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一路步行回到了白塔下，只有風傾聽了他們的竊竊私語。
依舊是撤退時的隊形，三人保持着良好的警惕心理。
蔚渺一直睜着十字重瞳，獲取更全面的視野。骨白色的刀鞘挎在腰間，狹長的夜裁由雙手持握，放鬆地指着地面，刀尖佔據中線。
夜裁準確來說是單手刀，但劍柄長度勉強可以雙手持握。
謹慎並非膽怯，勇敢並非魯莽。
水晶王子主導着三人間的話題，似乎對一切都成竹在胸。
“讓我們回顧一下白塔的經歷。”
“女巫假扮爲萵苣公主，撤去了荊棘結界的禁空，說明她早有預謀。”
“但她選擇了僞裝這樣迂迴的方式，沒有將王子扼殺在白塔中，而是跟着他走上水晶梯，直到中途纔將他推下。”
聽到這裡，蔚渺順口道：“她的意圖不在王子身上。”
水晶王子贊同道：“沒錯，除了懲戒王子，她還想讓他帶路，從而找到我。她走出白塔時，就同步進行着精神力掃描。她在推下王子之前就發現了我們，做好了應戰準備。”
奧伽插話道：“爲什麼女巫不是之後才發現我們，只是出於一時興起推下了王子？”
水晶王子耐心地解釋道：“無論是秘境內還是秘境外的女巫，她們的修煉體系大同小異。魔法根據施法的需求可以分爲瞬發魔法和引導魔法，後者又分爲手勢引導和吟唱引導。”
“瞬發、簡潔手勢和短吟唱是戰鬥魔法的主流，縮減流程奠定速發優勢，卻犧牲了一部分威力，當然，威力最終取決於女巫的實力。”
“以正式女巫巔峰的實力，瞬發的水罩不可能擋住我的攻勢，如果不是巫器，就是使用了預吟唱的技巧。”
預吟唱，水晶王子沒有詳細解釋，蔚渺根據字面意思也能猜測一二。
提前完成一部分吟唱以縮短魔法釋放時間。
女巫有着完善的修煉體系和龐大繁雜的超凡學識，價值5個銀幣的小冊子還是太粗淺了。
專業性的科普分析極具說服力，以蔚渺的遊戲視角來看，水晶王子充當的是親切而無所不知的引導大爹角色。
王子當時的攻擊確實乾脆凌厲，那些耀眼的水晶殘片並非觀賞物，先手的攻擊卻被女巫輕鬆擋下。
奧伽沒再開口，水晶王子接着道：“正式女巫的精神力掃描只能粗略地感知到異常，無法滲透水晶之牆詳細地勘探我們的信息。”
“如果我們因爲王子遭難而分心，錯失了最後的隱藏優勢，女巫將抓住這個空當施展雷霆一擊——預吟唱給了她充足的底氣。”
所以水晶王子果斷先手，還提前留下了那句話，蔚渺確切地踐行了。
她的腦中也在覆盤這一整個事件。
水晶王子對女巫的出現和王子的遇險都有心理預期啊……心中有腹稿，腦中有見識，加上處變不驚的態度和權衡處事的做派，讓他在蔚渺心中的危險度飆升。
上一位給她這種感覺的人還是比薩。
念頭轉動間，高聳的白塔已經近在眼前。
紫紅的荊棘互相纏繞，編織羅網，盤踞在塔下，阻止着任何覬覦之人接近白塔。
王子那匹白馬不知所蹤，估計是因爲受驚跑掉了。
三人停步在荊棘叢邊緣，水晶王子伸手攔下了跨步向前的奧伽，笑容淡淡：“我們就在外面等候，以防女巫留下了什麼後手。”
奧伽順從地退了一步：“我以爲我們是來替王子收屍的？聽你的意思，王子還活着？”
蔚渺傾向於王子沒死。這年頭跳崖者都能活下來，區區二十米，要摔死秘境的主角還是有一點難度。
至於荊棘結界，這佈置對於王子來說不存在一般。
“在秘境中，只有公主纔有殺死王子的可能命運，其他人都會被命運所阻撓。就算那位女巫是深空層次，也可能屈從於命運之下。”
說話間，裡面傳來微弱的痛苦呻吟聲，像是昏迷之人剛剛轉醒。
水晶王子的聲音溫柔而關懷，腳下紋絲未動：“王子，這邊！”
“你是……那位旅者！”王子遲疑而虛弱的聲音穿透荊棘牆壁。
忽然，他發出一聲驚惶的叫喊：“我，我的眼睛……看不見了！請你救救我！”
“王子，別怕，您一定能自己走出來的。”水晶王子沉靜地說道，“想想萵苣公主。”
他精準地拿捏了王子的死穴。
“公主還在那惡毒的女巫手上！”王子無措絕望的語氣轉而堅定，令人不禁感慨愛情竟有如此魔力，能將雙目失明的王子一瞬間拖出軟弱的泥潭。
噢，真是偉大的愛情。
蔚渺微微一笑，像是無聲的譏嘲。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過後，緩慢的腳步聲臨近，不一會兒，王子成功地出現在了他們面前。
此刻的王子已經完全丟失了貴族的風度，因荊棘倒刺而衣衫襤褸，四肢上有粗淺的皮肉傷，配上白衣上醒目的血跡，頓覺悽慘。
紅斗篷退化爲紅布條，撕扯得難以直視。
最金貴的那張臉上有着大大小小的劃痕，再也無法見到溫柔的琥珀色眼瞳，眼皮上有猙獰的刺穿傷，俊美破相的臉龐上蜿蜒有兩條殷紅的血痕，眉骨附近傷痕累累。
他憑藉着逆天的運氣摸索着走出，跌跌撞撞，腳下神奇地避過了各種攔路荊棘叢，頂多被劃傷。
親眼所見纔會對氣運之子歎爲觀止。
“王子。”水晶率先迎了上去，將他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毫不在意血跡會不會擦到自己身上。
王子一手捂着眼睛，感激地說：“旅者……我原以爲你願意幫我營救公主只是出於豐厚的報酬，沒想到你會來救我。我該怎麼稱呼你？”
“叫我水晶就好。”水晶王子說道，“我還帶來了兩位幫手。”
蔚渺適時出聲招呼道：“你好，我是灰兔先生。”
奧伽低沉的嗓音響起：“我是奧伽。”
“你們好，我是這個國家的王子，希伯勒。”希伯勒朝出聲的方位點頭，態度友善。
如果他知道面前的兩位一個是兔頭人一個是狼人，恐怕態度就沒這麼好了。
蔚渺若有所思。
希伯勒的失明讓他倆可以光明正大地出現在希伯勒身邊，省卻了一些麻煩，這是否也在水晶王子的預料之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