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會帶你們回家的……”
“你們要相信我!”
“一定會回家的。”
賀昌龍的話像是迴音一樣在周圍盤旋着,大家都覺得好像聽錯了。黃永模壓低聲音,又問了一遍:“排長,你剛纔說什麼?”
“投降。”賀昌龍聲音很低,像是承認自己的錯誤,“我說,放下武器,投降,否則大家都會死。”
“你說什麼?”黃永模瞪着賀昌龍,突然爆發了,“賀昌龍!我x你媽!你再說一遍,我x你媽!你這個狗日的貪生怕死的王八羔子!”
黃永模作勢要朝賀昌龍射擊,鄧澤義和魏亞軍上前死死壓住他,不讓他動彈,鄧澤義擡頭看着賀昌龍道:“排長!你想好了!”
“我想好了,我說過,所有的責任我來承擔,你們只不過是執行我的命令。”賀昌龍說完舉着槍從掩體之中走出來,隨後將槍放在地上,接着做了一個自己以前想都不敢想,而且只要有人說出來自己都會訓斥的那個動作——高舉雙手。
“賀昌龍!我x你媽!你這個懦夫!我x你十八代祖宗!”黃永模還在掙扎,魏亞軍和鄧澤義把槍扔了出去,依然死死壓住他,其他四名戰士也把槍扔了出去,慢慢舉起了自己的手。
蘇聯人很快奔來,將賀昌龍等人壓倒在地,用繩索反綁了雙手。除了黃永模,大家都保持着沉默,賀昌龍只是在那喃喃自語道:“放心,我會帶你們回家。”
“賀昌龍,我會殺了你的!我肯定會殺了你的!你這個王八蛋!”黃永模作勢要起身去撞賀昌龍,卻被蘇聯軍人用槍托直接砸暈在地。
……
一道閃電從空中劃過,隨後雷聲響起,把賀昌龍從回憶中拉回現實,他看着在角落中的三個戰友,又閉上了眼睛,想哭但身體內的某種東西卻死死拽住了淚腺,不讓眼淚流出一樣。
“誰當投降兵,我第一個崩了誰!”這句話是戰前,賀昌龍對自己排下的戰士們說的,誰知道違反這個死規矩的人竟然就是自己。在見到那幾名戰士一個個死去的時候,賀昌龍很想自行了斷,但每次下定決心的時候,看到黃永模等人又會想起自己說過會帶他們回家,只得咬緊牙關讓自己堅持下去。
“出來!”門口的一聲怒吼,讓賀昌龍和所有人渾身一顫,那是一種未知帶來的恐懼,誰也不知道即將面對的會是什麼,從開始被帶進這個營地,他們還在算着時間,日升日落是一天,日升日落又是一天,逐漸地因爲折磨他們喪失了這個能力,開始在沉默和混沌之中度過接下來的日子,大腦一片空白。
門被踹開,衝進來的八名越南士兵,兩人一組架着賀昌龍等人奔了出去,隨後將他們押送到一個小山坡上,每個人腦袋後面都抵上了一支步槍,那名越軍軍官漫步走到他們跟前,叼着一根雪茄,隨後用靴子踩在賀昌龍腦袋上面重新系了一遍鞋帶,接着懶洋洋地說:“顧問說,需要你們進行一場試煉,看看你們都是什麼樣的軍人,我認爲不必了,你們只是一羣中國喪家犬。”說完軍官一陣狂笑,其他的士兵也跟着起鬨,唯獨站在一側的安志勝面無表情,只是緊盯着那軍官。
軍官昂起頭:“不過顧問就是顧問,這樣吧,給你們機會,你們四個人赤手空拳搏鬥,時間爲五分鐘。”
“不。”安志勝在軍官說完之後立即否決了,“讓你的士兵和他們打。”
“爲什麼?”軍官不滿道,“我的士兵可以輕而易舉幹掉他們,太沒有意思了。”
“有意思。”安志勝看着側面站着的那些士兵,“你不願意是不是知道你的士兵無能?”
“你……”軍官髒話要出口,但礙於他是顧問,只得嚥了回去,揮手叫了一個強壯的越軍士兵下來,那人剛走到下面的空地之中時,安志勝卻又搖頭。
“什麼意思?”軍官拔下嘴裡的雪茄。
“你,你,你……”安志勝指着那裡站着的一排士兵,竟然選了十個人,“這十個人一起上。”
“十個人?”軍官指着跟前的賀昌龍,“就他?”
“對,他一對十,敢嗎?”安志勝沒有說“行嗎”這種商量的話,而是用挑釁的語氣道。
“鬆開他!”軍官一腳踹翻了賀昌龍,又拔出了匕首扔在地上,“再給你一件武器!”安志勝走到匕首跟前,俯身撿起來將匕首掛回了軍官的腰間,搖頭表示賀昌龍不需要了。
軍官冷笑道:“那太沒意思了。”
“有意思。”安志勝攙扶起賀昌龍,讓士兵替他鬆綁,隨後將他推向下方的空地之中,接着道,“開始吧。”
越軍軍官疑惑地看着安志勝,不明白爲什麼他急於讓這個中**人去死,而他還沒有玩夠,隨後越軍軍官朝下面那十名士兵略微點頭,十名士兵立即將賀昌龍圍住,卻沒有擺出任何受訓時蘇聯老師教過他們的姿勢,就如同是街頭流氓欺辱弱小一樣,嬉笑叫罵着用石頭投擲向賀昌龍,在這些人眼中,賀昌龍贏的機率是零,應該說連站起來的機率都是零。
賀昌龍開始沒有動彈,許久才蠕動身體用雙手撐起身體,但沒有爬起來,他太虛弱了,虛弱得雙眼看東西都是模糊的,他們幾乎沒有吃過像樣的東西,還連續拉了很久的肚子,若不是這羣混蛋想留他們半條命,恐怕他們早就死在了那個水塘之中,成爲了一具具腐屍。
“排長!”魏亞軍忽然喊道,“排長,起來啊,打死這羣狗日的!”魏亞軍說完,身後那名越軍想對他動手,卻被安志勝一把抓住了槍管,惡狠狠地瞪着他,越軍士兵立即看着軍官,軍官只是偏頭讓他走遠點,士兵這才收起槍後退了三步。
“別動手,現在動手真的會死,忍。”鄧澤義低聲道,聲音低得只能自己聽見。是的,留條命也許在關鍵時刻還有用,這條命就算要消耗,也得消耗在回家的路上。
“去死吧!去死吧!懦夫!”黃永模雙眼中倒映着賀昌龍那虛弱的身影,恨不得他立即被越軍士兵打死。
“黃永模!那是排長!排長也不願意的,你想死嗎?你是不是想死?你想死沒有人攔着你!”魏亞軍扭頭朝着黃永模喊道。
黃永模起身撞向魏亞軍,同時罵道:“老子寧願當烈士!寧願在戰場上光榮了也不想當縮頭烏龜!”
魏亞軍被撞翻在地,又翻身起來壓住黃永模,盯着他的雙眼道:“你以爲那些死去的戰友都願意成爲烈士嗎?你以爲他們願意嗎?你認爲死了埋在烈士陵園裡被人崇拜就是一件非常光榮的事情,可以光宗耀祖了?然後後代可以對其他人驕傲的說,看我的祖輩是烈士,是英雄!”魏亞軍說完又笑了,苦笑道,“可是你死了,哪兒來的後代?”
黃永模瞪着魏亞軍不語,鄧澤義跪地上前去叫兩人起來,不要給周圍越軍看笑話,排長還沒有動手,他們自己先內訌。周圍的越軍對着他們三人指指點點,搖着頭,部分人還朝着他們的方向吐着口水。
“動手啊!”越軍軍官高喊一聲,下面那十名越軍點頭,隨後站得最近的人抓住賀昌龍的下巴,揮拳揍了過去,賀昌龍中拳倒地,旁邊的人接着又朝他臉上踹了一腳,賀昌龍翻滾了兩圈,險些滾進旁邊的臭水池塘。軍官此時扭頭朝着安志勝一笑,輕輕搖着頭。
“排長,起來啊!”魏亞軍喊道。
“起來!起來!”鄧澤義挨着魏亞軍。
“你別死啊!要死也得讓老子打死你!起來!”黃永模也慢慢湊了過去,用身體在後方頂住一陣小風都能吹倒的兩名戰友。
賀昌龍斜躺在那一動未動,眼睛微微睜開,看着山坡上自己的三個戰友,完全聽不清楚他們在說什麼,自己渾身沒有絲毫力氣。
要不就這樣吧?這樣死了也好,死了吧。賀昌龍努力翻身平躺着看着天空,喃喃道:“來吧,殺了我。”
“排長!”魏亞軍看着賀昌龍那姿勢,知道他要放棄了。
“賀昌龍!”鄧澤義急了,要準備衝下去,旁邊的一名越軍朝着他腳下開了一槍,示意他回去。
“賀昌龍!”黃永模起身來,直接衝向賀昌龍跟前,反綁在後方的雙手攥緊,咬牙低聲道,“你聽着,排長,你說過要帶我們回家的,你要是死了,怎麼帶我們回家?起來啊!起來!你他不能死!絕對不能死,要死也得回到家裡再死!快起來!”
“回家……”賀昌龍終於聽清楚了這個詞,模模糊糊看見黃永模被衝下來的越軍又踢又拽拖回了山坡之上。
“你說過要帶我們回家的!起來啊!”黃永模大聲喊道。
“對,要回家,不能死在這裡。”賀昌龍作勢要起身,一名越軍立即上前將其踹進水塘之中,周圍又爆發出陣陣鬨笑,沉進池塘中的賀昌龍沒有起身,幾十秒過去了,依然沒有起身,隨後是一分鐘,兩分鐘。
兩分鐘已經幾乎達到正常人在水中憋氣的極限,越軍軍官叼着雪茄朝着安志勝搖頭,表示賀昌龍肯定是一口水嗆死了,隨後揮手讓下面的越軍抽兩個人去把屍體撈出來。
兩名越軍搖着頭,極其不情願地跳進了水塘之中,捏着鼻子潛下去搜尋賀昌龍的屍體,許久兩人起身,對視一眼都搖搖頭,隨後又一次潛了下去。軍官愣住了,上前了一步,仔細看着水面,很快兩名越軍又起身來,看着軍官搖頭,表示什麼都沒有找到。
軍官示意周圍的越軍把探照燈照向水塘,示意再去四個人,六個人一起在水塘中徹底搜查一遍,又有四名越軍跳進了水塘之中,潛了下去仔細搜索起來。許久,又有兩人起身來搖頭,隨後又是兩人起來,軍官盯着水面等着第三組人起身回覆時,池塘一側的水面上漂起了一具屍體,衆人看見那身軍服,正在吃驚的時候,又一具屍體漂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