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幾個家丁擡着轎子到了姿燕戲班門口,說是來接葉傾城少爺去司府。
葉傾城一臉憔悴的走出房門,眼睛盯着那偏房小院,他想見的人一直沒有露面。
他好不甘願,卻不得不低頭,坐進那轎子裡。
忽然,一陣腳步聲傳來,一隊精兵整齊排列成兩隊,堵在了戲班門口,震懾人的沙塵之氣,爲首的人上前問道:“請問哪位是葉傾城少爺?”
衆人哪見過這般場面,都被驚得不敢說話。
那精兵環顧四周,再問道:“誰是這戲班的老闆,出來答話。”
王東站了出來,戰戰兢兢的問:“我,我就是,這位官爺,面生得很,不知找葉傾城有,有何事?”
那帶頭的看他一眼,道;“你管我面生面熟。我奉我家主人之命來接葉傾城少爺,快請他出來吧。”
“接他?!”王東震了震:“此話怎講?”
帶頭的看了王東一眼,一揮手,後面的四個士兵搬來一口箱子:“這裡有黃金百兩,算是爲葉傾城少爺感謝您這些年的照顧了。”
那箱子打開,果真是亮燦燦又晃眼的黃金。
那人又道:“我家主人希望您得了這錢好好安頓這戲班裡餘下的人,三天之內把這戲班給散了。”
王東被這一箱黃金擊倒,對着轎中的葉傾城喊:“傾城,你,你這是惹了什麼人物啊?”
葉傾城猛的掀開那轎簾,掃了外面一眼,冷冷道:“我根本不認識什麼大人物,我要是認識還會落到今天的下場麼?”
帶頭的見了他的面孔,心下便有些明白自家主子的意圖了,果真要這般絕色,才能入大人的眼啊。
他想到日後還有和這位公子相處,不由得躬身抱拳:“少爺,請上馬車吧,我家大人昨夜有事已先行一步了,特地留話要我等來接您,盼你遵守約定去與他會合。”
不遠處,果真停着一輛漂亮的馬車。
葉傾城看了他一眼,道:“這位官爺,我想你是弄錯了吧,我根本不認識你家大人,更別說什麼約定,他怎麼會派人來接我。”
那士兵皺了皺眉問:“這裡可是姿燕戲班?”
衆人點頭。
“少爺,你可叫葉傾城?”
葉傾城遲疑的點了點頭。
那士兵笑道:“那就對了,地點和人名我們都沒弄錯,少爺,請你快出來,跟我們走吧。”
葉傾城呆住了,道:“可我真不認識你家主子啊。”
那士兵沉下臉來:“少爺,您和我家主子之間有什麼我們不知道,但主子留了話,要我們務必接你趕去,就請您不要爲難我等了,我們還趕着送你去與他會合,請立即上車吧。”
這時司家的家丁發話了:“你們這些蠻人,沒見葉傾城是坐在我們轎子裡的嗎?我們是來接他去見我家大人的,你們懂不懂規矩,知不知道自己在誰的地盤上撒野?”
那士兵轉頭看他,疑惑道:“你家大人?”
“我家大人乃是這裡的州官司騰,官拜從四品,他的姨娘便是當今皇上的奶孃。”那家丁不無得意的道。
那士兵看着他,有些輕蔑的笑了:“你恐怕不知道吧,當今皇上與我家主子可是結拜兄弟,按輩分,還要喊我家主人一聲大哥呢,至於官職,說出來嚇死你,不過區區從四品州官,敢與我家大人搶人,活膩了不是!”
說着他一揮手,上前幾個士兵上前將那轎子推斜了,逼得葉傾城不得不從裡面走了出來,站到地上。
那士兵依舊客氣的行禮:“少爺,請上馬車。”
葉傾城看着眼前的士兵,又看了看那箱子黃金,遠處的馬車,他忽然想到了什麼,激動起來,對着那偏院大吼:“十八,十八,你給我出來,快給我出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十八?!是不是你,揹着我做了什麼?你做了什麼?你做了什麼啊?”
士兵們面面相覷,看着葉傾城一張貌美如花的臉扭曲到變形,跳腳對着那偏院嘶喊,這麼好看的少爺,該不會是有病吧,將軍到底知道不知道啊。
葉傾城在吼,聲音尖銳至極,卻有眼淚鼻涕迸出了眼鼻:“十八,你出來,出來啊,你做了什麼,你昨晚去做了什麼,你出來跟我說啊。”他開始朝那小院子衝去,卻被兩個士兵攔腰抱住,並示意其他的人來將他拖住,朝車上拉。
葉傾城拼命的掙扎,臉上頸上手上青筋浮現,使勁的喊:“十八,你出來見我,你出來見我,你做了什麼,你出來見我啊,十八,求求你,十八。。。”
他的掙扎對於身經百戰的士兵來說簡直是小兒科,很快便被塞進了馬車上,關上了門。
葉傾城在馬車裡用力推擠敲打,卻無果,他將頭探出了那小小的窗子,髮髻已亂,滿面通紅,雙眼淒厲的毒:“王東,王東,去給我找十八啊,我要見他,我要見他,去給我找他。”
他拍打着那馬車窗桓,聲嘶力竭的吼:“十八,十八。。。。。。。。。十八,你好狠。”無奈那馬車卻漸漸的遠去了,只留下他淒厲的喊聲和一行馬蹄印,空空的留在青石長街之上。
閣樓上,有個素衣少年,迎風而站。
少年在那清晨的寒露中站了良久,彷彿覺得全身都被這露水濡溼了一般的冷,他深深吐了口氣,轉身進了閣樓上的房間,發覺牀上的人正看着他,便別過了眼。
樓天羽冷哼一聲:“你捨不得?那就讓他去跟司騰啊。”
十八搖了搖頭,看着他,將手伸進水盆打溼,捧水洗臉。
樓天羽看着他動作,許久才道:“十八,爲了葉傾城,值得麼?”
十八擡起頭來,拉毛巾擦着臉,回他一個笑容。
那笑容,如同白色的百合花,在清晨的露珠中潤澤到傷的清透。
樓天羽忽然的心疼,下一秒,他的眼淚流了下來,他忙伸手去擦,被十八看見,走過來,握住他的手,看着他,目光堅定的暖。
樓天羽咬了咬脣:“你是想說,你沒了葉傾城,就能和我在一起嗎?”
十八看着他,眨了眨眼。
樓天羽忽然一把拉過他的衣襟朝兩邊扯開,露出雪白的胸膛,那胸膛上痕跡點點,青紅斑駁的顯。
樓天羽看着那些痕跡冷笑,眼裡卻不斷有眼淚滑落:“你爲了葉傾城做到這個地步,而我卻只能和這樣爲他的你在一起嗎?你當我是什麼?”
十八的臉刷的一下蒼白,看着他,囁喏着脣瓣。
樓天羽看着他,忍不住,舉起手來想給他一巴掌,卻顫抖着手,打不下去。
他看着他許久,緩緩把手放下了,在牀邊抓緊了牀單。
“十八,明天我們的戲班就要解散了,你去招惹的那個人,真是個大人物啊,他不允許他的人有這樣低賤的過去,所以要我們散去一併抹殺了。”說完這句,樓天羽的眼睛逼着十八:“可是十八,你怎麼就知道他是個大人物,你怎麼就能找上了他?!”
他一手抓住十八的手,狠狠的道:“十八,你到底瞞了我們什麼?你是不是根本就會說話,你本就不是個啞巴!”
十八沒有掙扎,他看着樓天羽,眼中泛動着複雜的光芒。
樓天羽看着他許久,另一隻手摸上了他的臉,細細的摸,那皮膚粉嫩,柔滑到及至:“知道我爲什麼老喜歡打你嗎,十八?”
“因爲你該打!”
樓天羽的眼睛多了痛苦的味道:“你不會說話,可你能看懂人心對吧,你知道什麼人喜歡着你,真心的對你好,你看懂了他們的心便可以隨便的利用着他們的感情來掩飾你想掩飾的東西。”
“你從來不願意對任何人袒露你的心,不管是葉傾城還是我還是這戲班中的任何一個。”
“葉傾城他愛你所以他看不到你眼中其他的東西,可我不一樣,十八,你的眼睛騙不了我。”樓天羽笑:“他葉傾城一直以來都被保護得乖巧清雅,哪像我在這俗世裡摸爬打滾這麼多年,我能看到你的眼神裡,有着我們都觸摸不到的地域窄岸。”
樓天羽的手摸上了十八的眼睛“就在這裡,是我們都觸碰不得的顏色。”
“你永遠都不會告訴我,對吧。” 樓天羽苦苦的笑着,目光漸漸哀慼。
“十八,我曾經有過一個弟弟,他跟你一樣,都不愛說話,他總是看着我,像你這樣。”
“我多久沒見他了啊,快十年了吧,我第一次見到你,你站在角落擡起頭來看我的時候,就讓我想起他的眼睛,那麼亮那麼清澈,也那麼的冷漠,就好象世間的一切都不入你們的眼一般。”
“十八,我是被賣掉的,被我的親身爹孃賣掉,因爲我生得太好,嗓子也漂亮,比弟弟更值錢,
所以就賣了,窮人家,留一個後繼香火也就夠了,對吧。”
“我被帶走的那天,我弟弟都沒哭,他只是看着我,就像很多時候你看我的那樣,一樣的眼神,你知道我多想他叫我一聲哥嗎?可他沒叫,他看着我走,明知道再沒有見面的可能了,他還是沒叫。”樓天羽的手摸上十八的脣:“你們,有着一樣緊的脣,一樣的都傷了我的心。”
說着,他的脣湊了上去,輾轉的吻上十八的脣,摩挲着。
十八被他抓住的手忽然握緊了那手下的牀褥,又緩緩的鬆開了,樓天羽按在他手上的手鬆開了,離開了他的脣。
看着他深深道:“十八,如果有可能,我真的希望你能喊我一聲名字,就喊一聲也好。”
他輕輕的嘆了口氣,彷彿認命般的搖頭:“你來自哪裡有着什麼故事我都不想問,可你這樣救了葉傾城,怕是要立即走了吧,接他走的人發現接錯了人,很快就會折回了。”
“你快去收拾吧,不用陪着我。”他揮了揮手,頭轉向了牀裡。
十八去扳他的肩膀,做着手勢,他反覆的做着口型,彷彿在重複那幾個字:“一起走。”
樓天羽翻身坐了起來,不可思議的看着十八,嘴脣動了動,想說什麼。
忽然樓梯上一陣沉重的腳步聲傳來,十八轉過頭,進來的人高大威武,渾身透着難以言述的唳氣,目光如炬,遠遠地落到他身上。
樓天羽也轉過了頭,頓時驚道:“司騰,你,你怎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