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妥。”
安伯塵轉過身,指向龍背上捆成一長串的仙家子們,肅容道:“諸位且看,事到如今他們仍是一副無所謂的模樣。依我之見,海瀆之地內藏玄機,遠比我們想象中還要深上許多。眼下入夜,不宜深入險地。”
“安兄多慮了。”李紫龍笑着道:“這些個仙家子目中無人,驕橫慣了,就算是帝胄宗的長老來了,他們也不會放在眼中。”
“李兄所言極是。”印辛點頭,附和道:“他們在海瀆之地玩樂,哪裡會知道東嶽發生的事,只當回去之後便會被釋放,眼下自然都無所謂。”
“哼,東西兩嶽的子弟還好說,那南北兩嶽的可就要遭殃了。”
典魁甕聲甕氣道,目光掠過龍背上的仙家子們,面色不善。
“這麼說,你們都想要連夜?”
沉吟着,安伯塵開口問道。
這一回包括無華和典魁在內,幾乎所有人都點頭,只除了張佈施。
“伯塵,何時出發?”無華最心急,摩拳擦掌問道。
“我之前已經說過,今夜休息,不趕路。”安伯塵道。
話音落下,衆人微愕,無華和典魁面露不解,李紫龍三人已有些不耐煩,面色發僵,顯然都在強忍火氣。他們的行軍經驗可比安伯塵豐富得多,知道何時該動何時該止。安伯塵接手匡旗已讓李紫龍三人心生芥蒂,如今安伯塵獨斷專行不聽勸諫,三人既不滿又失望。
倘若安伯塵告訴他們,此時在衆人身後,正有一隊來自五鎮海瀆的大軍匿蹤尾隨,衆人定不會再起連夜趕路的念頭。可安伯塵卻無法如實相告,倘若他們質問起來,安伯塵總不能回答說他還有一個仙人境的分身護法在後面盯梢。
透過鍾八的眼睛,安伯塵清楚的看見他們剛剛過去那片的水域上,排滿了浩浩蕩蕩的鬼軍,安營紮寨,粗粗數去約有千萬人的規模。這些鬼兵不同於藏在黑旗中的鬼兵,論及品秩甚至還在飛天鬼之上,從它們難以長期駐紮在令旗中便可看出。至於領軍的將領,其中有一個四重天仙人,五個三重天,三重天往下一個都沒,放在五鎮海瀆後方絕對稱得上是精兵強將。最令安伯塵心覺不安的是,那面迎風舞動的軍旗上,赫然寫着一個“樊”字。
東嶽王就姓樊,樊家在五鎮海瀆,幾乎就等同於趙家在大匡。
來自樊家,甚至有可能是東嶽王親自派遣的精兵猛將,他們不去前線殺敵,不去嶽鎮平亂,偏偏出現在匡旗身後。
安伯塵怎麼也不相信這只是巧合。
安伯塵唯一能想到的解釋是,他和匡旗諸人不知不覺間成了誘餌,孤軍深入遍佈一重天真人的海瀆之地,只是爲了幫助其後的大軍引出獵物。
至於獵物會是什麼,安伯塵毫無頭緒,能令東嶽王派遣樊家親軍,又以仙人領軍,那獵物遠非安伯塵和匡旗所能對付。
原本是該由呂風起當那“誘餌”頭頭,卻被安伯塵當了冤大頭,偏偏李紫龍等人還很吃味,殊不知安伯塵有苦難言。
“伯塵,這海瀆之地我們又不是沒來過,能有什麼玄虛?是你多想了吧。”
典魁皺了皺眉,有些不悅的說道。
“老典,信我這一回。”
擡頭凝視向典魁,安伯塵認真的說道。
隨着那支軍隊的出現,安伯塵漸漸想通爲何上頭對待匡旗如此兒戲。呂風起一個一重天真人便能當副帥,隨便丟下八百萬猛鬼充數,副帥跑了上頭也不管不問,竟還默許安伯塵接手。
僅僅是個誘餌罷了,誘餌的命運是被獵物吞入腹中,因此對於誘餌,沒有人會去認真。
也只有安伯塵會。
發現這一切後,他大可以找個藉口開溜,獨善其身,保住性命再說。然而安伯塵卻選擇留下,不談有無華、張佈施、典魁這三個好友在,光憑大匡故舊這四個字,安伯塵也會盡他所能保護衆人周全。
兵臨海瀆之地,一日之間橫掃十來片海瀆,抓獲近百的仙家子。衆人躊躇滿志、興奮異常,安伯塵則一直在思索解決之法。可他連獵物爲何都不知道,又如何能夠想出什麼妙計來。
好在那獵物似也不急着現身,夜晚到來,安伯塵使出“拖”字訣,駐紮歇息,既能不被身後的樊家軍察覺出異常,又可以保住匡旗周全。
典魁所認識的安伯塵性情隨和淡漠,很少認真,一旦認真起來,都會有大事發生。
比如昔日的過五關闖三鎮,又比如兩年前的提槍上東嶽。
一時間,典魁遲疑起來。
“安將軍,我有個提議。”卻是關雲長目露精光道。
“關將軍請說。”
“不如我們兵分兩路,安將軍領一路,紫龍將軍領一路,相互呼應。今夜安將軍大可在此處歇息,只要允許李將軍、印將軍和典某趁夜偷襲便可,等明早上安將軍休息夠了,再來合兵。”
關雲翼手捋鬍鬚,含笑說道。
話音落下,典魁濃眉挑起,瞪向關雲翼,雙目中隱含怒意。
關雲翼的話中暗藏譏諷,誰會聽不出。
“關將軍也是好意,若能分兵兩路,我們也可以輪番休息。”
眼見典魁和關雲翼大眼瞪小眼,印辛連忙出來打圓場。
這麼快就要開始爭權了嗎......
安伯塵擡頭看向李紫龍,就見他神色平和,依舊是那溫文如玉的君子模樣,察覺到安伯塵在看他,也回以一笑,看不出他心中在想什麼。
匡旗雖小,九人而已,可在短短一天的時間裡卻分成了三派。倘若此時掌旗的是典魁,李紫龍、關雲翼他們或許也不會太過在意,畢竟他們輩分相當。
“如此也好。”安伯塵忽然開口道。
他笑着看向李紫龍:“李將軍和關將軍若是堅持的話,大可領上你們手頭的鬼軍連夜出發,印將軍若是有意,也可同行。”
聞言,李紫龍淡淡一笑,就聽安伯塵又道。
“不過,你們每過一處傳送陣、每到一處海瀆必須留下記號。”
“理當如此。”李紫龍站起身,頷首道。
“伯塵,我......”典魁見狀也跟着從龍背上站起,還未開口就被安伯塵用眼神止住。
“三位將軍,切記萬事小心,一旦遇到異變,莫要逞強。”
安伯塵囑咐道。
李紫龍三人都是曾經闖過刀山火海的人物,統帥千軍萬馬,仗着資格老道,哪會真正將安伯塵的話放在心上。
和安伯塵約定好了途中標記,三人也不多言,駕着蛟龍飛去。
“青青,你剛纔爲何攔我?”
搖錢樹下,第一王風疑惑的問向月青青。若非月青青攔着,他早就自告奮勇,跟着李紫龍三人一起去了。
“我總覺得安將軍似乎知道些什麼,否則也不會如此。你想想看,兩年前他都敢和仙家子對着幹,更何況今日。”
女人的直覺向來敏銳,聽得月青青這麼一說,第一王風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隨後偏過頭,就見安伯塵四人圍坐在另一邊,喝着酒,談笑風生。
“小風,你和安將軍是怎麼了,我怎麼總感覺你在躲着他?”
耳邊響起月青青好奇的聲音,第一王風面色微紅,斷然否認:“我躲着他?笑話,這怎麼可能。”
“那你怎麼不上去和他們一起喝酒?”
“我這不是在陪你嗎。”
“我也可以和你一起去啊,正好聽聽他們在講什麼,笑得那麼開心。”
聞言,第一王風面露窘迫。
他總不能告訴月青青因爲當初那個小胖子的緣故,他總覺得安伯塵不安好心,他若這麼說定會被月青青好好教訓一番。
距離李紫龍三人離去已有兩個多時辰,這兩個多時辰可把他和月青青憋壞了,睡也睡不着,又不好意思去和安伯塵套近乎,連帶着月青青和他一起遭罪。
或許,是時候和那個傢伙稍微改善下關係了。
望向喝着酒不時撫掌而笑的安伯塵,第一王風默默想着,很快的,第一王風就發現安伯塵笑意全無,面色陡然變得有些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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