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成爲黑色的廢墟老樓,印在遠處建築工地塔吊頂端的谷崎一雄眼中,他放下望遠鏡,揉着自己的太陽穴,打着哈欠,一臉的疲憊,在其身後的王婉清卻是精神抖擻,穿着一身建築工地工人的服裝,卻依然無法掩飾她的美麗,就連谷崎一雄身邊的保鏢也不時偷偷去看她。
“我們應該離開了,站在這裡太顯眼了。”王婉清摘下自己的安全帽,將頭髮散下來,又重新盤好。
“是你太明顯了,而不是我們。”谷崎一雄淡淡道,指着自己臉上故意抹上去的那些污垢,“你那張臉怎麼都不像是底層的百姓。”
“那是因爲你太無知了。”王婉清冷笑道,轉身向塔吊下方爬去,立即有保鏢上前,幫助她下去,給她扣上安全鎖。
“喂,格格,那個老頭兒到底是什麼人?”谷崎一雄朝着下行的王婉清喊道,王婉清擡頭來看着谷崎一雄,笑着搖搖頭,谷崎一雄卻不知道她是什麼意思,是說不知道,還是不想說?
“總長,我們是不是對這個女人太好了?她只是在利用我們。”谷崎一雄身後的男子低聲道,用帶着殺氣的眼神看着緩慢向下爬行着的王婉清,爬行了一段後,王婉清乾脆鬆開安全鎖,順着樓梯直接滑了下去,把上方跟隨保護的保鏢嚇得驚呼了起來,生怕她就那麼摔下去了。
“天行君,不要擔心,我們又何嘗不是在利用她呢?就和幾十年前大日本帝國和滿洲國之間一樣,不過話說回來,這種細菌彈的威力太可怕了,就像是傳說中的核子收縮彈(冷戰時期,美國謠傳蘇聯製造出一種小型核武器,可以調配爆炸範圍,最小可以達到一百平方米的範圍,產生內爆的同時向中心點收縮,併產生二次爆炸,可以銷燬範圍內一切東西,所以命名爲核子收縮彈,但至今沒有確切資料證明此項武器存在,但在肯尼迪被刺殺後,這一系列的情報被銷燬,故有陰謀論者認爲這是刺殺肯尼迪集團故意栽贓蘇聯所爲)一樣,只傷害固定範圍內的東西,我認爲這東西比核子收縮彈還要厲害,如果用於戰爭,甚至可以用在近距離攻擊之上,只需要一瞬間……”谷崎一雄捏緊的拳頭突然鬆開,“轟!什麼都沒有了!”
“總長,但是我們從東京傳回來的情報稱,內閣情報調查室、法務省公安調查廳和防衛廳情報本部都已經盯上我們了,他們要是和中國情報部門合作,我們的計劃可就麻煩了。”白木天行擔憂地說,看向遠方,“雖然說十年前,他們就成立了公安特別搜查科調查我們,但十年以來,我們沒有任何把柄被他們抓在手中,但是根來衆黨想進入衆議院,還是很困難,如果不是總長從前的安排,我們可能會落到與真理教一個下場。”
“哼,真理教?麻原彰晃只是個神棍白癡,就算政府不除掉他,我也會除掉他,他是絆腳石,社會遺棄的廢物,用教義來鼓動人心?早就落伍了!”谷崎一雄捏緊拳頭,看着遠處又出現的太陽道,“只有實力!自身強大的實力!才能讓日本恢復帝國的繁榮!依靠着那些普通人,騙錢騙色那只是懦夫的狡詐!我們根來衆的口號是——用槍炮贏來明天!萬歲!”
“用槍炮贏來明天!萬歲!萬歲!萬歲!”白木天行也高舉雙手,和谷崎一雄做着相同的動作,朝着太陽的方向高喊道。
塔吊下方,王婉清雖說已經聽不見上面的谷崎一雄和白木天行在說什麼,但從他們手中的動作她大概也能看出,記得那是很多年前,王安朝還未死的時候,在家中看一部關於南京大屠殺的紀錄片時,那些攻佔南京後站在城牆上的日本士兵就是這樣高舉着雙手,呼喊着“萬歲”。那天王安朝用柺杖敲碎了電視,罵罵咧咧了一個多小時,罵着滿洲國,罵着那個末代皇帝,罵着那羣所謂的正統皇族,並讓王婉清發誓道,如果有一天,有日本人再提出與他們合作,重建什麼滿清帝國,絕對不能同意,否則死無葬生之地!
王婉清發誓了,發誓的時候目光落在那臺被砸爛的電視機上面,後來日本侵華史成爲了她的必修課之一。
“爺爺呀,在尼泊爾的時候,我已經死無葬生之地了……”王婉清取下自己的手套,脫掉那身工人服裝,坐進旁邊的一輛轎車中,打開窗戶的時候卻朝着站在外面玩耍的小孩兒露出了笑容。
這一刻,王婉清並沒有去想,如果那種炸彈落在這裡,落在這幾個孩子的跟前,她還會笑嗎?
幾條街之外,離開餐廳準備租車向哈市出發的胡順唐等人,並沒有想到王婉清距離他們並不遠,也不知道王婉清在不久前就宣告了“死亡”,那個著名的dws集團公司也突然向政府要求“破產清算”,只是一夜之間,這個由前清貴族一手建立的商業帝國就消失在了美國那片國土之上。
同一時間,黑龍江哈市,阿城區某安全屋內。被一級安全保護起來的森下三敬坐在安全屋內的安全室中,他躺在牀上,看着這間實際上完全獨立的房間——無論是其他房間發生任何事情,爆炸、火災、毒氣攻擊,亦或者其他什麼情況,這個屋子都不可能會被殃及,甚至用反坦克火箭炮都炸不開這間屋子四面的獨立牆面。
想到這些,他算鬆了一口氣,知道安全廳的人算是相信了他的話,但他焦急的是日本政府方面這段時間還沒有做出正面迴應,他們在等待什麼?難道面對中國,日本政府不願意承認森下三敬的真實身份嗎?
今年我才22歲呀,就已經做了5年的臥底。森下三敬躺在牀上閉眼回憶着,16歲那年,他買了一根雪條吃着,在橋下看到了那羣穿着皮衣,騎着怪異摩托車的暴走飛車黨,出於對摩托車的狂愛,以及已經快絕跡的飛車黨,他在捱揍數次之後終於感動了“首領”,允許其加入,後來他又進入了當地的幫派“三衆組”,幾年後因爲一次偶然的機會認識了一名根來衆的幹部,那時候森下三敬認爲根來衆只是個在政府註冊的合法宗教組織,可同時一個神秘的男人找上門來,並沒有拿出任何證件,只是聲稱自己叫做遠藤賢知,是一名既是警察,又是自衛隊軍官的傢伙。
“你是要做一個小混混,還是要保護世界和平?”這是遠藤賢知介紹自己之前,詢問森下三敬的第一句話。
“大叔,你有病吧?保護世界和平那是超級英雄們的事情,可不是我能做的。”森下三敬迴應道,“超人、蜘蛛俠或者其他什麼東西。”
“是嗎?現在的孩子呀,只知道這些美國英雄嗎?喂,小子,你難道不知道在日本有個最強機器人英雄叫阿童木嗎?那是手冢治虫老師筆下的真正英雄……”遠藤賢知掏錢買了兩瓶烏龍茶,還邀請森下三敬一起去吃那家海陸拉麪。
“我曾經以爲海陸拉麪,是海軍陸戰隊的人發明的,哈哈哈!”森下三敬在拉麪攤坐下,吃着拉麪,高聲笑着,絲毫不顧及路人投來的奇怪目光,“還有你說的那個老土機器人呀,早就過時了。”
“過時了嗎?沒有,在我心目中阿童木是永遠的英雄,雖然他不能吃拉麪。”遠藤賢知笑道,並沒有因爲森下三敬不尊重他的偶像而發火,“三敬,你喜歡戰爭嗎?”
森下三敬愣住了,幾口吃掉碗中的拉麪,喝完了湯之後,點頭道:“謝謝你的拉麪,我該走了,到集會的時間了,我可是未來的幹部人選呢!”
“幹部?聽起來很了不起呢,那麼……再見了。”遠藤賢知並未擡頭,只是喝着湯,又在老闆的許可下,點起一支菸來。
“那個……”森下三敬離開前,站在遠藤賢知身後低低地說,“我不喜歡戰爭,因爲我爺爺說,在那年的佛滅日,在廣島,森下家有不少人死去了。”(注:日本有一種類似中國黃曆的歷法,對災難日稱爲佛滅,而部分日本民衆將廣島、長崎原子彈事件稱爲佛滅日)
“噢……原來如此,我也不喜歡。”遠藤賢知笑道,也沒有回頭,只是當森下三敬走出拉麪攤幾米開外的時候,他拿着煙側身看着森下三敬的背影高聲問道,“喂!你是要做一個小混混,還是要保護世界和平?”
後來,森下三敬成爲了遠藤賢知在根來衆的線人,同時私下對他進行培訓,也知道了森下三敬隸屬於內閣情報調查室、法務省公安調查廳和防衛廳情報本部合作成立的公安特別調查科,而這個調查科只有一個目的:查明白根來衆到底想做什麼。
“遠藤老師,我可是要保護世界和平的男子漢呢!”森下三敬自言自語到這,卻坐起來,“可是我快要暴露了,無奈之下只能選擇這樣。”
剛說完,門被推開了,劉少兵站在門口,開口問:“喂,想吃什麼?”
“拉麪。”森下三敬淡淡地回答。
“有是有,只能叫外賣了。”劉少兵準備撥打電話,森下三敬卻搖頭道,“那些都算是速食麪,拉麪要湯好,絕好的湯,有機會我帶你去一家拉麪店,不過不是日式的,是中式的,來這裡唸書這幾年,我是那裡的常客,話說……我的身份證實了嗎?”
劉少兵搖搖頭,此時劉振明拿着一疊資料走了進來,全是森下三敬在學校裡的資料,等劉少兵關上門之後,劉振明指了指桌子對面的那張椅子,示意森下三敬坐過去。
森下三敬起牀,坐好後,劉振明點了一支菸,放在菸灰缸邊,也不抽,只是盯着森下三敬問:“很遺憾,日本政府沒有承認你的身份,但卻有一個人承認了,這個人在趕來哈市的飛機上。”
“是遠藤大叔吧。”森下三敬苦笑道,“大叔說過,在我成爲男子漢之前,他會保護我的……原來我現在還不是男子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