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貴?雖是高高在上的惠妃,寧溫雲卻是從沒覺得自己尊貴,沒想到這種話會從龍翼汶口中聽到,她略有感動,微微一笑,“多謝。”
他下意識地將雙手背於身後,與她保持一段恭敬的距離,嘴角的笑意亦滿是謙恭,“小侯不過實話實說,並不是刻意安慰娘娘,娘娘不必掛懷。”
不遠處忽而出現一位翩翩男子,襲一身雪緞常服,一頭青絲自然傾斜而下,饒有幾分狂放不羈的味道。快步向他們而來,正是五王龍陌臨,新帝登基,他亦被封了侯,賜號平。
這是熙蘭皇后去世後,他第二次進京。記得第一次進京,是因爲先帝爺駕崩;而現下第二次進京,則是爲了挑選合適的女子,儘快成家立業。
他有成家立業的任務,龍翼汶亦是如此,只是他不如他的五弟善解女人風情,並不欲早早成家。於他而言,女人都是累贅,要不得!
龍陌臨的笑聲爽朗,性情倒有幾分與龍黎軒相似,豪放之中略帶着點稚氣,說話更是沒有顧忌的。
一來便是壞壞一笑,調侃道,“四皇兄的昌國距離京城甚近,倒比小弟早來了幾日,本還想與四皇兄一同挑選賢妻美妾的,沒想到四皇兄已經有了意中人......”
兩人具是一驚,龍翼汶下意識地先看了寧溫雲一眼,才晃過神來,蹙眉正色道,“五皇弟不許無禮,這位是清華宮主位,薇惠妃娘娘。”
薇惠妃......龍陌臨許久不進宮,只是對寧溫雲略有耳聞,並不曾認得這位薇惠妃。再加上今日寧溫雲穿的常服較爲素淨,亦是沒有梳起髮髻,看起來就像個未嫁的黃花閨女一般。也難怪認錯了!
寧溫雲心下尷尬,面上只是淺淺一笑,後宮表率該有的端莊淑雅,盡顯於這一抹淺笑之中,方纔微有嬌羞的模樣,也在此刻消失殆盡,“平侯果然幽默,看來傳聞不假。”
聽她這麼說,龍翼汶眉心一動,似是試探地問道,“皇上還與娘娘說了五皇弟的性子?”
這話聽得有幾分醋意,龍陌臨很快捕捉到他臉色的絲毫變化,巧笑道,“聽說薇惠妃娘娘甚得聖寵,四皇兄想必十分羨慕吧?”
只一點點的心思,便一下被他看透。龍翼汶有些不是滋味,心下一沉,也淺笑道,“我確然羨慕皇上與娘娘之間的愛戀,希望自己日後也能尋覓到一位賢惠妻子。”
寧溫雲掩嘴一笑,只是淡淡的笑意,並不張揚,“本宮只是皇上的妾室,昌侯用這個‘也’字,真是讓本宮受寵若驚呢。”說罷,忙想了個理由,準備逃離現場,“本宮記起還有花房的事待着處理,就先失陪了。”
聽罷,兩人一同作揖,“小侯恭送惠妃娘娘。”
寧溫雲微微點頭,便轉身離去,漸漸消失在不遠處的林子之中。
那林子得了秋季的滋潤,是極美的,就如陶淵明筆下的世外桃源一般,簡直比仙境還要美妙幾分。
它的樹木種類繁多,其中包括銀杏、梧桐、秋海棠、梨花等,一到秋季,便是它們落英繽紛的最好機會。
寧溫雲的身影,便消失在落英之中,彷彿伴着梨花和秋海棠的花瓣,一同離開了龍翼汶的視線。
像是看到了在花瓣之下,翩翩起舞的美人,龍翼汶的雙眸之色,漸漸從謙恭變得柔情。嘴角不
自覺地挑起一個甜甜的弧度,就像沾滿了蜜汁的綠豆糕,只一口,便可以滿口香甜。
“五哥,惠妃娘娘已經遠去了。”龍陌臨無奈打斷了他的幻想,一聲惠妃娘娘,更是打破了他心頭最爲純真的萌動。
龍翼汶隨即換了一副冷淡的模樣,沒好氣地看了他一眼,不耐煩道,“我有盯着她看嗎?你哪隻眼睛見了?”
他們從小玩到大,他哪點小心思瞞得過他?龍陌臨無奈地擺擺手,“五哥,你就別裝了,春心萌動是很正常的事,兄弟一定會替你保密的!”
“不許胡說!”龍翼汶再次緊眉,“不許破壞我與惠妃娘娘的清譽!”
龍陌臨無辜地擡起手,“冤枉,我可沒胡說,是五哥方纔親口說,日後要娶惠妃娘娘爲妻的。”
龍翼汶馬上急了,“我是說,也想娶一位賢妻,不是......”
話還沒說完,便被龍陌臨摸了摸頭,“五哥,稍安勿躁。你的心思,兄弟都明白的,歷來這樣的事還少麼?禮法道義是禮法道義,真摯感情是真摯感情,兩者衝突之時,自然是擇感情了。”
龍翼汶又想解釋什麼,立馬又被他按下,“五哥你就放心去做吧,相信小弟,做這種禮法不容之事者,大有人在!不管出了什麼事,兄弟第一個挺身而出,捨命保你!”
他這話是發自肺腑的,這一點,龍翼汶最是明白,他這個兄弟沒別的缺點,就是太過仗義,仗義得連自己的命都可以不顧。
終是說了一句實話,龍翼汶放下冷麪,換了一臉的惆悵,“我不過覺得惠妃娘娘不同於其他女人罷了,並沒有別的意思,至於娶她爲妻,更是你的誤會了。”
龍陌臨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每一份感情都是這麼開始的,相信小弟,你倆一定能幸福。”
終是被他說得有些心動,好奇地問道,“爲何?”
龍陌臨挑眉,得意一笑,“因爲小弟看人很準,正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看得出來惠妃娘娘並非感情涼薄之人。”
龍翼汶眼底微有變化,難以置信道,“你的意思是她......”
他並不敢往下說,只謹慎地看了看四周。這可是殺頭的大罪,他是決不能冒險的,畢竟還有大局擺在眼前,只有奪得了帝位,才能坐享其成。
似是看出了他的心思,龍陌臨無趣地搖搖頭,“五哥,你真是死腦筋呀,怎麼滿腦子都是江山百姓?聽六弟說,昔日的皇上亦是如此,也不知你何時纔會懂得女人的美味。”
兄弟倆便就這麼聊着,此時,寧溫雲已經回了清華宮。
也不知爲何,見了龍翼汶之後,龍曦辰給她的傷害,便都拋之腦後了。這便是愛情的力量麼?能讓人如此瘋狂!
之後的幾日,寧溫雲都不曾見到龍翼汶。
並不是後宮過大,而是他故意躲着不見她。他是要做大事的人,現下若是兒女私情,必然是賠了夫人又折兵的。這個道理,他主戰多年,自然心領神會。
直到十日後,賢太后宣佈病癒,她纔再次見到了他。長久閉宮不見任何妃嬪,難免會生疏不少。現下病纔剛好,柳玢蕙便召集了衆位妃嬪來,說是敘敘家常。
寧溫雲是後宮的最高妃位,自然是率先來的,一來便奉上了一盤新鮮的龍眼。
她特地打聽了柳玢蕙的喜好,得知她對龍眼情有獨鍾,才命人百里加急,從龍眼之鄉運來了龍眼一盤。
她一向是保持中立的,既不與柳玢蕙交好,也不與溫繯若親近。現下如此舉動,擺明了是要向着柳玢蕙。
現下的她,哪裡還在乎什麼副後不副後、貴妃不貴妃的位分,就連與方漣漪商量的大計,也基本忘於腦後了,看來愛情真是個神奇的東西,竟讓她如此瘋狂。
一連五日,寧溫雲都準時去沐春宮報到,每日都待到黃昏才離開,一邊與柳玢蕙談天說地,一邊替她揉肩捏背。
而後宮事務,則都留到晚上處理,若當天要侍寢,那便將事務交給姚汀茹與何福,他們是無憂的人,最是信得過的,也總是處理得柔韌有餘。
林瑛嵐、寧溫雲與司馬芊茉算是後宮的三大股勢力,現下柳玢蕙已經佔了兩股,她自然歡喜,每日也都好吃好喝地待着她。
她還特地學了一點推拿,每日都幫柳玢蕙推拿幾遍,說是能青春永駐,讓太后娘娘越活越年輕!柳玢蕙算是中年女子,聽到這樣的話,自然是開心得不得了,直說她嘴上抹了蜜,甜得人都笑不攏嘴了。
寧溫雲只是迎合地笑笑,每時每刻都謹慎着,深怕哪一點伺候不周,反惹得柳玢蕙不開心。
這回她算是走對了路子,龍翼汶最是重情重義,其中最爲看重的便是與柳玢蕙的親情。
這日黃昏,寧溫雲想到宮中事務繁多,便提前告退。
柳玢蕙察覺到她的異樣,忙關心道,“可是宮裡出了事?”
這樣的關心,寧溫雲早已經習慣了。除去太后的威嚴,其實她還是個慈祥和善的婆婆。
“太后娘娘多慮了,”寧溫雲謙恭一笑,一直保持着敬重的態度,“只是今日宮中事務比平日多了許多,臣妾不得不提早離開。”
柳玢蕙也不好耽誤她處理後宮瑣事,便一笑,向一旁正練字的龍翼汶道,“汶兒,替哀家送送惠妃。”
龍翼汶一驚,忙停了筆而起身,爲難道,“雖是叔嫂,但也畢竟男女有別,兒臣送娘娘,恐不合適。”
“沒什麼不合適的。”柳玢蕙一下嚴肅了臉色,“總不能讓個下人送惠妃出去吧?還是你要哀家親自送?”說罷,頓了頓,“你只顧送就是了,沒人敢說閒話!”
聽她這麼說,龍翼汶也只好從命,只恭敬道,“惠妃娘娘請。”
寧溫雲抿嘴一笑,“勞煩。”
兩人一同出了沐春宮,龍翼汶便要轉身離開,寧溫雲見四周無人,忙將深藏於心底的話,問出了口,“你爲何躲着本宮?”
他背對着她,微微蹙眉,語氣亦如在戰場上一般嚴肅,“小侯與娘娘素不相識,沒有躲不躲之說。看樣子要起風了,娘娘快些回宮吧,不然凍着身子,可就不值了。小侯恭送娘娘。”
她卻是寸步不移,只板着臉問道,“你一定要如此拒人於千里之外嗎?”
他默然......
“前幾日,平侯找本宮說過話,他說......”她正要把龍陌臨的話,原樣複述給他聽,卻立馬被他打斷,“五皇弟沒規矩慣了,不知皇子不得擅闖內宮,改日小侯一定教教他。娘娘還有別的事,若是沒有,便可以回了,小侯還要回去練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