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活人來孝敬它?”江寒夜皺眉,“二師兄,你的意思是,這千鬼窟裡的冤魂,多數都是這鬼門之人所爲?”
“不錯啊,你小子!”姬遠與江寒夜距離較近,都沐浴在沉香燈的光芒下,所以他能看得見江寒夜,便一拳打在江寒夜的肩膀上,“想的挺多,沒錯,我爺爺說,這鬼門的人就專門做這爲虎作倀的事,因爲他們可以從窮奇這裡得到更多的回報,而這些傢伙平日裡所修煉的邪門功法,多數也需要生人的血肉和魂靈,這是兩不耽誤的事。”
“原來如此……”江寒夜凝眉沉思,就在這時,整個千鬼窟裡忽然狂風大作,那風在這狹長幽深的洞穴中來回躥着,發出嗚嗚的聲響。
“鬼道人,無論你如今是生是死,是人是鬼,總該出來跟老朋友們見一面吧。”說這話的是姬闊海,論起輩份,姬闊海是姬尚軒的叔叔輩,曾親身經歷過上一次的正魔大戰,因此對這鬼道人瞭解的也多一些,他陰沉着面孔,舉眉凝望着四周,看樣子是想找出鬼道人的藏身之處。
“哈哈哈,你又是哪個?我看也不過是個小角色而已,不要跟本道人胡亂套近乎!”那聲音再度響起。
萬劍山莊衆人仔細辯聽那聲音,每個人都企圖找出鬼道人藏身之處,然而那聲音卻飄忽不定,讓人無從捕捉其聲音來向,甚至感覺那聲音似乎是從四面八方同時傳來。
“我跟你在這裡好生說話,你不要不識擡舉,有本事的就現身,沒本事的就繼續做你的縮頭烏龜,不要以爲你役使幾個幽靈就能把我們嚇退,我萬劍山莊的人豈是你想的那般膽小怕事?”姬闊海火了,開口怒罵道,他本就是個暴脾氣的小老頭,這一點倒是跟姬尚峰挺像。
“哼,本道人都懶的搭理你!”鬼道人冷冷哼了一聲,說道,“今日裡你們既然走進這千鬼窟,就休想再從這裡走出去了,剛好窮奇要醒來了,你們……唔,一共二十多人,就給他做開胃菜了!”
那人說話端的是口氣如天大,讓這萬劍山莊的衆人聽了,先別管害怕不害怕,心中是不服氣的,紛紛指着虛空叫罵道:“你算個什麼玩意兒,竟然敢對我們師叔祖這樣說話!”
“就是,一個連面都不敢露,只敢在後面搗鬼的人,算得上是什麼英雄好漢……”
這萬劍山莊的衆弟子是你一言我一語,紛紛把矛頭對準那藏在黑暗中不知何處的鬼道人。
“哼,一羣黃口小兒,也敢在這裡跟你們的老祖宗叫陣?好,今天我就讓你們知道知道什麼叫做鬼門關!”那隱沒在黑暗中的人冷冷哼了一聲,暗中祭起法寶,捻動咒訣,只聽得這山洞中的鬼哭聲頓時四起,萬劍山莊的衆人紛紛感覺自己好像置身於陰曹地府一樣,周身似乎到處都有冤魂在哭訴。
之前這鬼道人不曾出現的時候,這千鬼窟雖然也是鬼哭狼嚎,聲聲不斷,但是那陣勢跟眼下這陣勢相比,簡直是小巫見大巫了。
江寒夜只感覺到耳畔不住的有人在快速的低聲說話,他想要仔細去聽清楚時,那聲音又不見了,當他不去理會那聲音時,驀地耳畔又出現一個女人哭泣的聲音,那聲音如同唱大戲一般,一聲高過一聲,那聲音猶如怒海狂濤,不斷的撞擊着江寒夜的耳膜。
其他弟子的感覺跟江寒夜也差不到哪裡去,那些定力稍差的,甚至捂着耳朵抱着腦袋蹲在地上大呼:“不要哭了,我受不了了!”
江寒夜由於有陀羅尼經護身,因此定力比之同門師兄不知要高了多少,因此他此時只是些微有些受不了而已。可小玉就不同了,也不知在小玉耳畔咕噥的‘鬼’究竟是什麼鬼,江寒夜透過沉香燈那越來越朦朧的光芒看到她臉上現出極爲痛苦的表情。
小玉是個要強的女孩子,她不願輕易在別人跟前表現弱的一面,因此就算現在她正忍受着常人難以忍受的痛苦,也只是深深的壓抑着,她雙目緊閉,嘴脣發顫,從那緊閉的眼睛裡,不斷的有淚水涌出。
“小玉,小玉!”江寒夜不去管那些在他耳畔低聲私語的鬼魅們,反而伸手去拉小玉,他一把拽住小玉,暗中催動陀羅尼經,那佛門大·法在他體內運行着,並通過他溫熱的手掌傳遞給小玉。
小玉倏然從噩夢中驚醒,她睜開眼,那雙眼睛通紅通紅的,當她看到是江寒夜叫醒了自己時,忽然間反手緊緊的抓住江寒夜的胳膊,口中說道:“小夜,我剛纔看到你死了……”小玉說不下去了,她頭一次在江寒夜跟前哭了起來,慌得江寒夜手忙腳亂,也不知該如何應付了。
“我,我還活着,沒事的。”小玉是在爲自己哭,江寒夜忽然間感覺到心頭一陣暖意襲來,他喉嚨哽咽着,緊緊握住小玉的手說道,“小玉,你放心吧,我會活的好好的。”
“嗯!”小玉抽泣着,對江寒夜使勁的點點頭,她緊緊的抓住江寒夜的手,對他認真的說道,“小夜,等我們回去萬劍山莊,就做真正的夫妻,我這一輩子都不要再跟你分開。”
小玉的話讓江寒夜有點不知所措,他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回答是好,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那便是他心中很開心,開心的忘乎所以,甚至於連那些不斷的在他耳畔絮絮叨叨嘮叨不斷的鬼魂們也都變得可愛起來。
江寒夜望着小玉,低聲說道:“小玉,謝謝你!”
其實本來他該對小玉說些別的話,別的更好聽的話,可是江寒夜一時間竟然想不出任何話語比這句‘謝謝你’更能表達他的心情了。他謝什麼呢?謝謝小玉要跟他做真正的夫妻?還是謝謝小玉爲他哭?其實江寒夜自己也搞不清楚。
那鬼道人把萬劍山莊的衆弟子折磨的不清,當然江寒夜除外了,其他人現在大多都蹲在地上,各自痛苦的呻吟着,只有姬尚軒等幾人面無懼色,冷靜無比。
“鬼道人,你這些小把戲,過了幾百年還未曾變過麼?”姬闊海冷笑道,他似乎是有意在激怒那鬼道人一般,話語中充滿挑釁和不屑的意味。
“哼哼,那麼就來嚐嚐我的幽冥鬼爪吧!”藏匿在黑暗中的鬼道人冷冷一笑。
江寒夜與姬尚軒等人站的較近,就在那鬼道人一聲冷笑過後,他忽然感覺到迎面一陣颶風吹來,那風裡如同帶着千百隻犀利的爪子一樣,抓撓的他的全身皮肉都在疼痛,與此同時,他感覺自己身上的衣服幾乎都快被那風給吹裂了。
“不錯。”沉默了許久的姬尚軒忽然開口道,“不錯。”
姬尚軒連說兩個不錯,令人心中莫名其妙,江寒夜心裡也感覺到有些奇怪,但是這時候大敵當前,誰還有心思去探究這些呢?只見姬尚軒單掌豎起,口中默唸咒訣,他周身的法袍忽然鼓起,就好象是裡面充斥了無數的氣體一樣。
姬尚軒捻訣完畢,忽然間一掌推出,口中大喝一聲:“嘿!”頓時,一股白霧從他的袖中躥出,那白霧極其強勁,迎着鬼道人的那森然鬼風就衝了上去,兩風相撞時,衆人只聽得轟隆一聲,整個千鬼窟都搖晃了一下,那些蹲在地上痛苦不已的人頓時就如同西瓜一般,稀里嘩啦滾散開來。
“嘿,好個功夫,沒想到幾百年沒出山,這所謂的正道中又出了幾個人才!”那鬼道人吃了姬尚軒這一擊,冷冷笑道。
姬尚軒打出那一掌後,兀自巍然不動,他眼神冷峻,盯着一個方向死死的看,江寒夜順着他的目光看去,忽然發現在他們正前方的頂上,有一雙綠幽幽的眼睛。
那綠色並不明顯,隱沒在這濃濃的黑暗中,很難被人發現,因此這萬劍山莊衆人中,除了姬尚軒等少數幾人外,其他人均沒發現此處有何異樣。不過江寒夜如今的目力和聽力都今非昔比了,也正因此,他看到了那雙眼睛。
“原來鬼道人就在此處。”江寒夜心中暗暗說道。
“幽冥鬼爪!”鬼道人在說完那番話之後,毫無預兆的忽然又打出一記幽冥鬼爪,這一次江寒夜明顯感覺與上一次有所不同,他身上的法袍嗤的一聲被撕裂,緊接着他感覺自己置身於滿是荊棘的樹叢中,全身所有的皮肉都在被刺抓撓着,那種鑽心的痛楚令他幾乎難以忍耐。
就在這時,江寒夜忽然間想到了小玉,他轉身一看,果然小玉身上的衣服幾乎已經沒剩多少,只有內裡的褻衣裹身,情急之下,江寒夜也顧不得那麼多了,他脫下自己身上剩下的衣服,裹在小玉身上。
小玉感激的看了江寒夜一眼,而江寒夜也悄無聲息的站在小玉前面,擋住了那犀利的風。
“咦?”那鬼道人也不知看到了什麼,兀自驚訝的說了一聲。
姬尚軒聽到鬼道人那一聲‘咦’之後,似是不經意的扭頭看了江寒夜一眼,然後目光很快的又轉回鬼道人身上。既然鬼道人故技重施,那麼他又何妨再來一次?姬尚軒重新捻動咒訣,身上的衣衫鼓的更加厲害,他大喝一聲,雙掌往前一推,只聽轟的一聲,那掌風打中了上前方的黑暗中。
黑暗中那綠光閃出,傳來一聲悶聲,緊接着鬼道人說道:“小崽子,若我不教訓你,你當真不知天高地厚了!”
“哼,你區區邪魔外道,也敢來度量天之高地之厚,我看你的臉皮真的是比天還高比地還厚了!”姬尚軒冷冷說道。
“少來!”鬼道人負氣道,“不要以爲天底下就你們所謂的三大派以及正道中人知道什麼是天道,我告訴你,天道幽幽,它深着呢!”
“嗚嗚!”小白忽然低吼一聲,似乎是發現了什麼東西,江寒夜經過了幾次,已經對小白的信號深信不疑了,他忙低下頭去看小白,只見小白正瞅着他們來的方向,怒目而視,喉嚨裡不斷的發出恐嚇性的低吼聲。
“小白,你發現什麼了?”江寒夜低聲問道。
“嗚嗚!”小白搖晃着尾巴,對江寒夜注意到自己感到很開心,同時又不忘警告他。
“夜兒,如何?”姬尚軒忽然開口問道。
“師父。”江寒夜很是意外,因爲平時在山莊上,幾乎所有的人都把小白當成一個沒用的廢物,既長不大,又四不像,只當它是江寒夜豢養的寵物而已,現在經過了血鴉那件事,所有的人都不敢小看小白了,現在就連姬尚軒都要來問問江寒夜小白到底怎麼了,這令他心中十分開心。
“小白好像發現了什麼。”江寒夜說道,他指着他們身後的方向對姬尚軒說道。
“鬼道人走了。”姬尚軒聽了江寒夜的話之後,沉默片刻,緩緩說道。
“走了?”衆人這才發現,一直糾纏着他們的那鬼哭狼嚎似乎果然已經消失了,他們心中禁不住大感驚訝,這鬼道人不是聲稱要拿他們給窮奇做禮物的麼?怎麼這麼輕易的就放棄了呢?
萬劍山莊,內宅。
姬明宇這一日別離師父,回到家中,他已經很久沒有見到孃親了,這對於一個七八歲的孩子來說,是一件很殘忍的事。
“娘,姐姐呢?”姬明宇從小就跟姐姐一起長大,姐弟倆的感情十分深厚。
“乖兒,你姐姐下山歷練去了。”孃親撫摸着兒子的頭髮,充滿慈愛的說道。
“孃親,你的頭髮怎麼白了?是不是爹爹又欺負你?”姬明宇小小年紀,已經是後天一層境界,但是就算他已經身爲武者,卻依舊只不過是個孩子而已,孩子考慮的事情總是單純的。
“傻孩子,孃親老了,人若老了,頭髮自然會白了。”孃親笑着對兒子說道,她伸手從果盤裡抓起一把瓜子塞給姬明宇,“你愛吃的瓜子,多吃些吧……咳咳!”說了沒兩句話,她便劇烈的咳嗽起來。
“孃親,我發現二叔也沒在,小夜哥哥也沒在,還有姬遠也沒在,他們都去哪裡了?”姬明宇開心的坐在孃親懷裡,吃着香噴噴的瓜子。才幾歲的年紀,就被送到別處去修煉,也真是難爲他了。
“因爲這一次,他們要抓一個大魔頭。”孃親擁着兒子,笑吟吟的說道。
“呀,那這山莊上豈不是沒什麼厲害的人了?沒事,孃親,若是有人來時,我保護你!”姬明宇挺着胸脯對孃親說道。
“呵呵……好,你來保護娘!”孃親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可是這笑容在她臉上只停留了一眨眼的功夫,便消失了,她緩緩將兒子放下,站起身來,腳步沉定的走到門口,仰頭看着天空。
此時正是正午時分,方纔本來是豔陽高照,可是僅僅一轉眼的功夫,這豔陽竟然被一片黑雲給遮住了。那黑雲不似烏雲,烏雲尚且是半透明的,可那黑雲卻濃的好像是粘稠的墨汁,令人的目光無法穿透過去。
“娘,怎麼了?”姬明宇這時也覺察到了什麼,他丟下瓜子,跑到孃親身邊。
孃親一把抓住他,並本能的藏在自己身後,然後竭力用平穩的口氣說道:“沒事,快下雨了。”
那朵黑雲黑壓壓的聚攏在萬劍山莊上空,久久沒有散去,這一幕被所有的人都看在眼裡,然而沒有一個人知道那究竟是什麼。
桃伯的小院裡,他本正坐在桃花樹下曬太陽,心中還在嘀咕江寒夜爲何還沒回來,也不知這臭小子遇到什麼危險沒有等等,忽然間他覺得寒風刺骨,眼前一黑,他騰地睜開眼,盯着那將太陽遮住的大片黑雲,口中說道:“烏鴉?”
是的,那片黑雲是烏鴉,這一點現在萬劍山莊上所有的人都已經發現了。
成千上萬,不計其數的烏鴉從天空中撲向萬劍山莊,那些烏鴉體型龐大,大小都是普通烏鴉的兩三倍,幾乎所有的烏鴉嘴利都長着獠牙,還有尖利的爪子。
烏鴉們撲向廚房,撲向客房,撲向弟子們的寢室,也撲向了正站在門邊靜靜觀察着的姬明宇母子。
烏鴉們四散開來,那朵烏雲也就隨之消散,這時候她才發現,原來那朵黑雲竟然是烏鴉們形成的。丈夫和女兒外出歷練,她心中萬分惦記,此刻見了烏鴉,她的心猛然一沉:“怎麼回事,我萬劍山莊千百年來都是避邪聖地,這一回怎麼會有這麼多妖獸烏鴉到來?”
然而她還來不及多想什麼,烏鴉們已經裹着腥臭的風衝向她們母子倆,不,更準確的說是衝向站在母親背後的姬明宇。
烏鴉體型龐大,姬明宇不過七八歲,因此那些烏鴉翅膀完全張開的時候,幾乎能夠覆蓋住姬明宇的全身。就在那些烏鴉的爪子即將觸及到姬明宇的時候,忽然間一道紫芒閃過,那幾個先降落的烏鴉頓時就斷成兩半。
“休想靠近我兒子半步!”她冷冷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