牆壁上的掛鐘緩慢而均勻地擺動着，眼看着時針和分針將要形成一個完美的直角。凌風 又看了一眼停在五樓的那部電梯，毅然決定爬樓梯上九樓。
當凌風氣喘吁吁地跑到九樓的時候，就聽見走廊裡傳來愉悅的歡笑聲。
放眼望去，走廊的兩邊擺放着各種盆栽，讓人看了都覺得空氣清新、也充滿了生機。在 轉彎處，凌風看見了‘創意廣告公司’幾個金色的大字鑲嵌在接待前臺後面的牆壁上，那身 穿職業裝的一男一女正站在門口說着什麼趣事。
凌風走上前，客氣地問道： “你好！ 請問人事部王經理的辦公室在哪？ ”
那女人扭頭看了凌風一眼，臉上的笑容隨即綻放。“王經理還沒有來呢？ 要不，你先等 一會。”
凌風點了點頭，靜靜地看着格子間裡來回走動的幾個人。
“你是新來的吧？ ”
“嗯！ 第一天上班。”凌風謙和地說道。
“那個，你先坐一會，我們做事去了。待會前臺有人招呼你！”女人說完，和男人一前 一後走向大廳裡的格子間。
“咦！ 怎麼是你？ ”
凌風扭頭看去，只見拎着早餐的女孩正緩緩走來。
“這麼巧，你也在這裡上班？ ”
“哦！ 你是新來的、同事。你怎麼上來的，這麼快！”
“爬樓梯啊！ 第一天上班，不想遲到。那個，人事部王經理什麼時候來？ ”
“他呀？ 不到十點是不會在公司出現。你去接待室等一會，他來了我就去叫你。” “這公司這麼自由，沒人管嗎？ ”
“就是因爲上一任的總經理管得太鬆才導致公司虧損，現在被撤了。新一任的總經理下 個月從總部調過來，這裡暫時由王經理全權負責。”女孩邊說，邊喝着豆漿。
“這樣啊！ 那個，接待室在哪？ ”
“進去第一個門就是。”
……
……
在接待室柔軟的沙發上坐了將近一個小時，茶几上的那本雜誌被凌風前前後後翻看了兩
遍，連那些小廣告也沒有放過。
終於，前臺接待的那名女孩推開門走了進來。
“王經理來了，叫你去他辦公室一趟。”
凌風起身說了聲謝謝，然後隨女孩走出了接待室。
當凌風從接待室裡面走出來的時候，不時有女同事擡頭觀望，隨後又小聲地議論。對於 新同事的加入，多多少少會讓人評頭論足。這一點，凌風就不必在乎！ 是方的，說不圓。是 醜的，說不美！
在寬敞明亮的辦公室，那個西裝革履的中年人依舊是誠懇而親切地微笑着，似乎很欣賞 面前這位年輕人！
“第一天上班，感覺如何？ ”
“還行吧！ 請問王經理，我具體在那個部門工作。”
“你暫時就幫忙廣告部的同事打下手，等新一任的總經理調來以後，纔有具體的規劃和 人事安排。先別急，慢慢來。公司的宿舍我會安排人帶你過去。”
凌風點了點頭。“那好吧！ 那我就去忙了。”
“嗯！ 去吧，好好幹。外面空着的格子間，隨便你挑。”
走出王經理的辦公室，凌風覺得這份工作的實質意義不大，而且這家公司在管理上就像 沒有將領的兵營。來到辦公大廳，凌風看了一眼那些陌生的同事，有的在吃零食，有的在聊 天，還有人偷偷摸摸地在電腦上玩股票…… ，就差沒人抽菸打牌。
凌風找了一個還算整潔的格子間坐了下來，打開電腦，馬上就能聽見主機裡傳出鬧心的 嗡嗡聲。
“關了吧！ 那臺電腦是壞的，開不了機。”旁邊格子間的男同事頭也不擡地說道。
“怎麼不送去修。沒有電腦怎麼工作？ ”
“有電腦又能怎樣！ 慢得跟蝸牛似的。”
凌風關了電腦，那鬧心的嗡嗡聲才漸漸變小，最後又歸於平靜。
這時候，一個戴眼鏡的女同事走了過來。她看着凌風笑了笑，隨後輕聲說道： “那個， 你可不可以幫個忙？ ”
“當然可以。”凌風爽快地應道。
“飲水機上面的桶裝水已經二天了，我想換一桶，可是搬不動。你可不可以幫幫我！” “這種體力活那是你們女孩子應該做的，讓我來吧！”
於是，凌風從儲物室裡搬來了三桶純淨水，兩桶換在了大廳裡，另外一桶搬去了接待室。 做完這一切，凌風又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接下來，凌風就成了公司裡最忙的那個人。好幾個同事讓凌風去複印各種資料，還有同 事抱來一摞報表，讓凌風整理歸類。
中午快下班的時候，廣告部的業務主管又扔給凌風一本厚厚的文件夾，說是一份重要的 修改材料，讓凌風認真一點打字，不要出錯。
凌風能說什麼呢？ 新來的就得任勞任怨，要不然怎麼融入這個大集體。 吃完午飯以後，凌風第一個回到了公司，然後用同事電腦開始碼字。
沒過多久，所有的同事陸陸續續地回到了公司。喝的喝咖啡，吃的吃零食，還有心情極 好的，哼着一首肉麻的情歌，儘管不在一個調上，他也樂在其中。
面對這一切，凌風也只能搖頭苦笑，甚至爲這家公司的老闆感到悲哀。
專心做事的時候，就會覺得時間過得很快。當凌風打完這份材料的時候，一天的工作也 快要結束了。
凌風將做好的材料輸送進了打印機，幾分鐘過後，那份重要的材料已全部打印出來。凌 風又檢查了一遍，才把那份文件訂裝起來，他正準備將材料送去業務主管那裡時，一個略胖 的男同事匆忙地走過來。
“你叫凌風是吧？ ”
“嗯！”凌風茫然地點了點頭。
“走吧！ 我帶你去宿舍。”
“你等我一會，我去去就來。”凌風說完，小跑着去了業務主管的辦公室。
“這小子還真夠勤奮地，只是來錯了地方。”
當凌風折返回來的時候，那名男同事正靠着格子間的擋板上玩手機。 “可以走了！ 晚上一起吃個飯吧，我請客。”凌風邊走，邊笑着說道。 “那多不好意思！”
“不用客氣，大家都是同事。”
於是，兩人說笑着走出了辦公大廳。
來到一樓，就能看到人來人往的商貿廣場是熱鬧非凡。通過交談，凌風知道這名男同事 叫趙啓，進這家廣告公司已有半年之久，主要是負責採購辦公耗材，屬於典型的閒職人員。
他告訴凌風，宿舍原來住三個人，後來都搬走了，現在只剩下他自己。他還說，人事部 的王經理是個老狐狸，專門忽悠一些剛踏出校門的大學生。當初就是因爲他，趙啓才選擇了 這個行業，拿着一份餓不死人的工資，升職加薪就好比癩蛤蟆想吃天鵝肉。至於那時候的理 想，那時候的抱負，全都被現實掩埋，最後，又爛在了心底！
凌風靜靜地聽着趙啓的慷慨陳詞，末了纔開口問道： “宿舍離公司有多遠？ ” “不算遠，就在前面一站，走路十分鐘就到。對了，你現在住哪裡？ ”
“我這邊沒有親戚朋友，所以還住在旅館。”
趙啓點了點頭，隨即說道： “要不你先搬過來宿舍，等安頓好了，再一起去吃飯。我請 你！”
“怎麼好意思讓你破費，說好了我請客。”
“誰請都一樣！ 你先去拿行李，我回宿舍收拾一下，免得你嫌棄環境太差。”
就這樣，兩人互留了電話號碼。凌風坐上了回旅館的公交車，趙啓獨自回了宿舍做清潔。
回到旅館以後，凌風給家裡打了個電話，簡單地說了一下工作的情況。之後，就打開行 李箱開始收拾衣物。
半個小時過後，凌風拖着行李箱走出了旅館。過人行道，然後在馬路對面攔了一輛出租 車就直奔商貿大廈而去。
現在這個時間段屬於交通擁堵的高峰期，大量的私家車鋪滿了整條路面。每個紅綠燈路 口，都有兩名交警在現場維護交通秩序。司機師傅告訴凌風，再過一個路口就可以走立交橋， 就不會這麼堵了。
天色漸漸暗下來的時候，凌風終於抵達了趙啓說過的那個公交車站。
下車以後，凌風掏出手機撥通了趙啓的電話號碼。彩鈴聲響了不到十秒鐘，趙啓的聲音 就從電話那頭傳來。
“嗯，我到了！ 在永安路公交車站，去宿舍怎麼走？ ”
“你先等一會，我馬上過來接你。”
“好的，那就麻煩你了。”
“不用跟我客氣！ 等着。”
掛了電話，凌風點了一支菸，就靠在廣告燈的柱子上，看着來來往往的陌生面孔從眼前 流過。
從今天開始，凌風總算是在這個城市裡安定了下來。雖然沒有好的工作，也沒有好的住 所，但這只是一個開始。書上說，好的結果，不意味着要有好的開始。凌風也是這樣認爲的， 所以他不會在意現在的一切！
一支菸還沒有抽完，凌風就看見趙啓從不遠處的巷道里跑了過來。
“哎，趙啓！”打了聲招呼，凌風就遞上了一支菸。
“走吧！ 先回宿舍。”趙啓伸手接過香菸，然後上前一步將凌風的行李箱拎在了手裡。
“還是我來吧！”
“沒事！ 別跟我客氣，住在一起就是兄弟。我剛來這裡的時候，也是人生地不熟，我知 道出門在外的艱辛！”
凌風沒有堅持，而是默默地跟着趙啓走進了那條巷道。
這是一片老住宅區，每一棟住宅樓就像被砍掉軀幹的樹樁，周圍的繁華也只能默默地仰 望。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的先聊着，巷道里的路燈散發出一圈淺黃的光暈，將漆黑的夜色驅離 在有限的範圍之內。走在這條巷道里的人們似乎習慣了這裡的一切，也許是因爲這條巷道的 兩端！ 一頭是通往‘家’的方向，哪怕只是一個暫時的住所，也會夢見春暖花開的美好。另 一頭則通往燈火通明的主幹道。在那裡，可以很清楚地看見腳下的路，也可以很坦然地發現 夜色中的美！
“到了，就是這裡。宿舍在二樓。”趙啓指着前面一棟低矮的住宅樓，興匆匆地說道。
凌風擡頭看了一眼，然後將目光移到了趙啓的身上。“看來你挺會享受生活，陽臺上的 盆栽都是你種的啊？ ”
“除了一盆蘆薈和一盆仙人掌是別人留下的，其他的，都是我從花鳥市場買回來的。走 吧，上去看看！”趙啓說完，得意洋洋地走進了樓道。
凌風跟上來的時候，趙啓已到了宿舍門口，正拿着鑰匙在開門。
“進來吧！ 希望你會喜歡這裡。”趙啓笑呵呵地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走進宿舍，立刻就能聞到一股淡淡地檸檬香。橘黃色的木地板光彩照人，踩上去有一種 腳底發軟的感覺。左手邊的牆角有一個衣櫃，緊挨着的是一張厚實的木板牀，牀上的被子疊 得整整齊齊，看不到一絲褶皺。右手邊則放着一輛半新的自行車和一個電腦桌。
再往裡，是用木板隔開的一個房間。擺放着兩張木牀和一個衣櫃。
趙啓把行李箱放在了裡面的房間，轉身說道： “洗漱間在陽臺上，裡面有熱水器，可以 洗澡，洗衣機也可以用。”
“嗯！ 宿舍還不錯。”
“不嫌棄就好，等你住一段時間就會適應。”趙啓說玩，點燃了夾在耳朵上的那支香菸。 “走吧，我們先去吃飯吧，回來的時候順便買些生活用品。”
“你別說，我還真餓了。”
……
……
兩人離開宿舍以後，就去了附近的一家小餐廳，點了幾個菜，要了幾瓶啤酒。邊喝，邊
聊，邊緬懷各自逝去的青春，還有那心比天高的遠大理想！
最後，趙啓開始抱怨有錢人不拿錢當錢花，譴責那些甘願做情人也不相信愛情的傻女人！
凌風說，這個世界被一片無形的有毒氣體籠罩着，多少人看不清腳下的路，而跌落深淵。 困在原地的人不思進取，所以就變得自甘墮落。
趙啓取笑凌風像個十足的文藝青年，還鼓勵凌風去寫稿，賺了錢就買瓶高檔的紅酒嘗一 嘗。凌風笑而不語，拿過啤酒瓶給趙啓倒酒。然後兩人碰杯，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