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1 求死 無尾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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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瑰和宮裡突然傳出兩大爆炸性的消息!
第一個消息是洺族末夜及隨行在一夜之間失去行蹤,宮裡卻沒發生任何事變,也沒采取任何行動,只留下一份尚未簽約的協議不了了之;第二個消息,則是瑰王下令,將他身邊最信賴的臣子宿鳶軟禁於宮。
對此,花玥除了點頭承認以外,沒有多說過一句話。
然而一夜□,特別是寵臣被擒,在宮裡卻像炸開了鍋一樣,到處都在嘰嘰喳喳議論着這件事。每個人都興致勃勃地交換着意見,猜測着兩件事之間的關聯。
“不用說了,那個洺王一定是宿鳶放走的,瑰王一氣之下就把他打入了冷宮!”
“切!我看沒那麼簡單!一定是宿鳶和那個洺王暗中勾結,被我們的瑰王大人識破。哼!我一直覺得這個宿鳶成天陰不陰、陽不陽的,看就不是個好人!”
“噓……你們知道伐?我聽瑰和殿的守衛說啊,那天宿鳶被罰跪在地上,拉出來的時候哭得像個淚人!”
“……”
流言如一面無風不透的牆,被走動的宮女侍衛帶來帶去,小聲議論。我聽在耳裡,卻都像是耳邊風,全然不理,連一點表情也沒有。
我只是呆呆地坐在“瑰延居”裡,無神地望着窗外的楓紅似火,零落成泥。
這些,根本觸動不了我的悲哀……因爲我的心裡,早已被更大的悲慟深深填滿,自責、愧疚、害怕、絕望……根本再裝不下任何的東西……
當那深黑的夜,花玥下令軟禁我的時候,我就已經再裝不下任何的東西了。
……將宿鳶押回“瑰延居”,沒有我的命令,不准他離開房間半步!……
那一刻的感覺,就像是一直一直支撐着我的精神支柱轟然倒塌,像是五雷轟頂,像是世界裡一片黑暗,沒有亮光,沒有溫暖,一片廢墟,一片荒蕪……
我並不是害怕軟禁。
而是,當被人帶出瑰和殿的剎那,我清醒地意識到,我和花玥之間的那種默契已經完全碎了!
那維繫了十五年的默契,那份我貼心收藏的默契……就這麼,斷然碎了!
回憶裡,那玫瑰叢中高雅溫潤的暖笑,那採芝亭央提攜與尊重的呵護,多少個無眠之夜的共勉,多少次生死之間的相守,就在我們一轉身之間,斷然碎了!
我不捨不想不甘,可是,在那雙黑夜的眼睛裡,我真的絕望了……
而更加可悲的是,毀掉一切的那個人,正是我不顧一切愛上的人!
幾許枯藤,幾聲鳩鳴,一點殘陽映水。
“瑰延居”本就少有人走動,被隔絕了以後,更是清冷了許多,與外面熱鬧如過年般的議論像是分開兩個世界。
無事可做。
一連幾天,面前的茶熱了變涼,涼了又倒,倒了又涼,縷縷熱氣化爲白霧,一點一點融化在寂寞的空間裡,鑽進我的心底,變得冰冷,冷着冷着也逐漸地習慣了清閒。
那不是,我向往已久的生活嗎……
呵呵,只沒想到的是,這清閒,卻是如此難熬……
當時的我,其實並不知道,此時所有的留言早已嘎然而止,也並沒察覺到整個宮裡突然嚴肅起來的氣氛。
我只是,與外界完全隔絕,繼續沿着自己的軌道生活下去。
浮光幽幽,雲影忽明忽暗,像是正捲起一片陰霾,我坐在窗前,琴絃瑟瑟,自憐幽獨。
“大人,令弘將軍在外面等着,想要見您。”言褚推門進來,垂首請示。
我撫琴的手輕輕放下,心像是窒了一下,眨眨眼,平靜轉頭道:“由請。”
感覺心跳有些些加快,我吸了口氣,浮起一絲微苦。那個宣判,是時候要來了吧。
片刻之後,令弘跨進房間。
看見我,他表情似猶豫了下,然後往前走了幾步,低頭作揖:“臣令弘參見宿鳶大人。”
我的眸子忽地一閃,淡淡苦笑,擡起眼轉向他:“我如今只是待罪之身,不必如此稱呼我的。”
他怔了一下,點點頭,有些尷尬。
我看看他,笑笑,先開了口:“是花玥大人派你來的吧?”我想,現在除了花玥以外,估計也沒有人敢接近這個軟禁區。
令弘點點頭:“是的。”
空氣一陣的恍惚,我抿抿嘴,轉開目光,靜靜垂下眼簾:“有什麼旨意你儘管說吧,是我辜負了大人,無論是什麼罪罰,我都不會有任何異議的。”
令弘又是怔了一下。
“我想大人誤會了。”他立即沉聲道,畢恭畢敬,“花玥大人並沒有降下任何旨意,他只是要我交給大人一點東西,是從離珏大人房內整理出的遺物,瑰王說大人可能會要。”
說着,令弘揮揮手,一個宮女從外面走進來,將一個布包放在桌上。
我睜了睜眼,突然說不出話。
心底彷彿水中的茶葉般慢慢翻騰,剎那是喜,卻復又廝磨着隱隱的痛。我知道,花玥依然對我留了情面,可他的寬容卻讓我更加難過,像一根針更深扎痛了我。
“替我謝謝花玥大人。”片刻後,我微微努起一絲笑容,轉過頭看向令弘,“勞煩將軍了。”我的目光掃過他的衣衫,在他的腰際一頓,停在那塊佩着的玄紅色令牌上。
“你升爲禁軍統領了?”我輕輕道。那塊玄紅色令牌以前一直是在離珏身上的,如今他帶着了,意味着他已受到花玥的重用。
令弘也是一頓,看着我,肅然低下頭:“是的,宿鳶大人果然心思慎密,令弘佩服。”
我眨眨眼,此時案前的男子一臉誠懇,毫無任何做作的感覺,穩重冷靜,幾年下來,不知不覺越發成熟大氣。
我微微笑,呵呵,花玥果然有慧眼識珠的本領,離珏也去的安心了。
“大人若沒有別的事,令弘告退了。”令弘揖手道,“如今芋王無故失蹤,看來是大戰在即了。”
“嗯。”我點點頭,芋王失蹤,芋王……我的思維停了一拍,忽然猛地睜大了眼——
“茈絳被人救走了?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我直視着他厲聲問。
令弘已經轉過身,肩頭一震,顯然是被我嚇了一大跳。他轉回頭,看着焦躁的我,有點無辜地點點頭:“是三天前的事。”
“三天之前?”
“嗯。”令弘看着我說,“三天之前,花玥大人收到密使的急件,說囚禁茈絳的靈力遭到破壞,芋王茈絳逃出了芋墨宮,不知所蹤。”
啪——,我的手一抖,桌邊的茶杯一下被碰翻在地上,摔得粉粉碎。
“宿鳶大人……”令弘慌忙往前跨了一步。
可我一點反應都沒有,呆呆地望着令弘,嘴巴張着,整個人像是被人從腦後猛敲了一錘腦袋,騰地一陣巨痛,一片空白!
“宿鳶大人,你怎麼了?”令弘再次問我。
“啊?”半晌,我纔回過神來,虛弱地笑了笑,卻感覺已經用盡了身上所有的力氣。我轉過眼,眼神睜睜地看着他:“令弘將軍,你可不可以轉告花玥大人一聲,我想見他一面。”
“嗯,我會轉告的。”令弘沉沉點頭,見我沒什麼大礙,微微頷首,轉身走了出去。
他的身後,窗前的我,痛苦地將雙手掩過臉,心如洪災過盡,絕望地閉上眼睛……
3天前收到的信件,加上密件傳送的時間,推算上去,正正好好是那個夜晚!那個夜晚,他與我甜言蜜語;那個夜晚,花玥“碰巧”看到了一切;那個夜晚,芋王茈絳逃出了天牢!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我真的不想相信,末夜利用我設下了那麼多的計謀……我真的想相信,他說的愛情都是真的,他是爲了我而來的……可是,可是,那麼多的巧合如何解釋?!茈絳一直都將失去我的憤怒歸於花玥,一旦他恢復靈力,不,只要他逃出生天,瑰族的局勢就不堪設想!!
心像被萬箭刺穿,痛得要死過去一般,爲什麼,末夜那雙深眸,我從來看不清看不透?直到我一頭扎進去,才發現我竟然那麼天真!天真地以爲兩個族域是有辦法同步的!
錯的是他嗎?呵呵,不是,應該是我吧!是我錯了,毀了自己毀了一切!這一次,我真是錯得無可原諒!
……孩子,像我們這樣靈力微弱的人,什麼都可以隱忍,就是不能有感情,因爲有了感情,就什麼都沒有了……很早很早之前,我的父親就已經告誡過我這句至理名言了。呵呵,我沒有聽,我以爲我可以創造一個奇蹟,原來……是不可以的!我愛上了一個人,卻因爲這個人,失去了我生命裡的全部!
這一次,真的是失去了全部!
風,吹過落寂的庭院,捲走幾支枯藤,盤旋浮沉,漸漸無影無蹤。
窗前的紅楓樹葉,薄珠冷凝,順着紋路慢慢往下滴,啪嗒啪嗒……
“瑰王到——”兩個時辰後,門廊處響起嘹亮的通傳聲,一聲一聲迴旋在空蕩蕩的庭院裡。
我的指尖動了一下,沉默地轉過頭。
黃昏的空氣中,花玥的身影出現在門前,一身白衣,盈瘦如削。他的身邊沒帶任何人,只孑然一身,緩緩跨入門檻。
挽起的紅幔,在地上投下一片陰影。花玥徑直走進來,在離我幾尺的地方悄然停住,光線橫斜在我們之間,像隔了一條界限。他擡起鳳眸,靜靜對上我的眼睛。
“聽令弘說,你要見我?”他說,聲音平靜如冰涼的水。
“嗯。”我點點頭,悲哀地揚起一絲脣角,擡眼注視着他,“芋王茈絳被人放出來了,爲什麼你不肯告訴我這個消息?”
“你知道了?”花玥的眼神一閃,彷彿一滴水融入大海,轉眼變得風平浪靜,他只淡淡接口,“我沒有必要告訴你這個消息。”
我無聲地眨眨眼,只覺得心底像是被戳穿一個窟窿,空漏漏的難受。
“你……已經不再相信我了嗎?”我說,一字一句,喉嚨像是哽住般的,艱難地說出口。
一絲一絲暗下來的房間裡,花玥站在我的面前,沒有說話。
我直直地看着他,只覺得心跌到谷底,手,冰冰冷,如死了一般。
“花玥大人。”我的神情突然一硬,絕然從輪椅上撐起來,“哐當”一聲跪到地上,人伏地,雙手緊貼身前,頭磕在地板上,恭恭敬敬地說:“瑰王大人,罪臣宿鳶勾結外族,破壞朝綱,議和毀約,因臣而亂,茈絳出逃,罪加一等,自知罪無可恕,請求大人賜臣一死!”
“你……”花玥失色,倉促倒退幾步,伸手欲來扶我。
手伸到一半,卻似僵住,無力地停在半空,慢慢收了回去。
我跪伏在他腳上,膝蓋骨尖銳地頂在冰冷的地面上,卻不覺得痛,心如枯槁,心如荒漠,心如止水,只是靜靜地等待着他的答案。
落日的瑰延居,兩道寂寞的影子,一個人幽幽立着,一個人默默跪着。
花玥站在我的面前,像一尊冰冷的玉雕,昏暗的空氣裡聽得到他不均勻的呼吸。他的脣那樣的白,臉上的肌膚更是透明一般,只有目光,死死盯着我,深得就像千年古淵裡不動的月影。
久久,久久。
他突然一甩袖,一句話也不說,轉身大步走了出去,消失在悽悽冷風中。
三天之後,瑰王花玥降下一道意旨:罪臣宿鳶,其身不正,有傷朝綱,即日起貶爲庶民,發配邊疆。
作者有話要說:
大大們開心了吧!那麼多大大一起要茈絳出來,偶還是心軟啊,放虎歸山!(8過,表指望他有很多戲份哦~~~~頂鍋蓋,逃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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