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女孩子我不認識,也沒見過,大概是新來的。
看她的表情,應該也不認識我,更不知道我的身份,一臉遲疑又震驚的看着我,猶豫了半天才支支吾吾的道,“我、找宋總簽字……”
我有些尷尬的坐直身子,朝她笑了笑,“他好像沒在,要不,你待會兒再來?或者進來等會?”
女孩子趕緊擺手拒絕,彷彿撞破了不可告人的秘密,一幅驚恐的樣子,“我待會兒再來好了。”
話纔剛說完,便轉身大步離開,我坐在辦公室都能夠聽到走廊上她高跟鞋敲打地面的急促聲音。
我無奈的聳聳肩,好像我坐在這裡不太合適。
畢竟,公司還有許多的員工不認識我,也不知道我,就如同剛纔那樣,讓他們看到我懶懶散散的窩在宋瑾言的凳子上,遇上嘴快的,這會兒不知道已經有多少人知道老闆的辦公室坐了個年輕女孩子,還態度隨意半點不講究……
想想都可怕,我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算了,我還是換地方吧。
我一邊想着,一邊從宋瑾言的位置上起來朝樓上走去。
我剛走到辦公室門口,一陣熟悉的電話鈴聲卻忽然響起。
宋瑾言的手機?
剛纔坐在他的位置上倒沒有注意到他的手機放在辦公室。
我想也沒想的便折了回去,是陌生的固定電話號碼。
不會是業務往來吧?我微微皺起眉頭,那我接了合適嗎?
不過要是客戶電話,一直無人接聽好像也不怕好吧,反正我接宋瑾言的電話也不是第一次。
這樣想着,我便直接拿了手機接通電話。
“你好,宋先生。我們這裡是朝陽置業,你之前諮詢的蘿孟山兩居室已經同戶主聯繫了,這週末可以看房。”
蘿孟山?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應該是北江區那邊的一個高檔小區,因爲宏遠最初便是做地產開發,所以宋瑾言對整個江城的地產市場都有做調查分析,我也就耳濡目染多少知道一些。
他去蘿孟山看房?
好端端的看房做什麼?
心裡猛然升起一股不祥的感覺,宋瑾言要看房,二居室,還選在北江區那邊,他這是要做什麼?
“宋先生?”
電話那頭疑惑的再次確認,我這纔回過神來,“不好意思。”
聽到我的聲音,電話那頭楞了一下,“你是……?不好意思,我可能打錯了。”
“你沒有打錯,宋先生他現在不在,你晚些打給他吧。”
我悻悻的掛了電話,心裡說不上的失落。
宋瑾言爲什麼忽然要看房,卻又從沒聽他提過。
宋瑾言的秘密越來越多了,雖然他還是寵着我,和我一樣記得那些照片背後的往事,雖然我不想承認,卻又不得不承認,他離我真的越來越遠了,他還是那個他,卻又不再是那個他。
情緒忽然變得無比的低落,我放下手機,轉身朝樓上走去。
26層是頂層,再上便是樓頂花園了。
樓頂的花園是我小時候的天堂,原本只是簡單的種了一些花草,但因爲我時常到公司,又沒有別的玩處,在辦公室呆不久便鬧着無聊,便想要出門去玩兒。
記得有一次宋瑾言在開會,我一個人等了許久,所有帶過來的玩具都玩兒了一遍,宋瑾言卻還在開會,我自己巴拉在玻璃窗上看着樓下,忽然就很想出去玩兒,便趁着照看我的助理接電話的時候偷偷的溜了出去。
那個時候我還小,連電梯都不太會使用,更是沒有一個人坐過電梯,不敢坐電梯,便自己順着樓梯往樓下走。
助理接完電話發現我不見了,嚇得趕緊去通知了宋瑾言,宋瑾言丟下一會議室的人便跑了出來。
後來,是我自己走到一段壞了等的樓梯的時候,因爲看不見,上也不是下也不是,被嚇得哇哇大哭,也不敢再走。
宋瑾言找到我的時候,我正哭得厲害,一邊哭着一邊喊着‘叔叔快來救我’。
那一次,宋瑾言發了很大的火,後來,便將樓頂打造成了一個小花園,讓我等他的時候不至於那麼無聊,而也是因爲那一次之後,張叔也偶爾會將張昊帶到辦公室來加班,有了張昊的陪伴,我也就不再那麼無聊了,更何況還有樓頂的小花園可以任由我們搗鼓。
直到現在張叔都還拿這件事打趣我,說自從那一次之後,因爲宋瑾言的‘強制’要求,大廈的物業品質大大提升,再沒有路燈壞掉的情況,哪怕是平時極少有人走的樓道。而我長大之後,來公司的時間變少了,樓頂的花園也成了宋瑾言偶爾休息的場所。
往事還歷歷在心,可我們……
樓頂的花園留下了太多的回憶,就連最大的一株三葉梅,都還是我和宋瑾言一起種下的。
記得當時植樹節,老師要求每位同學都要回家和家長一起種一棵樹,還要將照片交給老師,並且寫一篇種樹的日記。
誰知道到了週末的時候宋瑾言卻連續加班,根本沒有時間陪我,我不滿的給宋瑾言打電話,告訴他如果他再不回家,我的家庭作業都完不成了了。
宋瑾言一聽也着急了,讓張東來家裡接了我到公司。
到了公司宋瑾言還是一直開會,我不高興的一個人窩在辦公室等他,宋瑾言卻忽然出現,變魔法一般的拿出一棵三葉梅,說要帶我去種樹。
我原本陰霾的心情頓時樂開了花,屁顛顛的就跟着宋瑾言跑到了頂樓,跟着宋瑾言兩人在一隻大花盆裡將三葉梅種下。
我一邊拍土一邊問宋瑾言,“叔叔,這是什麼樹啊?”
“這是三葉梅。以後會開很多漂亮的花,還會長滿整個花架。”
我似懂非懂的點頭,心裡期盼着我的三葉梅能夠快一點長滿整個花架,然後再開滿漂亮的花。
宋瑾言種完三葉梅便繼續回去開會了,我自己在辦公室寫着日記等着他。
而如今,三葉梅早已經長滿了整個花架,我也不再是連三葉梅都不認識的孩子,宋瑾言卻依舊是我心中的那個宋瑾言。無所不能,也無人能替。
然而他……我卻覺得他離我越來越遠,越來越不真實了。
我沿着樓梯邊上樓邊回憶,走到樓梯口,卻發現樓頂有人。
因爲被濃密的三葉梅擋住了身影,我只能聽得到說話的聲音,是個女人,聲音聽起來有些耳熟,卻一時間想不起來在什麼地方聽到過。
“爲什麼不可以?我沒有其他的意思,我
就是想離你近一些。”
女人的聲音有些急切,好似與人在爭辯,我左右猶豫,並沒有偷聽別人的習慣和愛好,正打算轉身,響起的男聲卻讓我頓時邁不開腳。
“不行!別說蘭苑,你最好連西江區都不要選擇!”
堅決的語氣熟悉的聲音,是宋瑾言!他竟然在這裡,那和他說話的又是誰?
兩人之間陷入了短暫的沉默,我原本要轉身離開的步子卻怎麼也邁不開了,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靠近花架。
三葉梅隱去了他們的身影,也掩蓋了我的腳步,誰也沒有注意到我的靠近。
“我連住在哪裡,都不能自己選擇了嗎?”
女人的聲音帶着些哭腔,卻又帶着些無奈,“我知道你心裡還在怨我,但我真的只是想離你近一點,難道也有錯嗎?”
“你可以選擇。”宋瑾言的聲音依舊帶着些不悅,“但所有的選擇都要承擔後果,我說得很清楚了。”
所有的選擇,都要承擔後果。
我忽然想笑,我不就是他選擇的結果嗎?而選擇跟着他走,選擇信任他,依賴他,也是我自己的選擇。
後果呢?
他說到公司來開會,開完便回家。
事實上呢?他真的是來開會的嗎?我怎麼就忘記了這個熟悉的聲音,每次都柔聲的告訴我要小心傷口,不要碰撞,抑或叮囑我消炎藥要按時吃……
租房信息,是替她看的吧?只是爲什麼他要她一定要尋一處離蘭苑遠一些的,甚至連西江區都不行?
他在避開什麼?
而她竟然提到了蘭苑,她打算租住到蘭苑裡面來嗎?
我無法控制自己渾身顫抖,他們到底想要做什麼?既然在一起,爲什麼不光明正大的在一起,爲什麼不說出來?
至少……
說出來我的就死心了。
“後果是什麼?爲什麼我的存在需要經過她的允許?”蘇素的聲音陡然提高,帶着不可置信的質疑。
她?是說我嗎?
宋瑾言沒有答話,而是忽然轉身大步的離開,蘇素忽然衝了上去,從背後抓住宋瑾言的手,猶如上一次我看到的那般,她從背後抱住宋瑾言。
宋瑾言頓住腳步,沒有甩開蘇素的手,只是沉默的站在原處,蘇素情緒激動的上前一步,“你別走,你不願意我不住那邊便是……”
說話間,蘇素已經站到宋瑾言的面前,伸手抱住宋瑾言。
他依舊沒有推開她,更沒有發現我的存在!
我怔在原地,看着他們擁在一起,看着他的手緩緩的擡起,輕拍她的肩,“蘇素,你別這樣……”
騙子,都是騙子!
難怪他毫不介意我在家裡掛滿照片,原來早已經做好打算替她另尋住處,也沒有想過讓我知道他們的關係,所以纔要讓她住得遠一些,甚至西江區都不行。
他又打算,要瞞我多久?
我爲什麼要出現在這裡,撞見他們在一起,所有刻意隱瞞的真相都被我撞破,讓自己如此難堪,如此難受。
眼淚止不住的滾落,雙手垂在身側,手機被我狠狠的拽在手裡,我就這麼站在原處,直直的瞪着眼前的兩個人。
“陽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