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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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目光慢慢的從地上那對身影空洞的轉到右上方的壁燈上,燈影浮華,一時間迷了人眼,眼前朦朧一片,就如夜裡泛舟一般。

當她僵硬的挪動腿腳時,不小心就撞到了牆上的裝飾物,雖然聲音不大,可還是驚動了暗影處的兩人。

“誰——”徐暖曦聲音驀地拔高。

晨曦捂着頭,就看到顧唯安和她雙雙走了出來,目光齊齊的落在她的身上。她張了張嘴,木訥的望着他們,一時間她的喉嚨就像被什麼卡住了一般,什麼聲音都發布出來。

徐暖曦望着她的目光漸漸的清亮了幾分,她的眉角微微挑起,“是你啊。”她的語氣中又是往日那種志得意滿的語態。

顧唯安眉色淡淡的,他只是漫不經心的望着晨曦,晨曦的目光在掠過他時,有一絲慌亂。

她暗暗呼了一口氣,“不好意思,打擾了。”她用盡力氣轉過身,剛剛邁出一步,就聽到身後傳來暖曦的聲音。

“我和唯安決定結婚了。”

晨曦身影一頓,她直直的望着前方,許久才發出一個聲音,“那很好啊。”

“這如果是你的真心話,我會覺得很高興。不管怎麼說,你是我的姐姐,這一輩子都不會改變的事。”徐暖曦定定的說着,目光下意識的瞥向顧唯安的臉色,她看着他的臉緊緊的繃着,光線晦暗不明,他的臉色亦是如此。暖曦咬咬牙,“你和小舅既然已經結了婚,有些事已經是砧板上的事了,誰也無法改變,這一生我都不會叫你一聲‘舅媽”,但是我也祝福你和小舅。”

顧唯安蹙了蹙眉心,“走吧。”

徐暖曦望着他,微微彎了彎嘴角,“好。”

兩個人徑直從晨曦的身旁走過,晨曦緊緊的掐着自己掌心,緩緩的擡起頭來,“我也祝福你們。”

有一剎那,她似乎感覺到顧唯安的手輕若的動了動。也許那也只是她的幻覺而已。他對她從來就沒有一絲感情吧。

晨曦恍惚的回來,冷西見她的臉色比剛剛蒼白了些,遂問道,“怎麼了?”

晨曦漫不經心的扯了扯嘴角,“沒事。”

冷西怔怔的望着她,目光考究,沒一會兒,她的目光定住了,一時間定在晨曦的身後,她微微眯了眯眼,看着顧唯安和徐暖曦向門口走去。忽然之間她像是明白了一切。

冷西看着那兩人慢慢的走到大門口,顧唯安在踏出大門的那一瞬,目光突然瞥向了他們所在的方向。

晨曦是背對着他的,自然不知。可是她卻深深的看清楚了。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錯過了就是一輩子。不是誰都會在原地等着誰的?經歷了那麼多誰也不是最初的誰了?曾經那個視她如敝履的顧唯安你是不是也感到不安了。

冷西微微揚了揚嘴角,“我們回去吧。”

晨曦驀地點了點頭。

兩個人出來的時候,正巧一輛銀灰色的車子從他們身邊擦身而過。晨曦怔怔的望着那車。

冷西出聲問道,“是顧唯安的車。”她的語氣很肯定。

晨曦呼了一口氣,勾了勾嘴角,“是啊,雖然離了,可一切還是記得那麼清。比如他喜歡什麼顏色,不喜歡吃什麼——”揮之不去。

晨曦心想道,愛過總會留下痕跡的。

晚上回到家的時候才,陳湛北已經回到了家。工作跳動在即,他反而輕鬆很多。他擡眼望了一眼晨曦,“回來了?電影還好看嗎?”

晨曦坐到他右手邊的沙發上,她呼了一口氣,“沒有網上說的那麼好看,期望越大失望越大,我覺得挺普通的。”

陳湛北不置口否的笑笑,眉眼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從一旁拿出一個袋子遞給她的手邊,“上次丟在我車裡。”

晨曦眼角抽了抽,她望着那晶瑩剔透的玻璃球一時間不知所措,她怔忪了幾秒,才抽出手去拿,拿到手的那一刻,她突然覺得異常的炙熱。她拿出一顆放在掌心。

陳湛北眯了眯眼,“怎麼突然想起玻璃球了?”

晨曦眸光微轉,握着掌心的玻璃球,“一時興起。”

陳湛北勾了勾嘴角。

不過第二天,晨曦就把那包玻璃球給扔到垃圾桶了。

陳湛北不喜歡下雨天,一到下雨天,他總會莫名的心煩氣躁。離開D市這天,連續酷熱的天氣突然下起了暴雨。原本早上的就要出發的他們因爲暴雨一直推延到傍晚。

此時雨勢依舊不減。

隨園。

陳湛北盈盈的立在飄窗前,晨曦打開門時,屋裡的光線暗淡,她靜靜的望着陳湛北的身影,忽然之間覺得他的身影看上去是那樣的孤寂與無奈。一時間她定在那兒,有些恍惚。竟忘了進來的目的。

陳湛北感到身後氣流的變化,驀地轉過頭來,目光很快的又恢復成往昔的模樣,“什麼事?晨曦。”

晨曦微微顫了一下,她快速的斂去自己的神色,“喔,秦叔叔說雨勢變小了,我們可以出發了,不然就得半夜才能到那。”

等她的話說完,陳湛北已經走到她的身旁了,陳湛北足足比她高上一個頭,晨曦揚起下巴與他相視着,陳湛北抿了抿嘴角,“是該出發了。”

他牽過她的手,眉頭微微一蹙,“手怎麼這麼涼?”

晨曦握了握手,“還好啊,你的手也很涼啊。”他的手掌一向溫熱,今天倒是奇怪了。

陳湛北的嘴角浮起了一絲微笑。

東西已經全部收拾好了,其實也沒有多少東西要帶。過去後,自然會重新採辦的。陳湛北撐着傘,先送晨曦上了車,隨後他從另一側上去。

車子平穩的行駛着。晨曦望着窗外的雨幕,心也變得沉重了幾分。大概在她剛被徐和平接回來的時候吧,她的腦子裡無數次有過離開這裡的念頭,可到底那時候沒有勇氣。

舉目無親,這是她那時候最長默唸的詞。等到她高考時,三個志願,她通通填的是外省。到最後,徐和平還是把她和暖曦安排在本市一所大學裡。他是不是想她們兩姐妹一輩子不分離呢?

“還有幾個小時,累的話就先睡一會。”陳湛北輕聲說道。

晨曦回頭,給了他一個笑容,她慢慢的平復下自己的心境,側了側身體,把頭靠在他的肩上,鼻息間他的氣息縈繞。

沒過多久,晨曦睡意襲來。她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聽到陳湛北的手機響起來。

“我們已經上路了。”陳湛北刻意壓低自己的聲音,頓了頓,“爸,很抱歉,比起你們,她更需要我。”晨曦的心漸漸的放下來,心裡柔軟一片。

過了好一會兒,大抵是那邊的人在說什麼。

陳湛北一直沉默着。在晨曦迷糊之際,陳湛北再次開口,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果決,“不,我不會後悔的。這一生我,我只後悔過兩件事,晨曦和我不會再走上當初我和茗秋的那條路。”

只是一瞬,她的心頭縈繞上一種迷糊的感覺,說不清道不明。她實在太困了,眼皮沉沉的像是被澆水粘住了一般。

茗秋,茗秋,好像一個人的名字,是誰?她是誰?

後來的事她再也不清楚。

陳湛北掛了電話,片刻的沉默,他轉頭看向窗外,因爲雨天的關係,天已經完全黑下來。

“還有三個小時才能到。”秦州好像知道他在想什麼似的。

車內靜謐着,只有雨刷器發出的聲響。

陳湛北呼了一口氣,“不知道這雨要下到什麼時候。”

“明天會是個好天氣。”秦州應道,“陳部,好像你每要換一個地方,出發那天都是下雨天。不過第二天總會是個大太陽。”

陳湛北的嘴角浮起一笑若有如無的笑意。雨後的太陽確實動人。他轉過來目光落在晨曦的臉上,那清俊的眉眼慢慢的變得柔和,手指輕輕的覆到她的眼角。

晨曦醒過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枕在陳湛北的大腿上,她瞄了眼車上的時間,沒想到自己這一睡都睡了兩個多小時了。

“你怎麼都不叫醒我。”其實她是有點擔心自己把他的腿給壓麻了,“你動了動?”他的褲子皺皺的一團。

陳湛北嘴角輕輕一動,“還好,只是——”

“什麼?”

“口水。”

晨曦臉色微紅,完全不相信,卻還是摸了摸嘴角,隨後她嘴角抽了抽,確實流口水了。“回頭我給你洗洗。”

“嗯,我不嫌棄的。”陳湛北揚起了笑意,看着這樣的她,他突然想到她高中那會吧。那天他正好去徐家有事,碰巧這丫頭回來,當時是和冷西兩個人。兩個人小丫頭一人手裡拿着一隻雪糕,一邊吃一邊說着話,根本就沒有發現陳湛北的存在。

晨曦指揮着,“你先上去,我去廚房到點果汁就來。這碟子明天就要還了,我們今天跳着看。”頓了頓,“不知道老師會不會發現我們不在。”

原來兩人翹課回來就是看某部韓劇。陳湛北揚了揚嘴角。

“我要喝葡萄汁,你加點冰。”冷西一點都不客氣。

“葡萄汁太麻煩了,只有橙汁。”晨曦說着還咬了一大口冰淇淋,“好涼。”她兀自的說着,朝着廚房走來。當時他正在廚房倒水,也沒有想到晨曦會走進來。

她一手舉着冰淇淋,又忙着看手機,就這樣直直的撞到陳湛北的胸口,融化的冰淇淋把他的襯衫

溼了一大塊,粘粘的。

陳湛北至今都記着晨曦當時的表情,驚恐不安,隨後躲避無措,“對——對不起,小舅。”她的眼底滿是懊悔,乾乾的就用手在他的胸口胡亂的抹着。

“怎麼辦?”那一天他也不知道抽了什麼瘋。

“啊?”晨曦驚訝地睜大了雙眼,腦子一時間空白一片,“你脫下來,我給你洗洗。”

陳湛北突然覺得胸口剛剛被撞了的一下,有點冰火兩重天的感覺,他看着她,眼神一閃。瞬間而已,情已是變化莫測。

“等我換下來吧。我今天還有事先回去了。”他匆匆離去。可是沒過一會兒,他又折了回來,剛剛那一幕,他竟忘了拿東西了。可是也對虧了這一趟。

冷西估摸着半天沒見晨曦上去,就自己下來了。兩人在廚房搗鼓着。

“你說暖曦他舅舅怎麼那麼小氣,還真讓我帶他洗衣服。我就是不小心而已。”

“你該慶幸了,他沒有讓你賠。你要知道他們穿的衣服,可不便宜。”冷西冷冷的說着,還咂咂嘴,“不過她那個小舅長得可還真這不錯,他沒結婚吧?”

“沒。真是奇怪了,你說他工作又好,長得又帥,怎麼就沒結婚呢?也該結婚了,不然就太老了。”

“是啊。呀——”冷西一聲驚叫。

“怎麼了?”

“他要是沒結婚,你可以考慮一下啊。你嫁了他,將來徐暖曦就是你的晚輩了,喊你舅媽呢,以後見着你絕對要對你低頭。”

“你瞎說什麼呢?我們是親戚!!!”

“又沒有血緣。”冷西嘀咕着。

“我生氣了!”

陳湛北沒有再去拿東西,他的嘴角溫柔的動了動,轉身離去。

思及此,他不由得勾了勾嘴角,“下週一你先去**小學。”

“我以爲是你的秘書呢。”她輕聲說道。

“行啊,我很願意。”陳湛北點了點她的鼻頭。

晨曦抽了抽嘴角,恍然想到什麼,“對了,茗秋是誰?我剛剛好像聽到這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