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人生只若初見

自從慕輕塵的劍意將所有人都給驚動了之後,林宿便是決定在他隔壁住下,甚至連韓師兄,與那位正陽真人的二弟子王師兄也是一齊在這座庭院中住下。

整個朝玉別院之內,共計是二十餘座庭院,而單單在慕輕塵這周邊幾座庭院之內,卻全部都被各位修士所住滿,等同於他現在是身處於數十位修士的環繞之下。

這等貼身的保護,即便是有哪位刑罰府或是鎮山殿的修士想要過來拿人,連最外圍的庭院都進不去。

朝龍府在九大學府之中,原本便是聲勢僅次於昊穹府,在對待旁人的挑釁上面,更是從來就不會懂得什麼叫做讓步,連首座、首席長老都發話了,下面的弟子就更沒有什麼好怕的。

如此一來,慕輕塵自由活動的空間也是被壓縮到了一個極限,別說是想要如同孤峰上那般,兩道真氣並運而演練劍術,就算是想要找一個時間,清淨點的地方休息劍術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他現在只能日月顛倒,白天休息,日暮月升之際便是提劍而舞,等到那天光大亮之際,便回房睡覺去,這般生活,卻也是讓他避開了諸多的麻煩,甚至是有種感覺,這朝玉別院的修士都彷彿已經遠離了他的生活,再一次迴歸到孤峰之上。

至於之前那件事情的緣由,那位韓守業韓師兄也是給了他一個非常明確的答案。

青辰道掌教明霄真人即將進入元辰閣,而那位文辰殿的首座‘明瀚真人’卻是下任掌教之位呼聲最高的一位,朝龍府長老明落,白凌府長老牧雲月,玄夕府教習楊儀,軒命部統領付息……這些人全部都是明瀚真人的至交好友。

如此自白的說法,慕輕塵再不明白那就是有問題了,權利鬥爭,無論是在那個世界都是永恆不變的爭鬥主題,從未停歇,即便是在這等修道之士的世界中也是一樣。

但這等爭鬥彼此之間也是有着非常明確的尺寸,明翰真人一方落敗,立即便是主動辭去文辰殿首座之位,外出遠遊,乾脆利落地離開了青辰道。

而莫求山等人卻是不知因爲某種原因,仍舊是留下來妄圖翻盤,最終卻是潰敗,所以便是要受到另一派打壓,即便是明知道無法對於這等化神境修士造成任何威脅,慕輕塵這等弟子便是成爲了最佳的打擊目標。

怪不得莫求山說過要百年之後纔會回來,青辰道掌教之位,根據萬年傳承而來的傳統,百年之後便是要換換位置了,一面是爲了給擔當掌教之位的修士留下足夠的修煉時間,另一面也是爲了平衡青辰道中的各方勢力。

沒有一個派系能夠聯繫在臺上站住兩屆掌教之位,下任掌教的位子,即便是現今聲望最高,掌握鎮山殿,統率監察部的明虛真人都不可能上位。

這並非是實力問題,而是長老院與元辰閣聯手壓制的結果,沒有人願意看到出身於同一個派系的人物,連續佔據着青辰道大權兩百年,這也是昊穹府一脈雖然鼎盛,但卻是始終無法將其他派系徹底壓倒的原因所在。

這其中所潛藏的諸般利益糾紛,並非慕輕塵現今所能夠參與進去的,也只有在這朝玉別院之內,在荀玉真人與正陽真人,或者說是整個朝龍府這座大山的庇護下,他才能夠安然無恙,這座大山,無論是現在,亦或是將來,都將是他最爲堅定的一道屏障。

慕輕塵仍舊在這別院之內,不緊不慢地修煉着真氣,眨眼間又是半年,期間林宿與韓守業不止一次來找他,想要讓他儘快凝聚煞氣,但慕輕塵卻全部給回絕了。

並沒有以什麼藉口來瞞騙,只是一口咬定是師尊所述之言,不得違抗。

莫求山雖然是說了一到三年的時間,但這番變故,也不知沈泊那邊會不會出現什麼意外。

但無論如何,他心中都已然打定主意,在沈泊沒出現之前,他只管一心一意修煉真氣,打熬道基便是了,這個時間無論是三五年,亦或是十年,他都不會改變。

即便是沒有煞氣又如何,兩道真氣相輔相成之下,成就也不亞於這些依靠着天罡地煞而鎮壓氣海的修士。

無論是煞氣或是罡光,最終的目的都是爲了鎮壓氣海,而上古之時的修士們,可沒有發明出罡煞鎮海這般修煉方式,但仍舊是成批地鎮海、明心乃至是化神橫行。

他現在不急,一點都不着急,與其讓自身修爲突飛猛進,以超越所有人的姿態跨入更高層的境界,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給吸引過來,還不如繼續保持着現在這般。

沒有人會花費大力氣去關注一位破四境的小修士,即便這個人曾經拜入在一位化神顯唸的高人門下也是如此,修爲境界纔是決定一切的力量等級,破四境,相比於那些高高在上的罡煞、鎮海,實在是太微不足道了。

正陽真人的弟子,那位王師兄也是與他的師弟,以及一衆長老的弟子都已經離開,半年的時間,已經足夠讓青辰道內部完成一系列的利益資源分割,對於之前所發生的事情,也是在衆人的努力下,逐漸淡忘。

修士宗門的內部爭鬥,若非是進入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刻,絕對不會撕破臉皮趕盡殺絕,百年便是一屆風水轉化,若是你沒能將全部敵人都給殺絕,那麼就等着報復吧。

而在諸般仇怨積累之下,這個宗門自然也就是沒有繼續存在的意義了。

能夠傳承萬年的宗門,其中自然是有着自己的一套機制來應付幾乎一切事件,其中更是將這些權利的紛爭給包裹在其中,沒有人敢奢望這些身居高位的修士們就能夠保持一生廉潔,即便他們不伸手,也不能保證下面的人眼饞。

半年時間,慕輕塵幾乎是沒有走出過這座院子,那庭院之內,每一塊石板都被他踏遍,長年累月下來,朝夕運氣踏步在期間,卻是留下了一大片深刻的腳印。

兩道真氣幾乎已經是進入到所有破四境修士都不敢相信的程度,甚至比某些聚煞境的修士都要深厚幾分,而論精純度,更是近乎是逼近與凝罡境。

直到蘇暮雪的出現,慕輕塵的生活纔開始偏離原來的軌跡。

按照林宿的說法,半年的時間,已經是讓青辰道內部對於這件事情淡化了不少,而他終日呆在這庭院之內,也不利於修爲的進境,不想凝聚煞氣無所謂,最重要的是不要把自己的道心給困沒了纔是。

韓守業已經奉命出山,前往外道歷練,而林宿卻是被荀玉真人調到朝龍府之內,參與各種事務管理,也是爲了下一代權利交接而開始做準備。

如此一來,原本人聲鼎沸的朝玉別院,只剩下了慕輕塵一人,蘇暮雪卻是奉了師命,前來教導慕輕塵修習事宜。

整個朝玉別院之中,就剩下他們兩人,雖然兩人之間的住所隔得極遠,但由於年關將近,雜役們除了平日裡三餐送飯,以及打掃別院之外,其他時間幾乎沒人過來。

…………

清晨時分,已經改變了作息時間的慕輕塵走出房門,腰間攜着那一道沉碧法劍,漫步在這座極爲熟悉的庭院之內,雖然是已經得知蘇暮雪到來的消息,但無論是他或是她,彼此之間都沒有見面的意思,心念之間,卻是存在着那一絲的淡淡的羈絆。

但今天,當慕輕塵走出房門之際,卻是看到了那一張魂牽夢繫的面孔,即便是半年以來,不曾見過一面,但仍舊是未曾忘記。

就如同許多人心中那般,即便是光陰將其容顏抹消,即便是千百年的時間,最初留在心間的那一份感動,那一份最爲美好的記憶,卻是從未曾忘卻。

人生之若初見,無論當光陰流逝,事變景遷,人已非人,最初的那一份笑顏,永遠地印在心間,無論是過去現在,亦或是在那漫長的未來,都將成爲他此生最美好的回憶之一,並將永遠刻印在記憶中。

半年的時間,慕輕塵只感覺如同是諸天星辰千萬年的幻滅之間,這一刻,如若永恆。

“你還好嗎……”半年之後再見,亦或是相距一年半後第一次正式對話,仍舊是這一句話,心中思緒萬千,千轉百回之後,卻是空蕩蕩的一片,只剩下這一句彷彿是包含着一切的話語,那是來自於心底最爲純粹的訴說。

“一切安好……”話音剛落,蘇暮雪卻是‘噗嗤’一笑,笑得那是如此燦爛,這一刻彷彿是世間萬物都隨着這一霎那的笑顏而展現出最爲絢麗的色彩。

慕輕塵幾乎是看得呆了,整個心神都沉浸在這笑顏之中。

“你這人,一年半兩次見面,都問的是這句話……”相比於慕輕塵的淡然,蘇暮雪卻是並沒有半點拘束亦或是羞澀的意思。

“看見你,太過欣喜。”慕輕塵思索了一番,平靜而誠然地說道,兩段人生,在兩個世界,數十年來記憶中所存在的那些撩人心絃的甜言蜜語,在此刻都如同是被某種力量完全遮掩起來一般,竟是一個詞句都想不起來。

聞言,蘇暮雪臉頰之上卻是浮現出一片緋紅之色,十餘年來靜修心神而凝練出來的強大意志力,卻是讓她很快便是控制住心中那股沉寂已久的情愫,臉色隨即恢復如常。

“怎麼,都到這裡了還不請我進去?”蘇暮雪好奇地探了探身子,彷彿是要看慕輕塵身後那間房間內潛藏着什麼秘密。

慕輕塵苦笑道:“還是不要進去了,半年來我就沒怎麼清理過……”

“不是還有符紋淨除積塵嘛……”蘇暮雪嘴上雖然這般說着,但是卻沒有想要進去的意思,放棄了這般舉動,反而是退了一步,轉身緩步朝着庭院中的空地走去。

這座庭院的中央之處,卻是種植着一顆巨大的樹木,那粗壯樹枝延伸極遠,那茂密的樹冠,卻是將大半個庭院都給遮掩起來,只剩下一小片空地能顯露出朝晨的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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