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在原處,直直的看着站在門口處的宋瑾言,目光從他有些憔悴的臉上,一直向下,定格在他的手上。
他的手緊緊的握着另一隻手,這隻手的主人,是蘇素。
“爲什麼?”我在問他,也在問自己,爲什麼一覺醒來一切都變了?
一定是我還在做夢,不然他怎麼會這樣親密的牽着蘇素的手?
他明明心裡是有我的!
他不是一直口口聲聲的說,和蘇素沒有關係嗎?
難道那段時間蘇素的銷聲匿跡,不是因爲他們已經結束了嗎?
我呆呆的看着朝我走過來的兩個人,他們的身影越來越近,卻越來越模糊。這分明不是夢,因爲心痛的那麼明顯,臉上的淚又那麼溫熱。
但是我卻想不明白。
“爲什麼?”我再次問道。然而回應我的依舊是沉默。
就算他和蘇素還在一起,他有必要在我面前這樣嗎?
我都已經受了傷了,他怎麼忍心這樣!
他再也不疼我再也不愛我了嗎?所以根本不會在意我的感受了。
但是曹佳慧不是說,看我受傷,他緊張壞了嗎?不該是這樣的,不該是這樣!
到底是哪裡不對!
我驚恐的看着已經走到我面前的宋瑾言,一臉的擔心,“陽陽,你醒了?”
站在他身旁的蘇素也是一臉關心,伸出手來抓住我的手,她的手扶上我的手臂,我一扭頭,便碰上了她略帶微笑的眼神,那眼神,彷彿在宣告她的勝利一般,雖然轉瞬即逝,我卻看得清楚。
蘇素一邊扶我,一邊柔着聲音道,“怎麼就起來了,你現在要躺着休息,不能隨便起牀走動。”
蘇素一邊說,一邊就要扶着我躺下,我不知哪裡來的力氣,一把將她推開,打着點滴的手再次因爲用勁兒過大而扯掉,鮮血瞬間噴涌而出,我卻忘了疼痛。
“你不要碰我!”
“陽陽……”
蘇素的手尷尬的僵在空中,看着我的表情滿是不解和委屈,“我只是想扶你躺下……”
“誰讓你來的!”
“陽陽,你的手流血了!”宋瑾言低沉的吼了一聲,伸手就來抓我的手,“別亂動!”
我顧不得出血的手,一把揪住宋瑾言的袖子。“我是不是還在做夢?她怎麼會出現在這裡!我不想看到她,你讓她走!”
“宋陽!”宋瑾言的臉色微動,聲音用低沉,“不能對蘇姨這麼無理。”
腦子裡瞬間嗡嗡作響。
蘇姨……
蘇姨!
他說,蘇姨!
那我是什麼?
爲什麼是蘇姨,這幾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然而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情,眼前的一切我卻是看明白了。
他牽着蘇素的手出現,告訴我那是蘇姨。就算當初我親眼看到他和蘇素在一起的時候,他也從未這樣說過,還記得那次我生病,他讓我謝謝蘇醫生……
兩個月的時間,她終究成蘇醫生變成了蘇姨。而方纔所有人的欲言又止面面相覷好像都找到了答案,難怪一提到宋瑾言大家都三緘其口,誰也不願意多說。難怪張昊死活不肯給我手機……
我忽然就笑了,笑得自己眼淚撲撲的往下掉,揪住宋瑾言的手慢慢的鬆開。
我以爲我那麼努力,終究會得到我想要的
幸福的。我以爲他心裡是有我的,如果沒有我,他又何必在知道我喜歡他之後還對我那麼好,既然不喜歡我,爲什麼不狠心一點,爲什麼還要帶我看那樣的電影……
我真的以爲,他心裡是有我的,他也是打算和我在一起的……
我真的這麼以爲……
慢慢的躺回牀上,我的手在宋瑾言的袖子上留下幾個鮮紅的血印子。而手上的血不斷涌出,牀單上已經染了不少。
護士一進來,張昊急衝衝的將她抓到跟前。
“針頭掉了,快給她止血。”
宋瑾言臉上的表情動了動,卻終究沒有說話,只是定定的看着我,我也看着他,眼也不眨的看着他。
恨不得,能夠將這一張臉刻進心裡。
這樣,再也不用害怕想他的時候看不到他,再也不用害怕他被人搶走,裝在心裡,就再也不用害怕不能相守着過一輩子。
護士被張昊抓到牀邊,看着我滿手的血也嚇了一跳,趕緊的準備止血。
我呆呆的任由她抓了我的手開始止血,眼神依舊停留在宋瑾言的身上。
他已經不是我的了,我只能這樣,把他記在心裡。
做了那麼自以爲是的努力,我終究還是輸了,他終究還是站在了蘇素的身邊。
過了好一陣,我才收回自己的目光,我扭過頭不再看他們,面向張昊這邊,眼淚簌簌的往下掉。“你們走吧,我有點累,想睡一下。”
“陽陽……”蘇素遲疑的看着我,欲言又止。
“聽不懂嗎?”張昊忽然怒吼,“讓你們走!”
我看不到身後宋瑾言的表情,也沒有去看任何人的表情,微微的閉上眼,護士已經將血止,這會兒拿了橡皮管要繼續爲我打點滴。
我順從的伸了手給她,眼淚怎麼也止不住,連疼也忘了。
彷彿還記得兒時,生病的時候我總是害怕打針吃藥,但生病稍稍嚴重的時候,不打點滴卻好不了,每一次打點滴,宋瑾言都哄着我,將我的頭抱在懷裡,讓我別看。
“陽陽不怕,一會兒就好了。”
雖然每次都很害怕,但有他摟着我,心裡就踏實了許多。
這樣的宋瑾言,再也不會有了。
過了好一陣,身後才傳來一陣輕輕的腳步聲,是宋瑾言沉穩的聲音,和蘇素高跟鞋敲打地面的聲音。
他走了……
是真的走了。
我忍不住嗚咽出聲,他,再也不是我的了。
“不準哭……”
張昊糾結着一張臉瞪着我說道,“你說過你不會哭鼻子!”
……
我這輩子最大的幸福就是和他在一起,我纔不會哭鼻子!
不久前,自己信誓旦旦的話還清晰地在耳邊迴轉,而今天,他就已經和蘇素在一起了,而我卻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瑾言……”
蘇素遲疑的聲音在門口響起,伴隨着宋瑾言越來越近的腳步聲,最後停在我的身後。
“不要過來!”
我猛然出聲制止他繼續走過來,不想在他臉上看到不忍心的表情,我不要這樣的憐憫,不愛就是不愛,沒有任何的理由,再多的解釋都是假意,再多的安慰都無濟於事。
“你走吧,拜託你,你走吧。”我越哭越厲害,已不想再壓抑,任由自己不斷的抽泣
,“你走吧,不要、不要再來了。”
說完最後幾個字,我幾乎耗盡了全身的力氣,除了無力的抽泣,再也沒有任何的話語。
如果愛上他註定是一場劫難,從那一年,洱海旁許下承諾的那一刻開始,從我小心翼翼坐在他身後開始,也或者從更早,從他在公園發現我,並將我帶回家開始,我就已經註定在劫難逃。
18年的記憶彷彿電影一般在我的腦子裡不斷的回放,我記得每一個細節,記得每一年的生日,記得每一次的感動,記得每一次的開懷,更記得每一次小心翼翼在日記本上寫下那些秘密的心情……
我都記得,那麼清晰,怎麼也忘不掉。
往後,我該怎麼辦?
宋瑾言沒有離開,久久的站在我的背後,最後,又在牀邊坐下,伸手握住我的肩,我沒由來的一陣顫抖。
“陽陽,能不能不要這樣,你這樣我……”
“那你希望我怎樣!”
我猛然打斷他的話,一轉頭就碰上了他一臉心疼一臉不忍外加一臉愧疚的表情。
我真的,恨透了這樣的表情!
可終究還是對上了。
“你希望我怎樣?你說我該怎樣?”眼淚不住的掉落,我睜着迷濛的雙眼瞪着他,等着他給我一個回覆,“你覺得我應該怎麼樣?”
宋瑾言沉默了,握着我肩膀的手有些微微的顫抖,過了一陣慢慢的收起來。
我眼裡一向高大挺拔的宋瑾言,此刻卻顯得有些佝僂,坐在我的牀邊,深沉的看着我,雙眼深陷,“陽陽,我們……不可能。”
宋瑾言的話說得很慢很輕,可一字一頓,卻彷彿一把鈍刀,一刀一刀的割在我的心上,每一下,都那麼痛,痛的無法呼吸。
我怔怔的看着他,已經做得如此明顯,又何苦還要說出來,他是害怕我沒有領會到他的意思嗎?
從小他就教我察言觀色,在外人面前,我從來都是乖巧又懂事的孩子,只在他的面前任性,因爲只有他會無條件的寵着我,慣着我,不管我做什麼他都無條件的包容我……
他自己一手教會我這些,現在卻不相信自己了嗎?
還是,他明知道我什麼都明白,卻要站在他的立場上,一字一句的向我交代清楚,爲之前的種種畫上句號。
對他來說,是句號。
對我來說,卻是一串省略號。
我不知道以後的世界將會怎麼樣。
“非要這樣嗎?!”一旁的曹佳慧忽然開口了,“枉我一直覺得你就是宋陽的保護神,結果你竟然這樣傷害她!你知不知道,她每次說起你的時候,都那麼驕傲,那麼自豪,恨不得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她有多幸福……”
曹佳慧忽然捂着嘴哭了出來,“你怎麼可以這樣殘忍的傷害她!”
身旁的宋瑾言怔了怔,過了良久才低聲的道了一句,“對不起。”
一聲對不起,他錯了什麼?
他覺得他錯了什麼?
其實他沒錯,錯的是我,愛上的是不該愛的人。
雖然我一直不承認,但心裡卻清楚得很。
他是我的監護人,他是我,可以去依賴,卻不能夠去愛的人。
對不起,三個字便將我所有的勇氣都卸下,再也無力拾起,狠狠的閉上眼,“你沒有錯,但是我卻,卻做不到沒關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