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翼汶這話說得明白,雖說了拼死二字,卻也明瞭意思:無憂、他皆不會有事,無憂定是毫髮無傷,而他,即便奄奄一息,也要送無憂回大齊。
如此,寧溫雲卻還是不放心,“留你和無憂於此,我於心何安?”
難道她留下,便可安心了麼?其實她也明白這個道理,只是道義二字作祟,她實在摒棄不了原則。既然認定了他們倆是最重要的人,此生都不可以棄他們不顧!
龍翼汶本可以冷了臉色,也明志一番,可他知道寧溫雲只吃軟不吃硬,語氣便又軟了幾分,“你留下來,讓我們於心何安呢?我還指着這兩個女兒生出來,喊我一聲爹呢!”
他從來沒有這樣說過,至多隻是認她們爲女兒,卻沒提過自己是她們的父親。這算是安撫她麼?還是騙她的話?他從沒有騙過她......
正疑惑,只見他一笑,溫文儒雅、內斂溫柔,“如此疑然作甚?難道咱們女兒,不改喊我一聲爹麼?”
咱們的女兒......他也從未如此說過。
隨即鼻頭一酸,認真回道,“這是帝姬。”
他卻是搖頭,也認真道,“她們都是我的侯姬,待她們出生,我便請旨,賜她們封號、封她們做郡主。不如就以她們的名字:儀靜、瑰姿爲封號、閨名再另想吧?我知曉你不計較這些虛名,但也不能讓咱們的女兒活得低人一等呀!”
看着他期盼的神色,像是十分期待儀靜和瑰姿出生一般。
不禁想起昔日,龍曦辰以爲無憂之子並非辰侯一脈,便狠心欲置美兮於死地。龍曦辰對無憂何等癡情,都能做到如此,而今龍翼汶卻能認他人的孩兒做子,又是何等的鐘情?
如此問於他,其實他也想過這個問題,遂將自己的想法告之,“君心難測,皇上氣得或許不是雪傾貴妃腹中之子爲何人一脈,更多的是受了欺騙後的憤怒,要知道越是疑心重者,就越是容不下一點欺騙,何況還是自己最重要的女人。”
欺騙,原來是欺騙......確然,昔日無憂並沒有將自己與龍千墨之事如實告之,而是將他們深埋心底,又裝作若無其事地與龍曦辰歡笑。
龍曦辰是個男子,有男子本有的自尊心,他想要保護自己的女人,想要自己的女人對他坦誠。所以他想要得到無憂的全部,他並不是不容許無憂背叛他,只是不容許背叛了卻還瞞着他。這是重要之事,卻不讓他與她一起面對,豈非不愛他?
如此疑心一上來,便失了心智。受欺騙的感覺確然不好,怪不得無憂走後,他對林瑛嵐可謂無微不至。那是他第二重要的人,也是唯一一個對他絕對坦誠、絕對愛他的人。如此依賴一生,得知她亦是欺騙他時,憤怒一再爆發,便直接將林瑛嵐打入了北宮。
她自認聰明,卻也沒有龍翼汶看得透,原來龍曦辰的感情,竟如此細膩......
龍翼汶補充道,“我與皇上的心思不同,處理事兒的方法亦是不同。若換了皇上,許不會接受儀靜和瑰姿,可我不同,我記得我對你說過,我最愛的便是女兒,如今正是現成的兩個寶貝,豈有不要之理?再者,你是我最重要的女人,也是唯一的女人,我不欲傷你一分。”
若是當初,他能把話都及時說明白,想必現下已
經一同遠走高飛了吧!不過這也不怪他,都怪她太過急躁,一聽說懷喜了,便急着甩開他......
聽罷,抱着他的雙臂緊了幾分,像是不捨一般,“汶,我亦不欲傷你一分,昔日與你決裂一事,實在出於無奈。”
“無礙、無礙,”龍翼汶一笑,“我這鐵打的身子,刀槍都傷不着我,你不過幾句話而已,我還是能承受的。最主要的,你現下接受我了,便好了。”
他們都是這樣,起初抱着一試的想法,而後漸漸認真,不知不覺,竟成了彼此的依賴,再也分割不得。
如是這樣抱了一會兒,寧溫雲似有了一分安心,又沒底地問道,“若我離開,你們真的能平安來見我麼?”
龍翼汶學她溫然一笑,“自然了。雪傾貴妃與我說,對外說你是受了魔教的綁架,如此便可以永久待在‘魔教’。如此,咱們興許還能完成去年的計劃,遠走高飛。”
如此誘人的條件一開,再加上溫柔攻勢好勸歹勸,寧溫雲終是同意了去大齊,只是要通消息,每三日一封信報平安,需要兩人的親筆簽名和按手印。她會根據墨跡的乾澀,判斷是哪一日寫就的,若是提前寫成而非現寫,或是有一日沒收到,她便直接自刎。
也不必將信寫得太明,只需簽上兩人的大名、印上手印即可。
龍翼汶頻頻應允,終是勸得她的配合,回首已過了午時。
兩人攜手出了寢殿,才發現無憂還在外殿,見龍翼汶一臉滿意的神色,便知他已然勸得,心下喜然,忙吩咐了傳膳,也不打擾他們同桌,識相地回了凰翊宮。
一早起來便聽說無憂去了儷懿宮,竟現下才回,江芊熠的想法與無憂不同,一語言中,“她必是捨不得離你而去,你必是以爲她捨不得昌侯吧?”
不過在宮中待了幾月,她便如此機警了麼?無憂無奈,“昌侯已然勸得她,她也願配合咱們的計劃了。”
江芊熠洋洋一笑,“我早知道你勸不動。對了,魔教的印章刻得如何了?那種特殊的墨玉可尋到了麼?”
無憂這才取出墨玉印章,“如此,絕對萬無一失了。”
早就想見識一下魔教的印章,聽說這印象猶如一國的玉璽,可以號令羣衆。江芊熠一把奪過印章一看,她也辨不出真假,只天真道,“拿着這印章,是否可以號令魔教羣衆?”
她的想法總是異於常人,人都該想着寧溫雲有救了,她卻想着號令羣衆。無憂一笑,“號令還有難度,糊弄一下還是可以的。你若遇魔教賊人而無法脫身,亮出印章說自己乃是魔教領頭人,一般的小嘍囉還是能糊弄一次的。”
如此,這可是個好東西了。江芊熠伸手便要放進自己的口袋,卻被無憂一把奪過,“這還要用來給溫雲脫身的,用好了再贈你。”
江芊熠慣愛玩笑,“何必等用好呢?明日我去癡樓便用得到了,你要用再去儷懿宮刻一個便好了。”
無憂無奈,“這種墨玉難得,在儷懿宮都只見到這麼一塊,你別玩笑了,方子可研究出來了麼?”
說到方子,江芊熠便是一臉懊惱,緩緩拿出一張方子遞給她,“我第一次看藥理之邦的醫書,甚爲難懂,其中配藥之法更與尋常不同,我也不知這方子管用不管用,且這麼一試
吧!”
伸手接過藥方一看,無憂亦是看得雲裡霧裡,這些藥物她從前倒是學過,只是學得不精,現下也基本已經忘卻了。
結合着那幾本藥理書一同看,才漸漸明白江芊熠的配藥方法,可以用三個字形容,那便是“無厘頭”,她只是根據瘟疫的一些表現,配以抑制的藥材,也不知這些藥配在一起會有什麼效果。她記得玉玲瓏說過,藥理之邦的藥材,奇就奇在配在一起的效果,外人是絕對預料不得的。
如是這樣過了一日,便是江芊熠去癡樓交方子的日子,不用她回來說明,無憂便知她的方子一定不行。
一直等到未時,才聽如絲通報說她回來了。難道是方子有用,忙着救人救把時間耽擱了?
如絲卻是一副急急忙忙的樣子,“興許不是呢!襄主一回來便不讓人碰她,水雁硬要去服,卻見她塞了一粒藥丸給她,要她服下再去碰她。”
這又是什麼怪舉動?無憂心下疑然,也坐不住,便起身道,“本宮且去披香殿瞧瞧!”
話罷,只見如絲拿出一粒藥,“襄主吩咐了,娘娘若要去披香殿見她,定要服下此藥,至多見一個時辰,一個時辰後便要離開。”
無憂忙接過那藥,這藥的氣味很特別,如果無憂沒記錯,正是先前東方縈給她的藥,用於抵禦特定瘟疫的侵體。
爲何要服這藥,想來原因已然明確了!無憂立時一驚,忙接過那藥,便直接往披香殿跑去,入殿前先一步服下此藥,才踏入披香殿。
此時,披香殿中的宮人都已經被江芊熠屏退,就連水雁,她也不讓靠近,只讓她準備好一些藥材、整理好醫書,便要她退出披香殿。
剛靠近江芊熠的房間,便聞到一股濃濃的白醋味,分外刺鼻。無憂微微顰眉,尚還聞不習慣,推門進了內室,只見江芊熠已然蒼白了臉色,卻還在翻看醫書、研究藥材。
無憂又是一驚,忙上前要扶她,卻被她躲開,聽她弱弱道,“遠遠看着就行,最好不要碰我。”
聽她少有的虛弱聲音,無憂只覺心疼,依舊驚然問道,“梅仙的藥無用麼?你是不是染上那種瘟疫了?”
只見她點頭,繼而勉強一笑,蒼白的臉上卻沒有一絲血色,“自己不染上,如何知曉這病的病根所在?更別說是治病救人了。你該是理解我的......”
沒想到她真的如此做了......
“柔菡......”話剛出口,卻哽咽了,此時此刻無憂也不知該說什麼,遂安然坐於一旁的木椅之上,“我自然理解你。”
似是看出了她的本意,江芊熠微微緊眉,“既是理解我,就快些回主殿去,這幾日千萬要用艾葉薰着、灑着白醋,不然瘟疫從披香殿傳出西殿,便不好了。”
此時,白醋那刺鼻的味道已然習慣,無憂的眉頭也漸漸舒展,聽了她的話,也不起身、也不挪步,只肯定一笑,像是不懼瘟疫一般,“艾葉和白醋,水雁她們自然會準備,無需我cao心。反正現下後宮已然亂了,也無需我管着,不如我就在你這坐着。”
也不知她是不懂還是什麼,江芊熠肅然道,“你坐着超過一個時辰,必會染上瘟疫的!”
無憂理所當然一點頭,“我知道,我陪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