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西的聲音,就像是一柄柄尖刀,在蘇雲的心頭劃出一道道深深的血痕。
蘇雲怔怔地望着地上一動不動的焦黑身體,感覺整個世界都快要破碎開來。
他的腦海裡,逐漸浮現出了一幅幅過往的畫面。
“你好,我叫櫻,很高興見到你,我的輔助。”
一個漂亮的女孩站在他的對面,面無表情地向他伸出了白嫩的手掌,她的全身穿着淡黃色的甲衣,烏黑的秀髮從肩頭披散開來,柔軟而又光亮,一雙深色瞳孔的大眼睛生動得彷彿能說話一般,動人的臉上還帶着些許的汗水。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這個自強的少女便悄悄地在他的心中佔據了不可動搖的位置。
是在哈利波特世界第一次合作時候的共患難?
還是在審判戰爭歸來之後的私定終生?
亦或是在天餘絕念空間精神折磨當中的拯救?
他和櫻相逢僅僅數月,但留給他的回憶,卻如同三生三世!
一種無法形容,無法言語的痛楚,就像是滾燙的岩漿一樣涌進了他的心裡,淹沒他的身體,從腳尖,到膝蓋,到胸口,再到口眼。
他的心底,好像有什麼柔軟的東西,撕開了……
極度的痛苦中,蘇雲感覺到,有什麼可怕的東西,從他的心中被釋放了出來,他能夠聽到自己的心跳聲,能夠聽到自己每一寸血肉沸騰的聲音。
胸腔之中,有一個東西在劇烈地跳動着,他感覺自己渾身上下的每一個細胞,都在這一瞬間變成了炸藥,一觸即燃!
“唔呃呃呃呃啊啊啊啊——”蘇雲的喉嚨裡發出了低沉的嘶吼聲。
腦海深處,有什麼可怕的桎梏,被解開了……
“呯”
他的體表,忽然裂開了一道灰色的口子,裡面沒有鮮血流出,內裡只有一片無盡的灰濛濛,彷彿混沌。
柯西駕馭的火魔獸忽然轉過頭來,有些愕然地望着這個渾身迸發出灰色裂紋的人。
只見之前被禁錮在半空中的蘇雲,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已經靜坐在了地上那具焦黑的身體旁,宛如石像,一動不動。
蘇雲的眼睛瞪得很大,眼眸中充滿了猙獰的血絲,臉色蒼白,像是所有的生機都已經抽離了他的生命,他的牙齒緊緊地咬合着,絲絲鮮血從牙關裡滲出都渾然不覺,在他的身上,不斷地有灰暗的裂紋綻開,色澤深沉,絕望似無窮無盡的深淵。
漸漸地,蘇雲就像是一臺好久沒有啓動的機械一樣,一點一點地將頭顱轉動了過來,動作僵硬,還伴隨着身軀的微微顫抖,他緩緩地看向了空中,看向了與火魔獸融爲一體的柯西,臉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抖動着。
兩行血淚從他的眼眶之中無聲地留下,殷紅無比,流淌過他臉頰上如同金屬裂紋般的灰色破口。
這種眼神。
柯西從來沒有見到過這樣的眼神,深沉中帶着絕望,絕望中帶着瘋狂,瘋狂中帶着無盡的恐怖,這一刻,他感覺,似乎有什麼東西,超出了他的控制。
他的胸口開始劇烈地起伏了起來,就像是一個兇猛的怪物正在他的體內醞釀着,即將爆發而出,與之相對的,他身體表面的裂紋也越來越多,像是一個即將徹底破碎的人偶,幾乎看不到完好的皮膚。
“呃啊啊啊啊啊啊——”
伴隨着裂紋徹底覆蓋他的每一寸肌膚,蘇雲的身體表面,迸發出了難以言喻的強烈閃光。
這是一種灰色的閃光,不似銀色般華麗,也不似白色般耀眼,這是一種深沉到極致的絕望,一種從視覺上便能感受到強烈而持久衰敗感的顏色!
周圍世界的一切,都在這一瞬間被沾染上了灰色,就像是一蓬深灰的燃料灑落在了這個世界的圖紙上一樣,無可避免,無法躲避,一切的一切,從外表到內裡,都沾染上了這最最深沉,最最絕望的灰。
這一刻,整個世界,一切的一切,都變成了最最絕望的顏色!
這一刻,任何人望向蘇雲的方向,都只能看到一個絕望的深淵,心靈都會不由自主地陷落下去,沉沒進無邊的死寂與腐朽。
在這片無盡的灰色廢墟里,一個全身散發着灰色氣息的人影站了起來,深沉的灰色氣息包裹着他的全身,讓人看不到他的具體樣貌,只有一雙絕望的眼睛不曾改變,就像是餓狼一樣直直地盯着遠處的罪魁禍首。
“不可能的,你的血統,技能,裝備,功法,天賦,包括紋章都被封印了,法則身體也失去了鏈接,你……”
他根本沒有時間說完這些話。
因爲下一刻,這個全身散發着深灰色氣息的人影已經出現在了他的面前,柯西甚至都看不清這個人是怎麼來到自己身邊的。
在他的視野裡,對方身周的法則線出現了劇烈的扭曲,凡是和他有所鏈接的法則線,都迅速被這種絕對的灰色所沾染,然後順着一根根的法則線,如同病毒一般傳播向一切的一切。
柯西努力的隔斷着這些灰色法則線的沾染,卻無奈地發現這些灰線越來越多。
灰色的人影一掌拍在了火魔獸的腦袋上,看起來輕描淡寫,根本不似櫻那般暴力,看起來似乎沒有任何的傷害。
但是這輕輕的一掌,卻讓火魔獸的軀體,如同被推到的多米諾骨牌一樣,一寸一寸地坍塌了下來。
在柯西的視野中,鏈接火魔獸軀體的法則線正在一寸一寸地斷開,火魔獸的軀體正在一點一點地被放逐出當前的世界,通往不知道多遙遠的未來。
命運坍縮?
柯西的腦海裡瞬間浮現出來了這樣一個名詞。
傳說中光陰仙力的三大核心神通之一。
基本線洞悉。
因果切割。
命運坍縮。
這是亂之國記錄的,有關於光陰仙力的記載。
光陰仙力,在時空海歷史上出現過四次,每一次,都給亂之國留下了刻骨銘心的記憶。
柯西在進入這個世界的時候,就對蘇雲的能力有所猜測,其中有一項猜測,那便是蘇雲有可能就是新的光陰仙力繼承人,當然,沒有深入瞭解之前,他並沒有下定論。
但是他的心中,一直存着這樣一種可能。
一直到他將混亂線團植入到蘇雲體內的時候,他才徹底確認,蘇雲便是時空海歷史上第三個光陰仙力的傳承者。
在一番觀察之後,柯西基本確認,蘇雲的光陰仙力只是覺醒到了最初級的階段,那些所謂的光陰疾速,光陰遲滯,一念永恆,都只是光陰仙力的一些低級的應用。
像基本線洞悉,因果切割,命運坍縮,纔是光陰仙力的高端用法。
柯西的計劃很簡單,趁着蘇雲還沒有覺醒命運坍縮的時候,利用亂之國特有的手段,將他的基本線洞悉給竊取過來,緊接着,將他的血統封印起來,將其因果切割的能力屏蔽掉,以防意外。
但是他萬萬沒有想到,蘇雲最終卻是覺醒了光陰仙力最令人恐懼的手段。
命運坍縮!
灰色人影緩緩地將手掌插入到自己的胸口,似乎在裡面摸索着什麼,不一會兒,他的手就重新伸了出來,在他的指尖,一點點五彩的光斑正在閃爍着。
柯西瞳孔微縮,這正是他植入到蘇雲體內的血統污染,他將這部分血統污染從體內祛除,那此刻對蘇雲血統的封印,已經被徹底解開了!
柯西的腦海裡閃過了最後一個念頭。
“得趕緊回去稟報,光陰仙力的傳承者出現了,亂之國必須提前做好準備!”
“呃啊啊啊啊啊啊——”
蘇雲的嘶吼聲在他的耳邊逐漸響起,灰色的軀體伸出右臂,彷彿帶着整個世界的沉重,狠狠地拍落在了火魔獸的殘軀上。
指尖所觸,皆化虛無。
火魔獸被徹底地肢解了!
連同它的肉體,它的靈魂,以及,它的命運!
在蘇雲的手下,只是一爪,它的存在,便被徹底撕扯得支離破碎。
“呃啊啊啊啊啊啊——”
緊接着,蘇雲的手中已經多了一個純白色的平底鍋,只是此刻,這口平底鍋上,已然包裹上了厚厚的灰色氣息,猶如蘇雲此刻身上的一樣。
“嘭”
灰色的氣浪在山谷中翻騰了開來,剛剛從火魔獸破碎的軀體中遁身出來的柯西,還沒來得及做任何反應,他身周的時空便像是定格了一樣,不給他任何的反應時間。
緊接着,平底鍋命中了他。
空間寸寸破碎了開來,一個空間黑洞在原地凝結了出來,深暗的虛空亂流從破碎的空間裂痕裡紛紛涌入進來,將所有的一切都切割成了碎片。
世界的邊界,無盡的虛空之中。
血琉璃若有所感地朝着遠處無盡的黑暗當中望了過去,眼神裡略微流露出了一絲意外的神情。
即使是在剛剛感受到了始巫族祖巫血脈的原始氣息,也不曾讓她側目。
但是此刻,在觸摸到這樣的氣息後,她回頭了。
“這是……”
“妖女!你還有空看別的地方?給我納命來!”在血琉璃的對面,一個皮膚黝黑,肌肉發達的中年壯漢正在猛烈地攻擊着血琉璃身周的防護罩。
他使用的全都是普通的拳腳功夫,但他舉手擡足之間,卻能夠產生極其巨大的威力,顯然已經武道通神,達到武碎虛空的境界了。但即使如此,他也根本奈何不了眼前的這個女子。
若是蘇雲在這裡,必然能夠認得出來。
此人正是末日空間圓桌議會當中的一位議員,天武!
“發生了一點有意思的插曲……”血琉璃喃喃自語道,“看來我的職責很快就要結束了,也沒必要再攔着你這個位面特派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