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瀰漫開酒的甘醇,夾雜着一股厚重的血腥氣。
那人在門外靜守了片刻,竟轉身往外走。
廖睿城擡起手臂,將酒窖天花板不停晃動的燈泡一槍打爆,四周即刻陷入了黑暗,然後他衝了出去。
如果等那人去喊了其他人過來,情況更爲糟糕。
他和虞嫣然一個都走不掉!
兩人靠着木門扭打起來,不分上下。
虞嫣然在門後急得冷汗如雨。
“你已經沒有子彈了,束手就擒吧!”亞瑟的手中是一把明晃晃的手術刀,廝打中在廖睿城的左臂上割開了一道口子。
他是救人的醫生,亦是殺人的屠夫。
自十年前退出了醫界,手術刀在他手裡便變質,成爲劊子手的工具。
廖睿城沒有說話,格擋住他揮來的進攻,一記重拳將亞瑟打退回了地窖。
“別裝了,你是廖睿城!”亞瑟扶住牆,抹着嘴角滲出的血沫,陰沉沉說道。
只要揭露了廖睿城,思思因愛生恨,就不會輕饒他,而雷森更容不得他如此欺騙自己愛女的感情!
廖睿城和虞嫣然,都得死!
他腦子裡正飛快的盤旋着,後腦勺突然傳來劇痛,隨後人事不省的倒在地上。
虞嫣然還保持着原來的姿勢,手中緊握着的酒瓶四分五裂,倒地的亞瑟後腦勺逐漸流出一大灘鮮血。
她哆嗦着說:“廖……睿城……我殺人了……。”
“他死有餘辜!”他摟住她,沉聲說:“趕緊離開這兒!”
“不!”虞嫣然卻推開他,“你走,我留下。”
“嫣嫣,你瘋了!”廖睿城簡直氣急敗壞。
他的小女人是朵溫室的嬌花,見不得一丁點血腥。今天的事已經很大程度打擊她了,要再把她留在一堆死屍中間,還不得天天做噩夢!
虞嫣然在黑暗中輕輕笑了笑,“京懷南說我一無是處,我確實沒什麼用。但是,我會努力在你身邊做到勇敢,相信我!”
“這個混蛋!”若是京懷南此時出現在跟前,廖睿城會毫不猶豫往他嘴裡塞一把刀片,要他胡說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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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思,到底怎麼回事?!”雷森板着臉,怒氣沉沉,和往日的風度翩翩判若兩人。
他在去機場的路上,莫名接到了一個匿名電話。
於是火速趕了回來。
結果看見的情景令他大吃一驚。
他的私人酒窖裡,虞嫣然衣衫不整昏迷着。在她旁邊,橫七豎八倒着幾具直挺挺的屍體。
那些人皆是被一槍斃命,身上卻不止一處槍傷,可見開槍之人當時是如何瘋狂。
殺人兇器就在亞瑟的手裡,他本人也受了傷,一直未醒。
醫生正在爲他做診治。
那些人經查都是些有案底的亡命之徒,要沒有人特意放行,根本無法進城堡半步。
雷思思蒼白着小臉嘴巴緊抿,一言不吭。
她沒想到是這種結果,那個亞瑟做事太讓人失望了!
“思思,就算你什麼都不說,我也猜到了事情的經過!”雷森一臉痛悔,“你從小身體羸弱,和你媽媽一樣心臟殘缺,爲此我對你百般疼愛,想要在你有限的生命裡儘量彌補你。可沒想到,你的言行舉止一再讓我失望!”
“回房間收拾一下,即刻讓人送你回法國!以後你就待在那兒,不許離開半步!”
雷思思勃然變色,“不!我不回去!”
她怎能離開這裡?廖睿城還沒有完全屬於她,那個虞嫣然的心臟她還沒有拿到!
一擡頭,正看見她恨得牙癢癢的女人醒過來,撫着額頭從牀上坐起。
雷森聽見身後的動靜,眼眸一亮,匆匆走過去扶起她,“醒過來了?有沒有哪裡難受?”
虞嫣然見是他,眼淚順着光潔的面頰流下來,“那些人……他們對我……。”哭聲脆弱無力,讓人聽着不覺心疼。
雷森想也沒想,攬住她的肩膀安慰:“沒事了,什麼都沒發生。”
“他們說,你早就去機場了,趕不回來救我的,讓我死心。”她抽泣着,斷斷續續地說。
她的髮絲散亂的灑在肩上,脖頸和手臂裸露的肌膚上青痕遍佈。憔悴無血色的小臉,淚水縱橫,水汪汪的大眼睛滿是驚恐和倉皇,看上去無助又惹人憐愛。
雷森的心軟了又軟。
他雖然有無數個女人,卻最反感用強。因爲在他的觀念裡,男女歡好是讓人愉悅的事,求的是兩情相悅,相互吸引,方能體會到其中的妙處,用強迫的手段和低等下賤的畜生沒什麼區別。
也正因此,虞嫣然雖然讓他產生了興趣,除了第一次迷魂術失敗,他一直以禮相待。
“爸爸,你不會真的被這個賤女人迷住了吧!”雷思思一臉不敢相信,“她之前勾引過睿城,還有個未婚夫,早就被弄髒了!你要女人,什麼樣的沒有,爲什麼一定是她!”
雷森也不明白自己最近爲什麼有些沉淪。
按道理說,他已不年輕了,雷思思成天掛在嘴上的“愛”他很無感。
他從不相信,這世上真會有什麼至死不渝的愛情。
“她只是一個活體,一個裝載着我要的心臟的活體!”
“夠了,這件事有待商榷,我會高價徵求和你匹配的心臟,你別再打她的主意,畢竟這是條活生生的人命!”
他的怒意瀕臨爆發的邊緣,一點都不想在虞嫣然的眼裡,自己是一個殘暴嗜血的惡魔。
“哈哈哈!”雷思思狷狂的笑出聲。
她花心冷血的父親,這是要栽了嗎?竟然和她站在這裡冠冕堂皇的談人權?
那個殺人不眨眼的,眼裡只有錢,權,女人的獨裁者到哪裡去了?
“思思?”
在她身後,淡漠沉寂的聲音徐徐響起。
“睿城,我爸爸他不要我了,我們離開這兒,去任何地方都可以!”雷思思奔過去,蹲在他的輪椅旁邊,可憐兮兮的擡起頭看向他。
這一刻,她就像個被遺棄的無辜小女孩,美麗精緻的臉上全是對他的依賴。
可是廖睿城心裡非常清楚,這只是她迷惑人的假面,在她美麗的外表下,藏着一顆無比骯髒殘忍的內心。
他還沒有回答,就聽下人來報:“伯爵,亞瑟先生醒了,他要求見你。”
“他還有臉見我?!”雷森冷笑,“沒讓他和其他人一樣的下場,我已經很寬容了!”
要不是看在思思的病,後續仍需要亞瑟的跟進治療,這時候他早該是個死人了。
這時,虞嫣然忽然趁着所有人不注意,抓起桌上的水果刀,向廖睿城刺去。
變化突如其來,令所有人猝不及防!
出於本能,廖睿城快速舉起手臂阻擋,袖子被刀鋒劃破,鮮血淋漓,露出了裡面深可見骨的傷口。
“睿城!”雷思思慌張之餘,衝着虞嫣然吼道:“你做什麼!”
虞嫣然手中的刀被奪下,望着輪椅上的廖睿城,悽然含淚:“廖睿城,你毀了我的一生,我要和你同歸於盡!”
“啪!”雷思思怒極,上前給了她一巴掌,反手又是一掌。
她兩邊的臉頰立刻紅腫起來。
明明可以躲開的,但旁邊就是尖尖的桌角,她怕自己側身一讓,小腹會撞上桌角,便硬生生受了這兩巴掌。
雷思思猶不解恨,從下人手裡拿過那把水果刀,往她那張我見猶憐的小臉上狠狠劃去,被雷森扣住了手腕。
“夠了,還沒鬧夠!”雷森忍無可忍,亦給了雷思思一巴掌。
“爸爸,你太偏心了!”雷思思捂着半邊臉,終於流出了眼淚,“睿城被她刺傷,你什麼都不問!我不過打了她,你就出面維護!她到底給你灌了什麼迷魂湯!”
“睿城,我們走!我再也不想看見他們了!”
男人幽深如墨的目光落在對面默默垂淚的女人身上,放在膝蓋上的雙手,蜷緊,鬆開,再蜷緊。
那個傻女人,爲了掩飾他手臂上的傷口,假裝刺向他,其實也只劃破了那層衣料,袖子上的血全都是她自己留下的。
她在用自己的方式保護他,而他此時,卻什麼都做不了!
看着她捱打,他差點衝上去殺了那個瘋狂的女人!打的是她的臉,疼的卻是他的心!
雷思思揮退了傭人,主動上前推動輪椅。
身後,只聽雷森急切的聲音響起:“你的掌心在流血!”
“是嗎?剛纔我的情緒太激動了,沒留意。”似乎是觸碰到了傷口,她抽着冷氣。
雷森急衝衝的吩咐:“都愣着做什麼?去喊醫生過來消毒包紮!”
“噁心!”雷思思聽不下去,加快了腳步。
門外,亞瑟被人攙扶着慢慢走來。
他的頭部裹着厚厚的紗布,腦後被碎裂的瓶口砸到,傷口很深,又遭受了重擊,被診斷有輕微的腦震盪。
“小姐……。”
雷思思正心煩着,“你不好好躺着,到處亂跑做什麼!”
“我要告訴你們,廖……。”
廖睿城忽然悶哼一聲,按住了自己的左臂。
雷思思立刻俯下身,關切的問道:“是不是傷口很疼?你再堅持一會,回房間後,我給你用最好的止痛藥。”
兩人漸漸走遠,留下一臉凌亂的亞瑟。
發生……什麼事了?
爲什麼思思對廖睿城那處新添的傷口毫不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