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知道,我從來都沒有爲自己看不見,而感到難受過。但是今天,我的這種感覺卻是格外的強烈。
我實在是有些好奇,只剩下兩條眉毛的陸小鳳,究竟是個什麼樣子?”花滿樓微笑着說道。
陸小鳳回道:“是那種又年輕,又漂亮的樣子。”
“那你以前爲什麼還要留鬍子?”花滿樓問道。
陸小鳳道:“因爲我已經夠漂亮了,只怕世上的女人,都一個個的被我給迷死。”
“呵呵。”秦不悔淡然道:“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花滿樓聞言,不禁失笑道:“英雄所見略同。”
陸小鳳卻是不以爲意道:“你們倆這就是嫉妒,赤裸裸的嫉妒。”
秦不悔忽然道:“其實我也有些好奇,陸小鳳你的靈犀一指,有沒有把握能接住我的劍?”
陸小鳳思考了一下後,說道:“你的劍沒有西門吹雪那麼犀利決絕,或許我能接得住你的劍,但卻未必能擋得住你那雄渾霸道的內力。”
秦不悔聞言,點了點頭,沒再多說。
“嗯?”
花滿樓忽然停住了腳步,臉上安詳平靜的微笑也在這一瞬間,變得說不出來的奇特僵硬。
陸小鳳見狀,忍不住問道:“你發現什麼了?”
花滿樓沒有回答,也沒有聽見他的話,卻彷彿在傾聽着,遙遠處一種神秘的聲音,一種只有他才能聽得見的聲音。
他突然改變了方向,向山坡後走了過去。
秦不悔和陸小鳳對視了一眼,隨後便也跟着花滿樓走了過去。
夜色已黯,星月都已隱沒在山峰之後。
突然,秦不悔和陸小鳳神色一怔,他們也聽到了。
一陣縹緲的歌聲,正從不遠處緩緩傳來,歌聲中帶着種淡淡的憂鬱,美的令人心碎。
歌詞也是淒涼,美麗而動人的,是敘說一個多情少女人,在垂死前向他的情人,敘說她這一生的飄零和不幸。
陸小鳳並沒有仔細去傾聽這歌詞,因爲他覺得花滿樓的神情太過奇怪。
他忍不住又問道:“你以前聽到過這首歌?”
花滿樓終於點了點頭,道:“我聽人唱過。”
陸小鳳道:“聽誰唱過?”
花滿樓道:“上官飛燕。”
陸小鳳常常說,這世上能讓他完全相信的東西,一共只有十二樣,其中一樣就是花滿樓的耳朵。
別人連親眼看見的事情,有時都會看錯,可花滿樓卻從來都沒聽錯過。
此刻,花滿樓雖然沒有說出來,但他臉上的表情卻無異於直接告訴了兩人,現在唱歌的也正是上官飛燕。
。。。。。。。。。
山村野店中,花滿樓少有的神情鬱郁,因爲他並沒有見到上官飛燕。
傳出歌聲的山神廟中,等他們到了那裡時,早已是不見了人影。
只餘下一個留有一縷髮絲的水盆,以及獨孤方的屍體。
花滿樓的鼻子告訴他,那就是上官飛燕的頭髮,可他想不通,對方既然將他引到此處,卻又爲何沒有見他。
至於獨孤方,他直接被人用判官筆,釘死在了山神像背後的牆壁上,在他的屍體上還掛着兩條招魂幡一樣的黃麻布。
“以血還血。”
“這就是多管閒事的榜樣。”
同樣的兩句話,他們之前在蕭秋雨的屍體上,已經見到過了。
此時,陸小鳳正在唱歌,只是他唱的一點也不好聽。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他用筷子敲着酒杯,反反覆覆唱着,唱來唱去卻只有這麼兩句。
“我並不是說你唱得不好,但是你能不能換兩句唱唱?”花滿樓終於忍不住問道。
陸小鳳道:“不能。”
花滿樓道:“爲什麼?”
陸小鳳道:“因爲我只會唱這兩句。”
花滿樓笑了,道:“別人都說陸小鳳驚才絕豔,聰明絕頂,無論什麼樣的武功,都一學就會。可是你唱起歌來,卻實在比驢子還笨。”
陸小鳳道:“你若嫌我唱得不好聽,你自己爲什麼不唱?”
他就是要逼花滿樓笑,要花滿樓唱。因爲他從未看過花滿樓這麼樣想不開.也從未看過花滿樓這麼樣喝過酒。
酒並不好,山村野店裡,怎麼會有好酒?
但無論什麼樣的酒,至少總比沒有酒好。
陸小鳳成功了,花滿樓突然舉杯一飲而盡,高聲而歌。
“雲一渦,玉一梭。澹澹衫兒薄薄羅,輕顰雙黛螺。
秋風多,雨如和。簾外芭蕉三兩窠,夜長人奈何。”
這首《長相思》本是南唐後主李煜,爲懷念他的亡妻大周后而作,悽側纏綿的歌詞裡,帶着種敘不盡的相思之意。
秦不悔和陸小鳳看着花滿樓的樣子,默默地嘆息了一聲。
他們發現花滿樓是真的已經愛上了那個神秘而美麗的上官飛燕了。
花滿樓從來不說,只因他愛的深,他愛的深,只因他從來都沒愛過。
就算秦不悔已經提醒過他,上官飛燕的目的可能並不單純,卻也仍舊阻止不了他深陷其中。
所以,秦不悔一直在默默的看着,他和陸小鳳一樣,不知該如何去安慰,也沒辦法去安慰。
他很想將事情的真相告訴花滿樓。但是感情的事情,別人是幫不了的,只有等花滿樓自己看清事實。
更何況,破案這種事情本就是陸小鳳的任務,秦不悔給自己的定位,其實只是打手而已。
因爲他並不是很擅長這種比較燒腦的事情,要不是知道劇情,只怕他就是把腦子都想炸了,也未必能查出真相。
“我唱得雖不好,你唱得卻更糟,我唱的至少還能讓你發笑,你唱的卻讓我們連笑都笑不出來。”陸小鳳忽然說道。
秦不悔道:“一醉解千愁,咱們還是喝酒吧,喝醉了,也就不用煩惱了。”
花滿樓道:“秦兄說的不錯,今朝有酒,且醉今朝。”
三人笑着舉杯,忽聽一人問道:“哪位是陸小鳳陸大少爺?”
夜已深了,人已散了。這山村野店裡,本已不會再有人來,更不會有人來找陸小鳳。
但這個人卻偏偏來了,偏偏是來找陸小鳳的。
看他的打扮,彷彿是山裡獵戶。手裡提着個竹籃,籃子裡裝着是隻已烤好的山雞。
陸小鳳忍不住問道:“你找陸小鳳幹什麼?”
獵戶將竹籃放在桌上,道:“這是陸大少爺的姑媽特地買下來,叫我送來給陸大少爺下酒的。”
陸小鳳怔了怔,道:“我的姑媽?”
獵戶竟似也怔了怔,道:“你就是陸小鳳陸大少爺?”
陸小鳳點點頭,道:“只不過我既不是大少爺,也沒有姑媽。”
獵戶道:“定有的,絕不會錯。”
陸小鳳道:“我姑媽是個什麼樣的人?”
獵戶道:“是個小姑娘。”
陸小鳳失聲道:“是個小姑娘?你這麼大的人會不會有一個姑媽是小姑娘?”
獵戶苦笑道:“我本來也不相信的,可是她說她年紀雖不大,輩分卻很高,她還說她有個侄孫子叫花滿樓,今年已五十多了。”
陸小鳳看了看花滿樓,想笑,又不好意思笑出來。
花滿樓卻笑了笑,道:“不錯,我的確是有這麼樣一位姑媽。”
獵戶又怔了怔,道:“你就是花滿樓?你今年已有五十多?”
花滿樓道:“我保養得好,所以看起來年輕。”
獵戶以不住問道:“要怎麼保養,我……我可不可以學。”
花滿樓淡淡道:“那也容易,我只不過每天吃五十條蚯蚓,二十條壁虎,外加三斤人肉。”
獵戶看着他,連眼珠子好像都要掉了下來,突然轉回身,頭也不回的跑了出去,落荒而逃了。
陸小鳳終於忍不住大笑。
花滿樓也笑道:“你說的不錯,看來那小妖怪說起謊來,的確連死人都要被她騙活。”
“我到要看看,這個小妖怪究竟是個什麼模樣。”
秦不悔右掌對準窗戶的方向,屈指成爪,凌空一抓,隨即便有一股強大的吸力沛然而生。
“哎呀···”
伴隨一聲驚叫,一個看起來十二三歲的小姑娘,直接被吸到了三人桌旁。
這個小姑娘有着一雙大大的眼睛,一副十分乖巧的樣子,看起來十分可愛。
正是上官飛燕的親妹妹,上官丹鳳的表妹,上官雪兒。
看着驚魂未定的上官雪兒,陸小鳳微笑道:“就是這個小妖怪,不只要當我的姑媽,還要當花滿樓的姑婆。”
“呵呵,能騙到陸小鳳的小妖怪,果然名不虛傳。”秦不悔一邊吃着雞腿,一邊揶揄道。
雪兒白了一眼陸小鳳,然後看向秦不悔,一臉不滿道:“我的烤雞纔不要給你這個狠心的男人吃。”說着,她忽然伸手,抓向了秦不悔手中的雞腿。
秦不悔微微一晃,躲過了雪兒的手,淡然道:“丫頭,烤雞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的。”
“難道不是嗎?”雪兒板着可愛的小臉,氣沖沖的質問道:“我表姐那麼漂亮的女人,跪在地上求了你一個時辰,你卻一點同情心都沒有,不是狠心是什麼?”
“話可不是這麼說的。”秦不悔笑道:“長得漂亮就有特權麼?你求我我就一定要答應麼?這世上可沒有這樣的道理。”
“哼!”雪兒嗔道:“但是這也依舊改變不了,你是個狠心的男人的事實。”
“烤雞的味道不錯。”秦不悔狠狠的咬了一口雞腿,聳了聳肩,沒再接話。
畢竟跟女人講道理,本就是一件極其不明智的事情,就算這個女人只是個十二三歲孩子也是一樣。
上官雪兒走了,因爲柳餘恨來了。
而就在片刻之前,她剛剛告訴秦不悔三人,柳餘恨被上官丹鳳給殺了。
現在柳餘恨的到來,無疑證明了她之前說的,上官飛燕被上官丹鳳殺了的事情,不過也是她編造的謊話而已。
陸小鳳看着可憐巴巴離開的雪兒,感慨道:“明明是個很可愛的女孩子,爲什麼卻總是喜歡說謊呢?”
花滿樓道:“說不定,她說謊只是爲了吸引別人的注意罷了。”
秦不悔道:“也說不定,她說的是真的呢。”
“難道你相信她說的話麼?柳餘恨不就是個很好的證明。”聽到秦不悔似是若有所指的話,陸小鳳疑惑道。
秦不悔搖了搖頭,沒有回答,只是道:“但願她不要被自己一直所追尋的真相給嚇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