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莊周曉夢

濃密的陽光,隨着清風穿過薄紗帷幔,捲起淡淡的血腥味,飄蕩在仙府的每個角落。月華君站在窗前,微微顫抖的身軀,不可抑制的咳出了聲音,打破一室沉寂。

待到咳嗽緩解,月華君才微微喘了一口氣。

當年,寧淺兒抵擋住天道雷霆,突破通幽之境時,競然引來千年難得一遇的心魔劫。

心魔劫變幻莫測,引發心魔之火,競然將寧淺兒的肉身焚燒,當場氣機滅絕。原本她的元嬰也即將消散,沒想到一道圓珠突然衝出她的神府,將元嬰護住,僥倖存了一線生機。

後來,他又翻遍道術法籍,才知道這種心魔劫之下存留的元嬰極爲脆弱,需要以珍惜之物蘊養修復,待百年之後,再奪舍重生。

雖然希望渺茫,甚至奪舍時有可能生死道消,但月華君自是不願放棄這一線機會。他爲了護助寧淺兒的元嬰,傾挽月一派之力,衆山之寶,才能提供浩大的靈力,以防止元嬰消散。

後來等到他自己具有通幽期修爲時,又每日用自己靈力精血蘊養,這才落得如此消瘦的模樣。這百年來,修爲絲毫未有精進。並且因爲精血的虧損,實力也下降了不少,要不然,也不會被黎兮兮的劍招傷到。

不過,這一切,他甘之如飴,沒有絲毫後悔。

至於這地圖,是月華君自己丟出去的,便是爲了布上一個局。雖然月華君迫切的想要寧淺兒活過來,但這缺少的還有一個被奪舍的人。

挽月派雖然只是一個正道小派,又都爲女子。可寧淺兒一心光復門楣,創一派之宗,自然嚴格規律門人,教他們除魔衛道,嚴苛律己。

而寧淺兒親傳弟子,自然也繼承了她的心性,妒惡如仇。所以月華君修至通幽修爲,也不曾殺過幾個人,更何況,還是一名無辜被奪舍的女子。

所以,他便佈下了一個局,以仙府遺藏爲引,誘引貪婪的修士前往,在從中選取一人,也算是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所以,其實黎兮兮他們前來,也是撈不到什麼好處的,因爲好的東西,都被月華君消耗在寧淺兒的元嬰上了。

不過,可憐月華君自己也沒想到,百年孤獨,再加上相思之苦,渴望不可得師尊就在他的眼前,卻生生碰觸不到。他只能一遍遍描繪她的眉眼,賦予丹青之魂。

百年相思,刻骨之疼,早已入骨沉默,心性大變。

所以,他纔會在黎兮兮奔逃走時,壓抑不住心底的憤怒,殺死了田文生。

所以,他纔會,在紅袖說出那些話語的時候,忍不住失手殺她。不止是厭棄,還有憤怒!

百年孤獨,相思入骨,化神入魔,一念而已!

月華君隨瞥過那冰冷的女屍,眼底閃過一絲冷色,手上不再遲疑,競直將圓珠子放在黎兮兮的眉眼上。

說來也奇怪,那圓珠競似入水一般,漸漸消融進黎兮兮的的體內

月華君目不轉睛的坐在牀邊,直直的凝視着黎兮兮的面容。所有該做的和不該做的,他都已經做了。現在,就只是等了。

圓珠進入黎兮兮的神府之後,便落入一片灰濛濛的空間。這裡是靈魂存在的地方,卻又萬分荒涼。穿過無盡的灰色霧氣,圓珠攜着寧淺兒的原因繼續遊蕩,直到,它尋到了一處星光,便不顧一切的衝了上去。

而那拳頭大小的星光,一直高掛蒼穹,耀眼而明亮。此時見到圓珠,竟似害怕一般,化作流光遁去。

不過,圓珠也不似凡物,一個瞬移,便將星光籠罩。

黎兮兮做了一個夢,一個很深沉的夢。

在那個夢裡,她不再是前生那個愛的癡狂,瘋瘋癲癲的黎兮兮。也不是今世,勘破紅塵,清清冷冷的黎兮兮。

她叫寧淺兒。

在這片秀麗的山峰上,有一座淺月殿,她自出生起,便住在這裡,跟着師尊修行。

她天資聰穎,身具有水木系雙靈根,聰明好學,被師尊及衆位師叔師伯,視爲能帶領挽月派走向輝煌的希望。她不併不討厭這種感覺,也不厭惡孤獨的修煉。她乖巧聽話,按照師尊的規劃好的道路修行。

偶爾,她也會走到山腰上的大殿前,看着那些和同歲的弟子修煉,抑或玩耍,目光淡然。這時候,師尊會問她:“是不是想和他們一起玩耍,淺兒,你是挽月派的希望,不能像她們一樣,耽擱了年華。”

不沒有會幫她評判,師尊的話語是對還是錯。她是她的師尊,她一直仰望的存在,所以,她相信師尊說的是對了。

自那以後,她再也駐足過。

雖然年級幼小,但是自己和她們不一樣。她是寧淺兒,挽月派掌門親傳弟子,日後,這個門派,由自己來掌管。

她沒有覺得壓力沉重,抑或因爲不能玩耍而難過,她喜歡修煉,喜歡道法,喜歡劍術,以及強大的感覺。

幼年,便在這枯燥的修煉中過去。

待到少年時,她已經修習道引起大圓滿,是他們這同輩份的弟子中,修爲最高的人。就連師尊,也不由摸着她的眉眼誇讚。

她無疑是高興的,就這就好,只要自己修爲高了,她們每個人都會高興,自己也會高興,一時間,修習更加勤勉了。

然而蹉跎了三年,她也沒曾引起大圓滿突破練竅初期。雖然,她依舊是她們同輩份弟子中修爲最高的人。可寧淺兒有些失落,甚至堅定的意念都有些隱隱動搖。這是,師尊說:“淺兒,你需要下山看看,去走一走,體悟乾坤之力,道法自然。”

下山?那是一個曾未去過的地方,讓她有些懼怕,又有些新奇。

收拾行囊,扮做男裝的寧淺兒下了挽月派,行走在九州大路上。

挽月派附近並沒有什麼宗門,甚至越走,靈氣越發荒涼,讓她隱隱有些不習慣。不過,更多的卻是新奇和趣味。她第一次親手在湖水中捉氣游魚,自己燒烤。第一次露宿荒野,躺在枝繁葉茂的樹杈上,透過層疊的分析,遙望着天空明亮的星辰。

直到她路過凡人的城鎮,修仙者的坊市,體會到低階修士的掙扎怒吼,她才明白,這個世界,和她以往認知的世界有很大的不同。

它更加的血腥,更加的殘酷,更加的貧窮,也更加的強大。

臨行前,她的全部家當,只有數十枚下品靈石,一些雜物,和一枚中品法器,這些,便是她在修仙界立足的根基。

可能是因爲貧窮,她迅速的融入了底層修士的生活。剛開始同那些領任務的隊伍一起,前往荒野森林中挖掘靈草,抑或是打殺荒獸,靈獸,換取靈石。

然而,收益並沒有寧淺兒想象中的那麼高。

每次,都會有人因爲堵殺荒獸,靈獸而受傷,甚至有時還有有人因此喪命。這些令寧淺兒悲傷,可更有一種令寧淺兒憤怒的行爲,那就是獵人。

他們行狩獵之職,以修士爲獵物。他們會殺死所有滿載而歸的人,偷走他們的收穫,大肆的販賣後,窩在家中欣喜的數着靈石。

看着同伴一個個死去,那時的她才明白,爲什麼坊市間會流傳這樣的一句話。修士的命,從來的都不值錢,所以要爭,要搶,要殺人。

那一刻,寧淺兒無比渴望着擁有強大的實力,也明白了強大的意義。

她願意守護,這些用命拼搏,卻被埋葬在泥土中修士。更是懂得了,修真界的殘酷,與現實。

待突破練竅初期後,寧淺兒並沒有急切的回宗門。她知道,只有她更強大了,才能守護好挽月派。

突破了練竅期後,因爲是她是水木雙靈根,從前修習的煉丹之術,便正是派上了用場。雖然只是一些簡易普通的丹方,但寧淺兒煉製出來的丹藥總是比別人的要好上幾分。而販賣丹藥獲得靈石,足以夠她修行。

她繼續徘徊在一座又一座間,見到了許許多多的人,形形**的事物,經歷過感動,背叛,傷心,難過,仇恨。可是這一切都不曾打倒她,因爲她要強大,守護她想守護的人。

就這樣,過了六年,她突破練竅中期。在那一刻起,她知道,她該回去了。

長達六七年的路程,她又一步一個腳印,走了兩三年纔回到挽月派。所有變遷的事物,逝去的面孔,都變成一段又一段的記憶,沉澱在她的心底。

果然,早已不在年輕的師尊,似乎更加衰老了,可那清瘦的臉龐,依舊是她說敬愛的的模樣。

不過三年的時間,挽月派已經失去了上一代門主,寧淺兒正式接管挽月派。

挽月派,是師尊給給她的責任,也是她一直想要守護的地方,所以,她很盡心盡力的經營着門派。

有時候,寧淺兒會想,,或許師尊她們是對的,挽月派在自己的手中,果然會變得更好。

就這樣,寧淺兒一邊壯大着挽月派,一面繼續修行,或者偶爾出去遠行歷練。

然而,寧淺兒沒有想到,這次出行,竟會遇到那個人,她一生的劫難。若是時光可以倒流,又或者是像黎兮兮一樣,有一次重生的機會,她是否還會如同當年一樣,做出那樣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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