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3章 江湖夜雨十年燈

說出這句話,西門吹雪不再理會破軍,轉身離開。

“等一下。”破軍出聲道。

“剛纔那一劍叫什麼名字?”破軍問道。

“沒有名字。”西門吹雪轉過身來,直視破軍。

“沒有名字,沒有名字。這就是無劍之境?”破軍慘笑道。

西門吹雪點點頭,道:“差不多算是吧,不過我只是剛剛上路。我曾經見過獨孤求敗出手,那種劍道,纔是真正的無劍。我還差得遠。”

“差得遠,呵呵,初入無劍,就一劍擊碎了我的心脈。你居然還差得遠。”破軍不能接受這個結果。

剛纔破軍以絕世好劍,震碎了西門吹雪的劍。

他本以爲勝券在握。

西門吹雪選擇了和他硬碰硬,或許是他對自己的實力有信心,但是西門吹雪不清楚,自己手中的絕世好劍到底有多麼的鋒利。

破軍知道,所以他一直在等。

縱然他的劍速不及西門吹雪,卻一直在和西門吹雪正面對決。

因爲他在等絕世好劍斬碎西門吹雪的手中之劍。

破軍相信絕世好劍有這個能力,事實上,絕世好劍也沒有讓他失望。

一個劍客,失去了賴以生存的劍,還能發揮出多少的實力?

更何況,還是西門吹雪這種專注劍道的劍客。

舍劍之外,再無他物。

沒有了劍,西門吹雪在破軍的眼中,就和待宰的牛羊沒有區別。

但是破軍做夢也沒有想到,就在西門吹雪長劍破碎的那一刻,天地之間,一股無形的劍氣,在瞬息之間形成了一把長劍,並在他得意洋洋放鬆警惕的時候,穿透了他的胸膛。斬碎了他的心肺。

他說西門吹雪中計了,的確如此。

西門吹雪失去了陪伴他二十多年的長劍。

但是一名劍客只所以強大,不應該只是因爲手中之劍。

他首先,是一個人。

手中無劍,但是西門吹雪本人,就是一把劍。

天地萬物,何處不可爲劍?

就在西門吹雪長劍碎裂的那一剎那。西門吹雪終於藉助破軍的壓力,跨過了大宗師的門檻,登臨無劍之境。

武當山一戰,獨孤求敗將無劍之境施展的淋漓盡致。

那是獨孤求敗的道,但是並不代表其他人就無法效仿。

西門吹雪知道無劍之境並非終點,但是毫無疑問。這是一條直通破碎的大道。

如果武當山之戰,西門吹雪沒有親眼目睹獨孤求敗施展的無上劍術,他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如果剛纔破軍沒有斬碎他手中之劍,他也無法跨入無劍之境。

當手中長劍斷裂的那一刻,西門吹雪的心中自然而然就多了一種感悟。

打破桎梏,辭舊迎新。

殺人,不一定非要動用手中之劍。

掌中雖無劍。可是他的劍仍在,到處都在,他的人已與劍溶爲一體,他的人就是劍,只要他的人在,天地萬物,都是他的劍。

今日一戰,西門吹雪脫胎換骨。終於有了登臨無上劍道的資格。

“今日既然戰敗,我無話可說。這把絕世好劍,請你好好保管。”破軍雖然心脈俱斷,但是大宗師的實力,讓他依然有時間將身後之事交代清楚。

不過西門吹雪卻沒有看絕世好劍一眼。

“神劍雖利,卻並不放在我的眼中。你的劍術並不在我之下,就算是我現在到達了無劍之境。你的實力依然在我之上。可惜,你被手中的神劍矇蔽了心智,一心依靠神劍之威,卻忘了。神劍再如何鋒利,施展的,終究是人。”西門吹雪難得說這麼多話。

不管如何,破軍是他的成道之人。

沒有破軍,西門吹雪還無法跨入無劍之境。

僅憑這一點,西門吹雪就決定讓破軍知道,他究竟輸在了哪裡。

破軍聞言怔然。

他想到了很多很多。

自己曾經也是天縱奇才,所有的劍術一學就會,同輩稱尊。

父親讚許他,師兄師弟尊敬他。

前十八年,破軍一直生活在這樣的環境中。

那個時候,他古道熱腸,開朗大方,被全派上下公認爲是下一任的掌門。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了呢?

從那個人踏入宗門開始吧。

那個人來了以後,自己的所有光芒,都被他所掩蓋。

破軍已經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天才,但是那個人的存在,彷彿天生就是爲了創造奇蹟。

破軍雖然心中一直不服,但是他心裡很清楚的知道,那個人的劍道資質,是真正的曠古絕今,就算是世人公認的劍道第一人獨孤求敗,在破軍的心目中也不及那人。

他出現之後,比破軍更加的天才,比破軍更加的年輕,比破軍更加的強大。

父親不再讚許他,轉而全力教導那個人。

同門依然尊敬他,但是對那個人的尊敬,明顯是對他的數倍。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經歷過被衆人擁戴的歲月,破軍怎麼能忍受這種被忽視的感覺。

他選擇了向那個人挑戰。

全派上下都見證了那一戰。

破軍慘敗,敗的毫無脾氣。

因爲所有人都看出來了,那個人其實已經儘量收斂自己的實力,避免傷到破軍。

這種憐憫,深深的刺痛了破軍的驕傲。

這是第一次,破軍沒有完全放棄。

第二年,破軍選擇了繼續挑戰那個人。

這一次,破軍敗的更慘。

這一次,也擊碎了破軍所有的驕傲。

也就是從這一次開始,破軍心裡產生了一個認知,自己就算是將劍術練的再好,也肯定不會是那人的對手。

從那一次,破軍就放棄了在劍道上繼續鑽研。

他開始學習刀法,企圖刀劍合璧,讓自己的戰力提高。

他開始學習拳法,爲此不惜將顏盈送給絕無神,只是爲了絕無神的殺拳。

他開始尋找神兵利器,所以他不擇手段的奪去了絕世好劍,只是因爲神劍能發揮出更大的力量。

這些年來,他學習了很多,得到了很多,也自認爲強大了很多。

但是他卻失去了對劍道的專注。

失去了對自己的自信。

如果自己當初,什麼都不想,一心鑽研劍法,就算今日依然還不是那個人的對手,但是也不會被區區無劍殺死吧?

破軍閉上了雙眼,不讓眼淚滑落。

這是他僅存的驕傲。

桃李春風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燈。

今日之後,世間再無破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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