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神樹儀典
第七輪第七日。
蔚渺坐在華貴馬車上，琢磨着永夜教會給的演講稿。
馬車是正式場合上王室出行的代步工具，每一位乘客的身價都是馬車的幾十倍。
她今天穿着以前那套已經縫補完畢的修女服，黑色左眼不加掩飾。
馬車行駛到聖火教堂的門口暫停，一身火紅教士袍的西門上車，坐在她對面。
他的袖口紋有金絲，細節處的裝飾設計盡顯低奢。未見離身的長槍在今日卸下, 但他沉穩的氣場依然能震懾住大多數人。
是蔚渺至今遇到的難得看着就靠譜的玩家。
今日，儀典開場，全國大賀三日。
帝都街道張燈結綵，幾日前城衛兵已將路燈繫上火紅的緞帶，一種別樣的氣氛瀰漫在城中，人們的臉上帶着平日裡難得見到的輕鬆笑容。
其實人們未必有多崇敬神樹, 發自內心地想祭拜它，而是因爲這三天可以卸下勞作負擔，盡情歇息。
由於神焰之災，人們的生活水平止步不前，連最基本的糧食都要爲之苦惱。
但這不是蔚渺要考慮的事，她只負責延緩世界毀滅，世界發展與她無關。
對有些人而言，說不定世界毀滅了更好。
第三個時辰剛過，聖火廣場外圍已人山人海，有一塊區域專門供馬車停放。
廣場中心處砌着一個足有五米高的巨型火炬，白底紅邊，金黃色的神焰熊熊燃燒。
隨着沉悶的鐘聲迴盪在黑暗的上空，期待着的民衆不約而同地安靜下來。
身穿繁複厚重禮袍的巴勃羅皇帝陛下走出華蓋馬車，蒼老而威嚴, 目光靈動精明。
他用洪亮的聲音宣告儀典的開始。
蔚渺和西門處在一個絕佳的觀影位，看着渾身纏繞着炙熱氣息的王室親衛隊昂首闊步, 從馬車前走過，接受人們的檢閱。
之後是排練過一遍的傳火者們獻上宛若神蹟的表演。
有人將一團火球豎直上拋, 在高空炸開, 絢爛的流焰光彩四溢。有人張開雙臂，一羣焰火蝶四散, 蝶翼翩翩，美麗而致命。諸如此類的表演引發民衆不絕的驚歎。
“人們的快樂總是如此簡單。”
蔚渺看着外面一派歡騰的景象，嘴角掛着悲憫的笑容。在高層爲世界存亡所苦惱時，底層的生活卻簡單而無知，他們能爲神焰的表演而讚歎，也能因神焰的災厄而痛苦。
玩家的快樂也很簡單，就是通關。
今日還沒有永夜教會出場的機會，是聖火教會在彰顯自身的影響力，他們爲人民所接受和支持。
第二日纔是永夜教會的關鍵。
西門在演出完畢後登上廣場，接受民衆海嘯般的歡呼，聲浪穿透鐵質車廂，蔚渺身下的鐵皮微微顫動。
她揉了揉耳朵，暗自咂舌。話說對面玩家這次副本的資源有點太好了，至少與她相比，資源全面佔優，她唯一的實力優勢是靠自身的積累。
開局就是一場襲殺，然後是註定劣勢的戰鬥, 因尤菲雅的悲憫之心不得不深入永夜之地狩獵炎龍，來到帝都還要和一羣老硬幣勾心鬥角。
而西門好像不用特意做什麼, 就能自然而然地走到現在這個地步。
在鐘聲一輪輪的敲響後, 第七輪第八日很快來臨。
灰燼飄飛，蔚渺穿着一身修女服，站在廣場角落，兜帽下神色平靜。
四周烏壓壓的羣衆絕大多數如她一般戴着帽子，極少撐傘，因爲這會讓後方的人羣注視不到講話的皇帝陛下，但人數上明顯比不過昨日盛況。
聖火廣場上，火炬旁築起了一座三米高的烏木高臺。
巴勃羅如往年一般上臺，熟稔地談起今年的收成，對災厄表示遺憾，向新生活表示希望和嚮往。
“神焰在考驗我們的堅韌，渡過永夜，光明長存！”
“但是，不可忽視，愈加磨礪才愈加強大。或許，擁抱晦暗的永夜，才能明悟神焰的真諦！”
“將其視爲一種單純的力量和工具，將心獻給神焰，以暗處之身行光明之事！”
“守夜者不再作爲永夜的僕從，而是替世人負擔暗夜的守望者，守候光明，對抗災厄……”
這一番話讓周邊的人面露驚詫，因爲這推翻了聖火一脈一貫的抨擊說辭，爲永夜教會的存在賦予了積極正面的意義。
不，其實只是爲守夜者賦予了正面意義，而且是依託於神焰的正面意義，半個字都沒有提到教會。
“信衆是教會存在的根基，過去，永夜以理念，聖火以大義，現在，大義同樣青睞於永夜，但舊信念者，原本的教會支柱，將對自身過往的存在和信念產生懷疑。”
“如果永夜教會不能挺過這一次‘離心離德’，或許……最終苟且生存這麼多年而不滅的永夜教會將輕易覆滅！”
“被聖火教會以新的信念動搖吞併！”
蔚渺沉默地旁觀着，腦海中閃過諸多想法。守夜者站到臺前固然是大勢所趨，不過顯然，聖火教會還夾雜着別樣的心思。
不過需要煩惱的是教會高層，作爲最高戰力，守夜者的代表，尤菲雅根本不用擔心自己的處境。如果蔚渺在這裡長期生存，那麼對於這種混亂有加的局面，她的歪腦筋可能會轉一轉，可惜，她不過是副本過客。
風險與回報成正比，如果越過這個坎，永夜教會的發展將產生質的飛躍。
其實永夜教會能發展到如今這個規模，從力量對比來看，蔚渺覺得多少有點不正常。
“接下來，守夜者的代表，永夜修女，尤菲雅·伊特諾將爲我們展示，永夜不僅代表黑暗，它也可以是斬破厄難的利器，在神焰壯大前，連世界都有着漫長的黑夜，這是光與熱的磚石。”
巴勃羅的話音剛落，臺下民衆語聲嘲哳。爲永夜正名已經破碎無數人三觀了，現在居然要請永夜修女在神樹儀典上公開露面！
這是否是在褻瀆神樹？
存在感接近於0的蔚渺在無數茫然民衆的矚目下走上階梯，登上高臺。
一眼望去，臺下民衆交頭接耳，看向她的目光中滿是厭惡和質疑。居住在帝都的人受聖火教會傳統理念的影響是最重最深的。
蔚渺毫不怯場，身形筆直，微微昂首，俯視着底下的愚昧人羣，忽然有種超脫於世俗之上的疏離感。
一位傳火者牽着一隻外形猙獰的炎魔上臺。它形似雄獅，體表有硬刺，眼睛中溢出流焰，渾身暗紅。
這是一種色厲內荏的炎魔，才能受傳火者的控制，被當做這次表演的道具。
它走到蔚渺右側，傳火者隨即下臺。
修女面對着觀衆，微笑着拔刀，剎那間，夜裁出鞘。
一道黑色弧光流暢地劃過，乾脆利落地斬下了炎魔的頭顱。
熔岩般的鮮血噴灑而出，向衆人昭示着永夜的偉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