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張莉一個人走在公園的小徑上。這條路她很熟悉，她喜歡這裡的幽靜。小路彎彎曲曲的延伸着，兩旁是一棵棵高大的楓樹。公園的中心是一片湖泊，週末會有很多學生來這裡划船。
她喜歡楓樹，喜歡秋天的楓葉，那一片片葉子紅的如花似火，在秋風中緩緩地落下，就像無數只火紅的蝴蝶在翩翩起舞……她記得去年的秋天，王剛曾帶她來到這裡，她被那一片火紅的楓林所驚歎，他們拉着手穿梭在楓林中間，滿眼的紅色在燃燒，地上鋪滿了厚厚一層楓葉，紅的發光，紅的鮮亮，就像青春的熱血在燃燒。
王剛從地上撿起一片楓葉，把它放在她的手心：“莉莉，好看嗎？你喜歡嗎？”她笑着點點頭：“剛子，你看她，多像一隻展開的手掌，要是把它做個書籤多麼漂亮啊！”王剛笑着輕輕抱着她：“這楓葉就是我們愛情的見證，你喜歡就做個書籤吧。在上面寫上我們的名字，我們就永遠也不分離了……”
一陣秋風吹來，張莉似乎從夢中驚醒。她感覺有些涼意，她本來打算叫王剛一塊來的，可電話撥通她又掛掉了，她想一個人靜一靜。暑假裡發生了太多事情，母親病了很長時間，姐姐和妹妹都有事情忙着，她一個人忙裡又忙外，既要幹家裡的農活，還要操心照顧母親。好不容易閒下來了，那媒婆子又帶着鄰村那個男孩子來見她，她想躲開又怕父親生氣，只好湊合應付着……
她想他了。
再過幾天就是王剛的生日了，趁着今天閒着，她想去給他買個生日禮物。龔蕊也想去給王剛過生日，不過她有一層擔心——就是龔蕊和阿虎，他們畢竟已經分手了，到時候會不會弄得很尷尬。哎，不想了，還是先回宿舍叫上她吧。
“龔蕊，你看這個怎麼樣？”張莉抱着一隻毛茸茸的玩具熊。龔蕊捂着嘴笑了：“你把王剛當成三歲小孩了，你以爲他會像你一樣，每天晚上抱着個玩具熊睡覺嗎。”她在精品店裡轉了半天，一隻鍍金的馬踏飛燕格外顯眼，她小心翼翼的拿起來：“這個呢，龔蕊，這個造型好，王剛一定喜歡。”龔蕊轉過頭來：“這個好，你覺得好就送給他吧！”龔蕊挑了一隻蘋果樣子的音樂盒。張莉盯着她看了半天：“龔蕊，你知道蘋果代表什麼嗎？”龔蕊突然記起了什麼：“是呀，蘋果代表愛情。可再也找不到什麼呀。要不咱們換換吧！”張莉笑了笑：“還是算了吧，我喜歡這匹馬。”
我有些心神不寧，開學一週多了，也沒有見到張莉的影子。一個假期沒見到她了，也不知她過得怎麼樣。
中午懶得去食堂，便泡了一包方便麪，隨便湊合了一頓。隨手拿了一本小說，躺在牀上胡亂翻着。準備午休的時候，田若梅拎着兩個口袋進來了，她穿着一件粉色的毛衣，滿面笑容：“來來來，大家都來吃水果！”說着從口袋裡掏出來一大堆香蕉和蘋果。王向前從牀上爬起來：“我說老鄉，這什麼風把你今天吹來了，你是來看我的嗎！”“你想得美！這不王剛後天生日嗎，我過來看看他，順便告訴你們一聲，那天蛋糕你們就不要買了，我一個姐們就在這邊開蛋糕店，我已經提前訂好了！”
孫斌靠在牀上，笑嘻嘻地說：“這王剛就是女人緣好，又是水果又是蛋糕，咱們也跟着沾光。”相武點上一支菸：“歡迎美女常來我們宿舍來玩，你看我們幾個，好的跟一家人一樣。去年元旦你教我們舞蹈，我們還沒有好好感謝你呢。這會又讓你破費，怎麼好意思呢？”若梅笑道：“大家能相遇就是緣分，什麼感謝不感謝的。好了，我走了，下午還有個舞蹈要排練，你們好好吃吧！”
我這才記起後天真的是我的生日，以前在家裡是每年父母給我過，今年能有這麼多朋友在一塊，感覺自己很幸福。不知道張莉是否也記得我的生日。
二
阿虎提着一打啤酒進來了，他看起來最近狀態好了很多，滿面笑容。身體也比之前發福了。老袁笑眯眯地說：“怎麼，芮兄，又轉孃家來了。”阿虎笑道：“王剛今天生日，我怎麼能落下，我們兩個一起出生入死，是學習上的良友，愛情上的搭檔，對吧，王剛？”老袁瞪了一眼：“快去去去！人家王剛在背《牛津詞典》，你連二十六個字母都沒記全。人家王剛天天領着女朋友轉，你現在和我一樣，一個人像個鬼一樣，還良友搭檔……嘿嘿……”阿虎笑着：“你老袁這就把人看扁了吧不是，幾年以後，我又是一條好漢！”
相武笑道：“阿虎精神可嘉，哪裡跌倒就在哪裡爬起來，天涯何處無芳草，好姑娘多得是，我相信你，遲早會抱得美人歸。”
桌子上擺滿了美味佳餚，大家晚上都沒有吃飯。我們幾個把飯卡湊在一起，弄了些雞肉，牛肉，水果，還有一大堆花生瓜子什麼的，滿滿地擺了一桌子。今天也剛好是週末，難得聚在一起。我看看錶：“都七點多了，張莉她們怎麼還沒來，你們餓了就先吃吧！”王向前撕了塊雞肉，吃得滿嘴流油：“那我老王就不客氣了，餓死了……”相武說：“還是再等等吧，不是剛纔打電話說剛剛坐上車嘛，應該快來了。”
“Happy birthday!”門開了，兩個美女走了進來，是張莉和龔蕊，她們手裡提着大包小包。“祝你生日快樂，王剛。”“謝謝！來，快過來，你們也餓壞了吧，過來一塊吃！”我看看阿虎，他今天看起來特別冷靜，很熱情的招待着張莉和龔蕊，似乎忘掉了那些不愉快的事情。
阿虎端起酒杯：“來，各位美女帥哥，咱們走一個，祝王剛生日快樂！”“幹！”大家一飲而盡。我們邊吃邊聊着。“王剛，你不是說蛋糕早就訂好了嗎，怎麼還不來啊？大家別吃太多啊，一會蛋糕來了還要吃呢！”龔蕊說。我不知該怎麼回答：“這個……”阿虎站起來笑着：“蛋糕是王剛老鄉田若梅訂的，張莉，一會他老鄉來了，你們兩個可不要打架啊。”
張莉笑道：“阿虎，你也把我看得太小氣了吧！”她白了我一眼：“有些人啊，情人多的像牛毛一樣，什麼姐姐啊妹妹啊，阿虎，今晚我陪你去轉，給他們騰出空間，讓他們好好約會去！”我咳嗽了一聲，張莉似乎意識到什麼，看看我，又看看龔蕊。龔蕊紅着臉，低着頭一聲不吭。阿虎舉起酒杯：“來來來，大家幹一個……”
門開了，田若梅捧着個大蛋糕走了進來：“快快，王剛，幫我接一下！”我把蛋糕接過來放在桌子上。田若梅脫下外套：“讓各位久等了啊，路上有些塞車。”“來來來，大家吃蛋糕吧！”“等一下……”相武從牀上取出一捆蠟燭：“這樣沒有氣氛，我們熄了燈，點上蠟燭。”
溫暖的燭光，映出一張張年輕的笑臉。這一刻，我感到從未有過的幸福。張莉點上了生日蠟燭：“來，王剛，吹滅它，你就二十二歲了。”我憋足了氣，吹滅了所有蠟燭。“Happy birthday!”“Happy birthday!”“生日快樂！王剛……”龔蕊從包裡掏出一個蘋果音樂盒，打開了。裡面是一面漂亮的鏡子，音樂響了起來。是生日快樂的歌曲。張莉也拿出一個鍍金的馬踏飛燕：“王剛，這是我們送你的生日禮物。希望你像這匹馬一樣縱橫馳騁。”
我激動得快要哭出來，在這個陌生的城市，在這個小小的宿舍，在這樣一個美妙的夜晚，幸福來得這樣真切，以致於我用手便可以觸摸到它的存在。
若梅用小刀把蛋糕切成許多小塊，每人一份。正吃着，王向前把一手的奶油摸在我的臉上，大家哈哈大笑。龔蕊趁張莉不注意，也給她抹了一臉。我哈哈大笑，看看張莉，她狼狽的樣子真像京劇裡的花臉，連頭髮上也是奶油……
王向前站起來，咂咂嘴：“今天真是個高興的日子，藉着王剛的生日，大家好好玩玩。我提議，先讓王剛他們兩口子表演個節目，大家說好不好！”大家一片掌聲。張莉擦擦臉上的奶油：“節目還是算了吧，我不會跳也不會唱，大家還是好好吃吧！”孫斌站起來笑道：“這麼隆重的日子，怎麼能沒有節目？”阿虎也站起來：“大家靜一靜啊，既然他們不表演，那就當着大夥的面親個嘴，大家說好不好？”
又來了。我站起身來：“阿虎，你就不能來點新鮮的，故伎重演。”王向前使了個眼色，他們幾個人把我架起土飛機，硬生生按到張莉跟前，龔蕊也幫忙，把張莉摁倒我懷裡。“快親……”沒辦法，我在張莉臉上一陣亂吻，硬是把她臉上的奶油給舔乾淨了……
相武站起來，點上一支菸：“大家靜一下，今天若梅同學給咱們定了蛋糕，去年還教咱們跳舞，讓她給大家跳一支舞好不好！”大家齊聲贊同。
田若梅清清嗓子：“好吧，今天我給大家表演一支新疆舞蹈，可是沒有音樂伴奏呀。”“若梅，你說吧，需要什麼音樂，我這裡有磁帶。”“《青春舞曲》有沒有？”我爬到牀上翻了翻：“正好，這裡有一盤王洛賓的專輯。”
音樂響起來了，伴着音樂的節奏。田若梅扭動着柔軟的腰肢跳了起來，忽而翹首望月，忽而凌波微步……一顰一笑，宛若天仙。大家拍着手，跟着歌曲一起唱了起來：
太陽下去明早依舊爬上來
花兒謝了明天還是一樣的開
美麗小鳥一去無蹤影
我的青春小鳥一樣不回來
我的青春小鳥一樣不回來
別的那呀呦別的那呀呦
我的青春小鳥一樣不回來
……
三
張莉和龔蕊剛走到樓下的時候，聽見後面有人在叫她。她扭過頭去，是田若梅。“張莉，我想和你聊聊。”張莉讓龔蕊先去校門口等她，便跟着田若梅來到操場上……
田若梅用手捋了捋頭髮：“張莉，你想必也聽說了我和王剛的事情吧？”張莉看着她：“對，我知道，你高三那會是他女朋友！”田若梅看着遠處：“張莉，我或許沒有你漂亮，但我是全身心愛着王剛的，你真的愛他嗎？還是從一開始就把他當做一個玩伴！”
張莉看着眼前這個女孩覺得有些噁心：“你這是什麼話，王剛是我男朋友，我當然愛他了！這還用你教嗎？”田若梅笑了笑：“好吧，算我說錯了。那你覺得你們將來能走到一起嗎？你能給他想要的幸福嗎？”張莉感到心裡一揪，她這句話直接戳到她心底最脆弱的地方，她一直小心翼翼的保護着那個傷口，卻被田若梅一句話像針一樣刺破。
張莉流着淚：“田若梅，你什麼意思直接說吧！對，我們將來可能是走不到一起，但至少我們現在相愛着。誰也別想把我們分開！……”
田若梅嘆了口氣：“你們的愛情終究是有花無果，你們將來分手了，你知道王剛會有多麼心痛嗎？他竟然像個傻子一樣還想着去那邊找你。他一個男人沒有工作，沒有事業，你將來會養活他嗎？你不覺得這些很可笑嗎？”
張莉嚥下了有些苦澀的淚水，她哽咽着，擡起頭來看着夜空的星星：“如果……如果哪天他真的離開了我……”她哭着頓了半晌：“你會照顧他嗎……”田若梅冷笑道：“如果沒有你的存在……或許，或許我們早就走到了一起。你把王剛帶進了一個童話，現在是該夢醒的時候了！”
“別說了……”張莉的聲音沙啞了。“我希望……我希望你將來能照顧好他……”張莉哭得滿眼通紅，她頭也不回地跑走了。
張莉走到校門口的時候，覺得心口很痛，她突然覺得天旋地轉，一下子栽倒在龔蕊懷裡……
“張莉……張莉……你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