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勢越來越大。
最終紀鳶暫且在那霍元昭的昭暉院住下了, 鴻哥兒暫且搬到了五公子霍元皓那裡借住。
其實, 紀鳶原是不願搬的, 便是要搬,也僅僅只是想要暫且將那幾大箱子書給搬到霍元昭那邊保管着。
結果那霍元昭氣得咬牙切齒,只差沒差人將她直接擡過去了, 只憤憤不平道:“紀鳶, 你矯情不矯情, 你這是要噁心誰啊你,我霍元昭是那種袖手旁觀的人麼?再說了, 你這屋子都淌成河了,還要繼續住着,這要傳了出來, 我霍元昭的臉面, 咱們霍家的臉面還要不要了, 搬搬搬, 現在就搬,不搬,本姑娘可生氣了。”
正說着, 抱夏端着盆熱水進來了,衝紀鳶道:“姑娘, 二公子派了人來,將姑娘那幾箱子書都搬到三姑娘院裡去了, 二公子問姑娘可還有什麼其他要緊的物件, 一併收拾好了替姑娘搬過去, 他說房樑不穩,唯恐房頂塌陷,屆時傷了人便不好了。”
霍元昭聞言,隻立馬雙眼冒光道:“還是二哥辦事得力。”
說罷,只衝紀鳶點了點下巴道:“走吧,矯情精。”
紀鳶聞言,咬牙默了良久,終究無法,待雨勢小了幾分後,只得跟着一道去了。
其實她屋子裡的東西並不多,要緊的物件稍稍收拾個一兩箱子便能悉數裝滿了,就是有幾大箱子書籍,頗佔地方,是以,東西搬過去時,陣仗還稍稍有些大,霍元昭那昭暉院周圍都被驚動了。
只見甄芙兒的枱梧院及霍元芷的蘅芷居里的人聽到動靜都紛紛踮起了腳尖往那邊定定瞧着。
***
此時,那枱梧院裡,甄芙兒正端坐在案桌前提筆抄寫着《地藏經》,只見她姿勢端正,身姿秀美,堪堪坐在那裡便自成一副畫。
當落筆抄寫最後一個筆畫,只見那甄芙兒有些倦意的揉了揉手腕,一旁的丫頭凝蘭立馬接了她手中的筆擱在筆架上,恭恭敬敬道:“姑娘,都抄了一下午,定是累了吧,奴婢替您捏捏。”
說罷,隻立在一側替她捏着肩捏着手臂活動筋骨。
甄芙兒笑了笑道:“總算是抄寫完了,回頭我理一理,你派人往大房送去。”
原是大房大少奶奶身子每況愈下,整個府上都籠罩着一片陰霾,聽聞老夫人鎮日憂心不已,而姨母王氏更是忙得不成樣子,王氏當家,既要操心大少奶奶那邊,又得料理着這大雨後不成形的府邸,無論那頭的事兒,甄芙兒眼看都幫不上什麼忙,便唯有每日抄寫一份經書供奉,好替那危在旦夕的大少奶奶祈祈福。
待緩了一陣後,見外頭雨勢稍小了幾分,甄芙兒便起身走到窗子前將窗子推開一角往外瞧了瞧,見外頭陰雨連連,整個院子被雲雨烏雲包圍着,平白惹人煩悶,這雨一連着下了好些日子,也該消停了吧。
今兒眼皮跳了一整日,不知爲何,這些日裡老是有些心神不寧,總覺得心裡頭有幾分煩悶,唯恐有糟心的事兒發生。
抄寫經書,一來是要爲大房盡份心意,這二來嘛,其實也是穩穩自個的心神吧。
甄芙兒立在窗子前立了片刻,凝蘭見外頭雨大,怕她着涼,特來勸說。
正要關窗時,忽而聽到外頭一陣喧譁,甄芙兒閒來無事,便衝凝蘭道:“你且出去瞧瞧,外頭髮生何事呢?這大雨天的,怎地如此吵鬧?”
凝蘭領命而去,沒一會兒,便匆匆進來了,只道着:“姑娘,原來是那紀姑娘所居的屋子漏雨漏得厲害,這會兒正臨時往三姑娘這邊搬呢?”
甄芙兒聞言只有些詫異,默了片刻,只疑惑道:“那紀鳶原是住在哪兒來着?
凝蘭道:“好像是往西邊的一處院子,地方稍稍有些偏,去的人少。”說到這裡,語氣忽而一頓,似乎有話要說,又有些猶豫不決。
甄芙兒見狀,只挑了挑眉,問起。
凝蘭下意識的看了甄芙兒兩眼,微微抿了抿脣,方小心翼翼道:“方纔好幾個丫頭在那遊廊底下隔着鏤雕的花窗往那昭暉院瞧着熱鬧,奴婢去時,昭暉院那邊的動靜已經停了,便尋了小丫頭丁香問了一遭,這才得知,原來那領事的像是二公子跟前的元寶,親自在指揮着搬東西。”
這話代表着什麼意思,自然不言而喻。
果然,只見那甄芙兒聽罷先是一愣,隨即微微眯了起來。
凝蘭見甄芙兒臉色不大好,立即安撫道:“許是…許是那三姑娘去尋二公子幫的忙也說不定,姑娘,您是知道的,二公子往日待那三姑娘還算親厚。”
甄芙兒聞言,搭在窗沿上的手指漸漸緊了緊,沉默良久,只故作鎮定道:“你且再去打聽打聽,只是派了元寶出面,還是二公子也…露了面——”
***
卻說紀鳶能夠住到昭暉院來,最爲高興地莫過於霍元昭了,她好吃好喝的伺候着紀鳶,上至吃穿用度,下至賣萌耍寶替她解悶,可謂是方方面面都顧忌到了。
主要是這霍元昭性子過於跳脫了,隱隱與那甄芙兒、霍元芷不是一路人,跟三房兩個堂姐妹又差了些年歲,聊不到一塊兒去,打小沒得多少親近姐妹,雖有紀鳶,卻是個懶得沒邊的。
每回都是她巴巴往她那邊跑,她極少主動往她這兒來過,便是來了,屁股都沒坐熱,便又跟着了火似的,立馬跑了。
眼下紀鳶終於來了,只覺得多了個伴似的,滿足了霍元昭打小的一個小心願,不過,嘴上卻嘴硬道:“我只是先拿着你試手,回頭便能親自照顧我阿弟了。”
紀鳶聞言只笑而不語。
紀鳶兩個手臂擦傷蹭傷了,腰胯有一處地方也青紫了一大片,最要緊的便是她的左腳,被扭到了不說,還被壓得腫了老高,生生腫成了個包子似的。
好在未曾傷筋動骨。
是大夫上說要在寢榻上靜養半個月。
“回頭我去跟太太稟告一聲,往後啊,你就直接搬到我這裡住得了,橫豎我這院子大,我一個人住也住不過來。”
“就是這些日子太太忙得沒邊,壓根顧忌不上,待這場大雨停了,待…待大嫂那邊…好了後,我再親自去央求太太,你就別管了,安心住着便是。”
***
彼時菱兒正在給紀鳶腳上上藥。
紀鳶光着腳丫子歪在軟榻上,一隻腳丫子白嫩光滑,小小的一隻,一手堪握,另外一隻又紅又腫,跟只豬蹄似的。
紀鳶只一邊心不在焉的聽着霍元昭的嘮叨,一邊皺着張臉一臉嫌棄的盯着自己的豬蹄。
恰逢菱兒上藥上完了,正要替她包好,霍元昭見狀,立馬興沖沖道:“我來包紮,我來,本姑娘手巧着呢。”
說罷,將菱兒往旁邊一推,坐在了菱兒原來的位置上。
見紀鳶腳邊放着一盒上等的白玉軟膏,霍元昭拿在手上仔仔細細研究了一番,衝紀鳶道:“這便是二哥送來的那盒藥膏吧,真好聞,你可真是走運,二哥房裡的可都是些好東西,聽說這盒藥膏還是二哥從大哥那裡討要來的,宮裡頭的娘娘們才用得到的,往日裡便是連我都討要不着,沒想到這日二哥這般大方,直接給你送了來。”
霍元昭一臉嫉妒。
紀鳶聞言只皺着眉頭道:“這不是你送來的嗎?”
霍元昭道:“我昨兒個拿給你的時候難不成沒跟你說嗎?是二哥派人送來的,我特意親自送到你手上的,瞧我這記性,一見了面就將正事兒給拋在腦後了。”
鳶聞言,只抿着嘴,好久沒有吱聲,過了好一陣,才堪堪問道:“昨兒個…下那麼大的雨,你怎麼就跟二公子一道往我那去了?”
霍元昭低頭正翹起蘭花指在替紀鳶包紮,聞言,只漫不經心道:“正是下雨,我才往你那去的,連我這昭暉院都漏了些雨,想着你那破院子怕早就搖搖欲墜了吧,結果一去,果真跟我想的一模一樣,至於二哥嗎,我沒跟他一道啊,他在我後頭,說是正好瞧見我神色匆匆,便跟着來的,幸好有二哥,不然,你那腦袋瓜子早被那幾片瓦礫給砸破了——”
正說着,霍元昭用力一拉白條,紀鳶頓時疼得倒抽一口氣。
霍元昭見狀,立馬又將白條解開了,哆哆嗦嗦的又重新在她左腳上綁了個鬆鬆垮垮的蝴蝶結,紀鳶恨不得一腳踹到她臉上去。
兩人正鬧騰着,忽而屋子外的畫眉前來稟告道:“姑娘,甄姑娘來了,說是前來探望表姑孃的。”
霍元昭登時一臉驚喜道:“芙姐姐怎麼來了,快些請進來。”
紀鳶聞言卻是微微一愣,面上一時變得稍稍凝重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