另外幾個鏢師都看着他,有的鏢車已經燒成了灰燼,有的鏢車上還冒出黑煙,空氣中瀰漫着濃濃的草藥味。
鏢師和趟子手們,一個個臉上黑黝黝的,其中一個被砍傷了,躺倒在屋檐下呻吟着。遠處的鳳閣之上,依舊是一片鶯歌燕舞,絲竹管絃之聲。
“怎麼了,怎麼了?”楊掌櫃的跟在幾個捕快身後,正急急忙忙的闖進來。楊掌櫃身上只穿着一個大褲衩,顯然是急急忙忙趕過來的。
“怎麼了,我們看到這裡火光沖天。”一個捕快問道。
江湖上的人歷來不願意和官府打交代,但是今天被撞上了。齊紅英嘆口氣說道:“楊掌櫃,說來不幸,我們的鏢車被人燒了!”
楊掌櫃看齊紅英眼神閃爍,知道他不願意和官府打交道。陪笑着說道:“齊鏢頭,不如讓這位小兄弟給幾位差爺說說如何?”
楊掌櫃手指着馬騰說道,齊紅英看了一眼說道:“馬騰,就麻煩你了!”
鏢車在永樂客棧被焚燒之後,齊紅英只待了一天,就命令手下的表示帶着殘餘的藥材連夜趕路,從客棧啓程時,還是晴朗明媚的好天氣,到傍晚烏雲密佈,山風漸緊,不一刻就來了這狂猛山雨。
暴雨將蓮花山色遮去了大半。狂風中夾雜有山谷傳來的一陣陣悶雷。電光閃過,白茫茫中露出一簇簇蒼鬱的峰頭和樹色。
這是蓮花山最險峻的一段山道,一面是峭壁懸崖,一面是百丈深谷。泥濘的山道很滑,坡度又陡,齊紅英和馬騰擔憂的看着溼滑的山路,馬騰試探的問道:“齊鏢頭,我們不能在大風大雨中奔波了,山高天黑,萬一出點差池,豈不誤事?”
齊紅英答道:“你說的是,如此風狂雨猛,稍有不慎,便有翻車的危險。我們不能再遭受損失了!”
一道電光閃來,齊紅英仰頭見白濛濛的雨色裡有一排鬱鬱蔥蔥的樹木,樹木斷闕處正露出了碧瓦紅牆。一果然是巍巍然一座雄壯的道觀。一聲震耳的雷鳴,四周又是一片漆黑。
“山上是一座道觀,我們進去歇息,馬騰,你先去拿我的名帖拜山!”齊紅英雖然在永樂客棧遭受打擊,但是畢竟作爲走南闖北的鏢頭,江湖經驗無比的豐富,這麼一座道觀,在這個位置,很難說裡面的道士就是等閒之輩。小心無大錯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