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道，殺伐之道。
修行者修劍道，不但道途銳意精進，也能護道前行。
從韓牧野探查的所有界域中，除了莽荒界域這樣的血脈傳承世界，其他界域的劍道修行之路都極爲昌盛。
而世間流傳的劍道，多分爲力劍，法劍，還有意劍。
力劍以力壓人，法劍演化萬法，意劍以劍化道。
劍丸，是意劍一道中流傳比較廣的。
劍丸可凝入丹田，可以劍化形，可攻可守。
很多精於意劍的劍道修行者喜歡御使劍丸。
當然，劍丸御使需要強大的神魂之力，又需要極爲強橫的劍道掌控，尋常劍修很難發揮劍丸的威力。
天玄世界中，劍丸傳承不少，但真正精通的宗門幾乎沒有。
此時，韓牧野面前那劍修手中捧着的木盒中，就是三顆劍丸。
只是捧劍丸來，卻要煉製能當做劍器御使的丹藥，這是何意？
那位白髮老者拒絕，讓捧着劍丸的中年劍修面上露出遺憾之色。
“黃兄，看來你這傳承恐怕當真難以光大，要不咱還是另投宗門，不要再想着開山立派了吧。”中年身後，一位穿着灰褐色武袍的四旬中年低聲開口。
另外幾位劍修也是低聲勸。
周圍圍攏幾位修爲不差的劍修，此時都是低聲議論起來。
原來那捧着劍丸的中年是散修出身，其師尊就是以劍丸殺伐聞名。
後來其師隕落，這位名叫黃一尚的劍修秉承其是遺願，要立宗門。
黃一尚也算是修爲不俗，半步天境，戰力能逆天而戰。
這些年身邊聚攏了些志同道合的劍修，準備建立自家宗門。
他這傳承一道中只有幾種頗爲強橫的劍丸御使手段，都是難以傳承下去。
後來黃一尚得到一種煉製劍道丹藥的法門，便四處求告。
可惜那法門空有手段，卻無丹方，根本無人能出手煉成。
黃一尚在皇城中丹坊已經跑遍，沒有一家丹房會幫他煉丹。
周圍話語讓黃一尚面色黯淡。
他點點頭，將手上的木盒合上，準備收起。
“你的劍丸能給我看一下嗎？”
就在此時，韓牧野的聲音響起。
黃一尚一愣，轉過頭來。
旭和樓二樓其他人也是轉頭。
那陪着韓牧野的青年夥計皺一下眉頭，最終沒有開口。
黃一尚打量一下韓牧野，沉吟一下，將木盒遞過來。
韓牧野接過木盒，入手極沉。
揭開木盒，三顆劍丸渾圓，其上靈紋閃爍。
這劍丸並未與他丹田中煉化的劍丸產生感應，不是袁天劍尊四十八顆劍丸當中之一。
但是韓牧野從這劍丸的靈紋上看到了熟悉的紋痕。
雖然這劍丸不是袁天劍尊的四十八劍丸之一，也是與那四十八劍丸同出一門。
韓牧野的手掌輕輕覆蓋在劍丸上。
對面的黃一尚眉頭一皺，倒也沒有開口說什麼。
韓牧野手掌壓下，有絲絲的劍氣化爲一線，灌注三顆劍丸當中。
“嗡——”
韓牧野的腦海中有一道道的畫面閃現。
漫天星辰，摘星爲劍，化爲劍丸。
天地爲棋盤，星辰爲劍丸，這手段好熟悉！
這不就天玄道祖傳下的周天大陣？
領悟周天劍丸煉製手法。
周天劍丸。
三百六十一顆劍丸組建漫天大陣，能禁錮一方界域。
不過三百六十一顆劍丸就是三百六十一顆星辰，還是那種天道完整的星辰，可不是容易得到。
陸雨舟耗費百年之力，也就化一座半死寂星辰爲道域。
要煉化三百六十一星辰，便是道祖都不一定有這般手段。
還需要大機緣。
這三顆劍丸倒不是一方星辰所煉，而是以方圓千丈的星辰隕石煉化而成。
這樣的劍丸比不上真正一方世界所煉，但也有成爲法寶的機會，也是世間難尋的寶物。
這種劍丸煉製手段，來自九重天地的仙源世界。
袁天劍尊的那四十八顆劍丸，所有的煉製手段，也是如此。
怪不得最終袁天劍尊會盡棄劍丸，獨自往仙源世界去。
反正仙源世界有周天劍丸煉製手段在。
說不定現在的袁天劍尊手中，已經集齊三百六十一隕石劍丸。
韓牧野的腦海中，不但看到劍丸煉製手段，也對這三顆劍丸的來歷，還有黃一尚的傳承有了瞭解。
這三顆劍丸乃是在一處界外古洞府得到，還有一道化丹的法門與之相配。
怪不得黃一尚要四處求煉製劍道丹藥，其實他根本不是爲了傳承，而是想掩人耳目，煉製出丹藥，然後幫助自己煉化劍丸。
這三顆劍丸若是讓黃一尚慢慢煉化，沒有三百年都不可能。
而有了那輔助的丹藥，只需三十年便成。
按照那法門，其中提到了幾種主藥，然後再配合其他靈藥，推衍出丹藥的丹方對於韓牧野來說並不難。
而且，這丹藥還真能如黃一尚所說，能以劍道修爲御使。
因爲這丹藥就是替代劍丸，然後慢慢同化。
韓牧野手掌輕動，感知到劍丸上的靈紋。
他面上露出一絲輕笑。
這個黃一尚也是乖覺，他自己不懂丹道，便將煉製那丹藥的法門復刻在劍丸上。
可惜其中真意缺失，哪位丹師也不敢出手來煉製丹藥。
此時韓牧野探查出劍丸中記憶，不但看到黃一尚的心思，還看到了這劍丸背後的機緣。
那處古洞府還有絕大秘密，當年黃一尚的師尊是實力不夠纔沒有完全探索。
黃一尚一心煉化這劍丸，就是想再次探尋古洞府。
能出三顆劍丸的古洞府，韓牧野也很有興趣。
與這樣的古洞府相比，三顆劍丸反而不算什麼了。
“以丹藥代替劍丸？”
韓牧野搖搖頭，將木盒合上，遞還給黃一尚。
“你這法門殘缺太多，要慢慢推衍，沒有三五千萬靈石耗費，想也別想。”
他的話讓對面白髮老者點頭。
老者看一眼韓牧野道：“這位小道友說的不錯，便是五千萬靈石，也沒有誰敢說就能成就這丹藥。”
聽到韓牧野的話，黃一尚有些遺憾點點頭。
他目光再次打量下韓牧野，轉身領着身邊幾人走下樓去。
周圍人見沒有什麼熱鬧看，紛紛散去。
那白鬚老者向着韓牧野輕笑點一下頭。
此時，公孫木禾已經將韓牧野所需的煉製明劍丹靈藥都拿來。
“叔公。”公孫木禾向那白髮老者一躬身，然後將木盒遞向韓牧野。
“這是公子你要的，三爐明劍丹所需丹藥，一共三百八十萬靈石。”
韓牧野伸手接過木盒，神念探入。
對面老者目中精光一閃，開口道：“小友要煉製明劍丹？”
韓牧野搖搖頭。
老者面上剛露出失望之色，便聽到韓牧野道：“是我師妹出手煉製。”
出手的是木婉，韓牧野只在她背後出力。
雙修煉丹。
老者轉頭看向木婉。
“小友丹道修爲倒是不錯，不過煉製明劍丹，恐怕還是差些火候……”
搖搖頭，老者看向韓牧野：“若是委託我旭和樓煉丹，我們可以只收成本價一百萬靈石。”
煉丹一百萬，三爐靈藥三百八十萬還回去，那就是四百八十萬靈石。
倒是比單買一顆便宜了二十萬靈石。
韓牧野輕笑着搖搖頭，擡手，一個玉盒遞向公孫木禾。
公孫木禾接過，神情一愣。
這木盒中靈石不是三百八十萬，而是整整齊齊一千塊上品靈石，價值千萬下品。
“我還要十株劍元草，三根華玉芝，八兩點星金，九兩鶴林根……”韓牧野淡淡開口。
對面老者眼睛一亮，低聲道：“小友要煉製那代劍丸的丹藥？”
這老者也是看過劍丸上覆刻的手段，對其中幾種靈藥倒是看過，不過韓牧野所說的靈藥，很多都不是那復刻訊息當中有的。
不知這是爲了混淆視聽，還是真的需要。
煉丹時候，投入的靈藥不能差分毫，便是韓牧野說的靈藥都是真的，別人光憑這些靈藥，也不可能推衍出丹藥煉製的丹方和法門來。
“見獵心喜罷了，能不能成也不知。”韓牧野面上神色淡然。
老者沉吟一下，擡手示意公孫木禾去將靈藥拿來，然後引着韓牧野和木婉到一旁的靜室。
長運道人躊躇一下，立在外面，沒有進去。
“在下旭和樓坐鎮丹師之一，公孫門龍，不知二位如何稱呼。”
到靜室，老者向着韓牧野和木婉拱手。
韓牧野和木婉雖然看上去都只是尋常後輩，但韓牧野能這麼輕易便拿出千萬靈石來試驗煉製那丹藥，定然有所依仗。
木婉看着修爲不夠，韓牧野卻有信心能煉製出明劍丹來。
由此可見，面前這兩位，定然不是尋常人。
“原來是公孫宗師。”聽到公孫門龍介紹，木婉驚喜低呼。
這模樣完全就是那些丹道後輩弟子見到聞名前輩時候，情不自已的模樣。
公孫門龍本還準備自謙幾句，卻聽到木婉壓低聲音湊到韓牧野耳邊：“百里執掌說公孫宗師能在百年內成大宗師。”
百里執掌？
公孫門龍一愣。
世間能稱百里執掌的，唯有那位丹道半聖，執掌丹藥司的百里杏林。
聽這話語，能跟百里杏林隨意聊到自己的修行，定然是關係頗爲親近的。
面前這小丫頭，跟那位大能有關係？
韓牧野面帶微笑，看向公孫門龍道：“久仰前輩大名，在下牧野，這是師妹木婉，我們在觀月裡開了個小丹藥鋪子。”
“牧野？木婉？”公孫門龍嘀咕一下，點點頭。
他是專注煉丹的丹師，雖然是丹道宗師水平，卻並不太關注其他。
至於灌江口封神之事他倒是知道，可也沒多想。
那位牧野大宗師，怎麼也不可能是面前這兩位年輕後輩吧？
不過到底可能有百里杏林的關係，公孫門龍出聲說幾句關於丹道的知識，有考校之意。
木婉基本都能答出來。
便是木婉答不出的，韓牧野也能隨意點醒幾句。
這讓公孫門龍對面前這兩位青年男女高看了一眼。
這，兩位看着年輕，修爲根基倒是很紮實。
公孫木禾走到靜室，再將個木盒送上。
韓牧野接過，神念探入，點頭收起，然後跟木婉站起身。
“公孫前輩，我們就先告辭了。”
韓牧野擡一下手，木婉也跟上輕輕施禮。
公孫門龍也是拱手還禮，笑着道：“兩位小友在觀月裡開的店鋪何名？”
皇城中大的丹藥店鋪都在坊市，其他地方都是小打小鬧。
公孫門龍這般問，是因爲木婉似乎與百里杏林有關係，往後若是遇到百里執掌，或許能借今日相遇，多出個話頭。
至於韓牧野他們經營的店鋪如何，他倒是不怎麼在意。
反正不可能有旭和樓生意大就是。
韓牧野轉過身，開口道：“丹緣閣。”
說完，他頓了頓道：“還請前輩代我們問候公孫述前輩。”
丹緣閣！
公孫門龍和公孫木禾愣在原處，直到韓牧野和木婉離開，走下樓去，都沒有回過神。
“丹緣閣，就是那丹緣閣化丹術的出處？”許久之後，公孫門龍拿出一塊玉簡，握在手中，輕聲開口。
公孫木禾茫然的點點頭。
皇城丹道，最近最熱切的，可不就是這丹緣閣的化丹之術？
不經過雷劫，直接凝成雲氣之丹。
丹藥司已經發出任務，對所有的六品以上丹藥進行化丹煉製手段的試驗。
尋常丹師不知爲何丹藥司要發這樣的命令，公孫門龍卻是知道的。
這等不經過雷劫的丹藥，能直接帶出天玄世界，進入其他世界，也不會有什麼影響。
就連旭和樓的主人，永和郡王雲明，都說這雲丹之術，會改變天玄丹道的大勢。
公孫門龍也曾想象過，到底是何等大能，才能打破桎梏，獨闢蹊徑，研究出雲氣化丹手法。
恐怕只有已經到返璞歸真，看透世間本質的大能，纔能有這樣境界吧？
他從不曾想過，研製出丹緣閣化丹之術的，就是剛纔眼前那兩位青年男女。
怪不得，韓牧野臨走時候，要自己向大哥公孫述問好。
能研製出丹緣閣化丹術的人，當然有資格。
“今晚我去見一趟大哥，丹緣閣，呵呵。”一整衣衫，公孫門龍走出靜室。
公孫木禾搖搖頭，跟着走出。
他完全沒有想到，今日見到的，竟然是丹緣閣主人。
……
離開旭和樓，韓牧野和木婉向長運道人道謝，又邀請他去丹緣閣交流丹道。
這讓長運道人受寵若驚，忙脹紅臉，連連拱手答應。
這可是難得的機緣！
他準備今晚就去尋包明成，研究怎樣合適的去拜訪丹緣閣。
最近跟包明成成爲朋友後，他發現，這些儒道修士，一個個研究人心都是透了。
韓牧野和木婉離開丹坊，馬車前行。
忽然，車架一頓。
韓牧野面上神色不變，輕拍一下木婉的手背，然後走出。
此時，車架之前，身穿黑袍的黃一尚立在那。
“這位公子，不知可能出手幫我煉製代替劍丸的丹藥？”
黃一尚看向韓牧野，拱手開口。
駕着馬車的左林轉頭看向韓牧野，然後沉聲道：“公子，這裡是皇城，如此阻道，只需稟報防務司和巡衛營，他們沒好果子吃。”
作爲皇城老人，左林對皇城中規矩瞭如指掌。
韓牧野擺擺手，看向黃一尚：“你能拿出五千萬靈石？”
別說五千萬，就是一千萬，黃一尚都拿不出。
韓牧野從那劍丸之中可是知道黃一尚的身家。
“公子，五千萬容我湊一湊。”
黃一尚擡頭，然後朗聲道：“若是湊不齊，我就以那三顆劍丸抵價。”
劍丸抵價？
你要丹藥是爲了煉化劍丸，當真捨得將劍丸抵出去？
韓牧野心中冷笑，卻是點點頭道：“好，那我先試試，過幾日你來觀月裡丹緣閣來尋我。”
皇城中也不怕這黃一尚鬧出什麼亂子，韓牧野說完，徑自回到車廂中。
馬車再次前行。
“師兄，你真要幫他煉製丹藥？”
木婉看向韓牧野，低聲開口。
這等強行買賣的事情，是丹師最討厭的。
丹道修行者崇尚自由，都不願被人脅迫。
“放心，我只是對這丹藥感興趣。”
韓牧野輕笑一聲，目光之中，有着一絲深邃。
回到丹緣閣時候，天色也已經暗下來。
剛好左玉龍，左玉婷都來了，衆人都到翠翠他們的店中去吃了一頓紹大田做的烤肉。
木婉勸翠翠多休息，翠翠也不聽，在一旁幫忙。
晚上關上店門，回到小院時候，木婉問韓牧野要怎麼幫紹大田和翠翠。
韓牧野沉吟一下，說再看看。
目前來說，最好的辦法當然是以丹藥形式保母子平安。
若是丹藥行不通，那韓牧野會出手，先禁制血脈再說。
不管怎麼說，總要保住翠翠和紹大田這一對小夫妻。
“師妹，你明日要去百里執掌那裡學習吧？”
轉過頭，韓牧野面上都是笑意，低聲道：“要不，今晚我們先將明劍丹煉製出來？”
怎麼煉？
木婉面上透出紅暈，低低點頭。
靜室之中，火焰升騰。
“師妹，你熱不熱，要不，這外衣先脫了？”
“明劍丹的煉製最講求逼出三元劍草中的劍意，師妹你先感受下劍意入體的滋味，忍住，一會就好。”
“師妹，緊守心神，你要專心，剛纔若不是我出手，這一爐丹就廢了。”
……
等韓牧野將累虛脫的木婉送回廂房再走出時候，已經明月高掛。
韓牧野身形化爲流光，飛落仙月湖，徑直入水。
仙月湖中，有淡淡的神袛水府虛影浮現。
那是香火之氣的具現。
韓牧野入水，有數位身穿金甲的虛影過來探查，施禮之後又離開。
這是水府的巡邏兵卒，是有天地詔令的。
“嗡——”
霸下神獸虛影出現在韓牧野身後，將他身軀護住。
他雙目之中透出無盡虛幻，空間之力乍現。
下一刻，西疆九玄山上，衣衫凌亂的柳宏從劍閣之中奔出。
“這個韓師兄，怎麼就喜歡大半夜的鬧騰？”
柳宏一邊嘀咕，一邊看向天空。
“這都快後半夜了，下山去夜宿，能不能打折？”
他身後，金光籠罩的劍閣閃逝。
無數萬裡外虛空世界，黑白周天大陣轟然炸開。
神獸霸下睜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