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九十四章 昔日今夕

隨着字跡的消失,瓊蘿也閉上了眼睛。

九霄上前將之抱起,身體身體卻漸漸發涼,他知道,這女子一生坎坷總算是等到了結束。

一道妖氣沖天而起,飛向天邊,他懷中的麗人只剩下這一具肉身,世人可憐不過如此,身死之後就是他人得道。

閉上的眼睛再次緩緩睜開,面前的瓊蘿仍舊是九尾妖狐的分身之一,看着自己的那道眼神和以前一模一樣,只是過去的終究已經過去,無法迴轉。

九霄哈哈大笑,心中卻是悲苦不能自已,前世的瓊蘿已經爲了九尾妖狐獻出自己的一生,而被打散的九尾妖狐還要利用她曾經的樣子來做欺瞞之事,這讓九霄的內心萬分苦痛。

看向其他七個分身,這一個個妙齡女子哪一個不是被九尾妖狐的成仙之路所控制,難道他們就沒有自己的人生麼?

這個問題無人可以回答,時也命也,九霄本是孤兒,被師父收養之後成爲空門子弟,隨着時間推移,門下弟子逐漸增多,但是師父出門的時間也越來越多,九霄和師父見面的時候也成爲了偶爾,甚至幾月不曾見到,到後來幾年都不曾見過。

有一次他問師父,在外面都幹嘛,師父本就脾氣不太好,印象裡整日都黑着臉,似乎有什麼不開心的事情,但他不敢問,又怕師父跟他說了,自己反而幫不上忙。

直到那一夜,九霄大戰之後受傷極重,本以爲這一次很可能會往生極樂,但師父的出現將他從鬼門關拽了回來。

好些年沒見,師父的臉似乎更黑了,人也清瘦了很多,顴骨高高凸起,眼窩深陷,只有長長的眉毛讓人感覺是個得道高僧,只是九霄很是有些心疼,偷偷跑出去給師父弄來一頓豐盛的素齋,看着師父吃過之後將碗底舔的乾乾淨淨,他心裡很不是滋味,遠遠的對着師父的背影磕了三個頭。

那三個頭與佛法無關,有的只是感恩這麼多年來師父的養育之恩,他不知道該怎麼說,只是覺得師父這些年在外面一定過得很苦。

可未曾想,那一次竟然是和恩師的最後一次相見,強大的妖獸原來一直在周邊環伺,只是自己修爲低下,沒有發覺而已。

待那妖獸出現之時,師父臨空而立,面對妖獸沒有絲毫懼色,但妖獸卻提出要九霄的神魂,原因無他,只因爲九霄乃是天生佛體,在未成佛之前將之吞噬就有可能成就半仙之體,因此這妖獸看到九霄之後就逼迫他交出九霄。

九霄看看師父由看看妖獸,一步踏出就要殊死一搏,但卻被師父生生攔下:“以卵擊石,不自量力。”然後身如電閃,與妖獸戰在一處,那一站天地震動,山海倒翻,一人一妖足足戰了三天三夜方纔罷休。

不過最後還是妖獸略遜一籌,妖丹被毀,被師父的神魂之火燒成了虛無,九霄在戰場之外像個孩子似的,看着得勝歸來的師父,滿臉通紅,因爲激動,身體都在不住顫抖。

這麼多年,師父仍舊是當年的樣子,手段通玄,這種崇拜難以言說,只是每一次出現都會讓九霄難掩激動。

只是落地之後的師父卻臉色蒼白,再沒有了之前的威嚴,九霄上前攙扶,入手之處卻感覺像是棉花一樣,那一刻九霄哭了,但卻沒有流淚,他害怕師父責罵。

不過師父在轉頭之時還是看到了,不過這次卻沒有一點責罵,倒是擡手摸了摸九霄的光頭感嘆道:“老了,不中用了,以後恐怕沒人再幫你出頭了。”聲音虛弱,嘴角卻滿是遺憾。

“不會的師父,以後我還得好好孝敬您,就這身子骨,再活百八十年不是問題,而且成仙之後活的更久。”這也成爲了九霄生平中唯一的一次撒謊,但他不得不這麼做。

“乖徒兒,這一遭沒白來,有徒如此,無憾了。”說罷就地盤膝而坐,幾息之後就往生極樂,九霄的眼淚終究沒有留下,只是看着師父的法身誦經不止。

從此之後,九霄在修行者中急速崛起,不過卻有傳言評價——昔日恩師今若在,怎舍兒徒站羣狼。

之後的九霄一路扶搖直上,成爲佛門中的第一人,尤其在斬殺數位大名鼎鼎的妖獸之後,妖獸之中對他幾乎談之色變,因此也成爲了妖獸的大敵。

但卻從來沒有人見過九霄對妖獸有過任何留手,這一次對於九尾妖狐分身之一的瓊蘿有如此態度,已經打破了他人對於九霄的看法。

尤其是遠處的葉天,看着九霄的舉動,心中已經猜測了個八九不離十。

因此,想要在此事中順利脫身,唯有冒險一試,想到此處,將體內恢復的少許靈力匯聚在旋龜印上的裂縫處,咬牙將之破開,一時間巨大的靈力洪流將葉天的身體充斥。

這一下驚動了周邊的所有妖獸,一時間所有的妖獸都看向葉天所在的位置,如此巨大的靈力波動讓九霄和九尾妖狐分身的對峙也暫時打斷。

九霄第一個衝了過來,二話不說,提起葉天轉身就走,速度之快,堪比龍鳳,其他妖獸哪能將之輕易放走,而且是如此巨大的靈力出現在一個人類身上,這是所有妖獸都不能接受的,或許自己的一場造化就在眼前。

因此,九霄帶着葉天在前狂奔,身後卻跟了一大批妖獸竭力追趕,整個青丘山上一時間妖氣縱橫,前所未有的場面讓實力稍微低下的妖獸望風而逃,深恐自己被殃及。

而此刻的葉天卻處在生死邊緣,耳畔風聲大作,體內卻是滔天巨浪,這一次連識海之內都是一片昏暗,昏昏沉沉中葉天感覺身體內一道暖陽包裹,舒適至極。

竭力想要睜眼查看,卻聽一道聲音傳來:“道友莫動,我以無上佛法爲你續命,稍有不慎就會魂飛魄散,屆時你將成爲衆妖的點心。”

葉天一聽聲音就知是那九霄和尚,但是此刻身不能動,除了聽之任之沒有任何辦法,所以乾脆由他施爲,不過心中還是留了後手,一旦發覺不對就立刻發動時間凝滯,那怕爲此遭受反噬也在所不惜。

不過,葉天顯然是想多了,待次日醒來之時,葉天就覺渾身精力充沛,四肢百骸中皆有巨力轟動,似乎動動手指就可點隨一座山峰,起身四顧卻不見九霄蹤影。

就在葉天起身之際,九霄的聲音卻出現在識海之內,當下一愣,在識海中瞬間找到那一道聲音的來源,不是九霄又是誰來?

不過此刻的九霄已經是油盡燈枯,渾身灰白僧衣早已不見,卻換上了一身白色僧衣,看起來頗有出塵之姿,不過臉色卻是一片灰暗,似乎隨時都可能魂飛魄散。

九霄不待葉天說話,率先開口道:“道友不必驚慌,我已是殘魂一縷,不會對你構成威脅,而且我點佛燈爲你續命,已經油盡燈枯,在這裡留下殘魂不過是想請道友了卻我一樁心願,還請道友見諒。”

葉天雖然生性謹慎,卻非是非不分之人,相反,對於恩怨是非卻很是看重,尤其當他知道九霄居然點佛燈爲自己續命時,已經有十足的準備,但凡這和尚有所求,只要自己力所能及,一定幫他辦到。

修行之路猶如冬日飲冰,雖然受盡磨難,但葉天心中熱血依舊難涼,正所謂——十年飲冰熱血難涼。

說的就是此刻的葉天。

當下雙手合十道:“大師與我有恩,但有所託,定不辱命。”說完看着九霄,眼中滿是感恩之色。

“道友言重了,貧僧所求之事說來簡單,其實也難,只願道友早等仙位,成我輩楷模。”此刻的九霄已經迴歸佛之本源,言行之間謙卑之色盡顯,再無之前的咄咄逼人,常言道,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就是如此。

“我已犯戒,愧對佛祖,希望道友將我骨灰送往白馬寺,但有一點,不得入山門,在寺外找一處僻靜之地埋下即可。”九霄說完之後就雙手合十對葉天行了一禮,卻見葉天眉頭緊皺。

“不知道友有何難處?”九霄開口問道。

“這是對別人而言或許容易,但對我而言卻是難上加難,這裡距離白馬寺的距離恐怕不是你能想象的,這是個完全獨立的世界,所到之處都是妖獸,你是我見過的唯一一個人類修士,所以剛纔的事我可能短期內根本無法做到,除非我走出這裡。”葉天不願欺瞞,只能如實相告。

不曾想九霄卻是微微一笑道:“想從此處離去不是沒有辦法,而是需要蒐集一些東西才能做到,其中最難的就是擊敗十二祖巫。”

“十二祖巫?”葉天對祖巫只說倒是知曉,只是這十二祖巫乃是極強的存在,想要擊敗恐怕不是現在的自己能夠做到的。

九霄一見葉天的表情就知他在想些什麼,再次開口道:“待你在此處完事之後再尋時間將我骨灰帶去白馬寺即可,世間之事本就難多易少,道友不必掛懷。”

“另外,這一縷青絲還請道友將之一同埋下,若有來世我願與之相伴。”話音一落,九霄的殘魂就消失不見。

葉天擡起眼皮,目光所及就是一個普通的木盒,打開之後就是一縷秀髮和一個黃色綢布包裹的骨灰,葉天將之小心收好。

心中不免一陣黯然,本是佛門一代高手,此刻也不免化爲一抔黃土,度化衆生實在是千難萬難,能出手相助別人已是天大的悲憫之心。

不過,葉天沒想到的是,九霄爲了救他而點佛燈之事竟然給自己埋下一個巨大的隱患,而這個隱患在之後卻讓他數次犯險,幾乎每一次都讓他直入鬼門關。

葉天看着身上徹底消失的旋龜印和精純無比的靈力,心中的那塊大石頭總算落地了,不過眼前要解決的事情卻遠遠超出了他自身的力量極限。

九霄所說的十二祖巫相傳乃是盤古運使盤古斧劈開混沌,以混沌鼎定地火風水,分清濁乾坤,開洪荒之世,演洪荒界,生生不息。

但天地之力強絕,盤古無力支撐而死,元神化三清,精血之主生萬物,餘者爲十二祖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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