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彼岸香夜引夢迴

一方深青色錦帕伸來擦去額間冷汗,牀邊,是誰關切詢問?

“主子,做惡夢了?”

耳邊,是從小伴讀的扶風的聲音。

驚然扭頭?只見扶風坐在牀前眼神關切,彷彿此刻纔在現實中找到了重合點,拉回神智,眼中一片片曼珠沙華淡去,似風吹雪般不着痕跡?

再回想,已經記不起夢境。

卻直覺夢境真切,心痛之感似乎揮之不去?此刻卻覺得奇怪——

怎麼平白無故做這種怪夢。

突然想起自己來的時候明明沒帶扶風,此刻他又怎麼在此處?

四下打望,是在雁園玉容苑的房間,心下疑惑開口——

“扶風?父王讓你來的?來了多久了?”

才見扶風一拍額頭!神情誇張!開始狼嚎!!

“我的好主子啊,我三天前就到了,我到的時候聽下人說你在我來之前醒過一次,在東方小姐房門口暈倒了就再沒了動靜!前後到現在正好七天,御醫說你驚嚇過度尚未恢復,導致暈厥。若不是你氣息尚在恐怕就要驚動陛下出宮相見了!可苦了忠心侍衛我衣不解帶的照顧你啊,你可算醒了主子啊啊啊……”

扶風囉裡囉嗦嘴上不停直讓我頭疼,身體疲倦無力阻止,只能扶額表示無奈。

扶風喋喋不休好一陣?才終於說到重點——

“主子你不知道,你要再不醒東方家丫頭就要沒命啦。司徒先生已經傳書告知陛下你無大礙,但娘娘還是急得想連夜趕來,奈何皇后出宮禮儀繁重才被絆住了腳步!但是揚言你有個三長兩短就要全雁園上下幾十條人名陪葬咧!”

聞言一驚?此時才捋清思緒——

連夜出走,懸崖相救,是誰負傷?

歷歷在目,接踵而來,是誰心急如焚?

“她在哪?現在有沒有事?她好點了嗎?她醒了沒有?”

一連四個問題,都是關於她,然而?

聲音分外沙啞,開口艱難。

“嘖嘖,她可比主子你慘多了~”

司馬玄一愣?

扶風轉身倒水,不停頓回答道——

“聽御醫說她失血過多,說在懸崖邊看到你們的時候好驚險啊!當時我爹他們再來晚點一點,多半命都快沒了!東方小姐從回來到現在還沒醒,御醫說如果再不醒來?只怕也凶多吉少了。”

突然腦中像驚電劈過!

嗡的一聲。

御林軍統領劉 奇恰在此時進了門,神色惶急開口:“殿下你終於醒了,皇后娘娘出宮鸞車都備好了,你前幾天醒的那次她就得到消息召你回宮,奈何你後來又昏迷不醒沒法動身?你可快回去一趟吧!”

動了動嘴,沒有說話,好半響才找回聲音,接過扶風遞過來的水猛喝一大口!他才勉強開口——

“她傷的那麼重嗎?怎麼還沒醒?我怎麼能丟下她獨自回宮?”

劉叔正要開口,忽聞門外一陣啼哭隱隱傳來,急忙翻身而下,卻是一個踉蹌?腳步虛浮,險些摔下牀去!

劉叔一把托住虛軟的身子,知他心急,便扶着他往門外走去。

走出房門?天光朦朧。

太久沒接觸光線的雙眼一時適應不了,擡手遮了遮眼,晃眼看到隔壁一門之隔屬於她的房門微微隙開一條縫隙?

其中一個嬌俏身影一閃,猛然推開門!扯着嗓子帶着哭腔大喊!!

“老爺!小姐醒了,你快來啊!~”

那廂司徒烈帶着御醫過來,快步進入房門,根本無暇顧及門口還有些什麼人?

他們一臉急切地奔走,御醫卻不是宮裡那些老人?反而是個略顯稚嫩的青年匆匆跟隨,擡眼略過我臉上,微微點頭致禮,便也急切切的跟隨司徒烈進去了?

大門敞開,兩人站在牀前遮擋了視線,司馬玄被攙扶着走到門邊,從門外見到兩人匆匆交談,把藥方遞給司徒烈後躬身退出?再走過我身邊時躬身行禮。

未等吩咐?便起了身,不住交代劉 奇——

“皇子身體虛弱仍需靜養,飲食切忌大補大膩清淡爲主,說完便起身揚長而去。司徒烈也疾風似得拿起方子火急火燎的往外跑,路過我身旁草草行禮,也直奔廚房去了?”

晨光朦朧打進室內,映照出房中點點塵埃朦朧,氤氳在空氣中懸浮輕蕩?

只見牀上白衣女子身形消瘦弱不勝衣,身後靠着軟墊一手扶額,衣袖落下,自皓腕至肘間裹着厚厚的紗布?動作間似乎扯動了傷口,點點血跡綻開,被鸝兒快步壓下她動作,遞上溫水?

只見東方雁脣色臉色蒼白之極,竟不比身上白衣多一分顏色?

她眸中帶着沉夢剛醒的茫然,身體姿態間帶着臥牀太久的倦意?相比初見時清減了不少,直讓人擔心一陣風便能將她刮跑了去。

她在鸝兒的攙扶下手拄牀邊欲起,剛要起身?卻又身子太過虛弱,如同盛開在宮闈裡不勝吹拂的嬌花?翩然落地。

情急之下,想伸手接住那片嬌弱的花兒!

卻看到鸝兒眼疾手快一把將她托住?又隱隱強勢的按回了牀邊。

此情此景似乎像極了那個隱約的記不起內容的夢,白衣女子身影彷彿於東方雁身影漸漸重合?而此時僵在空中的雙手似乎也與那個說不上來的夢裡驚人的相似——

恍惚間似乎午夜夢迴?又是滿眼白浪,純潔而妖異的曼珠沙華隨風搖曳?

牀上女子至始至終沒有擡頭,只是低低笑了一聲,是誰笑罵?

“鸝兒,你最近越來越強硬了。”

說完眼光自凌亂未束的發間輕輕瞟出來,才似乎看見了我?一瞬的驚愕掩在眼底,便要起身行禮,被旁邊鸝兒一把摁住,卻只來得及向我福了福身?

鸝兒卻一個大禮到底——

“奴婢代小姐向殿下行禮,還請殿下體諒我家小姐身子不便。”

她語氣不卑不亢,細聽還能聽出一絲怨怪和不甘之意?卻是與幾天前醒來那晚相同的。

誒,我也沒想到,不過一時衝動?差點害了她……

她本就處境艱難,是否會因爲這個意外更加難過?

思及此,手上做出免禮的姿態,來不及開口?便被那伶俐丫頭開口堵住——

“我家小姐身子虛弱需要靜養,請殿下移駕。”

“鸝兒!”

虛弱到沙啞有些不成調的聲音從東方雁口中發出,後繼不力語氣懨懨,又帶着一絲嚴厲的一喝?便看見鸝兒身子一震,低頭退到一旁?不再言語,卻咬着脣似乎不甘的暗暗斜飛一眼。

袖底可以看見絞得泛白的手指隱隱顫抖着,似乎帶着點點憤怒的氣息圍繞周身?

卻不是針對低喝她的東方雁,而是對眼前地位高貴卻無可奈何的司馬玄……

這下可真是被人厭惡了啊……

司馬玄苦笑,想起在京都時,哪有過如此待遇?不過初到此地,便感受到了許多卻自知理虧和無可奈何,是誰自嘲一笑?

“咳咳。”

聽牀上人兒虛弱的低咳半喘兩聲,肩頭聳動姿態像是風中滌盪的柳條?司馬玄頓時心生憐惜,開口道——

“嗯,雁兒妹妹好生休息吧,不打擾你了。”

劉叔對鸝兒丫頭略有不敬的反應視若無睹,大概內心也是覺得理所應當的,聽他說完便攙扶着他轉身離去。

剛回身?就聽身後虛弱聲音響起——

“只怕雁兒無緣做殿下雁兒妹妹了,還感謝殿下百忙之中探望民女。”

她聲音沙啞得不行,語氣中也是堅定的拒人千里的客氣,半側首,餘光瞥得到身後人倔強的強撐着微微福身一禮?不容置疑的唱出——

“恭送殿下。”

偏頭看那倔強強撐行禮的身影?心中萬般無奈無處可解,悶悶的難受。

頭頂劉 奇也輕不可聞的嘆息一聲?終於踏出了房門。

東方雁此時卻不是心生怨怪纔出此言,抿脣沉思,恐怕此時宮中風雨欲來前路難卜?

潭水千尺,此時是萬萬不可再與二皇子保持一絲親近,免得落了個待罪求情的話柄。

思及此?她也輕輕嘆息一聲——

好不容易緩和的關係,對這個第一次見到的年齡相仿的精緻孩子,即使司馬玄的小脾氣讓人哭笑不得?不過內心中的歡喜確實難以掩飾的……

來這異世多年,雖然吃穿不愁?

但也許是前生的孤寂,使得她心裡還是渴求着同齡人的玩耍和歡樂的。

可惜——

古代不論何時應該都是規矩森嚴不容逾越的,這樣一來,就算回到了原點?

高高在上的皇子殿下定然以爲自己在生氣?

暗暗低笑一聲,這種小事且盡不用放在心上的,且不說殿下,說不得此時鸝兒都以爲自己是這個想法……

東方雁自嘲一笑,哪有什麼可氣的?

不過是孩子第一次離家鬧脾氣而已,不過因爲身份和地位家中寵溺不加約束放縱任性更加嚴重而已,有什麼好生氣的?

坐了一會兒還是微微有些眩暈,看鸝兒不知從哪端出來一碗熱氣騰騰的粥,一伸手,才瞥見手上厚厚紗布?

不禁乍舌!

嗯?有傷這麼重???

鸝兒怯怯眼中含淚,試着開口——

“小姐,御醫說說不得要留下疤痕了。你可千萬保重身體不要生氣啊,老爺說會盡量給你找來最好的祛疤傷藥的。”

她說完?一邊悄悄覷東方雁臉色……一副想說不敢說的樣子……

心下漸漸無名火起,東方雁脣角揚起一絲獰笑——

鸝兒看這廂笑得森然?不禁過電似得起了一陣冷戰,手中粥碗輕輕顫了一下。

東方雁不知這廂細節,只在心裡默默盤算——

看來這小子還是得收拾收拾,啐!玩得忒過分!

風吹雪般的把剛纔不跟小孩計較的想法跑到了九霄雲外?

任憑脣角笑意森森,一旁丫頭瑟瑟發抖?

不做言語…\u2

卷三 風雲暗涌 一、夏日悠悠風雨急

夏季的雨分外粗暴。

總叫你猝不及防,狼狽的很。

今天出門太着急忘了帶雨傘,洛星河卻絲毫不覺得,這樣的疏忽是錯誤?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弄華閣——

他躲在她房裡,屋外是冒着新芽兒的桃樹?夾雜些分外不捨離去的晚桃,格外嬌豔,卻沒有她此刻嬌豔?

她扶風弱柳懶懶躺在榻上,窗戶大開,任那冷雨斜風將她飄零吹落?

他擔心,這窗子再不關上?她也會像被風雨摧折的桃花一樣,從枝頭打落。

於是他走過去,輕輕合上窗。

有人冷冷開口?

“是什麼時候,讓你有隨便動我東西的權利?”

她聲音帶着懶懶的沙啞,半撐着起身。

‘啪嗒’——

窗閂插上。

他毫不客氣,也不在意她的冷嘲熱諷。

“我怕你着涼,你不會照顧自己,也不能阻止別人想照顧你。”

她翻個白眼,這書生,似乎自打重逢之後?越發霸道!

這纔是所謂本來面貌?

她也不在意,翻過身,嘟嘟噥噥?

“留個縫兒,悶得很。”

他想了想,開了一絲,留了吹向自己這邊的。

“你再不換衣服,怕是就需要別人照顧了。”

她看也不看這邊,懶懶的道。

“若是有那一天,你願不願意照顧照顧?”他似乎還不死心,想揪着她再問問。

“可以的。”

簡簡單單三個字,讓他欣喜若狂,語無倫次?

“洛華,我……”

“作爲朋友。”

是誰懶懶開口?慵懶的語氣,卻帶着斬釘截鐵的決心。

‘嘩啦’——

雨聲迅猛,似乎澆到了他頭頂?

她翻過身帶着淺笑開口?眼中滿是戲謔。

不出所料,看着他眼中光芒剎那靜默?她撇撇嘴。

給不了的希望?

還是儘早掐滅的好。

他也只是苦笑,那日城門相候,見着她,又裹着那人的外袍……

哪裡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她氣息奄奄回到東方府,一關就是一月有餘,任何探望一概不見?

有人說是東方小姐受了驚嚇,嚇病了。

有人說是東方小姐領了賞賜,樂瘋了。

有人說是東方小姐沒臉見人,禁閉了。

更有難聽的傳言,孤男寡女荒郊野外三月有餘,便是沒什麼?也偏生要生出些什麼來。

何況青年男女乾柴烈火,哪裡會……

嘿嘿?

只有他知道,她根本不在乎外面怎麼說,她一向我行我素瀟灑自如,又何時帶了這般不灑脫的笑,裝灑脫?

假的很呢。

他失落快變臉也快,是以東方雁早應該發現——

這書生瞎扯的功夫?

不亞於她。

“下個月的秋狩似乎延遲了。”

“我知道。”

“你會去嗎?”

“能不去嗎?”

……

一陣無言的靜默,胡扯的話題嘎然而止。

“東方將軍下個月……”

“星河,你再不換衣服,我就要逼你換了。”

話音未落,她搶過話頭——

“我是說你病了我能幫着照顧照顧你,但是我這個人懶,不喜歡沒事找事做的。”

她眼中滿滿是戲謔,也不顧洛星河什麼反應,自顧自的耍起了流 氓?

“你自己換,還是我幫你?”

洛星河臉皮再厚對她也是自愧不如,轉身出門……

是誰嘟嘟噥噥?

“我覺得你像那風月場上的大爺……”

滿是嘲諷,三分調笑。

“我覺得你沒那銷香樓的姑娘嬌豔,大爺我不忍下手。”

她含笑對答,從善如流,似乎很喜歡這恰當不已的比喻?

洛星河對她的無賴甘拜下風,老老實實,出門左轉——

換衣服。

她走到窗邊,推開。

任那冷風冷雨呼嘯,零落一地嬌豔?

攆落成泥。

她閉眼深吸一口氣,仰面作態擁抱天空,任冷雨吹散過往的回憶,隨風而去別再流年?

……

“洛華,嫁我。”

她驚愕的看着眼前書生,雙眼泛紅,眼中的憐惜和灼熱?她無福消受。

“我……”

似乎被她一閃而過失落的情緒感染,他急急忙忙打斷,似乎在期待一個——

早就知道希望渺茫的答案?

“不,不用急着回答我,洛華,我可以等你。”

他苦笑,接過她不語的沉寂。

“一場婚禮縱使荒唐,也不是他不承認,你便可以不承認的。”

她一震,扶住心口,靠在身後青石靠臺上,有些茫然?

她承認嗎?不承認嗎?

有嗎?沒有嗎?

不捨嗎?留戀嗎?

她苦笑,她舍不捨戀不戀,重要嗎?

她想起前世有句臺詞很經典——

‘愛情是兩個人的事,一個人走了,另一個就傻比了’。

她覺得她就是那個不能再傻的傻比,裝瀟灑裝淡然,裝給誰看?她自己清楚。

然而——

那人在意嗎?

他更瀟灑更淡然,一次轉身便再不相見。

時至今日,回到王都一月有餘,甚至不如洛星河時時蹲守,她一出門就被逮個正着?

而一個月來,拜帖門貼無數送進房間,堆了一角,獨獨……

沒有他的?

她苦笑她自嘲,她不是說放下了?還在期待什麼?

此時,樓下響起對話。

“雁兒在不在?”

“姐姐在樓上呢。”

“她在休息?”

“唔……不算。”

“不算?”

有人腳步匆匆上了梯臺,她收拾好情緒轉身,眼角一瞥?街上有人執傘而過,她覺得那腳步熟悉,正要細看?

“洛華!你不是說有男裝嗎?!”

一聲羞憤的低喝傳來,喧鬧的雨裡,聽起來也格外清晰?

她一驚轉頭去看,沒注意窗外那傘頓了頓,有人擡首看了看那大開的軒窗,她轉身的背影,終究冷哼一聲?憤憤而去。

“你你你……”

她驚愕,呆愣,隨之失笑,是誰無良缺德,大肆嘲諷?

“哈哈哈哈哈……”

寂靜的閣樓裡,驀然爆發了一陣魔性的笑聲,驚起飛鳥無數,是誰毫無矜持?

她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有人卻氣得上氣不接下氣?

一身淺粉紗衣搭在身上,他裡面勉強套着白綢褻衣緊緊貼在身上,格外不倫不類?格外狼狽不堪!

看眼前這笑得滾到榻上的女子,終究再大的火氣?

也生不起來……

一腔怨憤被她銀鈴般的笑聲滌盪熄滅,沒注意他憤怒的神情一鬆再鬆,轉爲驚愕,轉爲無奈,轉爲……

苦笑?

有人急匆匆衝上來,唯恐天下不亂?

“怎麼了怎麼了?”

“哇洛星河你怎的這身打扮?哈哈哈看不出你還有這種癖好!!!”

有人同樣很不給面子哈哈大笑!

那笑,和牀上那混 蛋如出一轍,全然是爽朗和……

幸災樂禍?

來人是孟梓桑,三天兩頭往弄華閣跑,天知道爲什麼?

今日恰好撞上,不免又是一出笑料。

而隨行而來的常子良?

素來溫文爾雅善解人意,此時也不免努力忍住那笑,歡樂容易傳染,笑同知,卻不能那麼肆無忌憚?

憋得着實委屈。

洛星河目瞪口呆看着這獨處忽然變成了圍觀?吶吶回不過神來。

“哈哈哈子良,你……你……你嘴都抽筋了……好可笑……”

她笑過一陣,一擡頭看洛星河那狼狽樣子,又沒忍住哈哈大笑,在榻上滾來滾去,險險要滾了下去?

一屋子人看着想接,不知如何伸手,夏季本就穿的單薄,屆時生出些誤會……反而不好?

只有孟梓桑大步上前,一把將那笑成一團的人拎起來,一臉嚴肅教育道!

“淑女要有淑女的樣子,要笑不露齒坐姿端莊!你看你這什麼樣子?!”

她嗆咳兩聲,沒料到孟梓桑的強勢,此時偌大一個大好年華的青春女子,被他拎小雞似的在手中?

着實尷尬……

她臉上因激動泛起一陣潮紅,眼中笑出了淚,格外波光瀲灩,格外嬌豔動人?這做哥哥的醋意大發,回頭看看兩個目瞪口呆的人,冷哼一聲擋住了她身影?

哼,再是準妹夫也不能太親近!

隨即,又生出了無名的怒氣?

瞧她這毫不顧忌的樣子,哪裡像是名門小姐?

她努力嚴肅神色,看着孟梓桑認真的道——

“哥哥教訓的是,妹妹知錯了。”

說着抿脣一笑,便是那優雅淺淺風華氣度頓時顯現,看慣了她毫無顧忌肆無忌憚張揚翻飛,少見她此刻嫺雅寧靜溫和笑容?

孟梓桑不由也是一呆。

突然東方雁扮個鬼臉,那還沒從‘嫺雅寧靜’中回過神來的孟梓桑猛地大叫一聲!狀似殺豬?!

喘息有些粗重,不知是驚嚇還是氣憤,或是恨鐵不成鋼?他誇張大叫道!

“雁兒!你這哪像什麼名門小姐!回去給我學禮儀!去!”

她哈哈大笑,是誰無所畏懼?

“本來就不是什麼名門淑女,哥哥你找錯人了不是?我優雅溫和起來,你受得住?”

說着兩人還不知道這廂打了什麼官司,只看兩人氣氛扶搖直上又急轉而下,不知道生出些什麼變故?

她嘿嘿一笑,對兩人扮個鬼臉。

自毀形象……

‘噗……’

兩人忍俊不禁。

看她那絲毫不顧形象青面獠牙的樣子,恍惚覺得這纔是那個明快豔麗的東方雁?原本以爲許久不見,她深沉許多嫺靜許多,此時此刻?

他們承認他們多想了……

都是錯覺!!!

常子良本就忍笑忍得辛苦,哪裡受得了她這樣瞭撥?頓時低笑出聲。

孟梓桑一看滿堂都在笑,本就跳脫隨意的他那嚴肅正經的神情,終究也是繃不住的?不由也哈哈大笑出聲!

“哈哈哈妹妹還是這樣纔像你!!!哈哈……哈哈哈……”

東方雁也笑,是誰胡吹海侃?

“別呀哥哥,妹妹還要回去學詩書禮儀舉止嫺雅呢,何棄療啊?”

孟梓桑哈哈大笑也扶着一邊桌案,上氣不接下氣,終究,對這樣的氣氛也無可奈何?

“算了……哈哈哈……算了,禮儀夫子估計會被你……氣……氣死哈哈哈哈。”

嗯……

不愧是兄妹倆,笑起來都是一般的不顧禮儀形態,一個模子刻出來似的。

有人淡淡的想。

孟梓桑心裡有些敞朗——

東方雁自打進宮當着滿朝文武論功行賞之後,翻身上馬?便轉身回了府,無論如何不肯相見!

他們總擔心是出了什麼事情,如今看來?

卻全是多慮罷了。

看她笑的開心笑的爽朗,他覺得,這樣?纔是他那瀟灑自如的妹妹啊。

所有參與沔南一行的人加官進爵封賞厚賜,而對東方雁的封賞自然有些難辦?她一介女子,總不能加官進爵?總不能賜美人黃金?最後算是勉爲其難的好歹落個由頭,東方雁深知進退主動要求——

“我一屆女子此次本就拖累了各位大人,怎敢接受皇上厚賜?我要黃金無用,不如皇上多賞些布匹給我做幾身衣裳,也算獎賞?”

皇上自然欣賞她的懂進退知分寸,賞布帛百匹,賜封號‘飛雁’——

有名無實,史無前例,算是個特例?

既然是特例,自然要有特例的特殊之處,除了皇室,她不用對任何人行禮,有特權騎馬進宮,除此之外,算是個空頭支票?

她無所謂,本就沒有奢求什麼,沔南一行算是達到了目的,其餘?都只是順便而已。

有些封賞自然是聊勝於無,她興致缺缺懶懶領了,心想不用行禮?最好把你皇室也納進去的好,不就是皇權嗎?什麼了不起。

又想……

騎馬進宮?

姑娘我這輩子都不想進你這皇宮!

她幾乎是雞啄米式跪完獎賞全程,聽得昏昏欲睡,沒注意兩邊朝臣有關心的眼神看着她?那是她親愛的舅舅和表哥。

她卻急着回家收拾情緒,這幾月來發生的事情太過戲劇,饒是新新世紀重生過來的另類也覺得需要時間來撫平記憶的傷痕?

一月來心緒沉浮,此時,才能勉強算上是三分平靜?

夏末秋初,今年的晚桃格外的晚,也能讓她在這樣蕭瑟飄涼的季節尋見一絲傷春悲秋的藉口,來掩飾內心的虛弱?

她淡看窗外風雨,神態悠然~

似悲似嘆,看着那院中零落成泥的桃花飄零,一點點濺落塵埃,格外感同身受?

每每總是不由想起在村裡醒來的日子也是個雨天,甚至連成婚那天都是……

突然,覺得雨也惆悵,當真惆悵?

她神態靜靜,此刻屋內熱鬧非凡,常子良孟梓桑爭相探望,她始終掛着淺淺的笑意~

眼底?

卻無光\u30

卷三 風雲暗涌 二、夏日浪潮可曾歇

“阿嚏……”

有人淺淺打個噴嚏,東方雁含笑擡首,終於是見不得自己的好意讓某人着涼,平添愧疚幾許?

“青青,我讓你把梓桑哥哥的衣裳借他穿穿,怎的這般小器?”

一片靜默無聲,那廂孟梓桑一臉見鬼般的神情看着東方雁,恍惚竟像是不認識一般。

半晌……

有人羞赧開口?

“姐姐你又說笑了!我哪有孟公子的衣裳!”

她淺哼一聲,不置可否。

“就你這妮子不老實,要我自己來找?”

似乎有人撞翻了茶杯,一陣‘叮呤噹啷’……

東方雁作勢起身,低低嘟嘟噥噥?

“你捨不得叫他穿完還你便是,大不了我把梓桑的衣服全給你搬來,人都是你的了,還在乎什麼衣服?”

白日寂靜的弄華閣裡,清淺的聲線,隔着空氣,一樓二樓?似乎都能聽得真切。

又是一陣‘叮呤噹啷’……

這次是孟梓桑發出的,他瞠目結舌看着東方雁,沒料到某人悍然揭破,不留絲毫餘地,就把自己親愛的表哥出賣了?!

“雁兒,你你你你……”

她淡淡回頭,狡黠含笑。

“你以爲我這裡有什麼東西我自己不知道?一個二個就以爲瞞住了似的,家裡早清楚了,哥哥,你就裝吧。”

她聲音隔着雕花隔牆的聲音從隔壁傳來,夾雜衣物摩挲聲,似乎在翻找什麼,聽見她輕柔帶笑?

“別怪妹妹我不提醒你,你再不坦白從寬?家裡要準備給你安排婚事了,可惜了這青青,一腔癡心付之東流喲~”

底下一片沉默,不願意爲她翻找衣物替工罪證的柳青青早就匆忙下了樓,而此刻似是聽聞似是無意,一樓大廳,分外靜默?

而他急急忙忙衝過來,似乎也忘了考究其的真實性,急忙開口相詢?

“你所說當真?”

東方雁看也不看他,託着一沓整潔的衣衫遞給走到門口的洛星河,頭也不回?淡淡道~

“我騙過你?”

底下似乎有人一顫,‘啪嚓’碎了茶杯。

有人風捲殘雲一般取了傘狂奔下樓,也不在意這廂自家表妹東翻西找,當真找出了他藏在這裡的衣裳?

“青青我們走!”

“哎哎哎去哪啊!?!”

“我家!!!”

那聲音風也似的遠去了,洛星河接過她遞過來的衣裳,看着孟梓桑惶急的背影?一陣愕然……

是誰深知她頑劣脾性不改?

“額……你說的是真的?我怎麼總覺得你笑得不懷好意?”

她眼風一飛,分打趣分笑謔~

“你究竟是不是書生?有人形容女子不懷好意嗎?!”

常子良癡癡的笑,“怕是梓桑又被你這丫頭坑了。”

她淺淺一笑,滿臉無辜,是誰眨了眨無辜的大眼?

“啊?我坑他?沒有啊。”

她淡淡轉身。

“我足不出戶都知道家裡給他安排了婚事,他自己還矇在鼓裡?”

常子良愣然,似是料到了開頭沒料到結尾,不由輕詢:

“當真?”

她狡黠一笑,不予回答,有意賣個關子,素一指?

“你,你們,換了衣裳辦完事都別來吵我,我要睡了。”

卻終究是看着常子良目瞪口呆的神情,似乎不得到答案就回不過神的樣子,淡淡打了個哈欠?

“當真當真,只是這女方是誰不是還沒浮出水面嗎?這下這婚事便當真了不是?”

……

陰險!狡詐!腹黑!

孟梓桑心裡亂糟糟的罵着自家沒良心的臭表妹,此時看着姑六婆笑得眉眼飛飛,用腳趾頭想都知道——

這丫頭挖了個坑給他跳?!

家裡早就撒了網,原來等着他自投羅網呢!

不等他思考太久,有人含笑八卦的眼光已經無遮無攔的掃射了過來?

“梓桑啊,這兒媳婦要早些帶回來,你看你哥都成親這許久了,也不見你着急。”

這是他爹,孟雲飛。

“孫兒喲,你這藏着掖着把老人家瞞得苦喲,你奶奶成天唸叨這梓桑還沒個定性,趕緊把婚事定了纔是喲~”

這是他爺爺,玩世不恭的老頭一臉笑謔,孟英天。

“二弟,要我說你早帶回來也不至於被嚇上一嚇,早在年初就跟雁兒打賭,你要是外面有了人,沒人逼你絕對不會帶回來,哥哥我還不信,誰知道?還不如雁兒瞭解你,誒……”

這是他大哥,孟凡林。

“哎呀這麼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怎的不早帶回來,你嫂子我天天呆在家裡一枝獨秀,都要發黴了!我還跟雁兒打賭!她逼你把這美人兒帶回來給我解悶,我送她一對羊脂玉鐲呢。”

這是他唯恐天下不亂的大嫂,駱宛天。

更有人脣角抽搐,想起大嫂和雁兒胼砥足嘀嘀咕咕,大老鼠似的探討關於孟家大事兒?

更讓人想着便咬牙切齒的,就是此生有一個——

一對玉鐲兒就賣了表哥的無良表妹?!

每每駱宛天和東方雁湊在一起?準有人倒黴!

這是孟梓桑本人總結出來的經驗,只是沒想到,這次倒黴的……

是他?!

看柳青青瑟瑟躲在一邊一副驚恐的樣子,不明白怎麼單獨進去敘敘了半個時辰,出來便成了這幅樣子?

他扶額。

是誰仰天長嘆,對自己有個坑哥的表妹,心裡的氣悶無處言說?!

“雁兒啊雁兒,你這是拿你哥開刀啊啊啊啊啊啊!!!!”

……

“阿嚏……”

弄華閣廂房裡靜靜,響起了秀氣的噴嚏聲。

她揉揉鼻子,往軟榻裡縮了縮,眼眸半睜,嘀嘀咕咕。

“誰在念叨我?”

話音剛落,又閉上眼沉沉睡去,不知道窗戶大開,有人屋頂嘀嘀咕咕?

“主子你快去啊?”

“扶風你好吵。”

“哎呦喂,不知道誰聽見洛大人在這換衣服,生生在雨裡站了一個時辰?要我說,不就換個衣服嗎?又不是滾個牀……”

牀單的單來不及出口……

話音未落,‘砰’一聲悶響。

有人悶哼栽倒。

大開的窗十分方便進進出出,有人腳步輕柔落地無聲,淡淡站在屋內,隨掩上了窗閂?阻隔院的視線。

屋內一片黑暗,有人瑟縮成一團蜷在榻上,他面無表情看着,如此熟悉的一幕,分外複雜?

想伸出去,又想起月餘前的古寺——

她決然的神情。

頓時一僵?僵在了半空……

他在她玉璧摩擦間不能自已,那傳度內力的吻變了質,改爲掠奪改爲吞噬,**的吻糾纏着她柔軟的脣,恍惚間有天光乍明,只剩她嫣然淺笑大紅喜服,款款向他走來?

那夢,那麼真。

一如當時抱着她,那麼真……

她神智昏昏沉沉任他予取予求,憑着身體的本能迴應他懷抱他。

他在這樣不加控制的瞭撥裡不能自已,她那該死的毒霧裡有蛇牀花,他討要解藥,扶風那死人竟然說最後一顆給了她?

當時,那來不及控制的潮熱在體內翻覆流轉,就要衝散清明!

恍惚間只剩狂暴和掠奪,這是本能,順從內心的本能?

她低聲嗚咽,在這樣的吻裡窒息。

他努力撇清神智鬆開少許,她大口急促喘息,眼全是動情的波光,倒影他的狼狽?

格外清晰。

他此時想逼出那毒,又在她這般眼神淡淡籠罩下不能自拔,做不出抽身離開的動作?

她吐氣如蘭在他脣邊,稚嫩的胸脯緊貼,一陣起伏便是一陣削魂?

她衣衫盡褪,恍惚也是那燭影搖紅**帳暖,她身下是大紅的百子被,倒影她膚光勝雪,如同天山之巔那終年不化的純淨潔白?

他想破壞,不想看見她這般純淨的模樣,此時想到石橋上她與那人相擁,他想毀滅,更不想她這般的模樣再被別人看了去?

是以,幾乎是不經考慮的考慮,他翻身覆上她,她裹了傷的白布有星星點點落梅綻放?他也無暇注意。

那削魂起伏沒了衣衫的阻隔,隨着她大口喘息一起一伏,都恍惚緊貼着肌膚?

那燥熱如烈火澆上了滾燙的熱油!砰然炸起。

他想起了新婚之夜那荒唐的想法,那時想‘假戲真做’,這時想‘完全掠奪’,不是做戲,不是被迫,他心甘情願臣服於她,只願從此一路漫漫,有她相伴?

他指輕輕摩挲她紅腫的脣瓣,心裡是酸澀是躁動是烈火燃燒,說出的話似乎也分外薄涼冷情?

一字一句,剜剮誰柔軟的內心?

“這脣滋味美妙,不知還有何人淺嘗?”

她一震!

心裡一痛,神智短暫的恢復了清明?撞進他動情的眸彷彿被那火焰灼傷,她撤開了視線,抿脣,不答。

她不知她這樣的神情在他看來便是默認,心裡狂暴的遐想?

你不承認?無妨。

讓我來完全掠奪,叫他人再也奪不去!

他扣住她下頜,用力將她臉頰掰過來面對他,近乎是惡狠狠的啃上?

有血腥味瀰漫開來,衝散剛纔爲她吸取毒血的苦澀,化作腥甜,卻分外刺激了體內的惡魔,就要破籠而出,將她獻祭?

她無力軟綿的嗚咽,在他的強硬攻勢裡節節敗退,他毫不吝嗇自己的內力,脣齒交纏間源源不斷的送給她,他說過,她想要的他都給,這內力,何妨?

她沒時間逼毒,他也沒有。

兩人都在這脣齒間的曼妙遊戲裡沉淪拜服,再找不回清明的歸處。

轉眼深吻又要失控,他猛地清醒一刻,看着她雙目緊閉似是痛苦似是歡愉的神情,雪頸佈滿那滿臉嬌媚的潮紅?!他猛然清醒!

那不是爲他動情,那只是毒素的效力。

正因如此?分外令人敗興。

他某處渴望得生疼,理智和高傲不允許他強取豪奪輕易佔領,此刻緩緩退出她檀口,努力提着清明,將深吻化作淺嘗?

他細細的允吻,淺淺的糾纏,她似乎分外不滿,嗚咽一聲就要迎上?

他擡扣住她繞在頸畔的玉璧,強硬壓下。

那是一個禁錮的姿勢,恍惚是他難以自持?只有他本人知道——

是他怕那再不安分,就要扯開她褲帶,那是最後一層枷鎖,碎裂的一刻,便是無法挽回的一刻?

他咬牙忍住才勉力抽離雙扣住她掌,是怕她糾纏下去,他再勉力自持?也是自傷。

也怕他自己,色令神昏之下,做出無法挽回的錯事?

她茫然睜眼,水光瀲灩的眸那般無辜的看着他。

這樣的神情是個男人都忍不住的,可惜——

他是個男人,也是個高傲的男人。

便是要?也要她心甘情願自薦枕蓆,而像這般乘人之危?

於君子所不齒。

也許他恨自己高傲恨自己君子,便甘願做了那小人,又何妨?

也只是想想,終究扣着她掌的不敢鬆開,那是*的引線,一旦點燃,再無挽回之。

她不捨她糾纏她纏綿,那丁香小舌在脣邊一舔,舔着他的脣,恍惚便是一陣沸騰的煙氣瀰漫?

瀰漫了視線,只有身下感覺越發清晰。

他努力閉眼,平復喘息,一閉眼,她所訓練的成果又在此時無奈的體現?

她說——

‘不要看,用心,用觸感,用聽覺,用什麼都好,不是隻有眼睛能看到真實’。

於是那心,那觸感,那聽覺,什麼都好,滿滿都是她的氣息她的環抱她的籠罩,讓他分外難熬?

他將她脣瓣蹂躪在齒間,卻退兵不出,從她的城池疆域節節敗退,退的是理智退的是高傲,絕不是不能將她佔有的,苦澀無奈的心?

可笑的是——

正相反,他心裡是很想絕對佔有的。

他想起她被別人抱着,心下發狠用力一咬。

她痛呼一聲,聽來是咬了自己的舌?

他聽見自己冷冷的聲音。

“東方雁,本宮是男人,不是太監,你玩夠沒有?”

他盯着她的眸,似乎短瞬恢復了令他討厭又傾心的冷靜。

玩?

她確實在玩,玩到自己遍體鱗傷鮮血淋漓,玩到有意使計下藥不去逼毒,那麼一刻癲狂到想要將錯就錯?

奈何,如此火熱的勾引,也換他神智清明,不願將她佔有?

她淺淺一笑,抽回雙,冷冷推開他。

是誰毫無愧色?

“不好意思,我忘了。”

……

這女人!

她笑得嘲諷笑得悲涼,不知是嘲諷他還是自己,那悲涼卻是真切的令人憐惜?不論爲誰。

她狠狠往胸口一拍,那力道,他覺得似乎是想拍在他身上的。

她猛地吐出一口黑腥的淤血,如此霸道的逼毒法,也沒讓她秀眉蹙上一分?

聽見她冷冷一笑。

“勞煩你。”

她沒說完,軟軟一歪?倒在地上。

他動作比她更快,猛地一撲,將她接在懷裡!

他知道,她對他生疏了,生氣了,他不知所以,他何嘗不氣?

她能轉眼和別人說說笑笑對他視若無睹,她能轉眼投入別人的懷抱,絲毫不顧。

最令人髮指的是,她離了他,似乎隨便招招,便能有無數懷抱願意接納她包容她?他不該恨她肆意她風華她光彩無限,恍惚間是恨自己鎖不住她的心,夠不着她的情?

分外難忍。

夏風,微涼,吹散指尖絲滑觸感。

黑暗有人睜開雙眸,看了看那合上的窗扉,看了看身上多了一層絲滑的錦被?被角好好地掖緊,眼底黑暗,更甚這昏沉的房間?

她揪着心口,一絲血跡從脣角蔓延,格外妖豔。

恍惚間是誰輕嘆?

是夢?

還是……

你不願見我?

卷三 風雲暗涌 三、鴛有意來鴦無情

“哎哎哎,洛大人你定了宅邸怎麼不叫我們去給你慶祝慶祝?”

有人輕輕抿茶,臺上有人曼妙輕舞,這是弄華閣。

“好歹同僚一場,別這麼小氣嘛!”

有人低聲嘟囔。

那是沔南同行的官員,分外熟稔。

他淺淺一笑,欣然答應。

“剛定了府邸有些簡陋,等我收拾好定當請各位來品茶論道。”

“誰要去品茶!咱們想去看看大人你府里美人有多少!”

“我呸你個大頭鬼,洛大人年輕才俊需要把美人藏府裡?這年紀輕輕,這官職比你我還高,招招手都是一大把,肯定天天換花樣的!”

……

有人嘴角抽了抽,他什麼時候就一招一大把?什麼時候就天天換花樣了?

有人輕笑——

“你別說,洛大人才沒那般風流,除了那東方姑娘,洛大人相熟的美人似乎還就真只有一個!”

“誰誰誰?”

“就是這弄……”

弄華閣的閣主……

“咳咳,今天這茶有些苦。”

他淡淡開口,打住這越飛越遠的話題,截斷心知肚明的答案。

一陣沉默之後,還是有人忍不住八卦?

“哎哎,洛大人,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東方姑娘人是好,也不是沒有其他好姑娘啊?你別就在這一棵樹上吊死了啊,你不知道好多同僚跟我們打聽洛大人你中意哪個類型的呢!”

提起她?他淡淡的笑,語聲堅定。

“有的人相遇便是驚豔,追隨便是長久,何來輕易拔除?”

“驚豔??你是說東方小姐?有多驚豔?”

“洛大人快給我們講講!”

……

他看着一羣同僚提到八卦就發亮的眼光,怎的總覺得比那在御書房看皇上的眼光都雪亮?

有人淺笑嫣嫣,款步而來。

“哦,洛大人要講往事?可介意在下旁聽一席?”

“哎呀,東方姑娘,沒想到你也會來這舞樓啊,想來弄華閣風靡曜日,大家小姐名門閨秀都趨之若鶩,連東方姑娘也不例外?”

一羣人看着是東方雁,覺得分外親切。

這女子鐵血凌厲也扮得,嬌柔怯怯也扮得,大家閨秀也扮得,盛傳妖女?也不爲過。

他們眼中這妖女倒不是妖孽,而是這女子可剛可柔分外妖?

一行人稟報聖上都沒有刻意掩飾這東方小姐的光芒,可惜這東方小姐似乎分外不在意此次獎賞,口口聲聲‘弱女子’,口口聲聲‘拖累幾位大人’,幾人賞賜越加豐厚,獨獨她賞賜越發單薄分外可憐?

其實沔南一行她功不可沒,不居功不求賞,不借此一撅而起?

讓人分外不懂。

遠遠柳青青看着這邊一臉驚愕,有小舞女拉着她問:“青青啊,落雁姑娘哪去了?不是以往都在房裡掠陣?”

所謂掠陣?自然是怕有人鬧事。

柳青青一臉震驚,恍惚纔想起這舞樓除了她和韻娘沒人知道東方雁的真實身份?連忙回神。

“嗨呀,姑娘剛纔還在呢,可能有事離開了吧。”

沒人注意有人背對着他們上了雅間,在他們隔壁?緩緩落座,低頭品茶。

眼光?卻不時瞟着這邊。

雕花軒窗擋不住談笑的聲音,往日素來安靜,今日似乎聊得興起,也忘了收斂?

洛星河看見東方雁來了,自然不會大談往事令她爲難。

淡淡轉了話題,推杯換盞,又過了三巡?

東方雁也喝,絲毫不顧什麼矜持什麼風度?

有人勸——

“姑娘你少喝點。”

這邊手指一顫,看了看那邊,又把目光轉向臺上有人曼妙輕舞,身姿婉柔,卻不入他眼?

她自斟自飲,也不要人勸,卻一杯杯下肚,喝的比誰都多。

“哈,東方小姐海量。”

“將門虎女名不虛傳!”

“東方小姐當心當心影響……”

這是洛星河的勸解。

她酒杯輕擲,是誰肆意含笑?

“大庭廣衆人來人往,我東方雁行事光明敞亮,莫非幾位大人還能將這同僚之情換做私情廣傳不是?”

洛星河苦笑,一羣人十分中意東方雁的爽朗,尤其是在座大多都是不惑之年,自然只將這女子當子女輩的看待,又哪來什麼私情?當真是說笑。

她一杯接一杯,輕喃。

“有事介懷需借酒消愁,方解恨,各位繼續,不必管我。”

有人蹙眉,你有什麼愁?

他卻也疑惑,她有什麼愁?

東方雁嗜酒,他知,只是她許久不喝,他也快忘了,今夜看來……是準備放縱放縱?

話題漸漸繞開,有人嘆。

“今天落雁姑娘不在,不然洛大人肯定不會陪着我們喝酒。”

……

有人輕嘆,搖頭。

“各位大人言重,星河怎會如此重色輕友?”

你不重色輕友?

你猜我信不信!

卻有人懶得去猜,悄悄擠眉弄眼?有意無意扯跑了話題?

“弄華閣落雁姑娘素來低調,也從不見做舞,不知作爲這舞樓的老闆,究竟是會?是不會?”

隔壁他想,也許是會的——

她輕功身姿柔軟輕靈?斷斷不會是沒有功底的。

卻有人擲地有聲。

“她會。”

這邊一愣,險險驚落了茶杯?

爲此刻這聲音斬釘截鐵,爲她做舞素來未曾被他欣賞,如何有人如此篤定?

隔壁,卻不知這廂翻涌,是誰有意詢問?

“咦?落雁姑娘從不做舞,洛大人怎知?莫非……”有人眼光放亮,“洛大人看過?只跳給洛大人一個人看?”

一羣官員打着什麼小九九無人可知,只有他們自己知道。

這邊茶盞一頓,爲這一刻,誰不確定的答案,在心中翻涌發酵?

而事發當時的皇宮裡,卻有人眉頭微蹙?

“老二必定不會輕易而去,你們儘管去找。”

有人黃袍加身龍椅閒坐,輕嘆。

“還有東方家姑娘,這幾個月來都沒有音信,想必是在一起的?想盡辦法給我找,若是老二對東方姑娘當真情深意重……”

話音未落,揣測聖心卻是一羣官員的拿手好戲。

那未落的話音,便能揣測出百十來個可能,自然?

都知道是哪種可能。

有人怯怯道……

“皇上,洛大人似乎對東方姑娘也……”

座上那人眼光飄渺,是誰輕抿脣角?

“嗯……棒打鴛鴦也是要不得的,雖說我司馬與東方家早有婚約,也不能強拆姻緣,你們看着辦吧。”

……

是以一衆人打着小九九——

聖心難測?

誰說的!

皇上也是人,也想爲自家兒子着想!若是看上了誰家姑娘當兒媳婦,也是情有可原不是?

只是這東方姑娘的親孃當初似乎和皇上也有一段故事,這姻緣定得,可是頗爲別有深意啊?

於是此時有人攛掇——

“落雁閣主舉止大方優雅,又出身清白,全城皆知僅有洛大人爲其入幕之賓,不知洛大人可曾動了心?”

“咳咳……”

有人輕咳,似乎被酒嗆了嗓子。

洛星河也毫不避諱東方雁在場,如何侃侃而談?

“我第一次見她,便在翩然起舞,自然確定她會舞,只是那舞……”

不是爲他而舞。

他不想說。

話音未盡,有人似乎看到了希望?這洛星河,當着當初信誓旦旦要求娶的東方姑娘大談風雅,毫不避諱?

是否便是希望便是信號?便心有動搖?

那村裡人說兩人確實成了親,全村見證自然不會有誤,而那當時兩人接連否認,幾位官員不由覺得這紅線有些難牽,然而聖命難爲,總得叫皇上滿意不是?

一干老臣,皇上單獨叫到御書房去說這事,不是擺明了態度?

這邊有人茶葉一晃,撒了滿桌,淅淅瀝瀝順着桌角滴下,滴在青竹木板上,毫無所覺。

洛星河毫不在意,侃侃而談。

“說來當初承落雁姑娘救命之恩,無以爲報,不知如何是好?”

他說着,眼光,卻不時瞟向一邊東方雁。

她淡淡喝酒目不斜視,似乎那酒裡有花?怪好看的。

有人大動食指,打着撮合‘洛星河和落雁’,好把東方雁的位置換出來的小九九,心裡算盤‘噼啪’作響,卻不知道有人一人千面——

你在她面前說這事,就是在說她自己?

看着別人使勁撮合自己和別人,還得拐彎抹角換個身份,她無聲苦笑,多麼戲劇?

有人想到了一出話本子——

“書生失足承蒙女英雄相救?那不是妙談一方?想想都是詩情畫意,實在是美哉。”

東方雁無語望天,終於忍不住嘟噥。

“洛大人,你似乎覺得你那水落得光榮似得?”

長久相處,才知道他年輕才俊身居高位,當初落水一事無意說起,卻是個十足十的誤會——

感情這廝以爲她要輕生,才傻乎乎衝下去救?結果他自己那水性聊勝於無,只能說是淹不死,也敢學着別人去跳水救人?

還得勞煩她給救上一救。

洛星河那柔軟的目光又將她包裹,她故作不知?

“當初一遇,莫不敢言,現在想來若是沒有那一落,想來是要後悔的。”

“洛大人情深意重一見傾心千古佳話!不如就把這落雁姑娘收入房中?”

……

有那麼一剎那,無聲靜默……

有人擔心的看着那茶杯佈滿裂痕遲遲不碎,分外驚心。一邊喃喃着那柳青青姑娘換了金質茶杯,怎的不拿來給這位用用?

好歹金子壞了還能用,這名窯青瓷壞一個少一個,暴殄天物啊!

那廂沉默半晌,是誰試探着開口?

“我是很想,不知有人可願……”

“啊我喝醉了,我先告辭,各位慢聊,慢聊。”

有人看着那人說自己喝醉了,走出去的路確是筆直的,哪裡像……

有人苦笑着看那倉皇而逃的身影,分外苦澀?

自打他魯莽的求娶之後,她對他的態度似乎沒有變化,又似乎全是變化,比朋友更朋友,他滿心歡喜以爲是好的跡象,殊不知她在側面的表達——

僅止於此,莫再探路?

此時,便只剩苦笑。

有人唏噓,覺得自己棒打了鴛鴦,硬把那鴛塞給了野雁,那鴦不開心了,別恨上這一羣老頭子纔好?

鴛鴦鴛鴦,誰鴛誰鴦?

鴛是洛星河,那鴦,看來竟是東方雁?塞給了野雁,可惜那野雁也是東方雁?

塞來塞去,還是塞給了她?

其實不開心的是這鴛,鴦給嚇跑了,野雁也飛了?

他就無奈了。

她轉身出門,有人勾脣淺笑,也緩緩撣撣衣袍,優雅從容的起身離去?

她一旦離開,似乎就是一個無聲的拒絕,有人也終於放下了心思?

多日後,有人看着那漂亮的青瓷佈滿裂紋卻又不碎,不由好奇得很?

落雁姑娘見了,淡淡道,“哦,那是冰紋杯,漂亮吧?”

柳青青苦着臉,滿是哭笑不得的無奈。

“姐姐,這還能用嗎?”

“能用能用,你不敢用就放我房裡來,這叫藝術。”

……

這藝術承載的,又將是怎樣一段姻緣?

誰人知曉?

卷三 風雲暗涌 四、若有牽掛誰相依

洛大人府邸建好了。

洛大人請我們去品茶論道。

洛大人還請了東方小姐。

啊?什麼?二皇子也要去?嘖嘖,這可如何是好,打起來幫誰啊?

……

下朝,一干官員惴惴不安,思量着兩鴛相爭幫誰打架這個偉大的命題。

是以到現在,沒思考出個結果來?

有人大才,一語道破天機。

“哎呀你我煩惱什麼?讓東方小姐自行決斷不是更好?”

“哎呀老李你大才你學富五車你辦法精妙,怎麼早不說?”

“老夫看見東方府的馬車纔想起。”

啊?!馬車?!!

此時下朝,也就算是剛剛用早膳的時辰,怎會看見東方家的馬車?!

有人從曼陀羅暗紋華貴馬車上踏下,看見洛星河府門前這馬車,眼睛一眯?不動聲色。

“歡迎各位光臨寒舍,寒舍粗鄙,有什麼需要的儘管吩咐。”

洛星河帶着官方的笑容,下車迎門?

他看見司馬玄的一刻愣了一愣,卻沒有表現出太過吃驚的樣子,是誰始終彬彬有禮,進退得當?

“不知洛王光臨大駕,有失遠迎,失禮失禮。”

沔南一行回來,除洛星河算是副手,又青年官高賞無可賞之外,算是司馬玄收穫最大?

特批封王出宮,另闢府邸,封地沔南,黃金珍珠賞賜無數,數不勝數。

客廳,有人大吃大喝,毫不客氣?

進門……

一衆人目瞪口呆?

“哎呀幾位大人快來,星河今天備了這許多糕點,快來嚐嚐?那味道倒是不比外面差的,星河你廚子請的不錯。”

她一邊大快朵頤,一邊含笑講評,倒是與素來無異的。

東方雁擡頭看見司馬玄?愣了愣。

隨即收斂了笑容,緩緩放下手中糕點,舉止端莊嫺靜,有人起身行禮?

“民女見過皇子殿下。”

司馬玄負手而立淡看不語。

有人悄悄看了看司馬玄臉色,默默爲東方姑娘捏了把汗。

洛星河見了,趕忙出來打圓場?

“洛華,要叫洛王殿下了,封賞的時候你也在,怎麼這般不上心?”

她吶吶,一聲不明所以的驚疑——

“啊?”

有人淡嘲冷笑。

“怕是都打瞌睡去了,連自己賞了什麼都不清楚吧。”

……

你丫要不要這麼瞭解?

她扯了扯脣角,垂首聽訓。

“洛王教訓的是。”

她除了不用對皇室以外的人行禮之外,其餘一概漠不關心。

今日她擦了淡淡的脂粉,脣點淡粉口脂,相較素日蒼白的臉色,平添三分嬌豔?

他心裡一扯,看了看洛星河。

她這般費心打扮,是爲他?

他不叫起,她也不管,徑直理理衣裳起身,是誰暗含挑釁,卻面色不改?

“洛王駕到,想來不是爲了擺架子的,還請上座。”

他不冷不熱淡淡嘲諷——

“你倒是一點不客氣,人家主人家還沒發話,你急什麼?”

洛星河也看出司馬玄有意刁難,趕忙出來打個圓場?

“洛王說笑了,東方小姐與我交情頗深,算是半個主人也不爲過的。”

有人一震,看了看她不置可否的神情,緩緩一笑?

“你倒是見誰都不客氣。”

她冷嘲接招——

“自然不是跟誰……都需要像跟洛王這般客氣的。”

有人察覺到氣氛一時打閃了火花,紛紛訕訕後退半步,看這廂情敵倆沒較真兒,怎的這努力想撮合的人反而一副水火不容的樣子?

今天一行……不簡單啊。

有人擦了擦冷汗。

“洛華,這桂花酥我專門讓人給你做的,你看怎麼樣?”

她淺淺嘗了,含笑,“很好。”

司馬玄也淡淡嚐了,含笑。

“明明我覺得我和你一起吃那次,好很多。”

……

這是挑釁?

別想了,傲嬌玄不會承認的。

她也笑。

“和不一樣的人吃,自然有不一樣的味道,怎能相比?”

他冷笑。

卻有人嗓音溫潤,獨獨對她柔情似水?

洛星河取過茶盞,奉上。

“洛華,這繞春寒,說來還是你採的,你自己嚐嚐?”

茶香渺渺,氤氳他溫柔淺笑,說道?

“你的那罐我一併帶回來了,一會兒你取回去吧。”

不等她開口,又有人冷冷接話。

“洛大人好細膩,這瑣碎玩意兒也記得收拾。”

“洛王過獎,上心的,自然記得真。”

洛星河淡淡回道,又繼續道——

“只怕洛華五月的生辰,有人有心,卻沒人給她過纔是。”

她一顫,落了手中糕點,落在盤中,震得盤子也‘叮鈴’一聲。

他也是一顫,看向她。

恍惚想起她取了熊膽回來就開始發燒那天,是什麼時日?她那般努力地趁夜而回,是什麼心情?

算榮錦歷似乎不對,若算軒轅歷,似乎……

她卻淡淡回了。

“星河,我素來不喜歡過生日的,那是我孃的忌日。”

洛星河卻不放過,一句話似乎也帶了淡淡的挑釁?

“你不過是一回事,有人記不得,是另一回事。”

她面無表情抿了口茶,似乎欲言又止,又擡眸看了看他?他卻將視線撇向一邊。

她苦笑。

“星河,我的茶在哪?給我拿來吧,今天我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了,改天再來找你。”

洛星河意識到自己失言了,歉然一笑?

“你不舒服?不如就在我這歇歇?”

他離得近,恍然能看見她額間薄薄的細汗,低聲耳語——

“很難受?要不要先去看看大夫?”

她似乎想了想,輕輕點頭。

“哦,那我先去找楚御醫看看吧。”

那邊嘀嘀咕咕,太遠聽不真切,卻隱約能聽見御醫二字,御醫?

她?

卻只能找相熟的楚御醫,司馬玄輕輕挑眉?

“正好我有事要回宮一趟,要找楚御醫?東方小姐要不要同路?”

她看着他,眼中三分考量?

“不必了,我乘馬車來的。”

他依舊霸道不容拒絕,再開口已經做了決斷。

“讓他們回去,一會兒我順路送你。”

……

她婉言正要拒絕,司馬玄手一招,扶風不知從哪裡冒出來?聽他淡淡吩咐。

“讓東方府的馬車先回去,東方小姐用不上了。”

她伸手阻止,扶風已經一溜煙般消失了蹤跡?

留她吶吶看着……

洛星河探究的看了看司馬玄,又轉頭看了看東方雁?不動聲色。

“既然如此,勞煩洛王殿下。”

他垂睫淺抿一口茶,掩飾心緒波動,卻聽司馬玄冷冷笑道?

“本宮分內之事,無須洛大人勞煩。”

……

怎麼有火光亂閃?怎麼有驚雷炸響?怎麼有硝煙瀰漫?

錯覺!

一定是錯覺!

天氣太熱了一定影響思路,現在看到的一定是幻覺!

曼陀羅暗紋的馬車遠遠駛離,洛星河站在門前淡淡望着,眼底不知是惆悵或是失落?

東方雁此刻卻是分外迷惑不解的,這人明明不想理她,何必攬下這些私活兒?

“你……”

“你很吵。”

她剛說了一個字便被他冷冷打斷,埋首在文書中不做言語。

她無奈,心口有些抽痛,額間細汗連連?也不再開口。

“我……”

“你要做什麼都可以,不用跟本王彙報。”

她恍惚想起了在他們找到她那夜,他也是這般古怪的態度,這句話給她的感覺和‘東方小姐睡哪,還需要和本宮彙報嗎’如出一轍,她不知道,自從出了那村落,似乎一切都改變了?

他們之間咫尺的距離拉鋸隔離,間隔一個天涯?

她不再糾結,躺在軟墊上蜷成一團,不再開口。

沒看見他從文卷中擡起眼來,看着她又蜷成一團,每每又想起她每夜都睡不踏實,總是蜷成一團,縮在他懷裡,眉心才稍稍舒展?

“你都不問問我爲什麼嫌你吵?”

他蹙眉,低低呢喃,自言自語。

她背對這邊,不曾言語……

“星河過去星河過來,我很煩躁。”

他淡淡開口,終於承認了不快的緣由。

卻始終不見她回身,是不在意嗎?

“東方雁你有沒有在聽?”

他湊上去,卻看到東方雁神色有些蒼白,縮成一團似乎很冷的樣子,眼皮沉沉闔上,竟是睡着了?

他苦笑,感覺自己像被冷落的怨婦,抱怨丈夫的不忠?

此時卻沒再吵她,從座椅下抽出厚厚的披風爲她蓋上,這是專門爲她準備的,她時常畏冷,不注重小結,總在需要披風的時候找不着用的,這些默默的準備?

不必告訴她了。

他又想起,十餘年來從沒爲她過過生辰,她自己似乎也從沒提過,而那日匆匆趕回滿身狼狽,終究是不想一個人冷冷清清的過不是?

‘上心的,自然記得真’。

被洛星河那般說,他慚愧,終究是對她關心不夠嗎?

他覺得風月情場廝混過久,許多時候那些諂媚的女人總是會故作不經意的提起——

‘哎呀,下個月居然是奴家生日?險些忘了。’

當真忘了?

‘殿下你看看?人家手好疼。’

疼?哪?他怎麼看不出來?

‘怎麼了?’他尋找半晌,指甲刮壞一小塊……

‘殿下,你看那身衣裳多漂亮?你覺得奴家穿上,怎麼樣?’

他懶得想,隨意的應了。

此刻——

他看着她,神情微惱?

那些女人時刻記着提醒記得裝作柔弱,那纔是聰明!這蠢女人,怎麼絲毫不懂?!

想起她手腕上傷口被他無意扣住,鮮血滲出,她竟然還記得先來擦了他手,怕他察覺?她苦苦隱瞞,他故作不知,究竟是對她太過冷漠,以至於此刻相對無言?

愚蠢之極!

不知是說她,還是說自己?

他越想越氣,手緊緊握拳,看着這女人咬牙切齒了半晌,終究低聲吩咐一句——

“扶風,架穩點。”

外面不曾迴音,那馬車稍稍慢了些,平穩了些。

他看着她縮在一旁,又看了看滿手的公文,終究是再看不下去?

此時默默坐到她身邊,淡淡伸手攏着她,沒注意自己緊皺的眉頭也稍稍舒緩,感受她淺淺的呼吸勻淨似乎才覺得分外安心。

相處幾月,習慣怎麼可能說改就改?

真是……

可怕\u30

卷三 風雲暗涌 五、情字心底苦自知

洛星河一杯杯飲着,常子良一杯杯看着?

“洛兄何苦?借酒消愁?”

他苦笑,想起她回來那一幕幕,早已經是無聲拒絕,只有他苦苦守候,她卻放的乾脆瞭然,哪有對那人那般情深意重念念不忘?

這是吃醋嗎?他這樣想。

那日也是風雨交加,她臉色蒼白縱馬回來,司馬玄騎着馬,她依偎在他身前,萬分柔弱。

他們身披蓑衣,那相擁的姿態卻是無聲的默契?

讓人苦澀。

她眼看到了城門,推開他要下馬,被他狠狠環住腰間,是誰故作親暱?

“你身子不行的,別逞強。”

她狼狽掙脫,他不再強硬挽留,手卻無意間拉開了頸畔的細繩,那星星點點的猩紅密佈,觸目驚心。

她急忙掩住了衣領,臉色惶急四下查看,發現城門只有他一人相候?

鬆了口氣……

他苦笑,她似乎並不擔心被他看見,也許她是故意的?這是給他的答案?

不,她素來沒有這般心機——

他苦澀的想。

但也許,是馬上笑得淡然那位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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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意讓她丟臉,故意讓她暴露?故意……在他面前。

馬上那位興許不知道這樣的行爲很是幼稚,像是宣告主導權,看向自己的眼神,頗有些得意的味道,也許他自己都沒察覺。奈何——

這位佳人並不配合?

“司馬玄,給我馬。”

“你不是會輕功?”

“行,我走。”

“你就不會求求我?”

“不必。”

“算我怕了你了,來,這匹給你。”他翻身下馬將繮繩送到她手上,她一把接過翻身而上,疾馳而去?

他含笑叮囑——

“明天的封賞大典,別忘了。”

她已經遠去,不作回答。

那背影,卻像是倉皇而逃……

……

常子良也自斟一杯,“人世多愁情字苦,皓月當空不自得。”

洛星河一震,微微驚訝?

“常兄也苦?”

“人世多愁誰不苦!但求知己千杯少!帶我一個!”

有人風風火火,一臉謔笑。

兩人無聲沉默,看着她的神情,頗有幾分哀怨?

“嘖嘖,這是看上誰家小姐了?成親了?訂婚了?”

她唯恐天下不亂。

兩人神色一臉古怪,是誰開口發問?

“怎的,洛華要爲我二人牽紅線?”

她哈哈一笑,全是爽朗。

“鋤頭揮得好,什麼牆角挖不到?你們迂腐。”

說罷,直接搶過酒罈。

常子良給她驚人言論嚇得一嗆,她已經抱了酒罈準備仰首?

又被洛星河搶過去——

“你少喝點。”

在她控訴的目光下終究無奈,給她倒了一小杯……

她把小杯接過,是誰笑得媚然?

“來來來這杯敬你。”

洛星河不明所以,吶吶碰杯。

她一飲而盡,又抱起酒罈轉身而去,是誰得意的笑?

“看你敬酒放不放。”

他爲了跟她碰杯,自然要先放下手中酒罈,卻被她搶了去?

……

感情這杯酒是爲了騙這罈子?!

洛星河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

這人風風火火的來,風風火火的走,讓人哭笑不得,讓這感懷世間情多苦的頓時也沒了心情?相對苦笑一聲。

“還是慢慢品酒吧,這人永遠懂不了人情世故的。”

洛星河悵然,不知是笑是嘆?

“不懂是幸?懂……是不幸啊~”

……

“少喝點,拿回去敷藥。”

她一邊嘟囔着,卻遠遠聽見洛星河含笑的淡嘲,抱着酒罈高唱低嘆?

“那我是幸?還是……不幸呢?”

……

這不過其中插曲,前幾日發生的事兒,恍然如夢?

她夢裡也不安生,嘟嘟囔囔着……

“懂?誰說我不懂……”

有人微微蹙眉,也無奈嘀咕。

“這人說什麼夢話呢……”

他搖搖頭,爲她掖上被角,輕柔的將因把脈而露在外面的手臂放回被窩裡,動作滿是憐惜與輕柔,似乎生怕吵了她難得的睡意?

轉身,示意楚豐雲出去談。

有人滿腹疑惑?低聲耳語。

“你說她的蠱毒解決了?”

楚豐雲神色古怪,盯着司馬玄,頗爲不解。

“你親眼看到的?”

司馬玄一愣,吶吶然答道。

“我走後她滯留半月就是爲了那蠱,如今回來,莫不是無礙?還有問題?”

楚豐雲搖搖頭,神思古怪。

“有沒有我是不知道,只是她那寒毒還是日漸深重,氣血虧虛比以往更加嚴重,沒感覺有所好轉啊?”

他輕輕撩開紗簾,仔仔細細看看她面色,終究沒看出來什麼端倪,輕聲詢問。

“她睡到現在?沒醒?”

司馬玄也隔着紗簾看她,寵溺一笑?

“她嗜睡,哪會那般容易醒。”

有人挑眉,輕輕放下那紗簾,放輕了語聲。

“我聽說,你和她成了親?是真是假。”

他心裡一滯,淡淡答道——

“是真,也是假。”

“洛王殿下,我當初的話不知你還記不記得?”

楚豐雲換了嚴肅的神色,嚴詞以待?

“你若不能給,別給她希望或錯覺,這個年紀的女子最是情竇初開分不清愛情親情的時候,若你不打算與她長久,何必糾纏?”

“你何必不直接問我是否傷了她的身子?強佔了她?”

楚豐雲瞪眼,這人倒毫不避諱!

他淡淡一笑,笑得輕狂。

“她若有心,遲早會是我的,又何必乘人之危?”

那語氣滿滿是傲然,也不知這人哪來的自信?

楚豐雲稍鬆口氣,這意思是……

沒有?他沒碰她?

半晌……

悠悠一嘆,作爲長輩,小輩間的事兒,怎麼好管?

“誒,你們的事我不想多管,總之……好自爲之吧。”

他看楚豐雲一臉無話可說的神情,也是笑?

“都說楚御醫性格古怪,我看未必。”

楚豐雲也不理,不置可否。

“那要看對誰,比如洛王殿下這樣戲弄感情的人?那態度定當不會太好。”

……

司馬玄也不生氣,語聲低低。

“給她開點清除餘毒的藥。”

“好。”

司馬玄但笑,“看來態度好不好要分人。”

他不置可否,潤筆研墨,頭也不擡詢問。

“什麼毒?”

“飛魂散。”

!!!

楚豐雲瞠目,已經不是淡淡的驚訝了,看着司馬玄一臉氣憤難言,是誰憤然?!

“我記得剛纔洛王殿下表達的意思是,你沒動她?”

司馬玄淡淡一笑,毫無愧色。

“她自己送上門來,難道怪我?”

楚豐雲拍桌而起,滿臉怒容!

“是,我不信她自己還能吃了那飛魂散不是?”

“看來你得信了。”

兩人不約而同看了看紗簾內始終靜靜,呼吸淺淺,似乎意識到此刻行爲的過激,又輕輕放緩了語氣?

……

楚豐雲神色古怪,眉間緊蹙,不滿呢噥。

“你到底什麼意思?”

“月餘前我們回來的路上,被人圍攻偷襲,她撒了一把飛魂散,解決了大半。”

司馬玄也不逗他,卻不是怕這狗拿耗子的人擔心,而是看了看牀上熟睡的人沒有要醒的跡象,他也不想賭,若擾她清夢?總是不合算的。

楚豐雲驚愕,“就是你帶兵圍剿那次?”

他淡淡抿茶,“順便清洗了些多管閒事的幫派。”

楚豐雲失笑,“你倒是斬草除根。”

“可惜上次那男人就不小心放過了,不然怎麼讓她如此狼狽?到底是我疏忽了。”

他神色頗有些懊惱,然而事已至此?後悔無用。

楚豐雲撇撇嘴不置可否。

“她回來是上個月的事,那餘毒不是早該清了?”

“她有些外傷,傷口沾染了些,到現在還沒好。”

“哦,那開些藥洗洗就好了,傷在哪?”

楚豐雲埋頭開方子,無意提及。

司馬玄但笑,“你還是別知道的好。”

“怎的?嚴重?”

“那倒不。”

他笑得得意,擡手指了指胸前。

!!!

“你!”

他想罵又不敢罵,看了看紗帳,終究緊緊擰眉?

因了不能出口,不滿憋在心裡,眼光越發冷峻?

楚豐雲覺得這人這般捉摸不透,此時更是滿眼驚愕憤怒交加,似乎,已經無法言說胸中氣悶,看他一會兒賣個關子,卻處處吊人心絃,什麼意思?

“那傷口傷在胸前,好不好,你怎麼知道?”

他沒好氣的翻個白眼。

“還用問嗎?”

他笑得得意,任他誤會,卻不說是那衣襟上染了淡淡的血跡,被他看見?

楚豐雲神色古怪,覺得有必要提醒提醒東方雁,對這人離遠點!

“你最好不要想挑撥我們關係,最近已經夠疏遠了,”

他看得出楚豐雲的想法,卻是誰滿不在乎,勢在必得?

“若是得不到,我會毀了她。”

楚豐雲冷笑。

“洛王殿下真是心胸偉岸,偉岸。”

一語落地,滿是嘲諷。

他卻似乎沒聽出弦外之音?

“你不如想想怎麼讓我們喜結連理,不是皆大歡喜?”

“呵,歡喜?”

楚豐雲出口言辭越發古怪,語氣近乎刻薄?

“是歡喜,你歡喜?還是她歡喜?”

他一臉懷疑,根本不管面前這人是誰,冷嘲熱諷。

“我想都是歡喜的。”

……

楚豐雲自覺那嘲諷當真一點不加掩飾,奈何有人當真臉皮厚成這樣?他反倒無語言說,是誰翻個白眼?

“我要回去。”

有人聲音略微沙啞,淺淺響起。

司馬玄一愣,扶額……

看她睡眼惺忪,本該是最迷茫的時候?那態度倒是堅決。

那樣子卻似乎沒聽見二人對話?他鬆一口氣。

她坐起身喃喃道,“今天頭好重。”

楚御醫無奈,想了想——

“我說你寒毒怎的那般重,看樣子是蛇牀花的原因。”

說完晃神,心裡一炸?!

糟!說錯話了!

她一愣,隨即瞪向司馬玄,眼光不善?

“你說了什麼?”

司馬玄壞壞一笑,全盤接受她的不滿。

“哦?我該說什麼?”

她臉上瞬間飛上一抹紅霞,連那胭脂都成了多餘。

“你!”

楚豐雲暗裡低嘆一聲,面上裝作自如不知,是誰試圖圓謊?

“哦,不是說你吃了蛇牀花?蛇牀花陰寒,即便是身子不舒服也不能亂吃,蚊蟲叮咬也不要常用,就算身子好了,你本該多注意些。”

她一愣,狐疑的看向楚豐雲,那是面不改色。

這是不知道她怎麼中了含有蛇牀花的飛魂散的事兒了?

不知道傷在胸前?

不知道因何而起?

又疑惑,吶吶的看向司馬玄,那是笑語晏晏?

額……

他只說她吃了蛇牀花?沒說別的吧。

司馬玄給楚豐雲點贊,演的不錯。

她倒是知道蛇牀花和其他藥搭配有些催情的作用,但除此之外,還有些除溼止癢的作用?尋常人家要是用得上,有些內服外用還治療蚊蟲叮咬……

此時此刻,楚豐雲裝傻,她也故作不知?

“哦,以後注意。”

“一會出來取些藥去吧,蚊蟲叮咬生肌斂瘡,自己回去用酒調了洗洗,好得快些,不會留疤。”

他怕自己說多錯多,連忙轉身離去。

這樣一來就變成了她爲了蚊蟲叮咬煩不勝煩吃了蛇牀花來止癢?倒也沒露出破綻。

她一身衣衫齊整,倒是沒什麼需要打理的,只是不明白怎麼從馬車上到了御醫院她都沒有醒過來?她怎麼進來的?她最近怎麼這般不夠警醒?

她不知道,他習慣,她也習慣了。

他在身邊,她總是睡得格外香甜的。

她起身想走,腦袋暈暈一個踉蹌,他也不扶,看得出她把持得住?

司馬玄淡淡品茶——

“東方小姐來喝杯茶?楚御醫抓藥還有些時辰,或是乾脆用了膳再走?”

她走到桌邊接過他遞來的茶杯,彷彿那般自然,她一僵?咽回了即將出口的迴應。

“我要回去。”

她重複。

她覺得自己今天確實不大舒服,何況看着他?那便也不會舒服了,此時不免仔細打量了他,那日莫名有人蓋了錦被,當真是他?

不是不管不理?

怎麼可能?

“每每你用這樣的眼神看着本王,總是讓人浮想非非的。”

他明明沒看這邊,卻知道她在看他!此時戲謔開口?分外惱人。

她臉上一紅,心下一苦,這般冷嘲熱諷,想必是她多慮?

“司馬玄。”

她頓了頓,他看過來,眼中似有柔情,被她一語打散?

“不,現在是洛王殿下。”

他柔情的眼光頓時消散,眸色一冷,連帶語聲也冷冷。

“何事?”

這般冷淡的語氣,她覺得口中苦澀,不知是因這茶,還是這心?

即將出口的疑問咽回腹中,怎的如此酸楚?

“算了,沒事。”

什麼時候……

有事……才能相喚了呢\uff1

卷三 風雲暗涌 六、是非黑白孰分明

“哎喲想不到聚緣樓也中招了?這下慘了。”

清早的中街,格外熱鬧,人海聚集,是在討論什麼?

“嘖嘖,這個時候砸招牌真是惡毒,秋闈來了,不知道聚緣樓名聲的士子們肯定覺得這酒樓不行。”

“哎喲,要我說這聚緣樓十年來招牌不倒,也不會這般輕易毀了啊?隨便上哪打聽打聽會不知道?那真是物美價廉物超所值啊,可惜遇上了無賴。”

“要不是呢,這個月各大酒樓都遇上這位,要說是晦氣呢?秋闈將近,士子纔到王都形勢不明,紛紛信以爲真?現在……都慘淡的很。”

有人嘖嘖惋惜。

“那……那些酒樓怎麼解決這事兒的?”

那人好奇。

“切,還能怎麼解決?飯錢全免,還恭恭敬敬賠了銀子送這位大爺出來,誰知道他運氣怎的這般好,走哪都有蒼蠅?一路跟着他打轉兒不是?”

衆說紛紜議論紛紛,聚緣樓門口圍觀了一大票人?吵吵嚷嚷。

“哎哎哎各位這是看什麼熱鬧呢?這裡面怎麼了?”

有人悄悄上前詢問。

“哎呦沒看見有人砸場子嗎?”

那人頭也不回,不經意一瞥?

“哎喲?落雁姑娘?失禮失禮。”

她淺淺一笑,今日一身黃裙紅紗,映出橙色光華?分外招展。

她不喜歡大紅大紫,無奈作爲一個舞樓的招牌,無論如何得打扮打扮?分外招眼。

卻是誰含笑?

“哎喲落雁姑娘,這忙你可能幫不上啊,你當真要去湊湊熱鬧?”

話是這麼說,看她一路過來,人羣中還是讓開了一條大道?

她一邊寒暄一邊擠過人羣——

“哎喲謝謝各位,這子良兄與我知交莫逆,生意上也多有照拂,若是能幫我自然是要幫上一幫,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有人答道——

“這菜裡吃出了蒼蠅,訛人呢,奈何有人不明所以,都在裡面鬧着呢。”

“哎呀,要我說這聚緣樓的菜乾淨得很,怎麼會有蒼蠅?”

有人也嘖嘖道,顯然是才湊上來看熱鬧。

遠遠另一邊,聚緣樓大廳?

卻形成了另一種格局。

“不是說聚緣樓優待每年士子,怎的菜品這般差?”

那廂還沒上菜,見了這樣的情況,不由也有些唏噓?

常子良遠遠觀望着,看着大堂夥計遊刃有餘的處理,卻僵持不下,始終沒有辦法?

洛星河探出頭來,輕詢。

“子良兄你不去?”

他看了看門口,純銀面具微微閃光,她在人羣裡含笑寒暄,眼光卻不時瞟向廳裡,眼中閃爍晶瑩的光,流眄生波,全然是盤算着什麼壞點子?

他淡淡一笑?

“明知道是欺詐,我出面也是一樣的情況,你看阿羽處理這些情況分外熟悉也沒能拿下,說起這些?他不比我遜色。”

常子良冷靜的分析。

廳裡有人大喝,全然一副潑皮無賴的樣子——

“還不叫你們掌櫃出來評評理?這菜裡吃出了蒼蠅,給不給個說法?”

夥計許是沒見過王都中心也有這般身着華服的無賴,大抵扒了那光鮮亮麗的衣服也就和城西罵街的潑婦沒什麼兩樣,此時奈何是生意場上,只有不住賠笑?那廂卻不領情。

有人夠着脖子也看不見隔着那麼遠那小小的蒼蠅,那人越發胡鬧,竟對着樓上探頭出來看熱鬧的士子們嚷道——

“各位都是文人,且來評評理?這究竟是什麼世道,贓物在此,有人還不肯承認?”

一羣文人士子終究做不出那潑婦罵街的氣場來,都是紛紛搖頭不予置喙,臉上分明也有些失望?

她隔着那麼遠也聽出來了大概,有人見過這人今日在王都各大酒樓惹是生非,風水輪流轉今天到我家,奈何今天……

果真就到了聚緣樓?

東方雁一邊嘆明天趕緊去看看黃曆,算算這個月還有沒有什麼倒黴事兒,一邊含笑湊上前去?

“哎呀,這鬧哄哄的怎的沒人站出來給評個理?真是沒天理了。”

“就是就是,都沒人……”

那人一回頭,見了帶着純銀面具的落雁,瞪時直了眼?

她語笑嫣然湊上前,好奇的輕詢——

“蒼蠅在哪呢?給我看看?評個理~如何?”

那人吶吶,輕輕讓開少許,露出菜色——

“是,是,就在這菜裡,姑娘請看。”

說着,一雙眼愣沒離開東方雁?

即使看不見全貌,單單是這風采氣度,也能想到必定不輸於常人?何況這久經酒色的花花公子哥兒?一眼就看出了究竟?此時卻帶着諂媚的笑,暗暗搓搓手……

“看啊姑娘,這吃飯吃出了蒼蠅,多掃興啊。”

她看了看,一盤青白的筍摻着青綠可口的青筍絲,分外誘人的菜色,可惜湯汁裡……

一隻蒼蠅還在蹬腿?

乍然破壞了美感……

着實有些滑稽?

她煞有其事的搖搖頭嘖嘖道——

“是,多掃興?多掃興。”

那男子眼中露出狂喜的光,喜不自勝?

“你們看,還是美人懂道理,一點就通。”

她笑笑,看向一臉窘迫的夥計,神色溫和?

“阿羽,今天你值班?”

阿羽便是此時的大廳掌事,相當於就是大堂經理,此時看着落雁這般嚴肅的神情也有些愣愣,窘迫的神情一鬆,眼光一閃,卻似乎終於看見了希望?

“是啊落雁姑娘,你看這菜……”

她擺擺手,滿不在乎。

“行了行了別說了,去廚房,把炒這個菜的廚子叫來,給大家一個公道。”

阿羽似乎還有些吶吶,料到了開頭,沒料到這樣的結尾,不由愕然?

“啊?落……”

“落什麼落,叫你去你就去。”

語氣萬分嚴肅,她對阿羽眨眨眼?

阿羽愣了愣,隨即秒懂——

“好的好的,小的這就去。”

她欣慰的笑笑——

嗯,不算笨。

便翩然一坐,坐在了旁邊的竹凳上?

這桌人早看到廳裡喧囂挪了地兒,此時正好方便她歇歇腳?

шшш⊙тt kān⊙¢ ○

那男子見狀不由欣喜,嘿嘿諂媚道——

“還是美人懂道理,美人兒叫什麼?落……落雁?哎呀真是好名字,沉魚落雁之姿,確實非姑娘莫屬啊。”

“公子言重了。”

她懶懶自己斟茶自飲,隨即,略帶不滿仰首低喚~

“常掌櫃,你還不下來,幹嘛呢?”

外面人已經微微騷動,都是一臉雲裡霧裡,這落雁姑娘的弄華閣與常掌櫃的聚緣樓可以說是多方合作,今天怎的看這架勢,竟然是不準備幫着聚緣樓說句公道話不是?紛紛有些茫然。

這茫然之間,湊熱鬧的人也是越來越多,前前後後堵了半條街?場面一時火爆。

常子良苦笑,翩翩然別了洛星河,順着樓梯下到大廳。

外人面前?還是恭敬的喚一聲——

“落老闆。”

她淺淺一笑,習以爲常。

“常老闆。”

那男子一愣,傻子也能看出來這二人分明是認識的,此時憤憤開口道——

“姑娘,你們相識是一回事,這可不能徇私枉法啊。”

她淺淺一笑,遞上一杯清茶,混不擔心?

“公子多慮,在下定當會還大家一個公道的。”

那人心有疑惑,又想起她那般嚴肅叫來那廚子的神情?不由也放寬了心。

此時美人奉茶一杯?茶味香甜,那心思……早飄到了九霄雲外?

她輕緩的笑~

“公子稍安勿躁,先小坐片刻,想來那廚子很快就來,無須擔心。”

他昏昏然坐下了,也不知道面前這美人究竟打得什麼算盤?一時也看不出,究竟是幫着哪邊的?

幫哪邊也不怕,這樣的手段手到擒來,此時贓物在此,難道還能讓她把黑的說成白的不是?

某人有恃無恐。

常子良苦笑?負手而立。

此時廳裡氣氛便分外古怪,外面又響起了嘀嘀咕咕……

“哎呦,這落雁姑娘今天不會助紂爲虐吧,這情況,分外不容樂觀啊。”

“落雁姑娘爽朗正直,想來不會偏私哪一方纔是吧。”

這話說得倒是肯定,心裡卻也有些打鼓,這些自然都是聚緣樓的老客戶,不由也有些擔心起來?

不多久那廚子已經到了場,一身純白的衣裳不見油污,卻是分外的乾淨。

衆人見着這廚子先是一愣,頓時覺得這廚子和想象中一身油污煙熏火燎的邋遢形象很實不符?轉念一想又覺得許是這聚緣樓的廚子也要分外出衆些,才能在王都屹立十年不倒纔是?

落雁拍桌而起,‘嘭’的一聲。

‘叮啷叮啷’——

桌上的青瓷茶盞都顫了顫。

衆人的心肝也跟着顫了顫,看了看落雁這大動肝火的樣子,不由都捏了一把冷汗?

“你這菜怎麼炒的!”

她一臉嚴厲的質問!

那男子也沒想到這般美人也能有這般凌厲的時刻,頓時覺得有些心虛,又有些吶吶,往日裡倒沒見過美人拍案是何等風采?今日可算一見。

廚子一臉茫然,看着東方雁吶吶不知所語……

“這金秋筍可……”

“夠了!還在狡辯!”

她似乎格外氣憤,也不給廚子辯白的機會,扮演一個義憤填膺的江湖俠女也不爲過?此時出現在廳堂裡如此突兀,就像一束亮光突然打下?

端的,卻是分外不和的氣氛?

那廚子似乎有些委屈,看着素來親和的落雁老闆也能露出這等神色?不由有些愣愣。

她憤憤走過去端起那盤煞風景的蒼蠅筍放在廚子面前,低喝!

“你看看你這菜怎麼炒的!你眼睛長來有沒有用的!這是什麼!”她一臉憤怒,指着盤中蹬腿的蒼蠅,一字一句,紅口白牙,“告訴我!”

“蒼蠅。”

廚子被她氣場震懾,吶吶道。

她又拍桌,‘嘭’的一聲,那蒼蠅許是感覺大地震顫而嚇了嚇?又猛地蹬蹬腿……

“你看看,這一盤青青白白,這麼個蒼蠅你都看不見?!你是不是眼神有問題!”

廚子已經陷入了呆滯狀態,看眼前女子那紅脣一張一合,有些不知所措?

她將那盤子端起四處給那些人看了看,各個都看清了情況,卻不明白這麼一隻蒼蠅何至於讓這明豔女子氣憤成這樣,都覺得這蒼蠅似乎也分外可惡了些?

“你說!你當廚子多少年了!”

她展示一圈,走回桌前憤憤道。

“快二十年了。”

胖廚子低下頭,手指攪啊攪,久居後堂,似乎難得出了廳堂這等地方來?頗有些侷促不安,那些視線轟然聚集,只覺得一身不自在。

她怒喝,不顧廚子侷促。

“擡起頭來!告訴我!怎麼炒的菜?!\u201

卷三 風雲暗涌 七、悍勇痛打碰瓷狗

她怒喝!

“擡起頭來!告訴我!怎麼炒的菜?!”

胖廚子有些委屈,擡起頭來看着眼前素來溫和親善的落雁姑娘,突然化身母虎?覺得格外不可思議。

那鬧事的男子被搶了主場,此時也是吶吶不知所措,沒想到有人比他還義憤填膺還潑皮無賴?頓時覺得他在這裡,似乎都有些失了作用?

“快給公子賠禮道歉!”

她理直氣壯,氣勢凌人。

一羣吃瓜羣衆都開始嘀嘀咕咕,今天這落雁姑娘怎的也不幫幫聚緣樓說說話?這東風從西邊吹過來的?

沒人注意五樓,與樂容樓相接的迴廊,有人淡淡倚着欄杆淺笑?

樂雲帆嘖嘖搖頭。

“今天這聚緣樓是時運不濟?怎的遇上這種事,落雁老闆往日也不是這般蠻不講理的人,怎的也不幫着解決解決?”

一男子身着深藍華服蟒袍,失笑不已。

“嘿,玄,你笑什麼。”

樂雲帆看着身邊這人笑得不能自已,不禁也是疑惑?

來人赫然是現在炙手可熱的洛王殿下,此時單手支頤,饒有興趣的看着,卻無奈失笑?

“你看着吧,這就是聚緣樓的時運,有她在,不會壞的。”

樂雲帆不解他此番言語,視線又回到了廳中?一頭霧水。

……

“快給公子賠禮道歉!”

她重複,分外蠻不講理。

那廚子更覺得有些委屈,憤憤就要開口辯解。

東方雁卻沒給任何人開口的機會,連珠炮似的一氣兒說完?

“這麼大個蒼蠅你看不見,這麼大一盤菜炒的熟透,連這蒼蠅你都炒不熟?!常老闆上哪去請了你這樣的廚子!”

!!!

有人瞠目結舌,落了一地眼珠。

“你這二十年怎麼炒的菜?這小小蒼蠅這般經得住那火候?”

她一臉憤怒!

廚子一臉憋悶……

頓時有天光大作打亮了這一片茫然,前後一想,怎的不知這人說的反話?

菜炒熟了……

菜裡的蒼蠅沒炒熟?

這個需要技術……

恍然大悟,一臉驚色,也沒持續太久,前前後後一轉?也想清了前因後果。

終究道行太淺,此時想笑?頗有些憋不住。

剛纔看了那盤菜的人頓時想起那蒼蠅還分外有些鮮活,不由都想通了前後,開始竊竊私語?

“笑!你笑什麼笑!蒼蠅都炒不熟你還好意思笑!”

她神情很嚴肅,其實自己也很想笑,看這一羣人都笑起來,不由也有些繃不住?那眼角一抽一抽,瀕臨笑場?

所幸道行略深,即使想笑?倒是也能堪堪忍住。

上頭三層樓雅間的客人都跑出來冒頭圍觀,此時這話一說,紛紛都有些忍俊不禁?那圍觀的人太多,一小部分在笑,聽起來也格外的清晰,也分外讓人破功?

東方雁咬咬牙,再忍。

此時笑聲一響起,那男子又怎會沒聽出來弦外之音?頓時有些茫然,這看起來已成定局的結果,登時翻轉?他吶吶看着一衆人看他的眼神,已經分外用有些奇怪?

某人偃旗息鼓,立馬訕訕道——

“不用,不用道歉了,我原諒你們了。”

擡腿就要走。

‘吱嘎——’

一聲,那竹椅已經橫在了面前,擋住了去路?

轉頭,看着那一身微橙輕紗分外明朗的人兒,頓時覺得有些耀眼?

她淺笑嫣嫣,哪裡有方纔那半分凶神惡煞的樣子,是誰含笑?

“公子別急着走啊,這笨廚子還沒好好和你道個歉呢?”

他訕訕,急忙想走,哪裡還需要什麼道歉?

“不必了不必了,本公子大人大量原諒他了。”

常子良無奈扶額,這人自己唱唸做打演了這麼一出,此時卻開始得理不饒人了?

文人士子不愧是學霸,登時也想通了前因後果,這聚緣樓這規模,怎會出菜前都不檢查檢查?這金秋青筍青青白白,這蒼蠅怎麼可能被端出來上桌,都沒人發現?

這青筍火候到位,又怎麼會蒼蠅身在其中,還能活蹦亂跳?

一羣文人有些怒了!

不怒別的,怒自己被那人聲勢所懾,一時間也沒想的透徹,僅憑一面之詞,頗有些誤會了人家?不由有些赧然。

於是此時文人一怒?羣起而攻之!

“這位公子,這確實是你的不對了,按理說你該給這掌櫃道個歉不是?”

“就是就是,剛纔挑唆我們這菜不好,我們竟然也沒注意!”

有人憤憤點頭,東方雁視線一掃——

嗯,生面孔,新來的。

眼看這造勢起來了,招牌砸不了了,這些新客戶誤會消除了?

她滿意的點點頭,嗯,成效不錯。

“道歉!道歉!”

呼聲一浪高過一浪,就要掀翻這小小廳堂,是誰積少成多聲勢驚人?

“給掌櫃的道歉!”

門外還頗有一羣商業間諜——赫然是王都各大酒樓的老闆?

顯然是這個月來被這人害得不淺,此時一時氣憤,竟然挑動了氣氛越發高漲?

落雁流眄,挑眉,但笑不語。

那男子已經冒出了冷汗,梗着脖子強行解釋?

“這有菜裡蒼蠅,難道還怪我不成?!”

“誰知道你那般招惹蒼蠅!?走哪都有蒼蠅!物以類聚不是?!”

這話就惡毒了,東方雁面上不置可否,心裡默默點了三十二個贊。

那男子越發窘迫,看着這般憤怒圍繞的視線,頗有些底氣不足?

‘嘭’一枚銀錠子拍在桌上。

那男子邊走邊罵罵咧咧道——

“真是晦氣!飯錢給你!不用找了!”

一邊灰溜溜的擠出了人羣,一閃便不見了蹤影?

惡霸鬥敗,有人喝彩聲響起?

“好!幹得好!落雁姑娘厲害!”

赫然又是那羣商業間諜帶頭,一衆文人士子也紛紛叫好?!

解氣!霸氣!俠氣!

要得!!!

常子良戲謔笑道——

“承蒙落雁老闆解圍,可苦了我這生意人?滿頭大汗。”

東方雁懷疑的看着這人隨時都是一身清清爽爽不知道多愛乾淨,哪有什麼滿頭大汗?看了一場好戲,如今看來格外意氣風發,卻反而覺得自己這一鬧,這大熱的天出了不少汗?

此時也不顧及所謂男女之防,拍拍他肩膀,也報以狡黠一笑?

“那是,咱倆誰跟誰啊,這情況,常老闆你是不是該請我吃頓飯?”

那廚子得了令,也一臉傻笑走了,沒人懷疑今天聚緣樓的廚房也要炸開鍋,分享分享今天的八卦趣事?

常子良笑笑,配合到底——

“是是,那是自然,今天落雁老闆的飯我包了。”

她笑笑跳上臺,對着樓上樓下抱拳鞠躬,大方請客?

“常掌櫃說承蒙大家支持這許久,今天多有驚擾,免費送上一份咱們的金秋筍,各位可要睜大眼睛看清楚了再下口哦?”

樓上樓下一片失笑,這姑娘說話做事倒是格外爽朗,作爲老闆不愧也是霸氣外漏?大氣的很。

常子良笑笑表示應允,那笑頗有些寵溺。

是誰失笑?

“是是是,落老闆說什麼在下照做就是。”

門外一羣人轟然涌進,湊熱鬧不怕事兒大!

“快快,常老闆請客,不吃白不吃!”

“嘿,那是落老闆請的!美人恩不能拒啊!”

“就你話多,酸鄒鄒的,有本事你別吃。”

“老張你不厚道!落老闆和常老闆一起請客,怎的不吃!”

……

東方雁笑笑抱拳躬身退場,視線卻不經意的飛上了五樓迴廊?不由有些疑惑。

她擡頭慢了一步,有人失笑不已,拉着一臉呆相的樂雲帆哈哈離去?

那深藍錦緞衣角輕拂,掠過雕花迴廊,恰恰錯開了東方雁探究的視線?

“雁兒,怎麼了?”

常子良順着她視線望去,卻什麼也沒望見。

她撅撅嘴,嘟囔。

“沒事,可能是錯覺。”

……

一路上,有人心氣不舒。

是誰罵罵咧咧?

“那叫落雁的是什麼來頭?真是惱人。”

有人訕訕跟隨,低低稟報。

“公子你纔來王都可能不大清楚,落雁姑娘便是那弄華閣的老闆。”說着,又訕訕勸解道?“公子你這個月鬧得着實有些厲害,老爺他……”

男子憤憤一哼,不說還好,一說?更是滿肚子火氣。

“說到底我不過是個旁支的子孫,不是你們那倒黴公子死了,哪裡輪得到我來王都?過繼過來面都見不上,那老頭兒忙着納妾散葉,哪裡管得着我?!”

那人跟着吶吶,這話他不敢置喙,這少爺在旁支也算個養尊處優的人,來了這邊兩頭討不到好,自然有些怨言?但……

這不是他們下人能解決的問題了。

那男子卻猥 瑣的舔舔脣角,面色一轉,又轉成了垂涎的笑?

“你說那弄華閣做什麼的?青樓楚館?賣身嗎?那般火辣的女子,想來別有一番滋味纔是。”

下人嚇出了一身冷汗,急忙勸解。

“公子你還是別想了,那弄華閣可是當今權貴風行一時的大舞樓,據說很有幾分後臺,開了這許久,都沒見人鬧過事,即使有?貌似也被暗中解決了,公子你還是消停消停吧。”

那人卻似乎沒聽進去,一臉興奮,猥 瑣的眼光亂閃。

也沒聽清身後人咕咕噥噥?

“據說以前公子好像就是在那弄華閣門前的河裡撈起的,怪滲人的……”

那聲音隨風消散,近秋的風?

涼意微寒。

卷三 風雲暗涌 八、懂或不懂重要嗎

晴轉多雲,天氣涼爽,適宜出行。

東方雁自制天氣預報,百無聊奈,打發這一路的時間?

今天東南西北風一陣亂刮,分外適合大風掀裙飽覽春光?

二四八月亂穿衣,有人薄紗緞襦裙,還有冬裙小披風,要問這是什麼理?風 騷到你沒道理!

她亂唱亂吟,司徒烈要是聽了估計鼻子都得氣歪?

想得到誰罵罵咧咧,一臉恨鐵不成鋼,咬牙切齒?

這不是我文殊的徒弟!我不認識她!真的!

此時看着這般天氣分外舒爽?

讓人不由想到想到秋高氣爽,想到釣魚野味?想到去年此時,還和孟旋在山上打兔子,當野人?那是爲了給她找藥,跑遍了大大小小的山脈,連累那一羣公子哥嘿喲嘿呦的跟着,一路上卻都在吟詩作對,吃野味跑的比誰都快?

哪裡像是一羣公子哥?!都是土匪!土匪!!

她胡亂的想,是以,此時分外想念傅青松何嘉這些老面孔……

隔了多久沒見了?

“嘿,雁兒你想什麼呢?”

她大嫂不甘寂寞,拉着柳青青家長裡短還不夠,非要打擾她這個只想做個安靜的奇女子的文藝青年?!

自打柳青青被她詐回了孟家?便時常出入着。

如今雖然還沒過門?也是遲早的事了,此時,便已經被當半個孟家人看待?

柳青青癡癡的笑——

“姐姐可是測個姻緣不錯?我看那洛大人最近纏你得緊,看看有沒有緣分?”

有人不甘寂寞,“嘿,我也來求個姻緣籤!”

東方雁瞠目,看着自家愛湊熱鬧的小妹——

東方含有事沒事往孟家跑,倒去的比她還勤快?好吧,此時也算是半個孟家人看待吧,是以今日大嫂成羣相邀來拜拜佛,順手捎上了這吵人的妮子?

她無語,望天。

“含兒你湊什麼熱鬧,你纔多大就求姻緣籤?看上誰家的公子了?”

她本是調笑,誰知道這丫頭當真臉上紅了一紅?頗爲傲嬌的道——

“哼,不告訴你!”

東方雁呆了傻了癡了,看着自家滿打滿算剛剛十二歲的小妹,當真是一副情竇初開的樣子?不由扶額……

“啊……這古代的女子當真早熟不是?”

“啊姐姐你說什麼呢?”

她訕笑……

“沒什麼沒什麼……”

其實也不算是早熟的,這邊的各種理念,或者說是榮錦的各種理念,倒是分外和現代貼近的?男女桃李弱冠之年談婚論嫁成親嫁娶都是常事,算算,就相當於現代的二十歲左右?

東方雁不由也鬆一口氣,還好不是那幾歲就要送去做堆的時代,不然她一個充分接受現代理念洗禮的現代人?怕還是接受不了那種觀念的。

然而……

想起那婚約?

不由又有些惆悵……

沐春晚宴有人說看着司馬玄約了東方菲去談話,想來是兩情相悅的?

那她,究竟算個什麼?

每每想到這裡她不由有些心口抽痛,沔南一行似乎和他距離近了那許多,恍惚間便讓她以爲是個夢?

相識十年,那纔是最爲貼心的距離,然而那夢始終是夢,沔南迴來,恍惚一切都變回了從前?或者更遠以前。

起碼……

相識之後他很少稱呼她爲‘東方小姐’的,近來卻連名字的稱呼都變了,是怕東方菲誤會?

“姐姐……姐姐?”

東方含看着東方雁的神情,有些納悶,猛地晃晃她,嘰嘰喳喳。

“姐姐你在幹嘛呢?!身子不舒服?”

她晃神,沒聽清問題,愕然開口。

“啊?什麼?”

東方含哀怨的看着她,撅脣,有微微的擔憂——

“姐姐你從沔南迴來就魂不守舍的,每次我叫你都在出神,怎的?出一趟遠門,遇上誰家公子失了心不是?”

她臉色猛地一白!

失心?怎麼可能?對誰?她這樣冷情冷血的人,也會失心?

她拍拍臉,暗惱!東方雁你還沒睡醒嗎?!

隔着那淡淡的胭脂細看也不難看出她臉色不好,東方含頗有些憂心,卻始終心思細膩?

“姐姐你近來怎的總是畫胭脂?我記得你以前不喜歡的。”

她苦笑,看了看那蒼白如雪的手,暗惱這身子太過病弱,不是怕孟家人和洛星河那一竿子熟人問她爲什麼臉色那麼差,她何至於每天打胭脂?

煩躁,她最討厭化妝了!

她懶!

“喜歡畫就畫唄。”

她不當回事,面色如常,淺答。

其實她畫得不重,稍稍點了些腮紅,用淺粉色潤了潤脣色,她不敢用太過濃烈的顏色遮掩?

太過濃烈的妝容,相比之下更容易看出神色憔悴虛浮?欲蓋彌彰。

她只是每每隨手用些胭脂,潤潤氣色罷了。

不能不承認她化妝技巧高超,其實若不是東方含親眼看着她點了胭脂,又哪裡看得出來那細膩的肌膚一抹淡淡的暈紅?

彷彿就是皮膚的光澤,又哪裡看得出來胭脂的痕跡呢?

“可是你不點丹寇不愛打扮,說不通。”

這小妹今天似乎分外呱噪些。

東方雁扶額,懶得解釋。

“我就看重這張臉,行了吧?!”

東方含還是一臉疑惑,看別人打粉都是厚厚的一層,一笑都能往下掉?雖然她欣賞不來,但她總覺得那才叫愛美,看東方雁這般更像是遮掩什麼般的妝容,是清新是靚麗,可她總覺得姐姐的目的和那些花枝招展的小姐們不一樣?

她不懂。

姐姐每天點胭脂,她看見她臉色如雪,爲了誰?

姐姐每天大半時辰都在發呆,爲了誰?

有時傻笑又是哀傷,爲了誰?

也許她懂,心裡有人?是這般。

“檀香渺渺青絲綰,如意郎君入夢來。”

有人低低的念,卻是因了激動手中微微顫抖,緊握一張……

佛籤?

東方雁神色古怪的挑眉,這佛籤……

何時那般直白過?

“哇姐姐你看你看!”

柳青青一臉興奮,小臉都泛起淡淡的紅。

她失笑,擺手。

“行了行了,我二嫂誒……你姻緣已定求什麼姻緣籤?當心我回去跟二哥添油加醋嘀咕嘀咕,可就變了味去。”

柳青青因那句二嫂紅透了臉,是誰笑罵?

“啐,還沒過門呢!”

她調笑,接過話頭。

“哦?有人挖牆腳?誰?敢挖我孟家的牆角?別說我二哥,我第一個不答應!”

柳青青氣結,沒見過東方雁這般胡攪蠻纏,嬌哼一聲,表示對方不想和你說話?!

東方雁無所謂的笑笑,看那廂駱宛天和東方含一臉虔誠的焚香拜佛,她含笑?

“青青,有沒有興趣去後院走走?”

她似乎還在那佛籤的喜悅裡無法自拔,根本沒聽見,東方雁扶額,看這些人有情人終成眷屬,高興之餘竟然帶了點點心酸?

她不懂。

或許——

是裝作不懂吧。

腳步邁出……

她無奈的想?

反正一會就回來了,便自己去吧。

一路上香客你來我往,她頓時失了興致,轉身要走?

“施主留步。”

她回頭,有人微胖含笑,像個笑彌勒。

她挑眉有些訝然,哎喲老熟人?人家留她她總不能走?她調侃笑問——

“大師貌似很閒?每每我來都能遇上。”

大師也不生氣,施施然一禮。

“施主說笑了,佛說,這是緣。”

她頓了頓,想起半年前也是陪駱宛天來,遇見了這和尚,那杯凌空茶……她驀然有些懷念?

不願意深想。

那杯凌空茶淺嘗,出門就遇見了司馬玄?似乎是有期待故景重來?

她卻故作想不起。

只因……此時此刻,相見無言?

不如不見。

塵惘去似乎沒看出她的心事重重,含笑相邀?

“施主既然來了就是緣分,不如再嘗一嘗我寺的凌空茶?說不定別有一番感觸?”

她神色古怪,終究是點了點頭。

清茶如清水,倒影她放空的眼眸……猛然回神?看向面前胖和尚,總覺得這緣分,真是很難說清楚的東西?

“塵惘大師只是爲了請我品茶?”

有人直言不諱。

和尚笑笑,始終是和善的笑意,不辨情緒。

“施主還記得老衲的名號實在是令人欣喜,半年來遇事頗多,施主不妨再品品這茶,可有品出別一番滋味?”

她請抿一口,驚愕的瞪大了眼。

“和尚,你上次莫不是拿一杯白開水騙我?”

茶香入口即散,絲絲縷縷餘韻不散,微甜帶澀,悠遠綿長,竟比那酒醇香?!

塵惘捏佛珠的手頓了頓,隨即失笑。

“施主當真爽直,爽直……”

她挑眉,嘀咕。

“原來和尚也會諷刺人?倒是稀奇。”

塵惘也不接她話頭,也沒表示否認?低低佛語道——

“境由心生,這品茶的韻便是施主的心境,相較半年前可有變化?”

她不答,塵惘也不在意。

“施主半年前來此片葉不沾身,而今可算是落滿了塵,敢問心有牽掛?”

她笑笑,看了看沾滿落葉的裙襬,這秋蕭瑟院子裡也是一派秋涼,卻絲毫沒能減弱香客們的興趣?偌大的寺院唯有這菩提樹常青,她一路過來,卻染了滿裙陳葉?

“紅塵翻滾,怎敢沒有牽掛?”

她笑。

“施主的好友可是算的姻緣籤,施主可否也想來一卦?”

塵惘笑問,這言語頗帶了幾分誘導,不知是誰的授意?

東方雁將手中清茶一飲而盡,再斟一杯,那豪爽頗有些像喝酒?聽此一言,她眉頭微蹙?不予置評。

“這凌空茶,杯杯滋味不同?當真神奇。”

有人從善如流。

“施主救助萬民,自然染了佛緣塵香,這茶?因此,便也就香了。”

“說什麼救助萬民?連自己都救不了……”

她咕噥,頗有些惆悵。

“茶再香不如心香,如今我卻不知心向何方,敢問大師賜教?”

“施主自己心清目明,何須老衲賜教?”

……

她不再言語,絕口不提那姻緣一事,塵惘也不緊抓不放,輕輕放過?

菩提樹後一角玄色衣衫微燥,終究挪了挪步子,卻沒能走出來。

“什麼動靜?”

東方雁神色警惕,自打上次險些被包了餃子,近來又格外警醒起來?

塵惘笑着給她斟茶,神態自然。

“萬物生靈路過於此,何必掛心?”

她多看了眼樹後,不再有任何動靜,她疑惑,卻不再緊抓不放?笑問。

“心有束縛,如何解脫?”

樹後有人握了握拳,聽見這話一震?

神色……

卻暗了下去\u30

卷三 風雲暗涌 九、放下?談何容易

天光未明,有人香汗淋淋。

幽昧的平野上有人氣喘吁吁,一邊擦汗?一邊胡亂的罵着。

“他麼的,多久沒鍛鍊,怎的身子這般不濟?惱火!”

說着,那聲音風一邊的跑過,尾音漸漸飄遠,消失無蹤?

這是東方雁難得撿起來的晨練,愜意悠然~

樹上有松鼠驚慌的跳動,似乎是在痛斥這人大清早不好好睡覺發什麼瘋!

擾人清夢!

啊不!擾鼠!

那人一身勁裝,身姿纖細,在這半明半寐的天光下身姿飄逸輕靈,細看卻能看出,那腳步頗有些虛浮?

有人遠遠望見,露出一分興味的笑。

“大哥,你站這幹嘛呢?”

卻有人,一語,揭破了平靜。

有人探頭?那身影早已遠去,只剩半昧的原野,寂靜如初。

有人低低淺笑——

“起得早了些,看見了有趣的人。”

來者東張西望,終究是徒勞?那靈巧的身影早已跑遠……他不由嘟噥。

“大哥你眼花了吧,這麼早誰起得來?”

“你我不是都起來了?”

他笑。

“不是上朝嘛,我倒不想起。”

有人打個哈欠。

“你我都不起,父王肯定震怒。”

他依舊笑,似乎心情格外的好。

“去怒去怒,只要讓我多歇歇,最近忙得腳不沾地,想做些什麼都沒時間。”

來者一邊抱怨,一邊還是伸伸懶腰,回去洗漱?

“哦?你想做什麼?”那人帶着調笑詢問,“逛花樓?”

……

那人一個踉蹌,怒瞪自家笑得賊兮兮的大哥!

“呸呸呸,別把我想得那麼不正經!”

“你正經過?”

他:……

——大皇子和二殿下的日常,洛王府,一派沉靜。

……

“桃雅,你最近有點神叨叨的啊。”

‘嘎嘣’——

一聲絃斷。

“啐,你才神叨叨的!”

有翩翩少年郎捏着他那青紫玉摺扇,翩翩的搖啊搖~

“嗯……最近是有點,但是好多了,我放下了。”

“說放,就放的下?”

桃雅垂目上弦,取下斷絃,擱在一旁,撫琴上弦,根本不看她?

“就算放不下又如何?愛情這事兒,兩個人才叫愛情,一廂情願那是傻比,”她淡淡惆悵,“我,不做傻逼。”

“你在騙人。”

桃雅語氣肯定。

“騙人騙得過自己就是高人,”她也不惱,“你說呢?桃雅姑娘?”

桃雅面不改色,輕嘲。

“我覺得你才該來做雅士,我做了別人的解語花?你來做我的。算我嫖你,還是你嫖我?”

她哈哈大笑,葷素不忌。

“咱倆互相嫖一嫖也是無所謂的。”

桃雅無語翻個白眼,嫌棄的揮揮趕人?

“行了行了不跟你鬼扯,總是說不贏你的。”

她一邊嘀嘀咕咕,用自以爲別人聽不見,其實別人聽得一清二楚的音量道?

“自己去了趟沔南迴來就跟換了個人似得,這會兒倒是裝得瀟灑。”

東方雁不在意,擺擺。

“我們都是身不由己的人,何必在意裝得瀟不瀟灑?真正的瀟灑,除非六根清淨,削髮爲尼,要不要同路?我倆也算有個伴?”

桃雅似乎認真想了想,“唔……”

!!!

看到她當真在認真思考,她卻慌了慌?

“你別啊,我跟你開玩笑的。”

她難得有些緊張,神色微帶窘迫的嚴肅——

“嘿,放下紅塵可沒那麼簡單,你這解語花沒了?不知道多少人傷心啊。”

“嘿,說你最近神叨叨的你還不信,我就發個呆?瞧把你嚇得。”

桃雅失笑調侃一瞬,卻突然沉了語氣?

“若有一天你能高飛,能不能帶上我?”

她挑眉,“你放得下?”

“你都放下了,我有什麼放不下?”

桃雅翹起二郎腿,學着某人瀟灑的大 爺坐姿,終究是太過溫雅?終究學的不算相似,卻也有分瀟灑的神韻在內?

她嘆。

“傷心地,不願久留。”

“瞧瞧那不識好歹的人,我就去個沔南,怎的把你這妮子折騰的這般憔悴?如果有會,我借人來你試試?”

她想了想,開口道。

“試一次兩次又有什麼用?我這般出身,誰瞧得上?”

美人神色黯然。

“我若是你,必定心死再悔,也不算落了遺憾,就算日後有會我帶你高飛?也免得你心心念念這邊,倒頭來怪我不是?”

翩翩公子雁想了想,嘀咕。

“何況這出身……他那出身?你若……”

“你說什麼?”

桃雅擡頭,眼是戲謔的光?彷彿又是那個一路風塵風情萬種的桃雅。

她挑眉,沒接口說下去,不着痕跡轉了話題?

“沒什麼,你若是有空,不如來我這散散心?我弄華閣就缺你這種不要錢的舞娘。”

“我呸!給你一舞成名也沒見你給些好處給我,賠本買賣,姑娘不做!”

她挑眉?含笑。

“真不做?”

“不做!”

某人確定一定以及肯定!

“行了行了不鬧你了,空了來我這喝酒,一醉方休,算我請客。”

“我要你的酴醾釀,捨得?”

……

有人咬牙,險險栽個跟頭,無語低罵?

“你倒是獅子大開口!”

“姑娘我別的不會,就會搜刮嫖 客身上的嫖 資,如何?”

她摸摸鼻子,終究是理虧。

“行了行了,嫖來嫖去沒個正經。”她咬咬牙,狠狠心,“隨時奉陪,不醉不歸。”

說着,神色頗有些悵然?分懷念?

東方雁嘖嘖嘴,嘆。

“我也好久沒醉過了……”

“雁兒,人想不想醉,不是看酒,是看人的。”

桃雅肅了神色,帶着提醒的意味開口。

兩人四目相對,各自在彼此眼,看到了不甘和苦笑?

“我走了。”

她轉身。

“宴公子慢走,姑娘我不送啊~”

你這女人……

她摸摸鼻子,無奈翻個白眼?

翩翩離去。

不知有人在那薰香粉帳裡緩緩嘆息?

“雁兒,我很羨慕你……”

羨慕你敢作敢當,獨我空寄相思。

——桃雅(月素)

……

“東方雁在哪?”

“哎呀公子什麼東方雁啊?我們這隻有落雁……”

柳青青話音未落,見了眼前人,一愣?一驚!

失聲——

“哎呀洛王殿下。”

有人在二樓懶懶招,含笑?

“青青,這位你攔不住,放吧。”

“姐姐……”

那人已經直奔二樓,腳步匆匆。

“東方……”

話音未落,看見純銀面具隨意的仍在一旁桌案上,面前之人輕衣緩帶坐靠美人榻,自斟自飲,那臉上帶着幾分酒暈,淡穠,媚人?不由晃了神。

“玄,坐。”

她卻已經爽朗開口,似乎如此稀鬆平常?

他吶吶坐下,因了這句許久沒聽見的喚而心神盪漾,她那般疏狂瀟灑,恍惚便映照了去沔南之前那肆意爽朗的人兒?

含笑喚他,那般隨意。

“東……”

“你若是喜歡我喚你洛王殿下儘可直說,只要你再喚我一句東方小姐。”

她又仰頭乾盡一杯,直言不諱。

“你知道,我不喜歡做這勞什子小姐。”

他撓撓頭,今日她這般隨意,彷彿又是那不遠不近的青梅竹馬再到眼前?他有些欣喜又有些惶恐,欣喜她態度如常,也惶恐她態度如常?

如此一來,難道當真是放下了?

素日溫存,便一筆勾銷了?

“雁兒……”

他沒注意他語氣裡有幾分小心翼翼,生怕驚擾了此刻寧靜親近,難得兩人相聚,何時成了這般小心翼翼的模式?

“嗯?”

她眼風斜斜飛過來,也不多說。

司馬玄被她這眼風一掃,那心裡又蕩了一蕩,不可遏制的想到她喝了那合巹酒,也是這般迷茫流眄的神情?

想着,竟然無端心裡就有些躁動?

她還在自斟自飲,看也不看眼前之人,彷彿這人存在不存在並沒有多大區別。

“雁兒……”

他嚥了咽口水,勉強壓下心裡那躁動,開口?卻是無稽得很。

“少喝點,怎的大白天也在喝酒。”

他知道她嗜酒,這半年來沒什麼會喝,想來也未曾盡興,他覺得他不該阻攔的,一時卻似乎相顧無言,又找不見其他話說?

她也不理,又倒一杯。

他:……

那一杯?卻是給他的。

她神色如常。

“喝不喝在你,總不能說我吝嗇不是?”

她淺笑,難得帶了些調笑?卻是回到王都之後,兩人相處,近乎沒有過的。

他吶吶接過,剛要再開口?

卻有人洞悉了意圖。

她酒罈一頓,主動相詢。

“有事?說吧。”

那姿態分外爽朗,恍惚又是軒轅凝華閣,瀟灑倜儻的公子宴方。

“有事才能找你?”

他不滿。

“沒事你找我幹嘛?”

她反問。

他哽住,似乎想起上次她試着喚他,被他冷硬的一句‘有事?’輕飄飄的堵了回去,這是在報復?

若她願意計較願意報復?那倒是極好的……

他不自覺鬆了口氣,才自嘲自己有些患得患失?

往日對她冷言冷語,習以爲常,怎的她就這般冰冷一點,都分外讓人難受?

“洛星河那府邸,你覺得如何?”

無話找話,卻一語道出心底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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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煞有其事的點頭,不帶私人情感,懇切評價。

“很好,和我胃口。”

他一杯酒剛送到脣邊,嗆住,終究是忍不住酸澀嘲諷?

“和你胃口有什麼用?又不是你的。”

“和不和我胃口關你什麼事?你問我答,何來這般話多?”

她又喝了一杯,神色悠然。

“司馬玄,你是不是想太多?”

她冷冰冰開口,司馬玄覺得心裡像揉了一抔冰雪?分外粗糲難受。

他不承認,有種感覺叫吃醋。

他不習慣,過去幾年只有女人倒貼他,何時他有心來哄哄這女人,還這般不識擡舉?

原本想邀她去看看他的新宅邸,看她那歡歡喜喜坐在別人堂子裡喝酒吃點心便覺得分外不爽,想着她若是能在自己家也那般明快,是否也是一種愜意?

而今看她醉的不輕,便無奈打消了念頭。

“你爹……”

“別跟我說他,關我什麼事?”

她憤憤。

酒過巡,似乎才終於露出了些許醉態,喜好愛憎不加掩飾?

“十五年了,見過幾面一隻就能數個清楚,這是爹?”

她伸出雪白的掌晃了晃,卻只有一根指,輕搖。

“十五年,就見過一面,還是出生取名字的時候?真是好爹。”

她嘲諷。

司馬玄愕然,吶吶道……

“你出生見過他,現在還記得?”

她挑眉,斜覷他一眼,抿脣不語,暗惱酒後失言,便打個哈哈道?

“想來是見過的,不然這表字哪來的。”

她藉着酒罈,遮掩那心虛的神色。

他心裡微苦,她這些年過得這般瀟灑自由,何嘗不是無人管束的緣故?也不知……

是幸?是不幸?

她胡言亂語,思路卻似乎還很清晰,他卻總不放心,試探着問?

“你醉了?”

她蹙眉看他一眼,什麼話也沒說,臉上的神情卻清清楚楚表達一個‘你是不是蠢?’的意思,無聲埋怨?

有人這般問喝酒的人嗎?

他摸摸鼻子,暗想與她這般熟稔,讀個表情?還是不難的。

不知是高興?是不高興?

她往下蹭了蹭,半躺在美人榻上,一個疏鬆愜意的姿態。

“一個個都來跟我說我爹的事,你們很閒?要管別人的家事?”

司馬玄黑了臉色,又怎麼會不知道那‘一個個’是哪些人?

他不知道她交友多廣,也知道那一個個必定有洛星河一份。

看她自斟自飲,提起洛星河頓時覺得壞了氣氛?他轉身離開。

沒注意身後,東方雁看着他的背影。

那神情?

分外繾綣。

卷三 風雲暗涌 十、一曲素翎詰癡心

清風疏雨,斜風颯颯。

那風吹進瑤閣,分外沁涼,帶了秋的蕭瑟與寒涼,細細秋雨落在東方家大院的池塘裡,點起圈圈漣漪不休?

此刻卻有人嘰嘰喳喳打破這沉靜,因此,使她分外煩惱。

“小姐啊你怎麼不着急?將軍就快進府了你怎的不換身衣裳?”

鸝兒在屋裡急得團團轉,看東方雁還是一副懶懶散散的模樣?

着急得很!

她扶額,昨天聽說東方柏要回來,一個個都跑來找她通信,一個個比她還着急,一個個跟她嘰嘰喳喳?

煩躁的很!

她煩躁的揮手——

“皇上說,除了皇室我不必和任何人行禮,換什麼衣裳?走開走開別煩我。”

鸝兒傻傻望着她,吶吶……

“我的小姐啊,可那是你爹啊!這這這……這和行不行禮不一樣啊!”

她臉色全是嘲諷,嗤笑?

“我爹?他記得有我這個女兒?”

鸝兒啞了口,東方雁對東方府多牴觸她不是不知道,只是沒想到有這般不滿,不由也不知是焦急還是苦澀?

院外家眷家丁侍衛齊聚,即便是缺了誰?自然也不大看得出來,家眷們站成一排,有人高聲迎門?

“恭迎主人回府。”

那聲音已經響起,在寂靜的院子裡悠悠迴盪,鸝兒分外着急。

東方柏虎目高鼻,十餘年來變化倒是不大,此時看着一衆姬妾兒女在門口恭迎,不由也有些恍惚,這纔是家的感覺?

躲在外面十餘年,逃了心債卻依舊還不清那情意,一朝回來?倒是分外的生疏。

他看了看人數,分明還是過年見過的那些人,家眷們趕到邊疆來看他,卻獨獨缺了那人的女兒?

他不說,心裡卻還是有幾分記掛,卻不知是近鄉情怯或是別的什麼,此時沒看見她,也不知是鬆一口氣,還是有些失望?

“爹爹。”

東方菲歡欣的笑,就要湊到近前。

東方柏含笑揉揉她頭,卻不多言,擡腳往芳菲閣走去。

一衆家眷浩浩蕩蕩跟着,不明白爲什麼將軍回來,不先去正堂大廳,要去看這芳菲閣?也只有傻傻跟着。

路過瑤閣門前,那人腳步似乎頓了頓,卻沒有真正停下來,頭也不回的大步流星而去。

只有東方含擡眼看了看大門緊閉的瑤閣,暗暗捏了把汗,姐姐這是怎麼回事?怎的不出來應門?此時沒人提起,她也不敢說起,不知是對是錯?

東方柏踏進芳菲閣,卻往那正廳而去,東方菲暗暗捏把汗,不知道爹爹到芳菲閣來要做什麼?表達對她的關愛?還是別的什麼?

熟料東方柏走進大廳四處晃了晃,又走向那閨房輕輕敲門?

三姨娘沒忍住開口問道——

“老爺你這是找什麼呢?菲兒在這裡,這房裡自然沒人,何必敲門?”

她自然不會覺得東方柏無事來敲門聽聲……

難不成,看看這木頭朽了沒有?

他腳步一頓,眉頭微蹙。

“什麼叫菲兒就在這裡?”他開口詢問,“洛華住哪?”

三姨娘臉色一白——

慘了!十餘年來習慣了,竟忘了這裡本來是嫡女的住處?

當年東方雁放逐,便便宜了菲兒,此時竟也忘了這檔子事?

東方柏前後一想,哪裡不知道這個中緣由?據說他這女兒回來就幹了一番驚天動地的大事,沔南水災平叛,親自趕赴前線,還是領了官職的?倒是分外出挑,像……

像她娘。

當年,也是某人女扮男裝,暗中潛伏指揮殺敵?不遜於男子。

此時沒見着她,東方柏心裡,不知是滿意還是不滿?

四姨娘淺淺開口,笑意裡頗有些幸災樂禍,卻有人未曾察覺?

“雁兒現在住在瑤閣呢。”

那語氣不起不伏,三姨娘不滿的視線望過來,她也是視若無睹——

鬥了十餘年,這四姨娘不偏不倚,任她二三姨娘互相爭鬥?倒也保持了個微妙的平衡。

東方柏蹙眉,語聲疑惑微帶不滿——

“怎麼回事?”

三姨娘臉色一白,不敢說話,終究是訕訕道了句……

“老爺你忘啦,你當初安排那妮子……哦不,安排小姐去雁園,這宅子空了,菲兒見着心喜?便給她住了。”

她不敢擡頭,沒看見她說那‘妮子’時,東方柏臉色一沉?

聲音也沉沉。

“那人呢?我聽聞上個月便回來了,就一直住在瑤閣?”

二姨娘淺笑開口——

“雁兒四歲那年便回來過一次,當時短住來不及騰宅子,便讓她在瑤閣暫住了兩月,這今年過完年纔回來,沒多久又走了?自然也一直住瑤閣呢。”

東方柏蹙眉,卻沒多言語,東方菲卻有些訕訕,心虛……

每次去看爹爹,都沒見他提起那個所謂的小姐,怎的今天一回來便急衝衝的想起了?

東方柏大步流星又走出了芳菲閣,往瑤閣去。

二姨娘和四姨娘對視一眼,又故作不知的撇開了視線,只有三姨娘有些揣揣,不知道老爺到底什麼意思?

又想起東方雁今天未曾出來應門,又有了些底氣,不論你嫡女不嫡女,教條禮數要有,一會當真說起來說不定還得先發制人!免得那性格古怪的女子說出些什麼不該說的話來。

東方柏一轉一折,便耽誤了不少時間,東方雁才懶懶的起牀?隨意的披了件衣裳——

鸝兒心喜,以爲自家小姐想通了,要起來拜見老爺?

誰知?

東方雁披了衣裳,腳步一轉又坐到了琴邊?她單手支頤拄在琴案上,心裡想起——

據說當年孃親一曲如夢令,驚豔全城?

說起娘,她的神色是懷念而惆悵的,指尖無意識的撩了撩琴絃。

低低的震顫響起,她神色有些恍然?

“鸝兒,開窗。”

鸝兒看了看東方雁稍顯單薄的衣裳,愣了愣,想說什麼,東方雁淡淡道——

“開窗。”

語氣分外堅決。

鸝兒不懂,今天小姐怎的這般古怪?

卻還是不敢反駁,走到窗邊,一排排開了……

那冷風乍然灌了進來,拂起東方雁未束的青絲?

遠遠那瑤閣正好背對的顏玉閣樓頂,有人一身勁裝?颯然坐於其上。

他眼光看那瑤閣排排開了窗?不由挑眉。

鸝兒一開窗,不經意擡眼看見對面屋頂,險些就要驚呼出口?扶風從那屋頂上冒頭,揚手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又指了指東方雁?

鸝兒頓住了驚呼,愕然的神情還掛在臉上,看來頗有些傻,隨即,卻是不贊同的看向對面兩個人——

像在自家屋頂似的坐着!

而那冷雨瀟瀟,微微潤了衣襬,那兩人似乎毫不在意?

鸝兒又回頭看了看東方雁毫無所覺的樣子,不由暗瞪了一眼?又回到東方雁背後,老老實實束手立着。

東方雁神色淡淡——

這幾天來人人都來問東問西,噓寒問暖,她心意也微暖,然而——又狀似不經意的提起東方柏要回府的消息?

她煩不勝煩。

這‘人人’,卻獨獨沒有司馬玄。

上次弄華閣一別,算是不歡而散,她也不甚在意。

殊不知——

司馬玄不聞不問?終究是不放心,到了時日,卻自己來了?

知道她不喜歡東方府,或者連帶着不喜歡東方府的人,也不想她和家裡關係太過僵硬?

他憂心,又覺得近來和她的關係奇奇怪怪,若是當真當面說了,依着兩人如今的關係,勸解開導不僅沒用,必定還會起到相反效果?

既然如此,擔心?

不如自己來看看。

朝堂上,前排少了司馬玄的身影,不由有些官員交頭接耳,紛紛探問這洛王上哪裡去了?

大皇子司馬峪但笑迴應——

“二弟有事,今日來不了,讓我給告個假,若有什麼事兒?回頭我再跟他交代就是。”

一羣官員雖然疑惑,也不可能駁了大皇子的面子,紛紛啞口?不多言語。

洛王殿下金尊玉貴事務繁忙,今天卻不上早朝,如今蹲在別人家的屋頂,吹涼風?

看佳人背影?

涼風蕭涼,卻也吹得愜意。

……

東方柏站在瑤閣門前,神色凝重,看着那緊閉的大門,竟然有些不敢伸手推開?

鮮紅染帳,有人決然撞柱?是他的孽。

而他躲了十餘年,終究是不敢邁出那一步?

那鮮明決然的女子,得之他幸,卻不是她的幸,說不愧疚?也是不可能的。

一連站了好一會兒,一衆人揣揣,不明白這東方雁到底是個什麼態度?更不明白這東方柏又是個什麼態度?

說是揣揣,二姨娘和四姨娘只是相對不知,還算平靜?

這三姨娘便愈發揣揣了,因了這些年,苛責嫡女的?似乎只有她一人而已。

或者連帶着三房所出?

東方菲這些年享受的都是嫡女的待遇,而這正牌的嫡女處處躲着東方家人,連相見都不過幾面,如今老爺這般態度,當真讓人摸不着頭腦?

當初一出生便決然放逐,難道不是打入冷宮的意思?

他這廂猶豫?

東方雁卻不猶豫。

她心思分外飄忽,能感覺有人站在門前,說是敏銳?

又感覺不到有人在身後默默守護注視,那又是遲鈍?

此時傻傻說不清楚,近來她心緒煩躁,到了此刻反而意外的平靜。

她深吸口氣,擡指,勾弦——

恍若銀瓶炸裂,恍然便是一個低低的音爆響起?!炸裂了偌大東方府寂靜到近乎凝固的空氣!

有人一驚,白了臉色?

這般時刻響起絃音?!着實是令人驚悚的!

而這般殊不溫柔,甚至帶了些鐵血凌厲的低音,除了當年的正室夫人,又還有誰能奏響?

東方柏也驚訝,白了臉色擡頭望着二樓?眼神說不出的複雜。

東方雁凝神,沉指,勾弦!

素翎!

自由狂放隨意散漫的曲兒,竟然讓她彈出了幾分金戈鐵馬的意思來?

聽着絃音乍起,司馬玄神色一暗——

這是多怨?

其實曲子壓根不怨——

不僅不怨,還格外瀟灑疏狂放蕩?滿腔豪情壯志滿腔熱血沸騰,卻激盪得下方東方柏臉色卻越來越白???

是誰經不起如此凌厲的責問?

東方雁沉神,神色頗有幾分憤憤。

紅顏佳人絕代,何止命隕於此?!

若得到不懂珍惜,何故苦苦追尋?!

紅顏早逝癡情怨懟,一生明豔不受拘束的人爲你委身深宅大院,你如何相對?!

是否得不到的永遠美好,輕而易舉得到反而不值得珍惜?!

句句憤怒句句指責!

化在琴絃裡,譜入琴曲中?

司馬玄臉色一白,聽出了弦外之音,不由對號入座,吶吶道——

“雁兒,你這……”

他苦笑一聲,頗有些難言……

“你這一曲……也是在怪我嗎?\u2

卷三 風雲暗涌 十一、若有家歸不識路

曲調激昂慷慨,滿滿是疏狂放 蕩!

有人臉色如雪,眼中破碎,難捱心傷?!

擡指落音,句句是對自由的嚮往,不是怨,卻比怨更詰責人心。

一句一句一起一落,句句詰責聲聲催淚,東方柏臉色如雪,三姨娘臉色難看,二姨娘和四姨娘對視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驚訝?

早年縱橫沙場,有紅顏一抹,女扮男裝對陣殺敵,虜獲當時還算年少的東方將軍一腔真心?

如今那人的女兒也攜了這金戈鐵馬之氣,卻是對這當年紅顏委身苦苦追尋的少年兒郎,凌厲逼來?

戮心,更戮情。

東方柏已經不知所以,擡起的手彷彿有千鈞重,推不開那輕飄飄的木門,或者更是無顏面對這聲聲句句的詰問指責?

女兒指責親爹?

前所未有的事兒。

而今卻不是脣槍舌劍的詰責,卻是旁側敲擊,卻更加處處敲到了痛處?!

令人折心!更戮神。

前前後後一耽誤,到了散朝時分,有官員陸陸續續回府,路過東方家門前,都是一頓?

本就相距不遠的孟府裡,孟梓桑更是敏銳的擡頭?看向了東方家的方向。

東方雁命鸝兒打開這窗,聲聲傳播遠揚,這不大的品彤街迴盪着激昂慷慨的琴音,不由引人駐足,紛紛疑惑?

“這是誰家公子?還是小姐?能彈出這般霸氣的琴聲?”

沒人懷疑這是出自男子之手,那金戈鐵馬之氣便是大多男兒都自愧不如,沒經歷過血腥的人,彈不出一手殺戮之音!

那又爲何懷疑是女子?

榮錦講究琴棋書畫,大家公子可以粗通,卻也只是會而不精,若有男子能彈出這般技法高超的琴曲必定早已聞名,何至名姓不知?

再一看琴音出處?

好傢伙,東方府!

東方雁騎馬闖宮自請沔南一行,作爲閨閣小姐,早已是閨名遠揚?

此時琴音一出,沒人能聯想到東方家其他人——

東方雁,已經成爲了王都近幾月來閨閣女子的代表,而今提起東方,能想起的似乎只能有她?

縱使她每每推脫——

‘在下沒出什麼力,反而拖了幾位大人後腿。’

‘在下一屆弱女子能做什麼?’

‘在下不過正巧趕上了時機而已。’

然而闖宮本身?就是個考驗膽量的事兒!

即便是當真‘碌碌無爲’,能因救人落水再被衆人找回?本身已經是傳奇,不論東方雁如何欲蓋彌彰,抵擋不住政客雪亮的眼光。

即便是你什麼都不做,能在沔南那暴亂動盪的局勢下成功迴歸的人,定當不是草蟒!

這是政客們心中的統一結論。

面上卻都很給面子的表示——知道你拖了後腿,知道你一介女子碌碌無爲,知道你運氣好,好巧不巧趕上了密報還趕上了皇上恩准?

至於信不信?卻自在人心。

男子們心生欽佩,女子們卻暗暗嫉恨——

男子欽佩間一邊大喊此舉非常人可有之膽量?女子嫉恨間一邊叫喊,那就是個不懂規矩的山下野丫頭!有什麼不得了?

屬於東方雁的謠言,在曜日,卻連三五歲的孩童都能編撰成曲脫口而出?

爹不疼娘早去,雁兒初生歸山林?

她本人卻不知,基本各家各戶都對她大概經歷瞭如指掌?

東方府嫡女,出生便被放逐,十四歲纔回京本身不是秘密,於是——

更有人看輕這個有名無實的東方家嫡女?卻抵擋不了沔南章章奏摺上報感謝東方小姐所作所爲,聖上有意無意提點卻不明言,政客們卻敏銳的嗅到了不同尋常的氣息?

官報說東方雁無所作爲,沔南那封封奏摺上報卻是出自民心!

孰真孰假?自在人心。

然而再貢獻再出名?終究是政壇上的事兒。

深宅大院消息閉塞,能收到官報上的訊息便算是消息靈通,又哪裡有有政治嗅覺的人,鎖在深宅大院呢?

即使有,不上朝堂不聞風聲,又哪來的準確消息呢?

於是東方雁便成了王都一個萬分微妙的人物,一邊光芒萬丈,一邊遭人嫉恨,她本人毫不在意別人的目光,走她的康莊大道,獨斷專行——

老子自己的事都操心不完!還擔心你們怎麼看我?

鹹吃蘿蔔淡操心,閒的沒事幹吧!

此時,便沉心於琴音,曲調漸緩,卻不是她本意?

弄琴勞心,一番激昂慷慨不顧後果的詰責帶來的,是後繼無力的疲軟?

她略微傾身,秀髮絲滑,絲絲縷縷流瀉在琴案上,如水肆意鋪灑?心口絞痛一時竟無以復加,指尖痙攣,險險就要繃斷了琴絃?

少彈這帶着怨憤帶着詰責的利曲兒,卻是分外消耗心神,此時彈不下去也不勉強自己,她雙手一抹平音,一曲戛然而止?

府門口有人一頭霧水,還在那慷慨激昂裡無法自拔,回過神,東方府命人緊閉了這大門,窺不得全貌,是閉門謝客之意,不由都有些心欠欠的訕訕散去?

司馬玄聽這絃音戛然而止,一回神?卻看見那單薄的身影伏在那琴案上,太遠竟然看不清動作?

他一驚,險些就要忘了身在何地,要飛身而上?

少見她那般脆弱無助,單薄的身影隨意披了外衣,任那帶着秋雨的颯颯秋風灌注滿室,他卻咬牙切齒——這惱人的女人!還是這般不愛惜身子?!

恍惚間卻覺得那緊張,是看見她在那萬丈懸崖攀附騰躍不幸失足的無助?

恍惚像是她爲他殺熊取膽,卻被那熊一掌拍翻撞飛在樹的重傷?

恍惚是她爲他割腕引血,眼神看着他的分外水光?

而他?

竟無能爲力。

一切都未曾親眼見過,卻彷彿清晰地就在眼前發生?

他去對岸山崖採那同心果,只看見了巖壁上斑斑駁駁的血跡。

他路過那山林熊穴,只看見了那粗重的力道撞斷了樹幹?小腿粗細的樹枝被生生撞斷,又是何等慘狀?

而他只能默默看着,提供不了一絲幫助,這種有力無處使的無力,彷彿不是第一次。

又彷彿——

也不會是最後一次?

他起身,卻被扶風絆住了腳步——

“主子,去哪兒?”

他恍然回神。

而這一起身,那敏銳的女子便似乎有所察覺,就要回頭?

與此同時有人腳步匆匆奔上了二樓,‘嘭’一聲撞開了大門!

那身影頗有幾分搖晃幾分踉蹌,牽扯回了她的視線,不過短短一剎,再回眸,卻只有冷雨颯颯琉璃碧瓦?

水流顫顫,原本一處乾爽也被這冷雨轉瞬浸潤,再窺不見氣息。

這廂東方柏卻怒衝衝上前,聲音嚴厲微顫!

“洛華!你這是幹什麼?!”

她吶吶回神,看着眼前這人是她名義上的親爹,眼中頗有些嘲諷頗有些冰冷,她回神,卻發現心口似乎不痛了?

她也不在意,緩緩起身恭敬行禮——

“雁兒見過……”

她頓了頓,再開口,滿是嘲諷?

“我該叫爹爹,還是該稱呼東方將軍?”

那男子臉色一白,上前一步。

東方雁不閃不避仰頭看着,甚至有些期待有一巴掌落下來,她是不是可以轉身出門再不回來?

誰知那人似乎並沒有責怪她的意思,擡手扯了那美人榻上的薄毯披在她身上,不過淡淡一句——

“小心着涼。”

眼中的關切?無法作假。

她自嘲,演得拿手好戲,演給誰看?

那該看的人已經永遠看不到了,她卻不說,淡淡的將那薄毯攏了攏,公式化的開口——

“謝過爹爹。”

那大手一僵,眼中苦澀衝破冰層,十五年前,那女子臨死前也是這般冷凝這般生疏,原來終究,都是他的錯嗎?

現世報啊現世報,那女子紅顏早逝獨留一女,如今這女兒也十二分像她,青出於藍,那剜心戮骨的本事?可一點不比她差。

一朝踏錯,他不知如何面對這孩子,早早的送了出去,十五年不聞不問不管不顧,五年前想管想問,然而她的下落,居然連這親爹都無處去尋?

多麼諷刺?

難怪她怪他,便是他自己,也是該自責一番的。

那廂三姨娘已經跟着衝了上來,伸手就想指罵責問,當年那狐媚子同樣一曲琴音勾走了東方柏心魄,如今她的女兒又來?!當真是陰魂不散!

而一上樓,看見東方柏竟沒有氣憤沒有惱怒,還給她披上了薄毯,絲毫不見想象中的氣憤責怪指罵討伐?

她頓時愕然了神色,一手還盛氣凌人的指着,吶吶收不回來……

東方柏見了臉色更黑,低喝!

“唐芝芝!什麼時候這府裡的嫡女也是你能用手這般指着的?許久不曾管教,越發的沒有規矩!”

她吶吶,手指顫抖說不出話來。

爲東方柏竟爲這從沒見過面的東方雁說話,爲他竟爲了那早已死去的人的女兒,這般連名帶姓的含怒稱呼她?

東方柏回頭,語聲澀澀,帶着那麼一點兒試圖挽回的努力。

“洛華,你這些年過得可好?”

她一震,臉色滿是嘲諷。

“回爹爹的話,女兒過得好得很,託爹爹的福。”

鸝兒也一震,從沒見過東方雁這般陰陽怪氣的神色語氣,不由擡眼覷了覷?又吶吶低下頭去。

東方柏大掌又是一抖——

像像像,像極了當年的孟婉柔!

有話直說,從不像那些深宅大院的婦人只知道無休無止的抱怨,拐彎抹角的怨怪,或是心裡明明是怨的,面上還要那般曲意逢迎?

這直接的指責間接地反話更戳心!扎得人生疼。

他愧疚,他想彌補,他吶吶不知言語。

東方雁已經淡淡後退一步,退開了他掌下名爲父親的溫暖距離,恭敬而疏遠——

誰知道內心是不是隻是覺得站的近了都覺得心煩?

他蜷了蜷指尖,掌下溫暖退離,輕輕抓握,只握住了寒涼的空氣?

“你爲什麼會住在這裡?”

他聲音有些顫抖,努力壓抑。

東方雁冷笑——

“爹爹不妨問問三姨娘?”

三姨娘臉色一白,看着東方雁難得這般針鋒相對,那氣場無聲散開,一時滿腔早已打好腹稿的說辭竟然無處可說?

她傻傻杵在那兒?東方雁也不管。

勾了勾嘴角繼續道——

“或者說……爹爹覺得我該住在哪裡?”

他愕然,芳菲閣住着東方菲他不是一無所知,這些年來卻大抵是一個默認的態度,此時也有些啞口無言,卻看向了三姨娘?!

“怎麼回事?我不在的時候,你們究竟是怎麼對她?”

她無所謂的望天。

“爹爹不覺得杞人憂天?我東方雁沔南落了水失蹤三月有餘,多方尋找探問,卻獨獨沒有東方家的消息,此時在這做戲,是做給我看?還是做給這瑤閣的主人看?”

他一顫,竟然覺得面對這第二次見面的女兒分外陌生,當初襁褓裡的孩童已經成長得這般驚人,那疏遠的氣息若有若無隔開兩人的距離,心裡也像揉了鋒利的霜雪?

他口不能言,又不能不言?

嗓音乾澀,卻也只聽見自己顫聲道?

“你不該住在這裡。”

她冷笑,卻似乎有滿意之色?脣角一勾。

“我懂爹爹的意思了,我走。”

卷三 風雲暗涌 十二、若解風情何來生

“你不該住在這裡。”

東方柏聲音頗有些顫抖,頗有些不安?東方雁聽不出來。

她冷笑,脣角一勾。

“我懂爹爹的意思了,我走。”

她何嘗不想?

受着這身份束縛,難道她就願意?

此話一出,她自動理解成了她想要的意思——惱羞成怒?無法面對?不敢指責?逐出家門?妙!妙極!她早就想這麼做了!

她剛一擡步,便被身後人喝住?

“你這是要去哪裡?”

她回眸一笑,竟然分外燦爛,如同草原上的彩蝶熠熠生光翩然展顏,嚮往自由與即將奔向理想的光輝散發?那是自由的氣息?

“爹爹要我走,雁兒不敢不從,自然是不在這礙着爹爹的眼,自己出了門去,讓東方府清靜。”

沒等她轉身,又一聲低喝——

“站住!我何時要你走!”

那聲音頗有些惱怒,有些愧疚,惱怒間,卻是難言的心虛?

“爹爹不是要我走?”

她冷嘲,挑眉。

“偌大東方府沒有我的容身之所,莫非要我住到下人房去,求個躲雨的地方?”

她牙尖嘴利,東方柏臉色一白?

那邊三姨娘回過神來,看見東方雁身形單薄臉色蒼白,似朵飄飄搖搖的露曉蓮花?風吹即折、

頓時足了底氣——

有人向來欺軟怕硬?

“小姐!你怎麼對你爹爹說話呢?!”

她緩緩展顏一笑——

“哦?三姨娘有何高見?何時姨娘見着我這嫡女不必遵着禮儀見禮躬身,想插嘴插嘴,想責罵責罵了?可見我這嫡女着實是個虛架子,連我自己都做不得真。”

屋頂有人顫了顫,卻有人幸災樂禍道——

“嘖嘖,主子,你這看上的是個什麼樣的母老虎啊……”

有人一個眼刀飛過來?不做言語。

再俯首,眼中卻滿滿是憐惜和包容,悲傷她的悲傷,強撐一張笑臉,何必?

東方柏一顫,那三姨娘還想脣槍舌劍再來三百回合,被誰喝住?

“芝芝!夠了!這是這個家的小姐,你這樣像怎麼回事?!當真規矩臉面一併扔進了湖裡?!”

三姨娘臉色一白,東方柏從未用這般嚴詞厲色的樣子對待過這府裡的人,如今這般,是擺明了要袒護這所謂的嫡小姐了?

這不是什麼好兆頭。

“去!叫菲兒今天之內把芳菲閣騰出來,住回她的洛瑤居去!”

東方柏一臉嚴厲,言辭解意。

“從前洛華不在,住着也無謂,如今洛華回來了,怎的也不見點自覺?還要我來督促不成?”

東方雁淺笑,明嘲暗諷。

“我覺着洛瑤居比芳菲閣聽着順耳多了,不如我住過去?”

那聲音神情,滿滿都是戲謔?

三姨娘臉色一白,頓覺不好!

東方柏果真臉色一沉,額間青筋隱隱跳動。

“說什麼胡話!那芳菲閣纔是嫡小姐的住處,洛瑤居哪是你住的地方,你這是什麼要求?你若是喜歡,我叫人拆了牌匾掛在芳菲閣上就是了,別鬧了,洛華。”

那語氣頗有些無奈有些哀傷?和對她束手無策的無奈?

一閃即逝。

東方雁故作不覺,滿意點頭——

“哦,還可以這樣,當真是個好主意,女兒謝過爹爹了。”

那聲聲女兒聲聲爹爹都是諷刺,滿滿是諷刺,竟無以復加。

她滿意的笑笑,似乎心情舒暢?低語。

“我約了大嫂去孟府喝茶,那女兒先走一步了。”

她路過三姨娘身邊,還露出森森一笑?

“三姨娘,還請把那芳菲閣收拾仔細了,千萬別落下什麼。”

三姨娘恨恨一哼!

“你想的美!”

她卻捏捏鼻子,滿是嫌棄。

“其實我不喜歡別人住過的地方,你若留下些什麼,當心我不知輕重一併清理了出去?屆時可不要找我哭訴便是,哈哈哈~”

她張揚肆意如同寶刀出鞘鋒芒畢露,這樣的鋒芒下是怎樣的哀傷?

無人懂,無人能懂,只有人默默憐惜?心裡卻滿滿也是酸苦。

她大笑着下樓,揮揮手不再回頭,多麼瀟灑?

誰知道,瀟灑背後是心酸?有多瀟灑有多痛?

“哥哥們,早上好。”

她到了樓下,燦然一笑,對東方誠幾人打了招呼?

一轉身,是東方菲頗爲得意的神色——

“喲,雁兒,這是要掃地出門了?好走不送~”

東方含憤憤,卻一邊被東方菁拉住,一邊被東方雁的手勢止住,她愣了愣,看東方雁含笑相望?

“既然如此,麻煩菲兒你了。”

麻煩她?

麻煩她幫着清理門戶?

東方菲尚未反應過來,卻下意識神色一喜。

“菲兒。”

東方柏下樓,聽了這話眉間一蹙?

“爹爹,你看雁兒要……”

東方菲恍然驚喜,得意忘形的低喚?然而,一擡首,她看見東方柏嚴肅的神色?聲音漸漸弱了下去,試探的叫道……

“爹爹?”

“去把你的芳菲閣好好收拾收拾,晚上洛華回來要住。”

她臉色一白,再出聲,分外有些不可置信?

“爹爹?”

東方柏尚未回答,東方雁卻笑得好不燦爛——

“麻煩菲兒你好好收拾收拾了,哦,掃地出門?讓你失望了,是你掃地出門~倒是我的錯,讓你誤會了~”

她滿意的看着東方菲慘白的臉色,頗有幾分得意幾分心酸?

“不過你還是住芳菲閣的,我住洛瑤居罷了。”

這話說得奇怪,所有人都在雲裡霧裡。

東方柏深知其中含義,開口解釋道。

“洛華喜歡洛瑤居的名字,你拆了牌匾,晚些把芳菲閣給你安上洛瑤居去,以後就這樣吧。”

……

一霎沉默。

東方菲面如死灰,其餘人卻微有驚色?

東方雁笑得好不開心——

“謝謝爹爹成全,哈哈哈~既然如此,雁兒先行離去了,不必相送~”

轉眼,只剩瀟灑的背影,緩緩步出庭院?

小雨淅淅瀝瀝,鸝兒連忙從樓上收拾了披風下來,追到門口才後知後覺懊惱忘了帶傘,就要回去拿?

卻有人執傘,爲她撐起一片天空。

她苦笑,得意是得意,他喜歡東方菲?她就欺負東方菲!

酸苦?

那究竟是自己討厭東方菲,還是因爲他喜歡東方菲,她才討厭東方菲,因此偏要欺負東方菲?

什麼時候,養成了這妒婦習慣?

頭頂雨絲遮沒,她頭也不擡,似乎也懶得看是誰爲她執傘。

她冷冷道——

“心疼了?”

司馬玄一愣,少見她問話這般直白,此時卻順着心意?點頭。

心疼她。

她那一笑分外嘲諷,勾脣。

“恨我?要爲她出口氣否?”

他二丈和尚摸不着頭腦,吶吶……

“爲誰?”

她推開他,轉身就走,仰頭任冷雨飄零落了滿身滿臉,她語聲嘲諷,心底卻是寒涼。

“不管爲誰,總歸不會是爲我。”

“東方雁你怎麼神叨叨的!”

他惱怒,她身子不濟自己怎麼還不注意?

拿着傘一路追隨上。

她腳步一頓,自言自語……

“連你都覺得我神叨叨的?”

那看來確實是神叨叨的了,說好的放下呢?

她淡淡一嘆,沒必要和自己過不去不是?

她轉身,伸手去取司馬玄懷裡的另一把傘。

“借我。”

誰知道這無賴把手裡另一把傘一拋,拋給了扶風?

“嘿,賞你給你未來媳婦打傘!”

扶風笑嘻嘻接了,把門檐下躲着雨的鸝兒拉下來一起站雨裡,含笑高唱。

“主子英明。”

東方雁無語瞪視,幼稚!

轉身就走。

司馬玄卻把那傘一遞!

“哎哎哎別走啊?有人給你撐傘,不要白不要嘛。”

她翻個白眼,覺得自己越發小心眼!咬牙切齒道?

“聽牆角爽不爽?”

額……

有人僵住,訕訕撓頭,笑笑……

“雁兒你知道?”

她翻個白眼,不勝其煩。

“跟你說別沒事來我這晃,喜歡東方菲你直接翻個牆就到了,到我那多麻煩?”

他愕然,低呼!

“誰說我喜歡東方菲?”

她神情古怪,眉頭緊蹙。

“司馬玄,你跟我裝有意思嗎?”

他更是愕然,覺得十分雲裡霧裡。

“啊?你究竟聽誰說的?”

“不止我知道,全天下人都知道。”

她嘲諷一笑,分外厭惡不加掩飾。

“東方菲天天拿着你的手帕在我面前晃來晃去,我不瞎!你要是沒有閒事不要再來招惹我了,司馬玄!”

她近乎是咆哮,咆哮過後是一臉哀傷的寧靜,仰頭閉目,努力忍住衝到眼角的水光?

她低低呢喃,近乎戮心,是誰苦笑?也不知在說誰?

“有的人,你對她好一點,很容易當真的。”

他被她吼得傻傻,對號入座,卻坐錯了位置?

“所以洛星河對你好一點兒你就當真了不成?”

她轉身要走,不想胡攪蠻纏!

今日情緒頗有些失控?!

他恍然回神一把拽住她衣袖,卻惶惶低問?語氣不像作假?

“你看沒看錯,我什麼時候送過她手帕?!”

她腳步一頓?

扶風想了想,一拍腦門!

“主子,沐春節晚宴!”

她更是嘲諷,一甩手甩開司馬玄拽着衣袖的手!

覺得他裝模作樣很是虛僞,而她,差點以爲他真不知道?傻傻信了!

“你看看人家記得都比你清楚,你當真是有心,還是無心?”

他扶額,她甩開他手,他手一伸扣住她手掌。

她咬牙低喝!!

“放開!”

“不放!”

“我叫你放開!”

“你說放開就放開?!”

她咬牙切齒就要運功震開!他卻驀然開口轉換了話題?

“我的府邸也建好了。”

他不出所料看着她茫然的神色,似乎對這突然跳轉的話題接受無能?

“你到底要幹什麼?!”

她蹙眉淡問,剎那恢復了平靜,似乎也惱自己今天控制不住情緒?有意收斂?

他壞壞一笑——

“向你證明我的心啊?”

她愕然,這人轉眼便似乎回到了當年在小村莊裡,那無賴模樣?

四目相對,恍惚間又電流流轉接觸,氣氛一時間沉靜……

頗有些令人窒息?

令人沉溺。

……

她怯怯有些歡喜,又深深有些惶恐——

不要親近,不要示好,越是這般越放不下,我不要自己跳進你的陷阱?做那可笑的祭品!

“哦?洛王殿下要證明你的心?需不需要人見證見證?”

有人唯恐天下不亂,窄窄的街道上不知何時停了兩三輛馬車?

又似乎是早早就存在在哪裡,兩人吵吵鬧鬧滿腹心事,一時竟忘了注意?

東方雁似乎並不意外,頭也不擡,煞有其事的點名?

“哦?子良星河孟梓桑,大哥雲帆柳青青?”

她摸摸下巴,微微含笑。

“哦?好押韻。”

她神色古怪嘴角一勾,煞有其事的點點頭。

“嗯,來的很齊。”

卻有人疑惑不解——

“咦?你認識我?”

有人吶吶回不過神,卻是跟着常子良來湊熱鬧的樂雲帆?

宴方和樂雲帆自然認識,落雁和樂雲帆也可以說是認識,問題是——

東方雁和樂雲帆並不該相熟?

她一愣?隨即一笑。

“哦,聽子良說過,說過……”

一衆風馬牛不相及的人因了她的存在而碰巧聚在了一起,倒是分外可喜,司馬玄臉色卻黑了?

這電燈泡一抓一大把!隨時隨地隨處可見,怎的都這般不解風情?

孟梓桑看了看司馬玄黑黑的臉色,卻也嘿嘿笑了?

你有風情我就不放心了,搶我妹妹,不問問我答不答應?

樂雲帆眼底暗暗放光——

有大八卦!

司馬玄的?!

有機會也要和小宴分享分享!

……

她見此,一拍手掌,轉眼也明白了司馬玄那句‘我的府邸也建好了’的其中深意?

她狡黠一笑——

“洛王殿下要慶祝府邸落成?邀我等前去觀賞?敢問可有酒喝?”

……

他無語……

這女人一提到酒就興奮,難道只有酒能拴住她胃口?

人不行嗎?!

想是這般想,卻又覺得能有酒拴住她胃口也是好的,便煞有其事的點頭?

“都有都有。”

她雙眼放光擊掌一笑,剎那換做諂媚的嘴臉?

“那敢情好,在哪在哪?”

……

他不明白怎麼會鬧成這樣……

偌大的府邸此時便坐了情敵一堆堆親戚一堆堆,他在桌子這頭,她卻在桌子那頭?

好長的距離!

這當真是能說上話的節奏?

有人,無語望天?

卷三 風雲暗涌 十三、若論灑雲不如酒

酒香淺淡,餘韻綿長。

他不明白怎麼會鬧成這樣……偌大的府邸此時便坐了情敵一堆堆親戚一堆堆,他在桌子這頭,她卻在桌子那頭?

好長的距離……

這當真是能說上話的節奏?

那廂談笑風生語笑嫣然,忽然有人問道……

“洛華,你氣色好差……”

話音未落,有人着急打斷。

“啊?有嗎有嗎?”

有人急急背過身手一抹,若無其事,含笑。

“你看錯了吧?”

縱使她動作再快,也有人晃眼看見方纔那如雪臉色,此時已經點上了胭脂,潤了潤氣色,卻騙不過一桌子人?

“怎麼回事?”

“什麼怎麼回事?”

“你的臉……”

“我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臉怎麼了!”

“噗……”

未出口的問話?被這廝的厚臉皮無效反彈。

她很不自覺,她很洋洋得意,她很淡定無稽,問話?眼看是沒用了。

一羣人無奈,看她神色如常談笑風生,不由覺得莫非當真是多慮?此時看着她臉皮賊厚也是哭笑不得,都輕輕放過了話題。

而司馬玄臉色古怪多看了她兩眼,隨即也淡淡轉開視線?

此時不由想起楚豐雲說她‘寒毒深重,氣血虧虛’,他不由疑惑,究竟——

發生了什麼?

她素來氣血極差,在接連用血又傷了根本,他離開村莊前又悄悄探查過,遠遠比現在好得多,那是……?

他記得她歸途中受傷時的血色脈象都十分的黯淡,那便是受傷之前?離開村莊之後?

離開之後,受傷之前?

他們分離僅僅半個月,據聞蠱毒用得到血的地方倒是甚多,那是驅蠱又用了血不成?他不由有些懊惱,總是覺得是自己一時賭氣沒留在她身邊才導致如此情況,然而當時皇宮一道道指令下來,他又怎麼耽誤?

事已至此,多說無用。

他低低吩咐扶風一句,那廝已經把鸝兒拖拖拽拽往廚房方向走去。

繞春寒、新菊飲、百花糕、引露羹、金絲蜜餞酒釀棗,一水兒糕點茶飲絡繹不絕道道上桌,看得一桌人目瞪口呆?

這這這……

這哪裡是家宴的規制?

司馬玄神色如常,看那廂東方雁已經神色發亮?

他滿意點頭。

早知道她喜歡各色糕點茶水酒飲,用吃打動果然沒錯。

東方雁出門得匆匆,只是不想呆在那壓抑的地方,以至於匆忙之間連妝都未化?一頭青絲也只是簡單的捆紮,分外隨意疏懶。

司馬玄卻是滿意的看着,思量着這個樣子,像不像女主人在自己家招待客人?

心裡一動,分外澎湃。

澎湃間就想做些什麼……

他剛要開口?

“主子,你要的東西來了。”

奈何生不逢時?次次有人打斷!

……

有時候吧,想說什麼做什麼就是一鼓作氣的事兒,一旦打斷便失了再做這事兒的熱情,司馬玄無奈翻個白眼?

這侍衛好說歹說跟了十幾年了,怎的這般沒有眼力價??

此時也是無奈,隨意擡手示意扶風端上去。

“呀!雪嶺血燕!”

那邊有人大呼,滿滿都是驚訝。

東方雁淡淡看着眼前一碗金粉色的羹餚,似乎有細碎金光點點,不由挑了挑眉?語氣懷疑……

“很不得了?”

駱宛天悄悄在她耳畔嘀咕——

“這個是去年戰國進貢的,全國就進貢了這一顆,聽說稀奇得很,百年才成熟一個,算得上是靈藥了。”

她擡眼看向司馬玄,眼光分外不解,或者帶着一絲絲警惕與不滿?

“什麼意思?”

那廂駱宛天拉着柳青青嘀嘀咕咕眉飛色舞,東方雁絲毫不爲所動?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司馬玄神色卻是分外坦蕩,卻神色如常淡然含笑?

“請你吃個點心,蠢得要問我什麼意思了?”

這話,說親暱也不算親暱,但若說是朋友間互相損兩句,又總覺得有那麼點兒曖昧的味道?

孟梓桑洛星河幾人對視一眼,各自在對方眼中看到了不同的神情,唯一相同的便是——

這三個月來,似乎確實發生了些不爲人知的事情。

她蹙眉,也不反駁。

司馬玄無奈,何時送她些小玩意兒也要如此警惕?當真是……

就算不是,多年友誼不值這些外物比對?

扶風挑眉,邀功似的,得意洋洋道?

“這可是今年封王大典上皇上封賞的,價值……”

東方雁挑眉,眼睛盯着司馬玄,卻看也不看扶風那邊——

“你要是不想讓我給你錢就別告訴我這個東西多少錢,有意思?”

司馬玄含笑聳肩,不置可否。

“當然沒意思,小小心意,何時你我還需如此介懷?何況……”他笑謔,眼光三分期待七分風流,“你也不該是如此矯情的人才對。”

她輕嘲,淺笑。

“是補償?”

他一愣,一驚?隨即似乎想起了什麼……

苦笑。

她睚眥必報,他能不能理解這一句爲洞房那夜他無心之言,成爲她此刻嘲諷的理由?原話奉還?

她果真不矯情,擡手接過那小蠱,輕抿一口。

“不好喝。”

她撇嘴。

司馬玄失笑,搖頭?

“戰國百年纔出了這麼一個,要是得了你這麼個評價,戰國人會不會氣死?”

她蹙眉,始終不懂那什麼百年靈藥什麼氣血價值,在當今新新社會生存太久,覺得一切天然的藥物都被抹殺,充其量是人工養殖的玩意兒……

“到底是什麼?”

她不掩飾滿滿的嫌棄。

司馬玄含笑,也不在意她不當回事兒。

“雪嶺血燕,滋補氣血最佳上品,你身子如此虛弱,這個正好不是?”

孟梓桑神色古怪?補充一句——

“滋補氣血還是小事,據說最重要的是保護心脈,習武之人可遇不可得,說是萬金難求?倒是也不過分,只是——”

他看向司馬玄的眼光格外不友好,因此,語聲也帶了三分懷疑七分警惕,當真是和東方雁如出一轍的兄妹?

“洛王殿下倒是大方?”

他似乎也帶了東方雁偶爾露出的那銷魂蝕骨的笑,渾不在意?

“大方,也要看是誰,”他輕輕挑眉,視線一轉,直直盯着東方雁,三分輕詢七分挑逗?淺笑,“你說是嗎?”

她一口喝完那金粉色的‘靈藥’,毫不客氣把那碗往扶風託着的盤子上一頓,開始裝傻充愣,轉移話題?

“是嗎?不是嗎?哎呀今天天氣好涼,倒是正適合對湖小酌不是?”

她拒不承認龜縮躲避他也不在意,話題一轉,似乎也不逼她承認些什麼?淡淡笑道——

“若說你不熟悉我這府邸構造?我大抵是不信的,”他含笑看着她,“這府邸建成到現在倒是還沒來過客,你們算頭一波,來看看我府裡的灑雲湖?”

“灑雲湖?倒是稀奇。”

她似乎只要不提及太過曖昧的事情都是比較熱情的,司馬玄挑眉,不知是滿意還是不滿?

“從北邊春亭引了水來,到了我這每每下雨就會泛起朦朦的霧氣,我記得你……大抵是喜歡這種格調的?”

那眼中,似乎帶了一絲探尋,一絲期待?

她裝作聽不見,無稽望天。

“啊,有山有水怎麼能沒有美人和琴曲?”

……

氣氛一時詭異,一羣人看着東方雁司馬玄你來我往的對話,似乎都覺得另有玄機?表面卻是再平淡不過的對話,兩人詭異的氣氛流轉,卻是讓一羣人都有些疑惑漸漸浮上心頭?

兩人卻再不多話,彷彿剛纔你來我往風馬牛不相及的交談只是衆人的錯覺?

此刻——

煙波渺渺,清風疏雨。

東方雁當真是很喜歡這樣的地方的,此時一邊對湖小酌一邊有美作陪——

跟桃雅在一旁討論曲譜,衆人皆驚?!

因了——

東方雁說要美人和琴曲,於是——

便多了桃雅?!

湖畔多了桐木古琴一架,洛王府邸,自然不會缺了這些風雅之物的。

然而……事不遂人願?

有人不承認,原本期待以爲今日會是煙波渺渺,湖畔對酌,琴音環繞,有美作陪……

的幻想悉數破滅?!

衆人以爲她要招了桃雅來譜曲助興,誰知道這人便直接拉走了桃雅一邊去嘀嘀咕咕了?

……

和她在一起,似乎總是和想象中的場景不大一樣的……

孟家人吶吶——

“雁兒什麼時候和桃雅如此熟識的?”

柳青青解惑——

“弄華閣剛開門的時候見過一次,後來桃雅姐姐還幫了我們不少忙,有時候實在人手不夠,姐姐還讓桃雅姐姐來撐臺呢。”

洛星河喃喃——

“王都四雅桃雅最勝,那般心高氣傲的姑娘,能和洛華談得攏?也是稀奇。”

常子良倒是見怪不怪,被樂雲帆拉到一邊品茶。

“唉唉子良,你說玄和這東方姑娘什麼關係?”

常子良笑瞥他一眼,含笑,“你覺得呢?”

他看了看看樂雲帆一臉疑惑的神情,悵然?

“可能他們自己都不知道算什麼關係。”

樂雲帆笑得頗爲不懷好意,眼光狡黠?

“小宴說不定知道呢,你問問他?”

……

他閒閒瞥了他一眼,那眼中帶着笑,三分提醒七分探尋?

“你覺不覺得小宴和東方姑娘有什麼關係?”

樂雲帆驚愕,仔仔細細看一眼東方雁側臉,又帶着審視看了看常子良,驀然一驚?!

“你是說——”

常子良脣角微勾,雖然某人不讓在任何人面前揭穿她的身份,而此時?

他這算是提點,不算犯規。

“你是說東方姑娘是小宴的心上人?!”

“噗……”

有人語出驚人,導致素來精明溫潤的常掌櫃險險嗆死自己?

他就差想問一句,你不覺得小宴和小雁很像嗎?!

卻礙於東方雁本人在場,老老實實咽回了腹中……

這廂還在暗自揣測?

“哇,不是吧,那玄也喜歡這東方姑娘?還是因爲小宴那層關係纔多有照顧?”

樂白癡喃喃自語,全然沒注意常子良一臉嫌棄的眼神!

“啊!”他猛地拳頭往手掌上一拍,緊張兮兮的湊到常子良耳邊,“要是他們倆喜歡同一個姑娘那可怎麼辦啊?!子良,他們會不會打起來?!”

打起來……

……

常子良翻個白眼,他覺得自己不得不對現代社會的人類智商和人文觀點提出重新的審視——

這白癡,怎麼當上老闆的?這點眼力見都沒有!

那廂東方雁閒閒掃過一眼,眼中含笑,是誰語帶提醒?三分警告?

“嗯?子良?”

常子良正襟危坐,擺出一副恭聽吩咐的樣子。

東方雁卻不再開口,擡起玉指指了指嘴,又往下一滑比了個抹脖子的動作,最後拇指食指相圈,三隻手指豎起,比了個ok的動作???

常子良苦笑,和她相處久了總有些別出心裁的手勢,常子良不明白其中深意,卻似乎也能明白其中大概意思?

似乎是隻有兩個人懂的,他如此想,心底似乎有淡淡喜悅。

他點點頭表示明白,也苦笑着回了個ok的手勢???

她滿意點點頭,又回去和桃雅討論琴譜,心裡在想看古人比ok?當真是別樣的感受,這世界真玄幻啊真玄幻。

而沒人注意,山腳有人望着新建成的洛王府邸暗暗咬牙切齒,遠遠還有山林樹冠悉悉索索一片輕響,恍如風吹?

扶風悄悄走到司馬玄身側,輕喚——

“主子,那些人……”

他挑眉,脣角微抿,似乎想了想,終究揮揮手錶示無妨,是誰笑?

“有的人敲打敲打便可以了,無需太過緊張。”

沒人知道,有陰謀正在悄悄醞釀?

近來窺探洛王府的人似乎來路分外駁雜,也不知究竟是來自何方,是敵是友?卻大都只是觀望,久而久之,司馬玄也不甚在意其中奧妙?

只要不來惹他和他的客人,大可以讓他隨意窺伺,能探查到其中秘密?

算你贏!又何妨?

此時此刻,有人看着湖畔兩人胼手砥足嘰嘰咕咕相談甚歡,湖面淡淡煙波僅爲陪襯,不由輕輕一笑?

似乎遠遠看着她也是滿足,此時此刻,卻不願此刻寧靜被人打擾?

一羣人擠眉弄眼嘀嘀咕咕,好煞風景,於是,主人相邀,乾脆去裡間參觀參觀他這王府構造?

只要不吵到她就行~

是誰如此放縱的寵溺,深埋心底,僅一人可知?

長風吹來溫柔幾許,有人身在其中?

不知其中深意\u3

卷三 風雲暗涌 十四、若有緣可曾相忘

琴音渺渺,小風慼慼。

她耳邊總有幾縷碎髮無法束起,閒閒散散飄零在頰側,卻分外將人顯得慵懶悠閒,隨意瀟灑?

有人嬌聲嘀咕——

“我總覺着這尾音還該長一點,悠遠一點,纔有神秘感嘛?”

有人嘀嘀咕咕,眼光疑惑?

“要我說要配舞還是短點好,就單單這個絃音不知道要多轉幾圈。”

“嗐,要是不配舞……”

“雁兒!還在聊呢?吃飯啦!”孟梓桑風風火火跑過來,那廂還跟桃雅聊得火熱,都沒注意身後早沒了人?

她笑笑招手,含笑回答——

“哦,來啦,知道了!”

一邊拉着桃雅嘀嘀咕咕交頭接耳,聽見是誰嘟噥?

“行了行了咱們吃了飯在聊。”

桃雅翻個白眼,不置可否,卻不滿嘟脣?

“吃了飯我還要回銷香樓,你當我是你東方大小姐,整天閒的沒事到……”

沒事到處跑……

未曾出口,止住語聲?

說完自覺失言,訕訕看了看東方雁?

她哪裡是閒的沒事?她是有家不想回……

那廂毫不在意,似乎沒在意某人不慎言語?

“嘿,你別說我這小姐就覺得這一點好,要是每天出門還得盤查個十幾遍,什麼不能露面不能上街?我想想就得被煩死。”

兩人一路嘀嘀咕咕到了飯廳,司馬玄按着東方雁要求,直接把小湖畔的小書房收拾收拾隨意上了飯菜,一羣人就湖賞景吃飯,未免不是享受?

而一羣人疑惑,這碗上……

怎的沒放筷子?!

司馬玄作爲主人家高居主位,迎着衆人疑惑的眼光,卻絲毫不覺得不好意思?

只一臉笑得高深莫測,看着漸漸走近的東方雁身影,兩人落座還在嘀嘀咕咕,而東方雁一偏頭,看了看碗,又看了看司馬玄,立馬就要起身?

“啊我去拿筷……”

……

氣氛如水靜默,一羣人目瞪口呆,看着司馬玄怡然自得笑得好不得意?而東方雁頓時反應過來,有些傻傻不能回神?

桃雅默默望着她,卻似乎並不驚訝,終究……

輕輕一嘆?

而她站在桌邊,袖底的手顫了顫,偏頭看向司馬玄的眼神如轉眼冰峰般凌冽?那自然的語聲也戛然而止,似乎犯了個無傷大雅的錯誤,卻話鋒一改,語氣寒涼?

“洛王請我們吃飯,總不會筷子都不準備不是?”

那語氣,十足嘲諷,甚至……有些怨念?

他失笑,心知再逗她也許會炸毛,雖然內心也很想她炸毛,然而這大庭廣衆?

她不會的。

因此,只能無奈拍手——

“拿筷子來。”

身後立刻有侍女上前布筷,東方雁故作平淡,就要落座?

他卻不讓她安生,含笑開口?

“府邸才建好,這些少不了要慢慢習慣習慣,你着什麼急?”

‘吱嘎——’

一聲。

有人險險跌下了座位!

需要誰習慣?!誰要你習慣?!誰要習慣你這裡?

急不急?!

急着習慣?!

關她什麼事!?!!!

她猝不及防某人語出驚人,險些坐到了地上!被桃雅一把拽住?

那包含風情雅韻的眼中,此刻盡是調笑?

“是呀,東方小姐想必是餓了,着急得很。”

她狠狠瞪她一眼,眼光兇狠!

胳膊肘往哪拐的?!

衆人相視一眼,視線又在兩人之間徘徊輪轉——

誰知道這倆人一會兒唱一出,轉眼便又沒了聲息,那古怪氣氛卻是久久不散?

先前一晃而過,若能說是錯覺?

然而,這樣的古怪對話一而再再而三?

此時若非要再說是錯覺,便多少有幾分詭異?

一羣人心裡打着小九九,眼光從碗裡悄悄瞥着當事兩人,一句看似尋常又不大尋常的對話後,又沒了聲息?

平常,平常到像是同處屋檐下的老夫老妻,銜接自然?

不平常?

那欲蓋彌彰的掩飾,又是在掩飾什麼?

轉眼稀鬆平常不在,恍若相見不識?

而一衆人各吃各的,眼光閃來閃去,各自交集後錯開,卻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驚訝與不可思議?

然而,此時此刻,開飯之後?

反而只有東方雁看來最是閒散?酒不離手——

不過半個上午的功夫,下人們收撿下去的酒罈已經近一人高?

飯局過半,一衆人心思卻似乎不在飯上,一頓飯多少有些沉默寡言,晃眼看來便是一羣人臉埋在碗裡眼盯着外面?像是悄悄打量外面世界的土撥鼠?

分外滑稽……

東方雁視線一掃,狀似不經意的開口,三分提醒七分調笑?

“哎呀哥哥,你看你飯怎麼都掛鼻子上了?”

孟凡林愣了愣,孟梓桑卻登時回神?急忙擡頭用手擦擦,卻什麼都沒有,一雙眼都要看成了鬥雞眼???

嗯?哪有飯?

柳青青默默扶額——

姐姐狡詐,一如既往。

而她毫無所覺,變本加厲?

“樂兄,你脖子上有個什麼?紅紅的,哎呦不會是吻痕吧,你也不低調點?”

樂雲帆大驚,扯過一旁孟凡林問!

“啊?有嗎?有嗎有嗎?!”

孟凡林扶額,不知如何言語,看看東方雁混不在意毫無愧疚的眼光,哪裡不知道某人上了當?

“嗯……”

孟凡林也不知該不該拆了表妹的臺?只能糾結的‘嗯……’

半晌‘嗯’不出結果。

她狡黠一笑,自圓其說?

“原來是光晃的?我看錯了,你心虛什麼。”

樂雲帆大鬆口氣,煞有其事拍拍心口!

“嚇死我了,我以爲又被誰非禮了……”

……

司馬玄眉眼彎彎笑得好不得意,看那廂笑得見牙不見眼,一臉狡黠,不由也覺得有趣?

而唯獨桃雅作爲明白人,左瞅瞅右看看?

這倆人,知不知道他們笑起來……頗有幾分相似?

尤其是那滿滿不是東西的味道~

分外……

司馬玄順手夾一筷子鮮蘑,隔着半張桌子看着東方雁,也不說話?

東方雁神色微醺,眼光迷離,恍然順手就要去接?自然接口答話?

“你自己吃就是,何必……”

……

‘吧嗒’——

一筷子鮮蘑已經落入碗中,她茫然間,也震驚?!

順着青瓷小碗擡頭,看到的是他好不得意的笑容,登時一愣?

一桌剛剛被東方雁挑撥起來的氣氛,又頓時一巴掌拍下,拍到了隔着竹欄的湖裡?

沒掀起一絲波瀾……

兩人動作如此熟悉,如此自然?如此……

親暱?

夾菜,在王都通常是十分相熟毫不避諱的人才會有的動作,按照王都禮儀尋常不會亂給別人添菜,若是如此要麼是自家親人,要麼是——

夫、妻?

她恍然回神,臉色一變,把碗往桌上一頓。

‘啪嗒——’一聲!

玉筷敲擊碗邊,清脆一響。

“我吃飽了。”

她轉身就要走。

那廂司馬玄神色一僵,剛剛升起的笑意恍然落下,是誰苦笑一聲,十分無奈?

“雁兒不必勉強,你慢慢吃,本王還有公務,先走一步,各位隨意。”

他身高腿長,竟然一步跨在了東方雁前面出了房門?

一桌子靜謐無聲,落針可聞。

她神色複雜,回頭,晃眼一瞥司馬玄身前不知何時多了個繡凳,一愣?

隨即想起,我纔不上你當,肯定是故意的。

她不知那廂司馬玄也悄悄打量着她的神情,腳下彷彿當真沒注意一般,擡腳就要踢上?小亭門口就是石階,若是摔上一跤,必定很是難看?

卻似乎有人毫不在意——

他擡腳,挑眉,默數?

她看着那腳離那繡凳越來越近,眼看就要踢上去。

酒意上頭,身體的記憶遠比頭腦清晰。

恍惚間忘了此間何時何地何人,恍惚便是以往小村莊,他眼疾未愈,跌跌撞撞險險又要摔上一跤?神思一晃。

她擡腳,匆匆去踢開了那繡凳,一把扶住他——

“怎麼還不注意……”

語聲戛然而止,是誰眼中浮現一抹驚色?

剎那間,似乎酒都醒了大半,又似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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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在夢中,不能自已?

她擡頭望進他眼裡——那是懷念,是平淡,帶了一分意料之中的喜悅?

她茫然把未完的話說完……

“還不注意點……”

孟梓桑下巴已經快落到了地上,結結巴巴,滿是震驚!

“雁兒……你……”

震驚之餘,他神色傻傻,忘了如何組織言語,頗有幾分滑稽,卻無人笑得出來?

“你……他……你們……”

她恍然回神,臉色煞白,連那胭脂的色澤都黯淡了許多,遮掩不住她此刻倉皇脆弱?

‘哐啷——’

‘噗啪——’

有人狠狠撞上了身後書架,看着她的神情一時有些難言,似有苦澀?

是她,一把推開了面前少年,眼神格外凌厲,一字一句,冷聲質問?!

“司馬玄,你玩夠了沒有!”

一廳人反應不來此時的變故,司馬玄被她一推?撞到了一邊擺放墨寶器具的架子,‘哐啷——’一聲?

隨即筆墨紙硯也因了這撞擊而簌簌掉落,‘噗啪——’

墨玉硯臺摔得粉碎……

更有筆墨‘叮啷哐啷’落了一地,滿地狼藉?

他毫不在意,扶着架子站起,眼神格外火辣,語聲也帶着凌厲逼人的冷寒?輕嘲,開口——

“明明沒忘,何必作出一副相見不識的樣子?”

這句話信息量好大。

衆人此時一時驚愕。

唯有桃雅,神色古怪。

她嘲諷一笑,滿是森寒?

“我是沒忘,那又如何?洛王殿下一句話便可以輕易抹殺,此時又何必戲弄於我?因爲有趣?”

“我什麼時候抹殺,什麼時候戲弄你!是你回了王都便是一副奇怪的樣子,難道怪我?”

他震驚他疑惑他不解,看着她,自己都沒注意這話頗有幾分怨念不滿?

她自嘲一笑,似有淒涼之色。

“是我作繭自縛?自作多情?從你叫我東方小姐的一刻起,不是什麼都一筆勾銷了嗎?”

他臉色一白,恍惚震驚不已?

“我……雁兒!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

“那洛王殿下什麼意思?”

她及時打斷,眼中似有水光,一閃而過?

“我知道什麼?你什麼意思?我什麼都不知道!”

她神色分外嘲諷,轉眼,凌厲詰問不再,化作一絲冷笑。

“殿下總覺得我什麼都知道,可我知道什麼?我只知道現在你是洛王殿下!民女只是個不受寵的小姐,殿下想讓我知道什麼?我卻偏偏什麼都不知道!”

這話很像繞口令,從她口中說出,珠玉落地般清脆琳琅?

不知是否演戲了多遍,而此時——

那神情卻恍然悽迷悲涼?

讓人無論如何笑不出來……

一羣人癡癡看着,這方纔時而相顧無言,又不知不覺體現出無聲默契的兩人,此時又情況一轉怒目而視?

司馬玄有意引誘挑逗勾起回憶?

東方雁有意躲避裝傻故作不知?

你來我往明刀暗箭,操的是情刀,戮的是真情?

卻只有局中人深知其中糾葛,莫名其妙。

而有幸圍觀者紛紛不明白——

何時畫風一轉,便成了這詭異尷尬的氣氛?

今天一路匆匆而來,總擔心她因了那家裡的破事兒心情不好,卻看着她似乎絲毫不爲東方家的事所影響,反而時時對司馬玄的一舉一動格外過敏?

這是什麼現象?

而司馬玄卻似乎被她一語震驚得說不出話,她卻自嘲一笑?

“洛王殿下高高在上,民女不過一名草芥,高攀不起,還請殿下高擡貴手算是放過,就當看在我們十年相識的份上如何?”

他心口一痛,卻不覺得難受,只因此時看着她一臉平靜,眼底波濤暗涌的神情,一霎不知作何反應?

看在十年相識的份上,什麼?一筆勾銷嗎?

爲什麼?

他到現在也沒弄明白。

他吶吶,她卻已經回神?

轉身奪門而出,只剩飄搖纖細的背影,在細雨中漸漸遠走。

“雁兒!下着雨呢!你慢點!”

孟梓桑已經當先追了出去,一衆人看着司馬玄吶吶回不過神的神情,神色都頗有些神色古怪?

看來,這三個月……似乎發生了很多事情。

是什麼事情?

外人不得而知,只因這兩人對外口氣出奇的一致?此時卻像是一幅糾纏不休舊情不斷的樣子?

那?這三個月裡……

究竟發生了什麼?

卷三 風雲暗涌 十五、該來總也躲不掉

天,終究是亮了。

她頭疼的扶額——

說好的放下說好的無視?

又爲什麼被他輕易地撩撥起怒火,一走了之?

回到房裡悶頭睡大覺?

這算什麼?

彼此的默契早已深入生活中每一個習慣,布筷夾菜,多麼相熟?

她也不由長嘆——

習慣?

真是種可怕的東西。

鸝兒猛地拉開了簾幕,語聲試探着詢問?

“小姐,紀家小姐的請帖,你去還是不去啊?”

她擡手遮住眼睛,不過是下意識的舉動——

天光不算明亮,似乎最近的雨特別的多?窗外還是淅淅瀝瀝細雨綿綿,她一直躲着各家的宴會邀請拜見,終究……

是躲不過嗎?

“小姐?”

她懶懶撐起身子,語聲淡淡。

“去。”

她輕輕扶額,似是無奈,悵然——

“躲不過的,終究是躲不過。”

鸝兒吶吶低頭,嘀咕。

“我倒覺得,王都的小姐們……對小姐你,好像……”

她如有所料,並不意外,挑眉,輕嘲?

“槍打出頭鳥,這沔南一行唯一的女子,帶了這條命回來總歸是有人嫉恨的,難道就能躲一輩子?”

她起身,衣衫一拋。

懶懶接過鸝兒遞上來的衣裳——

“等秋狩回來又要好好鍛鍊鍛鍊,再這樣下去我覺得骨頭都酥了,脖子上像掛了絲線,多像那戲臺子上的傀儡?”

鸝兒嘟嘟噥噥——

“有你這麼不按規矩出牌的傀儡當真是戲班子的悲哀。”

她噗嗤一笑,挑眉?

“鸝兒,我覺得你最近春光滿面廢話忒多,精力太旺?”

鸝兒臉色一紅?輕啐!

“啐,小姐就會打趣鸝兒!”

她也不在意,懶懶散散的換衣梳妝?

“你最近出去約會還是低調着點,我這府裡全府上下都盯着咱倆呢,我就你一個丫鬟,可別出了什麼事兒。”

鸝兒連忙上前爲東方雁梳妝,一頭青絲長長短短參差不齊,她似乎也不在意?

卻實在是不好梳理的……

她吶吶看着東方雁那慵懶的毫不在意的神情,只覺得自家小姐?確實是與衆不同的。

她一失神,東方雁便敏銳的察覺到了——

“怎麼?不太好梳是不是?”

鸝兒回神,吶吶。

“啊,不……”

她淺淺一笑,似乎說的不是其他大家小姐視如生命的頭髮,對她而言更是毫無意義?

醜就醜,也不是她自己看!

哼~

若不是在這個時代短髮太過於標新立異,天知道她多想一剪刀換個清靜?

是誰笑?

“無妨,再長一點直接剪掉就方便多了,現在?先將就將就吧。”

小狐狸醒了,身邊沒看見人?一看梳妝檯,卻甩甩尾巴衝上桌案,將她面前那一盒首飾胭脂一頓蹦騰,弄得七零八落?

她恨恨拎起小狐狸後頸,這傢伙自打她回來越發肆無忌憚,卻像是怪她不帶它去?

那日自孟府接了回來便各種傲嬌各種橫,她也拿它沒有辦法……

此時胭脂水粉散了一臺,鸝兒看着她拎着小狐狸,兩相對視,大眼瞪小眼?

鸝兒不由擡眼看了看窗外,神色頗有些古怪?

有人牆頭危坐,視線盯着房內——

而東方雁?

毫無察覺。

鸝兒只覺得——

如今的洛瑤居似乎更適合登徒子翻牆了!

那人玄衣蟒服,坐姿?那叫一個瀟灑!

若不說不看不問,誰又知道高高在上的洛王殿下會爬人牆頭不是?

東方雁說得對,他要翻牆,從前的芳菲閣自然是最簡單的。

現在的洛瑤居,相比之下?

離院牆更近……

要翻牆?便更簡單了。

起碼……

比翻牆去瑤閣?近、多、了!

他細細思考了東方雁跟他說的每句話,前後一想,後知後覺,終於明白了?

裡面有誤會。

還不是一星半點!

扶風稍加提點,他才明白?

他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表面看上來,卻都確實是東方雁所理解的那個意思?

她卻不知——

他拒不承認所謂成親?

是怕她閨譽受損。

他城外古寺藉着逼毒輕薄於她?

是一時惱怒,這女人不懂他心意!

他回來之後句句疏離?

是看不慣她身邊總有那麼多人圍繞她,關心她,卻獨獨不在乎有沒有他?

於是,他不得不承認——

他在吃醋。

按理說?從前他定是不會承認的。

而現在?

他覺得——

讓她難過讓她傷心?還不如承認了的好。

自上次府邸一別不歡而散,距今三日有餘?他終於想通了前因後果——

他對她?大抵是特殊的。

從前連自己都看不清楚,如今看清了,不知道算不算晚?

一羣侍衛在牆根兒下擠眉弄眼。

“喂,小姐知道了莫不是又要懲罰我們這些個?”

“哎呀,洛王殿下又沒做什麼,不就爬個牆嗎?”

“嘿,你忘了?上次洛王殿下翻到小姐院子裡,不是惹惱了小姐?”

“嘿,要我說小姐就說說氣話,你沒看小姐提起洛王殿下那眼神?哪裡是真的生氣?”

……

東方雁一身青綠色衣衫,披了薄薄的黑紗攏上,端的是穩重大方的路線,她若當真板起臉來?倒真能震住那衣裳的沉穩氣質。

按說?從前她是不喜歡這樣沉重的風格的,然而——

小姐近來的脾氣越發詭異難測。

鸝兒這樣想。

東方雁似乎也是這樣想?

低頭看了看一身衣裳,頗爲不適應這種太過沉靜的色彩,也是蹙眉?

終究一回頭,從桌案上取了枚掛着銀鈴的銀簪?隨意斜斜一插。

一身沉重穩妥的衣裳頓時多了三分生氣,那銀簪隨意的別在發間,一舉一動帶着銀鈴輕響,頓時消散了沉悶的感覺,多了三分少女活潑的氣息?

鸝兒暗暗鬆口氣,小姐今年不過十五,從沔南迴來,卻像是換了個人一般?

她嘴上不說,心裡着實有些擔心,如今看來——

似乎也不算是太壞不是?

她雍容淺笑,滿是淡雅。

“走了,鸝兒。”

轉身,一轉頹然慵懶的模樣?她神情輕揚,脣角微勾,氣場頓時發生了轉變!

一改懶散疏狂,神采飛揚,鬥志昂揚?

“赴、宴。”

司馬玄滿意又好笑的看着她的背影,那身影,那決然?

着實像是赴戰場的豪情壯志,哪裡像是尋常家人的宴會?

但?也確實是趕赴沒有硝煙的戰場——

王都子弟的大家聚會,自然不會那麼簡單。

卻有人牆頭失笑?

“雁兒啊雁兒,你當真是讓我欲罷不能啊……”

……

畫面一轉?

東方府門口,三輛馬車靜候——

紀府本也就在品彤街,倒是相距不遠,不過此次邀約卻不是在自家的內院,而是場地一轉,把會場放到了王都以北開放不久的春亭湖?

前不久,春亭湖終於修建完畢正式開放,一時間頗爲受到廣大各家各戶的歡迎,城北非富即貴,往日?本就三兩相約遊玩,此時一路邀約?

倒是格外熱鬧。

東方含蹦蹦跳跳出來,一見了東方雁,歡喜得大呼小叫?!

“啊啊馬車兩輛就夠了,我要和姐姐一起走!”

東方菲神色漠然不屑一顧,徑直上了馬車示意啓程?

東方雁滿不在乎,一身青衣黑紗煙雨中更顯朦朧,她回身淺笑?

“那就走吧。”

沒人注意,有人站在府門口遠遠凝望那馬車的背影,神色分外悵然,視線望向遠方,似乎想透過這一幕看到更遠更久的以前?

他也輕嘆——

“婉柔,你的雁兒,果然像你。”

……

說實話,這個特殊時期開辦宴會屬實不算是明智。

按理說,以往秋狩之際便是各家各戶後宅內院爭鬥最爲不休的時候,一如既往,各家各戶老爺公子都遠遠避了出來?

也一如既往,弄華閣聚緣樓的生意每每此時格外的好,各家老爺爭相訴苦惆悵,也包括了同行沔南的幾位官員,都拉着洛星河或在聚緣樓或在弄華閣說長道短,叫苦不迭?

洛星河便無辜了,人家沒有家室沒有爭鬥,這秋狩今年是首次參加,一見了各位大人此情此景,不由便對秋狩產生了一種——

狩場上,如狼似虎如飢似渴的女人們,雙眼冒綠光的錯覺?

是以,洛星河不由有些猶疑,猶疑間便拉着東方雁問道——

“洛華,這秋狩當真如此烏煙瘴氣?該不該去?”

她笑得不能自已,是誰淡淡揭破?

“你放心,那些小姐們要爭也就在自家後院爭爭,你要去了就會發現到處都是名門淑女,文靜得很,哪有那般可怕?”

於是洛星河半信半疑的?收起了因病請假的摺子……

可以看出這幾位大人一番抱怨,把這位新晉的侍郎官嚇得不輕?

嗯,着實不輕。

此時馬車搖搖晃晃,她在裡面昏昏欲睡,只有東方含常年滯留王都算是習以爲常,此時卻也不免有些疑惑?

“姐姐,按說以往這個時候不是什麼宴會都停滯了?怎麼這個時候想起興辦宴會?是什麼個意思?”

東方雁脣角一勾,並不意外?

“你人在王都,沒聽見些什麼風聲?”

東方含傻傻,吶吶。

“啊?什麼風聲?”

她笑得嘲諷笑得得意,似乎毫不在意?

“你不知道?人家都想看看我這拽着洛王殿下失蹤了三個月的妖女是什麼樣的存在,如今也算炙手可熱,往日裡又推拒了太多拜帖請帖,如今怕是有人按耐不住請了我出來不是?”

東方含傻傻不懂。

“啊?那紀家小姐算是個不錯的人吶,又怎麼會刻意這般叫了你去?刁難你不成?”

她淺笑嫣然,看着自家始終是單純的小妹?搖搖頭。

“怕有人無心?有人有意啊,這宴會這般時刻,不就是一種風向?”

東方含似乎仔細想了想,東方雁稍加提醒,竟然當真想起了些風言風語?此時臉色一變!

“呀,那慘了,那姐姐你還去?不如我們回去吧?”

“嗯?回去?”

她饒有興味的看着東方含,年紀不大倒是一點就通,對這個妹妹,她始終是真當妹妹看待的?此時便帶了三分調笑。

“那你自己去?”

她搖搖頭,嘟嘴不滿。

“不,如果是這樣那我也不去了,憑什麼欺負我姐姐?一羣只會說長道短的婦人,自己沒那個膽子請命,又有什麼臉在這嚼舌根?”

她也莞爾,這小妹直爽,倒是討人喜歡。

“這來都來了,斷斷沒有要走的道理。不過是些婦人,除了一張嘴皮子?倒是也沒什麼可怕的。”

東方雁失笑,打趣?

“喲?不過看含兒倒是一副積怨頗深的樣子,怎麼?誰說叨你了不是?”

東方含神色古怪,蹙眉呢噥。

“是誰我也不知道,但是總有人拿我和菲兒姐姐比較,什麼琴棋書畫樣樣不如她?哼,那又如何?有什麼好得意的。”

她笑得不行——

“看來是有人挑撥離間?”

東方含並不意外,嘀嘀咕咕道——

“挑撥我倒是不怕,但是每每這般說,菲兒又是一副趾高氣昂得意洋洋的樣子,在我面前炫耀?我心裡倒確實是不大舒服。”

東方雁淡淡一笑,寵溺的拍拍她腦袋,眼光真摯?

“自己的路,何必聽別人說長道短?她再厲害再通天,不一樣是關在籠裡的金絲雀?天多高地多大,井底之蛙又哪裡知道?說起琴棋書畫風姿樣貌樣樣勝過她的也不在少數,終究是視線狹隘了不是?”

她淺笑,比如——

凝華閣裡,那戰國長公主戰北繡?

嘿嘿,那纔是個和她胃口的美人兒誒~

東方含搓搓膀子神色古怪,嘟嘟噥噥?

“姐姐你笑得好盪漾。”

雁:…\u20

卷三 風雲暗涌 十六、鴻門宴與百家計

秋色蕭涼,湖畔鶯燕齊聚?

春亭渺渺,水波粼粼。

小河道蜿蜒九轉,杯盞齊備,興意正濃。

有人曲水流觴?自成一派。

東方菲到這邊就找到了組織,東方含也蹦蹦跳跳找小夥伴玩去了?

只有東方雁知道——

自己一進來就吸引了一大票的眼珠子,有人不時望着她指指點點,竊竊私語嘀嘀咕咕?倒是分外吵鬧。

有人不懷好意,也有人眼神崇拜?

赫然是東方含身邊一羣小夥伴,被她一串兒給拽了來?

“久仰姐姐大名,今日終於得見,幸會。”

她不經意回身,便被一羣小粉絲包圍?

那小眼睛撲閃撲閃的,實在讓人招架不住!她含笑。

“妹妹們過獎了。”

轉眼,卻僵了脣角?

“呀,東方姐姐和我說話了。”

“含兒,你姐姐哪有你說的那麼可怕。”

“哼,我什麼時候說我姐姐可怕了?”

“姐姐一笑好漂亮……”

“那是我姐姐!我的我的!”

東方含憤憤宣佈主導權……

……

她扶額,實在不喜歡和小孩子打交道——

那感覺吧,人家崇拜你你總不能說些什麼,然而要她個個去寒暄談笑?卻實在是勉強了。

小姐們在這廂設宴,那廂自然也沒閒着?

遠遠湖對岸,也有人曲水流觴坐成一排?

眼光……

不時望向對岸?

“誒?洛華也在?她不是一向不喜歡這些場合?”

有人疑惑。

常子良笑答——

“她只說女子有所爲有所不爲,便是再討厭,奈何人家請的是東方府小姐?身在職謀其位,總是不來,也不大好,是不是?”

洛星河似乎能想到她說這話侃侃而談的樣子,也不禁莞爾?

“大道理倒是一套套,其實壓根是個不受束縛的人,可惜身在高官大戶,便是躲?也躲不得。”

說起來因了她,話題分外熱絡,卻是誰含笑相詢?

“說來你在哪認識的雁兒?這人足不出戶,倒是少見能認識身居高位的侍郎大人不是?”

這廂嘀嘀咕咕,有人早已豎起了耳朵?

洛星河神秘一笑?卻並不扭捏——

“就在此,她,救了我。”

常子良挑眉,打趣兒。

“喲?一見鍾情?”

洛星河也不否認,淡淡抿茶,兩人相視?卻都是苦笑。

那女子瀟灑放浪不甘拘束,心意高飛行事疏狂,又無人駕馭得住?

實在是可望不可及,又耀眼至極。

難免佳人才子,心生愛慕?卻觸手難得——

情之一字?苦樂自知。

難得幾位皇子也處在高位,一衆公子們似乎也並不拘束?都淡淡品着小酒兒,不時嘀嘀咕咕?

有人又不安分——

“老三,你看錶妹在那邊!”

老三淡淡瞥他一眼,不置可否,淡然揭人老底?

“你怎麼還不長記性?十年前你差點玩完了人家小命,到現在還沒等得人家原諒你,還想幹嘛?”

老四磨皮擦癢,渾身的調皮因子似乎也沒有因時光的流逝而淡然,是誰含笑?

“嘿,表妹那麼可愛,怎麼會記仇記這多年?難得回了王都,當真不找出來玩玩?”

幕然一陣寒風從湖面吹過,老四脖頸一涼?抱抱膀子。

“哎喲怎麼今天這麼冷?”

老三無奈看了看那邊司馬玄的方向?苦笑。

司馬玄對這邊淡淡舉杯,卻也是含笑?

“四弟近來想來很閒,不如來我府上聊聊閒天?”

老四終於搞清楚了這寒意的來源,想起十年前那場意外,雁兒表妹傷了,而他卻被二哥狠揍了一頓?突然覺得牙酸!

“啊,二哥,我忙得很,忙得很,改天再聊……”

話音未落,卻隨風吹來了遠處的書香渺渺?

“閒時淡看月,秋風渡幾波。”

那廂有風聲承載了詩句,遠遠而來?格外風雅。

赫然是曲水流觴已經拉開了序幕?

兩岸離得不算遠,若是大聲說話也能勉強聽個真切,有人小酌一飲而盡,眼睛盯着杯中,心思神遊在外?

卻不知,隔岸之人有心牽掛,風來盈目?

“紀府今天的酒不錯。”

有人淡淡呢喃,看似心不在焉,卻似乎別有深意?

這廂男賓席,曲水流觴,轉眼也已經開始?

“弄華琴一曲,明月海生波。”

嗯,文雅。

“有舞若驚鴻,有琴似相思。”

嗯,文藝。

“對鏡自梳妝,不語自難忘。”

這是洛星河接到了酒觴,有人手指一僵?

杯盞順水而流,頓在司馬玄面前,是誰含笑一飲而盡?

“攜手賞夕陽,佳人詩吟講。”

他淡淡垂睫,看着酒杯波紋渺渺蕩碎了天光,眼裡滿是回憶?

小橋流水,夕陽落日,有美相陪?

好一副溫馨願景。

這次換洛星河一頓?

氣氛越發古怪,似乎句句都是風雅佳人,無外乎圍繞幾個主題——

弄華,琴,舞,回憶,佳人?

似乎有人覺得這些個關鍵詞各個都有共同點,又奈何找不出一點關聯?唯有知情人深知其中含義。

司馬玄看着杯中的酒,神色分外古怪?

什麼時候似乎什麼話題都關於她?什麼時候王都貴族子弟的話語都三句不離弄華閣?什麼時候她影響力已經如此深遠???

常子良接到酒觴,淡淡一笑,卻似乎並不恐於吟詩作對,反而三分期待三分含笑?

“終於到我了。”

他一杯飲盡——

“幸得伯樂識,伴景共安知。”

這一句終於無關風雅無關佳人,卻自有關聯之處,依舊是她?

至此相遇,十年,難忘,出口,最想說的,便是她……

是誰伯樂識好馬,慧眼識英雄?她把他自婉柔縣帶了出來,由此開始商業生涯,直到如今小有所成?

而他?

願渡她一生安寧,不過深埋心底而已。

這是常子良,想對她說的話壓在心底,心事也格外悠遠綿長?

酒杯搖搖晃晃,順着水流自上而下?

再一頓,又頓在了洛星河眼前。

他似乎酒興大發,一口飲盡,竟然起身對對岸喊道?

“洛華!”

!!!

她垂眸不語,好容易被人淡忘了些,那廂便不讓她安生?

她無奈回頭,語氣實在算不得友善?

“幹嘛?!”

“願有佳人常相伴,明月歸景雁歸巢!”

“嘶——”

有人倒抽冷氣,榮錦民風開放,如此說來雖突兀,卻不遺風雅,不由有人亮了亮眼神,頗有幾分看見八卦的興味?

按理說,若兩情相悅一句對答,便可以算作口頭婚約,實在是風雅至極!

只是這人選嘛……

嘿嘿。

卻也有人想起東方家與司馬家婚約在身,不由都擡首看了看座上幾位皇子?卻各個淡定無稽恍若不覺,讓人看不出蛛絲馬跡?

那廂東方雁也倒抽口冷氣,書生不撞南牆不回頭,這樣不好!

她咬牙,吸氣,呼氣,撓頭,無奈,苦笑?

舉杯——

有人淡淡看着她一系列小動作,隔着湖岸本身看得並不清楚,卻能想到她一系列的小動作,如在眼前——

鮮活如此,刻骨難忘?

她……

會怎麼答?

有人面不改色也難掩心裡惶惶,她……

究竟對洛星河……

“明月須共賞,天涯共此時。”

她含笑開口,一語落地,不辯心意,卻似乎鋪墊情緒,思考一個委婉的結果?

她淡淡抿了口酒,此時出口,何嘗不是一分難言的選擇?

她,竟願意賭一把那冷心冷情的人,是否有意回頭嗎?

漸漸那邊聲音大了些,渡了微涼的秋風而來,分外舒爽。

她一飲而盡,笑得淡雅?

一句答案呼之欲出,有人屏息期待?有人故作淡然,捏着酒盞的指尖卻微微蒼白?

“知己難逢千杯少,但願把酒只言歡!”

!!!

有人眼光閃閃,剎那寂滅,卻終究是意料之中苦笑一聲?

有人神色如常,輕抿酒盞,指尖卻稍稍放鬆,脣角幾不可覺一勾,似有輕鬆釋然?

卻有人煞了風景。

“噗……”

只言歡……

有人一口酒噴出,低罵?

“誰這麼不解風情?溫文爾雅身居高官的洛大人也能得一句‘把酒只言歡’?如此青年才俊,如此風雅氣氛,莫不是眼神不好?”

他嘟嘟噥噥沒想起‘洛華’是誰,擡眸一看,東方雁已經款款落座,一愣!?

“咦?表妹?”

這是老四。

卻有人淡然開口,脣角含笑,笑意森森?

“四弟怕是閒事管的太寬,若是閒來無聊不如幫我把禮部接上一接,整頓整頓?”

這是老二,現今洛王殿下。

而這話——

分明帶了幾分不滿?

她眼神不好?哼。

老四訕訕做望天無語狀——

“哇,二哥,今天你不像你。”

司馬玄淡淡一笑,有森森氣息席捲?

“你想怎麼像?”

俗話說,君子動口不動手,他這二哥可君子可流氓,那是動口動手兩不誤,全看心情!

老四覺得今天一定不適合說話,怎的句句得罪了他?於是此時便做出重大決定——

嗯,不要招惹姑娘,也不要招惹二哥!

那邊似乎也是一陣轟動——

洛大人啊,多少少女少婦心中的高管總裁暖男大帥啊!當初東方雁落水,揚言不找回人誓不罷休?!一場轟轟烈烈癡情郎年度大戲啊!一度鬧翻了王都轟動了政壇的新近權貴啊!

如此癡情?夢中情人啊,表白啊唱詩啊!

砸誰頭上誰不樂啊?!

奈何砸上東方雁?分分鐘秒殺一大片啊。

竟然拒絕了?!

傷心啊!

傷心……

咦?傷心?!

該傷心男神被拒?還是該歡喜有了機會?

有人想通了眼冒綠光,有人沒想通淚眼朦朦?舊懷感傷?

卻有人淡淡擡眸看了看那人背影,抿脣,眼光閃爍?

東方雁早已落座,神色分外漠然。

她閉眼,仰首。

這一刻心中抉擇,是誰深知?

她不能不承認洛星河對她?當真是極好的,然而,比起那人?

似乎也是無可挑剔的。

可是,心之所向,無人能控,一旦心有所屬,任外界繁花映眼,便只能生生錯過。

一錯?便是一生。

有人低低驚呼,她聞言擡首,酒觴靜靜飄在面前,酒香朦朦氤氳?

她眼中水光不過一閃,恍然如夢。

她淡淡執杯,仰頭要飲?

“誒?等等,這單單作詩沒個章法不是不好玩了?不如博個彩頭,定個命題?”

她放下酒杯,敬候佳音。

那廂有人幸災樂禍有人得意洋洋,這放逐在外十幾年的人兒,不知腹中有幾滴墨水兒?能吟詩一句是否便算能幹,如今再加命題,會不會丟醜?

有人歡喜有人憂,歡喜的是東方菲,憂的是小妹東方含,一個姓百家態,是否是幸?

她淡淡等待,似乎並未有過多緊張。

那邊聲音聽來頗有幾分尖利,恍惚劃破了湖面的平靜,順着風聲吹了好遠?吹到了對岸?

“不如請東方小姐吟詩留對?引物舉反?意思必須不盡相同?如何?”

女賓席一片譁然,這難度着實不小,要說一件事兩面相反,意思還得截然不同?這個……

難辦啊。

有人已經開始思考,對岸男賓這方也靜了下來,不知何人有些期待?靜候風聲?

“這題目着實不算簡單。”

洛星河搖頭失笑,不知洛華會怎麼答?

常子良卻看他,神色分外欣賞,三分敬佩三分嚮往三分苦澀?

心有屬意大膽相邀,即使被拒那又何妨?

好歹不枉一番癡情。

而他?卻不敢邁出那一步——

生怕由此,連靜靜陪伴的資格也被剝奪?

始終,還是希望——

‘伴景共安知’的好?

常子良苦笑。

“洛兄好膽量,來一杯?”

洛星河也苦笑,舉杯。

“把酒只言歡,常兄,共飲。”

不算拒絕卻絕對沒有曖昧,她向來是非黑白分明,如此,便是再沒了機會?

或許不甘或許無奈,他——

卻無法忘記她。

萬千心事化作酒,一飲而盡,如魚飲水?

冷暖自知。

有人等着看東方雁笑話,這廂卻紛紛有些期待,這驚才豔豔有膽有謀的女子會怎樣對答?

這邊女眷一片議論紛紛,有人紛紛露出了苦色,只覺這題分外難辦,明眼人不難知道,何嘗不是刁難?

她淺笑,揚脣,舉杯一飲而盡。

落杯,衆生百態,或喜或怒或不屑?盡入眼中。

有人露齒森森,分外寒涼。

“遠有瘟疫近有榮華,死一半,活一半,誰死誰活誰自知?”

!!!

“呀!”

有人驚呼,更多的人臉色變換一陣青紫?

登時有大片抽氣聲傳來——

有人漲紅了臉頰,赫然是榮華富貴的各位家眷小姐們,隨之臉色紛紛一白?準備看笑話的人,登時變成了別人口中的笑話?

這犀利這諷刺,分外戳心!

這句話裡,有敏銳的人聞到了血腥的氣息。

洛星河失笑,險些笑翻了酒杯,是誰笑嘆?

“敢作敢當敢說敢言,我佩服,我傾慕,不惘同行半路!”

司馬玄指尖卻顫了顫——

嗯……殺氣。

這女人想嚇死一羣沒見識的女人?心夠狠的,不過……

他很喜歡。

卷三 風雲暗涌 十七、無情可敢言攻心

流觴宴,傾杯盞。

美人吟詩才子作對,秋景蕭瑟,唯獨風雅不減。

“湖畔佳人心共賞,憐惜對岸無酒香。”

東方雁落杯,淡嘆。

……

而女賓這邊?

似乎除了東方雁,沒人注意對岸男賓的曲水流觴已經悄然停止,只剩水聲潺潺,和靜聆對岸女賓們詩興大發?比這流水更暢。

女賓這邊,卻有人沒聽出其中深意,咬牙再道——

“這次來吟月!不準帶月字!”

“舉頭望,不見心傷,有影落霜,何故?不思量。”

“來吟風!不能帶風字!”

有人咬牙切齒,‘咯咯’作響,眼帶恨意看着東方雁依舊淡然如故,身後酒盞成山?

“秋意蕭瑟落葉鳴,何載共度金秋賞?”

“來吟江河大海!”

她一杯一杯,身後酒觴堆了半人高,興致不減?

“有水不知自何來?天雲風雨地引懷。”

“那……那……”

她哈哈一笑,再飲一杯,不顧流觴酒盞盡落入懷中?

“紀小姐家酒味濃香,好酒,好酒。”

……

這廂古怪氣氛,終於有人忍不住開口?

“那邊……怎麼似乎全是東方小姐在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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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都快成東方小姐專屬詩詞大會了……”

有人脣角微勾喃喃自語,混不擔心?

“她倒是樂在其中。”

“啊?二哥你說什麼?”

“哦,四弟,來一杯?”

“唔……”

……

那廂有人神色不甘,似乎已經無題可出?

“這一杯……”

她嘲諷一笑,脣角勾起莫名的弧度,起身有些醺然,卻是笑嘆?

“酒逢知己千杯少,可惜獨飲淺醉殤。”她熏熏然起身,走向那出題的小姐,含笑?“不知高小姐可還有高見?”

那被稱作‘高小姐’的人兒,卻沒從她的呼喚中察覺到一絲絲恭敬的意思?見她步步走進,不由心裡也有些發毛?!

“你……你別過來。”

她果真聽話駐足,端起酒碗淡淡又倒了一杯,眼尾淡紅,三分醉色三分媚?

“瞧瞧高小姐嚇得,我不就倒杯酒,你叫什麼。”

那人滿臉通紅,終究是不敢和這年歲尚小的人對杵?氣勢上已經弱了三分。

東方雁擡手一超,水花乍起,一枚圓盤狀物飛入她手,衆人尚來不及反應,卻有人含笑?

“高家有御賜玄鐵一枚,想不到這春亭湖畔竟也有相同之物?當真稀奇,稀奇。”

水裡也能撿到磁鐵,當真稀奇。

難怪她總覺得今天酒杯略重,第一杯就有所察覺?

況且——

所有酒杯都落在她面前?未免太巧。

她不管衆人作何反應,淡淡將那淺銀色的圓盤翻手一抄?

扔進袖帶。

“各位小姐不好意思,今天酒興起,倒讓各位都沒嘗見這酒香?歉甚,歉甚。”

她這話歉然,那邊被稱作高小姐的出題女子卻已經臉色煞白?

“還我!”

她淺笑,挪步間薰風淡淡,步搖上銀鈴作響,清脆琳琅?

那鈴聲清淺,順着秋季長風掠過湖畔傳到對岸,她聲音也如珠玉琳琅清脆?卻滿滿是不懷好意的決然——

“高小姐花了這麼多心思出題,不如我出一題?你答出,我自然物歸原主。”

那女子臉色惶然,也不敢硬搶,東方雁氣勢懾人,她自覺不敢硬抗?

她不在意回答,淡淡渺渺倚在湖畔柳樹旁,眼光淡然,卻有冰霜凌厲?

“攻心爲題,不能帶字。”

那高小姐已經臉色發白,自然知道東方雁已經看出她故意之舉?

此題答得答不得,分外叫人爲難!

東方雁脣角一勾,失笑?

“我倒是醉了,曲水流觴,這般答題倒是失禮。”

有人還沒明白過來此刻悄然轉換的氣氛意欲何爲,東方雁翻手淡淡一拋?銀白色的圓盤從手中拋出,落入水中,濺起水花無數?

那高小姐已經傻眼,吶吶任那水滴濺落裙襬上,不敢言語,更不敢閃躲?

東方雁無形的氣場將她包圍,她似乎並不懷疑,這一躲,便會被這含笑的人兒無情顛覆?

她已經走到小亭臺,執起酒觴,淡淡從水口放入酒碗?

高小姐臉色一白。

那邊紀小姐還有些不明所以,只見那酒碗搖搖晃晃順水而流,在高小姐面前落定?

東方菲卻憤憤起身!

“怎麼這樣說?之前不是也有人喝了酒?雁兒你胡鬧了。”

她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哦?是嗎?”

她順手再滑下一碗。

在衆人的視線中,那碗搖搖晃晃順流而下。

‘叮啷——’一聲清脆。

兩碗相撞各自傾覆,酒液四濺,沉底——

還被水底銀盤緊緊吸附?

……

一片死寂,只剩東方雁低低的笑聲傳來。

那高小姐已經滿臉煞白,盯着面前水中瓷碗,眼底情緒分外翻涌,波瀾不休,似有電閃雷鳴?

劈開清明,只剩混沌。

她覺得腦子裡‘嗡’的一聲……

聽她淺笑。

“是我胡鬧,這巧合真是分外巧合,巧合~”

東方雁端起一碗清酒,含笑。

“這麼說來,如此巧合,倒合該是我作答的?”

已經有人氣憤不已幾欲暈厥,此時便頗有些口不擇言?!

“你!不過是生在王都外面的野 種!有什麼資格在這裡明嘲暗諷?!”

聲音尖利隨風飄到男賓席這邊,紛紛有人變了臉色?即使與東方雁不算熟悉,聽此一言,卻都覺得實在是過分了,好歹也是大家小姐,野 種一詞,未免太過言重不是?

家風呢?教養呢?那是誰家小姐?

大家小姐怎能如此沒有教養?或許無人可知。

而現如今這高小姐?卻怕是在王都的貴族圈子中,已經顏面掃地了,日後,姻緣堪憂?

東方雁不甚在意那邊言辭激烈剜心蝕骨,哈哈大笑?!

“何人自詡才無數,奈何攻心苦作答?”

末了似乎還不盡興,輕嘲?

“山野遊民聞雅趣,奈何高戶苦人家?”

這詩含沙射影,她神色也是分外挑釁!

這邊臉色已經分外難看,此時便是再蠢的人,見了那酒碗停在高小姐面前穩穩不動,也已經看出了三分局勢?三分貓膩?

傳聞御賜玄鐵,金石難逃,如今竟有緣一見?

可惜氣氛不妙。

何況高小姐那一句野 種,也實實在在點炸了東方雁再三囑咐不要惹是生非的東方含?

說到底,還是性格太過直爽。

她臉色漲紅,擋在東方雁身前,那架勢活像護小雞的母雞?!是誰憤憤怒罵?!

“高小姐!你那是什麼話!合乎你所謂的教養禮儀嗎?!何必用這種下作手段欺負雁姐姐!你是庶出高家也待你不薄!夫子家教不比我們少,在王都呆了這麼些年,教養還不如府裡的丫鬟不成?野 種一詞你也配說出口?這是看不起我東方家的意思?”

有人譁然,甚至有那麼一刻東方雁逆來順受隱忍不發,也險險忘了這是當今當紅的東方府嫡出小姐?

如今,這儼然是上升到了家族的層面?

誰還敢與東方家爲敵?

這高小姐,怎的如此不分輕重?她高家怎會爲了她得罪當紅的東方府?

日後……

誒……

高小姐似乎也心知口不擇言壞了大事兒,如今東方含擡出了東方府,卻詫然煞白了臉色,嘴脣顫顫,似是不知道如何接口?

那紀小姐沒料到隨心一場宴會,會鬧到這種地步,許是無心而爲,卻不免刻意放縱?

此時作爲主人家,也不免白了臉色。

東方雁淡淡拉過東方含,卻淡淡含笑。

“小丫頭,胡說什麼?跟這種人置氣,還要擡出家裡?你何必?”

東方含卻壓不下一口氣,臉色憤憤,似乎也帶動一羣小夥伴臉色不善?

她淡淡拍拍東方含腦袋,似乎方纔被罵與她絲毫無關,此時平心靜氣,反而安慰起了東方含?

“瞎說,紀小姐知道我好酒,這不是有心請我多喝幾杯?”

紀小姐臉色緩和了些,剛要開口。

東方雁卻已經淡淡轉身。

“可惜紀小姐這酒,民女無福消受了。”

那紀小姐臉色卻又是一白?

她端起一碗麪向對岸,是誰高聲含笑賠禮?

“各位歉甚,一上午全聽在下山野之人酸詞餿句,在下以酒賠罪,望各位玩得開心。”

那廂似乎不明如此氣度奇女子究竟何人,如此寵辱不驚?

封賞之後更是毫不拿喬,快言快語?被罵之後也不見憤然躍起,氣度卻着實令人折服?

由此好奇,不免投來視線,卻只見一抹驚豔,盈盈躍於心間?

對岸秋景蕭瑟一派荒涼,唯獨青綠一抹,黑紗披身,徒添三分夢寐的春光?

她淺笑盈盈借酒賠罪,有人捧場,都紛紛舉起酒碗遙遙一敬?

她端起酒碗仰頭飲盡,向對岸晃晃空碗,淡淡一拋?

那酒碗已經碎成片片瓷片,陰雲密佈的天光下也能泛起淡淡的瓷光?

‘啪啦——’一聲,才後知後覺的傳來。

她仰首闊步,大步離去,一邊走一邊唱?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好酒還需知己品,何故此處淡煙雲?”

話音渺渺餘音迴繞,那邊有人失笑不已。

“這小姐倒是直白,當真不給人留點面子。”

有人望着那邊堆成小山的瓷碗,卻嘀咕笑罵?

“估計你喝個百十來碗,也不見得還剩些面子。”

有人咋舌……

“東方小姐當真醉了?”

有人看着她單薄身影穿梭於瑟瑟秋林之中,昂首闊步路線筆直……

那步子,便是東方含勉力追趕也偏偏落後半步?步履生風一般……

此時傻子也能看出,她藉着酒興嬉笑怒罵不是?

有人高深一笑,並不揭破。

“是醉了,是醉了。”

卻沒人注意主座上少了一人?

只餘空碗酒液迴盪,震碎天光。

一片嘀嘀咕咕中,對岸有人驚聲尖叫?

“呀!高小姐?高小姐暈倒啦,快找大夫來!”

東方雁遠遠嘀咕。

“王都小姐這般嬌弱?這還沒喝就醉了不是?”

哪有身爲罪魁禍首的自覺?

是誰有心立威,步步引誘,等人落入彀中?

一步一步,無從查覺。

若是那高小姐知道自己傻傻落入了他人陷阱?不免再暈上一暈……

她淡定無稽,踏上馬車,淡淡打個哈欠?便倚在馬車角落淺眠。

馬車黑暗,有人游魚般無聲自車頂滑下,詭異的,便是這人從出現到落定沒發出一點聲音?馬車也沒有一點震動……

東方含稍慢半步,此時剛準備掀開簾子,低呼一聲,還未出口?

便被她自己掩脣止住。

有人坐在角落邊上做噤聲手勢,一手淡淡攬着東方雁肩側,眼中含笑全是溫柔?

他指了指酣眠的東方雁。

她立馬噤聲。

“三小姐,出什麼事了?”

門外車伕似乎有所察覺,低低輕詢?

她努力忍住剎那驚慌,一轉,露出淡淡笑意,淺淺答道。

“無事,啓程。”

……

他含笑,將搭在她身上的披風攏了攏,她似乎扭了扭,換了個更舒適的姿勢窩在他懷裡?

那形容,當真是分外熟悉的。

東方含吃驚,從沒見過自家散發生人勿近氣場的姐姐也能難得這般溫順?再看他含笑深情的神色,不由也掩了掩脣角?

一路顛簸,淺眠的她竟然未曾醒來?

夢裡似乎有淡淡香氣圍繞,幽深清遠的香分外熟悉,讓人格外安心?難以抗拒。

恍惚有人淡淡囑咐……

“叫她那丫頭來攙,你喊不醒她。”

……

是誰?

那是誰?

淡淡溫暖離去,只剩滿車秋風蕭涼吹蕩,觸碰過溫暖的頰邊?此時越加發涼。

“小姐,小姐?”

她迷糊睜眼,是鸝兒的聲音?

“小姐,到家了,快起來吧,回房裡去睡?”

她看着自己身上的披風,是她的披風,服帖的掩在頸畔?她不習慣。

向來即使搭着也早已落地,這次,是怎麼?

她望着對面東方含,東方含只笑,卻刻意掩藏了某人的行蹤?

“你這披風落得勤快,我倒是撿都撿不及。”

東方含笑意滿滿的眸中細碎浮光閃動,她又哪裡知道,有人知她不老實,一路上更是緊緊壓着她頸側披風,順勢將她攬在懷中?

她茫然撓撓頭,那一頭束起的青絲已經被誰細心地拆散?

此時酒勁未過,她也懶得多想,只當是鸝兒或東方含爲她拆了?卻一邊暗惱往日醉酒也沒這般輕慢?有人拆了髮簪都不自知?

……

‘叮鈴,叮鈴……’

有人輕輕撥弄手中銀鈴,那銀簪羽雁高飛,腳掌處系掛銀鈴一枚?尾羽長長飄落細銀絲縷,分外柔順,分外飄逸。

若不言,當做鳳尾?也不是不行。

有人看着手中精巧銀簪,脣角含笑,似乎對這銀簪分外上心?

也有人見不慣此情此景,嘖嘖有聲。

“有人潛進馬車,沒偷了那寶貝人兒出來,悄悄拆了只破簪子?君子採花,不屑與之爲伍。”

他也不生氣,但笑?

“總比有人日日探望也沒能偷個簪子出來的好,本王甚滿足,甚滿足。”

有人不甘落後,洋洋得意?

“嘿,那心是我的,早到了手。”

扶風斜斜覷一眼那把玩銀簪的高貴人物,絲毫沒有避諱,直言調侃?

“可惜有人一顆芳心在外,還遭無數人覬覦,岌岌可危,可危~”

‘叮啷……’

那簪子險些落地,被人一把撈住,珍惜的拿出手帕包好,揣進懷中?

他神色卻分外張揚。

“再覬覦?也只能幹看着,本王出手,可有鎩羽而歸?”

有人翻翻白眼,淡然揭了自家主子老底?

“城外古寺?有美一人,月黑風高,不曾得手。”

……

這侍衛最近是不是愈發沒有尊卑?是否最近太過容光煥發春心蕩漾?

他也不惱,這是事實,他只淺淺一笑。

“慢慢收網,才叫樂趣。\u20

卷三 風雲暗涌 十八、十年故夢踏空來

秋風颯颯,有人獨立馬上?神色淡然。

秋狩,狩山,山腳。

時隔多年恍然回首,人還是那些人,變的?

是心境。

前面依舊皇家陣營掠陣,此次多了幾個小蘿蔔頭,當初那些小蘿蔔頭兒,如今都是玉樹凌風的青年佳人了?

於是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還在前線上!

身爲皇子?自然不會被撲在那沙灘上的~

有人舊事重提,四皇子今天格外興奮,一馬當先繞了回來,身邊依舊跟着一臉無奈的老三,又繞到東方雁面前?

他笑得純良笑得無害,自打上次皇宮有天人一舞‘召喚祥瑞’,便難得有機會再見?

此時不知何故,又帶了三分悸動。

“這是誰家小姐?好久沒有見過。”

對話如故,這是兩人時隔許久相見第一句話?此時再提,心境多少有些波動。

她早看出老四來意,緩緩一笑,淡淡行禮。

“東方雁見過三皇子、四皇子。”

老三不配合,她依稀記得和這位表哥第一句話是‘哦,表妹’,奈何那時候這廝還在換牙,打死不願意說話?

老四也不在乎老三願不願意舊事重演,伸出手來半空相邀?

“狩獵不必拘禮,表妹忘了吧。”

她淡淡一笑,擡手,就要握上那手掌。

有人眉峰一挑,下意識四下望了望,鬆了口氣。

還好,四周沒有烈馬,想來不會如同上次那般被甩上馬背,一番驚心動魄瘋狂追逐?此時也是無奈一笑——

不知是懷念?或是無奈。

兩掌相近,東方雁笑得越發燦然。

老四直覺敏銳忙不迭一縮手,這廂卻猛地伸手一拽,已經將‘金尊玉貴’的四皇子拉下了馬?!

遠遠孟梓桑看着心裡一緊!見到此刻心裡一鬆?

恍惚似乎也在害怕當年一幕舊事重演,隨即也是自嘲?

那一幕驚險,恍如昨日,索性佳人尚在?不愁過去。

她淺笑。

“昔年舊事不提也罷,否則民女倒是也想在表哥這馬上拍那麼一掌,不知滋味如何?”

老四被拉下馬也不狼狽,身子一翻站直了身子,與東方雁並肩而立?似乎也不在意某人小心眼兒,記得當初摔馬之仇?

他笑。

“過兩個月有草原公主來此友好交互,不知雁兒可有興趣,和那公主比試比試?”

她整好以暇,理理碎髮,微笑。

“若是沒有好彩頭,民女倒不想得罪了誰,不如讓表哥去好好表現一番,爭個佳人芳心而歸?”

老四永遠沒個正經,勾脣一笑。

“據說贏了當真可以贏得芳心,去那草原上做個閒散駙馬,整日牧馬高歌單看日出日落,豈不美哉?”

她毫不在意,點點頭。

“美哉,美哉,表哥慢去。”

她轉身要走。

老四卻拉着她不放?

“表妹何必走那麼快?你如此將我拱手相送,表哥這醋,可沒人懂。”

她無奈扶額,逃跑未果,搖頭……

“表哥這醋,留給我表嫂喝想來已經是陳年佳釀?雁兒無福消受,無福消受……”

陳年佳釀……

多惡毒的詛咒?一碗醋都能成了佳釀,不知相見解相思何年何月?

他也不在意,本就隨口一說。

隨即話題一轉?

“依稀記得表妹馬術是不錯的,可有空切磋切磋?”

她無奈,挑眉?

“不錯?不知表哥是說險些被摔死還是險些被射死?”

老四淡淡一笑——

“是沒被摔死,也沒被射死,全靠自己一力躲過,我記得當年表妹五歲。”

她一愣,沒想到十年前的事他記得這般清晰,當年恍惚是沒人提起早該淡忘,莫非……被他看出了什麼?

她眼神一眯,含笑。

“表哥說話,雁兒聽不懂。”

老四淡淡一笑,直直看她眼底,不加掩飾的興趣?

“表妹糊塗了?要不要表哥再幫你回憶回憶?”

前方有哨聲響起,這是自由活動的前哨,老四嘆氣……

皇子,要回到前沿帶動氣氛,此時便不能逗留於此?

東方雁樂見其成,笑得好不得意,似乎鬆了口氣?

“表哥慢去,慢去~不送啊。”

老四一臉哀怨,翻身上馬,遠遠有風聲夾雜了語聲傳來?

“湖畔佳人心共賞,憐惜對岸無酒香,佳人有心敬歉酒,奈何無心渡月歸~”

她眯眯眼,嘖嘖有聲。

這表哥,幾年不見?越發令人……

咬牙切齒!

索性她一場宴會立威,如今難得回來,倒少了一羣蝦米來眼前閒着蹦躂?

她樂得清閒,悠然漫步。

有人牽着棗紅大馬過來,到她面前,含笑?

“來!當歸,給雁兒表妹道歉!”

她噗嗤一笑——

“我怎麼覺得當歸燉馬肉着實不錯?”

那馬似乎聽懂,不安打個響鼻,‘蹬蹬’後退兩步,被包忻月拉住,含笑相詢?

“嘿,燉了你給表妹賠罪如何!當初好一番鬧!嚇死一羣人!”

這神情,倒似乎認真打着商量。

她看着包忻月粉嫩的頰,恍惚記起也不過一年不見?

當初凝華院學習,包忻月包忻雪都天天得見,只是當時宴方身份不一般,怕被她們認出,因此毫無交集?然而——

這沔南一行回來,卻只覺得不久之前的事,似乎都恍如隔世?

不甚清晰……

有人聲音淡淡。

“要我說你這當歸當真不該歸,當初早該燉了,誰讓你還領了回來?當初把表妹害得那樣慘,如今還有命在?也是難得。”

卻是孟梓桑冷言冷語。

包忻月吐吐舌頭?俏皮一笑。

“表妹,別生氣嘛,當歸現在可乖了,現在就養在馬場,以後你要用隨時來牽,它這小命都可以送你,算是賠罪啦。”

她淺淺一笑?

“哦?那我騎着它遊山玩水,日後若是燉了再叫表姐你來喝碗湯如何?”

包忻月知道她這一說有心玩笑?便是不計較了,當下嘿嘿一笑?

“那是最好,最好。”

於是當歸驚悚了,看着眼前兩個足以令人賞心悅目的大家閨秀,淡淡的討論它餘下的馬生?是燉湯還是燉湯還是燉湯?!頓時覺得生、無、可、戀!

有、沒、有?!

它要文得文要武得武,怎的就淪落到了當歸馬肉湯的地步?不是說女子都喜歡它這樣大眼水靈的萌貨嗎?一定是謬論!謬論!!

於是東方雁含笑擡手,摸了摸當歸的馬頭,似乎也在找當初回憶的感覺?

不由也是淡淡一笑?頗有些悵然。

十五年,不知不覺一晃而過,置身如夢,她依稀還是那夢中人,此時依舊是行那夢中事?事已至此,她似乎還找不到太真切的歸屬感,頗有幾分唏噓惆悵?

孟梓桑拽着柳青青,孟凡林拽着駱宛天,一人一匹大馬?共騎。

她翻個白眼,單身狗這年頭門都不敢出,一不小心就是一嘴狗糧?不讓人活!

孟梓桑似乎對她頗有幾分怨念,嘀咕?

“雁兒,當初你害我害得好慘。”

如今,倒是有心思來翻她引誘柳青青回孟家的舊賬?

她翻個白眼,意思格外不加掩飾,就差直言低罵——

得了便宜還賣乖?

包忻雪癡癡的笑,被孟梓桑暗瞪了一眼。

東方雁卻絲毫不見愧色?笑謔。

“表哥這是怪我?”她眼睛一眯,“那把青青還我,一筆勾銷?”

孟梓桑緊了緊懷中的人兒,對答如流。

“那可不成,被你坑了再把人還你?我可賠了夫人又折兵!”

“哦,夫人。”

她狡黠一笑,看向柳青青。

“孟夫人,你看你相公欺負他表妹,你是幫幫姐姐我呢?還是幫幫小姑子我呢?”

柳青青莞爾。

孟梓桑翻個白眼……

“你這個有的選?”

她一臉認真——

“有,幫我。”

……

這人吧,有時候還挺無賴的。

這人吧,要無賴起來,還讓人覺得賞心悅目?也是蠻難得的。

於是?

有人無奈了。

柳青青癡癡的笑——

“一定是幫着你的。”

有人懲罰性的腰間一掐?

“哦,這還沒成親呢,就開始拉幫結派了?”

她低呼一聲,俏臉通紅?

“沒正經的,也不看看是什麼地方?!”

東方雁翻個白眼,強行安利狗糧心情?當真不好!

她無語望天咕咕噥噥。

“我個沒正經的沒事出來瞎逛什麼?回房,睡覺!”

說完轉身就走,當真是被情侶光環閃瞎了眼的模樣,有人含笑相視,無人阻攔?

她是走了,卻沒回房?

出門有滿草場的小情侶甜甜蜜蜜冒泡泡,回屋有滿院子的鶯鶯燕燕說閒話,於是她找了個清閒地方?

上樹,躺下!矇眼,睡覺!

下午陽光正好,有人酣然高臥,有人樹蔭乘涼?

閒來無事一仰首,低聲道——

“秋日春景春睡醒,可有佳人苦乘涼?”

有人仰首,自然也發覺了酣眠的她,脣角一撇?

“大抵是不苦的,這人不喜歡按套路出牌,偏生喜歡睡在這些猴子睡的地方。”

她迷迷糊糊聽見吵吵鬧鬧,掙扎着要睜眼?被人擡手一蒙,掙扎的意識又被瞌睡翻涌撲下,又沉沉陷入夢鄉……

似乎有溫暖熟悉就在身側?沒由來的安心,舒緩了淺蹙的眉?

有人倒掛樹枝神態溫柔,卻低低笑罵。

“也不怕着了涼。”

樹下有人仰首而望,少見這素來冷漠的皇弟神態如此安逸溫存?

他樂見其成,眼底卻暗涌一抹悵色?

沔南一行,變了不少,不變的是人?改變的是心。

時光靜緩,願定格此時?

夢境中,距離不復,只餘貼心。

有人不肯放過,樹下有人叫喊。

卻是她最貼心的小妹東方含?

“姐姐!下來一起玩玩嘛!每次你一有空就躲起來睡覺!還有沒有意思啦!”

她掙扎着醒了瞌睡,下意識擡手摸了摸眼睛,似乎意識中有誰輕柔覆上眼睫?

無聲安寧,似夢似幻,是真是假?

遠遠有人悄悄遠望,暗歎?

“這難得一睡,當真是不讓人安閒片刻的。”

有人神色古怪,心裡疑惑。

這明明是有情,何苦拒了那一紙婚約?

讓人分外不懂——

看不懂,看不透?

那女子清秀纖細,何故能鎮壓羣雄解救萬民?

他也看不懂,看不透……

司馬峪望天,看天邊雲捲雲舒,不知心底心緒幾何\uf

卷三 風雲暗涌 十九、頑皮公主請當心

烈日當空,秋風也彷彿帶了些灼熱,不似往日蕭瑟。

此次出行多了東方柏,院落分配便與十年前不同了?

如今改爲東方柏和幾房姨娘一個院落,她們一羣小輩一個院落,再分女眷男眷?

不過嘛,嘿嘿。

秋狩本就是變相相親的時機,若是遞了門貼?也不是不準人互相進入。

不過地點只能選在大廳?免得落了閒話。

她卻毫不關心,所幸她早有先見之明?借了曲水流觴宴立威,此時也沒有不開眼的阿貓阿狗前來招惹。

一時清靜,不知是不是她表現得太過強悍?

以至於此時,門庭冷清?

她一張拜帖也沒有……

與她同院的東方菲東方含多少也是有幾張的,不過東方含似乎心有所屬不願接見?東方菲卻不知爲何,也任那門貼落灰,不予理睬?

如此難得的一致,以至於這東方家的院落此時格外清靜?

她,樂見其成。

只是……

“姐姐姐姐走吧我們騎馬去!你看菲兒都去狩獵了!哼,出盡了風頭,咱們怎麼能在這浪費時光呢?是吧是吧?”

有人有心安靜,卻總有人嘰喳不休。

“去去去讓我睡會兒。”

她無奈揮揮手,表示對狩獵毫無興趣。

“哎呀,姐姐~”

有人甜死人不償命,這一聲姐姐一呼三顫?於是乎——

她也不由得顫了顫……

她憤憤坐起身抱抱手臂?嘟脣蹙眉。

“你這是要幹什麼……”

東方含也不客氣,大眼閃閃看着東方雁?

“走嘛跟我們出去玩嘛!好難得秋狩,你就這樣睡過去了嗎!”東方含恨恨,“公子老爺們都去打獵了,我們就只能在草場上騎馬?!多無聊啊!”

她翻個白眼又要躺下,被東方含一把拽住?

是誰不依不饒分外粘人?

“哎呀我的好姐姐~你帶我出去玩玩嘛!”

她被拽着,想躺也躺不下去,只能無奈扶額?低嘆……

“哎喲,你多大了還要姐姐帶?羞不羞啊?”

東方含嘻嘻笑,渾不在意。

“不羞不羞~自家姐姐羞什麼羞?哈哈姐姐你果然答應啦~”

……

於是,烈日西斜帶了金輝拋灑,有人坐在草場邊緣昏昏欲睡?

她懶懶打個哈欠,看眼前一羣蘿蔔頭兒,騎騎馬就高興得跟啥似的???

不由也是無奈……

也對,這些孩子也不像她十幾年沒人管轄,想玩什麼玩什麼?當年和孟旋一路遨遊各國,騎馬乘車那更是家常便飯?此時便對這些小遊戲提不起一點興趣。

奈何這些個大家大戶關大籠子裡的金絲雀?

難得放飛,自然該是分外開心的。

她一身勁裝,外面攏了薄薄的灰紗,她自己覺得經髒,何況勉強還能禦寒?這秋不算太冷,卻也不能掉以輕心,她抿了抿脣,想想那深重的寒毒?也是頭疼不已。

此時,細細一想?她不由露出了古怪的神色,然而——

不等她神遊太久?

“啊!小心!公主殿下!(雁兒姐姐)!”

兩聲驚呼幾乎同時響起,她卻驀然愣了愣?

若說此時哪裡還有公主殿下?

便只剩尚且年幼的司馬言了。

司馬家兩位公主,司馬妙大東方雁一歲,作爲公主自然也早早的踏入了狩獵的隊伍中去?唯獨這司馬言太小,連胞弟司馬莫都去參加了狩獵?

竟然獨獨剩下了她……

也不怪誰,她連騎馬都不會,又怎麼會帶她進山狩獵?

於是這個不會騎馬問題也大了去了,公主之尊自然有專門的女官指派教習騎馬,然而也不知道究竟是司馬言實在沒有這方面的天分,還是這馬實在是不聽管教?

遠遠見着學了一下午,竟然沒有一絲起色???

自然,從東方雁被東方含拽出來一刻起,她就早早的見了那邊金尊玉貴的公主殿下在學騎馬,當時還無奈翻個白眼,心裡暗戳戳想着?

——當初她學騎馬愣是摔斷了一根骨頭才自己學會,哪裡還有人教那麼好的待遇?

於是便腦後一拋不放在心上,此時,司馬言竟騎着一批黑曜石般黑亮的馬匹衝向了這邊?!

遠遠便見着那毛髮在火紅的夕陽下也閃爍油亮的光澤?看得出來是好馬。

然而——

好馬也是烈馬,不允許任何人凌駕。

“啊啊啊啊啊啊快讓開啊!快救本宮下來啊!!!”

那聲音隨着風被扯得老遠,聽得出來似乎帶着幾分哭腔?

多像……

多像十年前秋狩的場景……

不只是她,遠遠有人騎馬而來似乎也抱着這樣的想法?當年馬場驚魂歷歷在目,主角卻轉眼換了個個兒?司馬言高居其上,馬蹄下,竟又是東方雁?

她這運氣……

嘖嘖,也是沒話說了。

此時時近日入之時,秋狩飯食一天三頓,這是老規矩,於是此時便近了晚飯的時辰?

有人陸陸續續歸來,見了這一幕不由都嚇了一跳?

東方雁半撐起身子,似乎本來打算滾到一邊的動作,做到一半……頓了頓?

原因無它,猛然間似乎覺得心口抽搐了一瞬,再擡首——

便是司馬言那眼淚花花的神情,頗有幾分可憐???

她不知道爲什麼眼看着那馬越來越近,原本是極快的速度向她衝來勢不可擋,她竟還有空探究的看清司馬言那可憐兮兮的神情?

恍惚想起了從前自己學馬那忍着眼淚花兒不敢開口求助的日子……

一時間?回憶涌上。

多希望?

多希望那時候……

多希望那時候能有人幫自己一把?

她指尖一緊,一鬆……仰頭?嘆氣!隨後聽見有人驚聲尖叫?

“姐姐快躲開!!!”

她仰腰,擡手,一勾!一探!狠狠一拽!!

那邊驚呼未落,已經有人尖叫劃破寂靜的天際?吸引了遠遠所有人的視線!

東方含不敢看那邊慘烈,緊緊捂住了眼睛!

她腦子裡一片空白,一片空白之中她想——

都是她的錯,不該拉姐姐出來的,若是拉了菲兒出來?好歹還會些武功自保不成問題。

如今,如今?

雁兒姐姐要因爲她的任性受傷了?或者……

或者……

她惶恐的想,難道,雁兒姐姐會折損香消於馬蹄之下?

畢竟馬場受傷可輕可重,每年出幾條人命似乎也是常事兒?

姐姐?姐姐……

她這般想着,突然覺得窒息?!

恍惚覺得是不是最初,就不該拉姐姐出來玩的?

有人驚呼,她卻緊緊捂着眼,不敢看不敢言語?!生怕一放手,看到的——便是最慘烈的結局?

“哇!你們看!”

她身邊的小夥伴已經拽住了她,恍惚聽來卻不是驚聲尖叫,而是略帶興奮地呼喚?

興奮!?

“阿含!阿含你看啊!哎哎哎你捂着眼睛幹什麼!看你姐姐好厲害啊!!!”

誒?這似乎不是害怕的樣子啊?聽小夥伴這語氣……

還頗有幾分驚豔?

那廂,東方雁狠狠咬牙,暗罵自己多管閒事,然而——多管閒事的後果?

就是身後滾落一筐眼珠子,快要把她看穿!

此刻她站在司馬言身後,對身前這還在兀自哭號的妮子萬分無語……

方纔情急之下,她一掌勾過馬轡,扭腰狠狠往上一躥!便躥上了馬背,落在司馬言身後?

這馬還小,經不起兩人同坐?

她無奈只能站在馬屁股上,一手扶着司馬言肩膀,一邊生無可戀望天長嘆?

耳邊噪音哭哭啼啼分外吵人,她突然有點兒後悔?

她討厭孩子,更討厭愛哭的孩子!

是誰無奈?

“哭什麼哭!坐起來!”

她低喝,眼卻望向了遠方,似乎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事?

——若是那時能有人這般在她身後,即使是喝罵?

也好過於獨自承受……

有女官已經騎着馬追上來,聲音遠遠從身後傳來?

“公主!公主!起身!不要抱着馬脖子!”

那廂司馬言一味的哭喊已經埋沒了所有聲音,大抵一瞬間似乎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更沒察覺到身後有人?

“殿下!公主殿下!”

有人焦急的呼喊,聲音那麼遠,那麼遙不可及,卻沒有此刻肩上的熱度來得吸引心神?

有人拉着她,狠狠一拽把她從馬脖子上撕扯下來?

司馬言一慌!

下意識又要俯身,耳邊是誰沉靜的低喝?

“坐直,挺胸,吸氣!”

她聽得懂,腿卻在下意識打顫,意識很想按她說的去做?身體卻想背叛意識緊緊抓住馬脖子,以求心理依託?

有一瞬間她很想喊——

我不學了我不學了放我下去!

耳邊卻有人蠱惑般的呢喃?

“原來所謂公主也不過是個膽小鬼,你若不學?我送你下去。”

司馬言一愣,一愣也忘了此刻狼狽?

她艱難的回過頭去,什麼也看不見,只有半縷長短參差不齊的發,隨風飛揚?

“還學不學?”

她弓腰俯首,低問。

卻沒人看見這一刻——

她眼中波濤洶涌,或許是希望司馬言回答不?心底裡卻執着的希望她回答要。

彷彿便是當年的自己獨自面對恐怖的抉擇,多希望有人這般問她一句——

能給她一個選擇的餘地?

沒有。

當初便沒有。

那麼此刻,她又何必給別人答案?

她如是想,半晌沉默,也許她心裡默認了是否定的答案?掌下用力一扣,就要將身前小人兒提起。

“東方姐姐!我要學!”

她愣了愣,神思一空?半晌……

嘴角卻揚起一個莫名的笑意?

只有她自己知道,腦中浮現出的場景和此時截然不同,想當初?

是否也有人獨乘一騎,面對害怕面對惶恐面對無盡無休的恐懼?年弱的女孩兒心裡渴望着關懷或選擇?

然而當初那個孩子,什麼都沒有。

此刻,若有機會,她能不能爲別人提供一個選擇?

或許……還是想的。

她半直起身,扣着掌下女娃肩頸,語聲沉穩堅定,帶着一絲絲幾不可覺的溫柔鼓勵和肯定?

“坐直,抓緊繮繩,放鬆身體,尋找節奏……”

似乎有人跟隨她的節奏一步步放鬆身體,坐直,握緊,似乎感受到了身 下韻律的節奏,並不是一開始慌亂中那般複雜?

司馬言深吸一口氣——

眼前景色慢慢平穩,昏花的視線開始清晰,身後有人輕拂肩側?似乎……

也沒有想象中的令人害怕?

她努力保持平衡,似乎視野在變得廣闊?

她深吸一大口氣,似乎心率在慢慢平復?

她脣角揚起弧度,景物在流光般變化,身下的駿馬似乎突然間也如臂指使,不再讓她惶恐害怕?!是誰大笑出聲?

那是孩童最鮮明的喜悅之情,溢於言表!

“啊?!我會騎馬了???”

那語氣充滿孩子氣的喜悅,讓東方雁剎那失神了片刻?

她不懂,也許從未懂過——如何能有人爲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表示滿意表示歡暢?

她……

似乎從沒有過這樣鮮明的喜悅心情?

這樣想着,前世沒有,今生呢?

如此想着,似乎也有?

似乎是小竹屋黑夜魅,有昏黃燭光一星搖晃,有瓷碗盛接鮮血半碗,牀 上司馬玄掙扎着睜開雙眼?那口中吶吶呢喃。

“雁兒,是你?”

半碗鮮血換他醒來,那一刻,是否也有這般喜悅?

也僅僅是如此一想,她便回了神思,遠遠有零星的人騎馬從林中穿出,視線齊齊聚向這邊,她汗毛一炸?!猛然回神!

身前掌下女孩兒還在歡暢的大笑,是誰邀功似的求賞?

“東方姐姐你看我會騎馬了!姐姐你看!!!”

隨着她這一喊,似乎有更多人注視到了這邊?

有人身姿輕揚站立馬背,單手扶住身前年*孩兒,有銀鈴般歡聲笑語遠遠傳來?她卻始終是無聲平靜。

而她脣角勾起淺淺淡淡的弧度,那一刻——

神情似乎分外溫柔?

剎那柔和了日光,柔和了秋風,柔和了獵獵草場劍拔弩張激烈競爭的緊張氣氛?

馬上少女是公主司馬言,那她口中的東方姐姐?

東方家有三女,最活躍出名的卻是東方菲和東方雁,此時,那人,會是誰?

有人下意識想到東方菲去年宴會表演的東方家劍法,那身姿靈秀那劍勢沉穩,是否是她?

有人敏銳的望了望那女子腕側,不經意間有光華一閃,細心的人很快發現——

東方菲似乎沒帶過手飾?

況且……東方菲素來喜歡紗衣霓裳,即便是舞劍即便是秋狩,也從不換上勁裝?總是分外矜持矜貴,不落華服渺渺?

而眼前,那女子沐浴夕陽如火,金光普渡,一身勁裝緊緊勾勒青澀的身形,似乎又有人拿出來比對?

東方菲身姿似乎稍微豐滿?

不說太多,少說前凸後翹是有的?

而眼前女子……

勁裝緊束,那春水般盈盈一簇的起伏,分外青澀,又分外充滿青春張揚的活力?一頭長髮束成馬尾,似乎有些斑駁,長長短短空中飛揚揮灑,也鍍上一層金輝?

髮尾閃爍着火花般亮澤的熒光,那熒光蔓延,似乎順着流暢的髮絲蔓延了一身?

恍然間似乎有金紗着裳,一層單薄,彷彿只是爲了承接此刻金輝夕陽落日餘光?在身後拖曳出飛揚流暢的金色弧線!

那一刻,似乎分外美妙——

那倩影身材不算最佳,那青春張揚放肆瀟灑的意態,卻隨着那女子一舉一動四散開來?

答案呼之欲出!

女官在身後苦苦緊隨,奈何不得前面似乎越來越快?

馬上,有人揚脣淺笑,女官卻眼看前方馬匹就要衝入樹林?

她一驚,那可是後山獵場,若是橫衝直撞進去遇上什麼猛獸就不妙了!

即使秋狩已經驅逐了兇猛的大型猛禽,可司馬言年紀小小,若遇上個野豬都是得不償失的事兒!她猛地一驚?就衝了上去!

‘咻——’

有馬匹如風穿林,轉眼便消失了蹤影。

身後女官咬咬牙,沒注意自己都出了一身冷汗?!

讓公主受驚本就是大罪,若此時再……

她自己都不知道,若是再出了事,會面對什麼樣的後果?

此刻遠遠看着那林子邊緣,一霎間卻覺得距離似乎分外遙遠?拍馬不及?

她猛地抽馬而上,那黑色小馬已經又旋風一樣的穿了出來?!

同時傳出的——

還有司馬言的歡聲笑語,是誰肆意言笑明快爽朗邀功請賞?

“啊!常女官!你看!你看!我會騎馬啦!”

此時已經響起了晚宴的鐘聲,震盪一片秋風寂靜,常女官卻看了看司馬言身後空空如也,那飛揚的人兒承載金輝的颯爽英姿一晃消失?

她也一時吶吶,只嘆方纔一刻英姿颯爽恍然如夢,卻似乎深知其中不是夢境?

三人兩馬跑了太遠,似乎早已淡出了人羣的視線?

而那不過一晃回神,見了司馬言有驚無險,紛紛失笑着散去,似乎也不以爲意?

草場上零星幾個人路過,偶然看向這邊,看司馬言笑着立於馬上喜形於色,只覺有趣,卻似乎已經忘了某人的存在?

常女官半晌回不過神來,失聲呢喃——

“東……東方小姐呢?”

司馬言眉間蹙了蹙,想起誰說‘回去之後別提到我’就翻身下馬,囑咐她晚些回去?

是誰大概知道東方雁不喜歡人前露面?

於是此時司馬言敞朗一笑,眼光狡黠?

“啊~姐姐和我們玩捉迷藏呢~我們快回去吧常女官?”

兩人兩騎迎着晚霞向行宮走去,卻有人絲毫不擔心後山猛禽出沒,讓東方雁一人滯留其中?

方纔驚鴻一瞥,她似乎看見她家二哥示意她噤聲?

哼~讓他們玩捉迷藏去吧!

卷三 風雲暗涌 二十、骨玉拋來引風波

林中有人閒散漫步,驀然腳步一頓?

腳下……

一隻花色斑斕的大貓愛憐的抱住她小腿,柔柔一蹭?

蹭得她汗毛直豎,卻不躲閃,挑眉看着腳下蠢萌蠢萌的貓兒似的虎崽兒?

樹林中有聲音悉悉索索,有人就要拔腿衝來?!

那是暗中的事兒,此時,她並不知情。

她無奈,若不是這大貓的神情不像把她這小腿看成香肘子,她不保證下一刻不會把這大貓變成香肘子?!

此時她似乎無奈,擡腳一踢,就要將大貓踢開?

大貓緊抓不放,她無奈翻個白眼望天。

遠遠有人見了這一幕不由停住了腳步,露出驚疑的神情?

袖子裡有什麼不安分的扭動,她擡手撈出一抔雪白,赫然是那無賴的蠢狐狸?!

此時狐狸見了貓,一陣呲牙咧嘴,那大貓似乎毫無反應,擡頭盯着那狐狸搖搖腦袋?分外蠢萌。

……

這是虎?東方雁無語扶額——

老虎這麼蠢是怎麼活下來的?

她四下一望,望見一截殘破的腿骨,掛着淋漓的血跡……

好吧,大貓終究是大貓,你不能因爲它蠢就把它當成吃素的!

她卻好奇,這廝怎麼不怕人?又怎麼不看着她流口水?難道她的美色已經遍佈各種物種?讓這肉食動物的虎崽兒不想吃她?

她抱抱膀子,一陣惡寒。

一定是自己想太多……

此時轉身要走,不管這蠢萌吃葷吃素,既然不來招惹她,便放它一條生路?

然而,她有心放過——

那大貓似乎還不肯放她?

它緊緊抱着她小腿,大腦袋在她勁裝上蹭啊蹭……

她一臉嫌棄——

一身老虎毛!她不喜歡!

那老虎似乎確實沒有敵意,似乎只將她當成了玩伴?她無稽的想……

這會不會是現下最時興的搭訕手段?

動物界也流行賣萌?

賣個萌讓你心軟?

心軟就陪它玩玩?

玩膩了就一口吃掉?

她覺得這個世界套路很深,如此一想,竟然莫名想到了某某人?一口吃掉?

她臉一紅——

我呸!打死你個胡思亂想的!

她一羞憤,轉身就要走,那小傢伙還咬定佳人不放手?竟然一張大口——

遠遠‘咯噔——’一聲。

有人彎弓搭弦,箭在弦上?就要脫手!

那大貓此時不知自己也在生死危機上,勢必要將賣萌大業進行到底?擡手,哦不,擡起毛茸茸的虎爪,一拍?!

拍住了半空飄逸的薄紗,張口咬住……

‘咯噔——’

“咳……”

有人輕咳着鬆了弓弦,似乎沒想到那一幕如此戲劇,原以爲要對東方雁下口的虎崽兒竟然還是隻爲了賣萌?居然還嚇得他指尖發涼?

司馬玄嘴角抽搐,內心大罵——

那是我的!再搶我的人小爺玩兒死你!

她也不知此刻有人把她的命看得比天都重,有驚無險卻也嚇的夠嗆?

她不滿低頭,挑眉看着死賴着她不鬆口的虎崽兒,略帶警告的開口?

“你弄髒了我的衣服,信不信我扒了你的皮來補償我?”

……

似乎有虎能聽懂人語,便當真懨懨的鬆了口,做乖巧呆萌狀???

遠遠有人一陣惡寒,似乎想起某次她遞來茶水,他起初眼睛不方便,接不穩,給倒了她一身?

雖然當時她一聲不吭……

但是……

她那時是否也有這般想法?扒了他皮來補償?

他不懷疑!沒毛病!

內心卻似乎有些期待被她扒皮什麼感受?

!!!

樹梢上有人一拍腦門兒,司馬玄你真是沒救了!

她無奈,終於認真低頭審視這只不知人間善惡的大貓?

一身細弱的絨毛還有些血跡縷縷的凝固,這附近除了它似乎並沒有其他猛禽,附近沒有太激烈搏鬥的痕跡?

她也不懷疑這小虎崽兒能玩死一個野豬當宵夜,看這樣子……

說蠢吧,又似乎還有點智商?

她低頭,蹲下身子。

她不知道她一舉一動都有人默默注視,手指緊握,若有意外,勢必要保她平安?

如今,卻似乎沒有發揮的餘地?

他驚疑又茫然,不解的看向她和賣萌的蠢虎——

動物與人,能用這種模式相處?

他驚疑,她似乎並不驚訝。

她擡手摸了摸那大貓的頭頂,那大貓愣愣看着,歪歪頭做不解狀,似乎想伸手去扒拉?

被她一巴掌打開……

那蠢萌看着她嗚咽一聲,懨懨趴下了耳朵,可憐兮兮的低頭瞅着她。

她似乎滿意,擡手揉了揉那蠢萌毛茸茸的腦袋?

蠢萌並不算小,即使是剛出生不久的幼虎,殺傷力也不能和一般小獸相比,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何況——

初生牛犢不怕虎,初生的猛虎不怕人?

這倒是分外有趣。

光說那腦袋?不說多了,起碼比她東方雁的大,即使此刻猥 瑣趴在地上縮成一團?半坐的姿勢,也和蹲下身的東方雁一般高?

於是便形成了奇異的一幕,少女蹲在地上,身形細弱蜷成一團,還沒有眼前萌虎一半的體積大?卻擡手似乎很滿意的蹂躪那萌虎頭頂毛躁飛揚的呆毛?

若是角色對調,體積調換,一定不會有人覺得奇怪?然而此時——

卻有一種不尋常的氣氛散發出來……

令人難以置信!

那狐狸似乎也跟主人一個德行,看見東方雁去欺負蠢萌,竟然也順着東方雁手臂跳上了那蠢萌頭頂?!

那姿態分外得意,恍惚這小虎便當真是它小弟一般?

她噗嗤一笑,笑罵這蠢狐狸——

“狐假虎威!說的就是你!”

蠢狐狸翻個白眼——

狐假虎威,假你這隻母老虎的威纔對!

東方雁似乎能看出狐狸那點小九九,笑意森森?

“你丫很得意?下次別跟我出來了。”

狐狸似乎也能聽懂,立馬換了一副諂媚的神色!

一臉‘你是老大你說了算不要關人家禁閉’的狗腿子神色!

她翻個白眼,一把接過狐狸扔在肩頭,恰恰躲過了大貓悄悄挪上來——

準備將頭頂一坨耀武揚威的白毛球兒一把拍下的虎爪?

此時陰謀撞破,便又是一副溫順乖巧的模樣。

東方雁無語,擡手撓撓它下頜,那蠢老虎似乎很愜意?懶洋洋的眯起眼睛。

遠遠有人看着一陣‘咯咯’咬牙切齒,這女人對他,似乎從沒有那般溫柔?

此時卻有人說,好漢不跟虎比!

他跟老虎吃什麼醋?!

她似乎玩也玩夠了,清淺低語道?

“行了,也不看看什麼時候,快回去找你媽媽去,別被別人逮了去。”

“媽媽?”

樹梢上有人淺淺重複,隨風吹來少女輕柔的嗓音,此刻似乎格外溫柔三分感懷?

“是孃親的意思?”

司馬玄喃喃自語,是疑問句?卻帶着肯定的意味。

那小虎也不知是懂是不懂,當真點點頭,屁顛屁顛走了?

她鬆一口氣,也是哭笑不得。

“怎的這般沒良心?當真說走就走?”

說着似乎又想起了誰,神色一暗?又暗自呢噥——

“哼,一個二個,沒一個有良心的。”

她也轉身,步步離去。

那背影,似乎平添三分寂寥?

有人探出身形,輕抵下頜,低低呢喃?

“一個二個?”

司馬玄臉色似乎分外古怪,看着她的背影漸漸遠去,卻兀自神傷低語?

“雁兒,你心裡……還有誰?”

他下望,那蠢虎竟然坐在樹下仰頭望着他?

他心情格外煩躁,一揮手——

“去去去,她都放過了你,本王斷不能再抓了你,找你娘去,別回來了!”

她身後,林中發生的一切,無人可知?

……

翌日正午用餐時分——

大廳裡,卻有人故作姿態驚喜低喚?

“什麼?這次秋狩增加了比賽獎勵?”

有人懶洋洋,卻努力裝作一副很感興趣的樣子。

洛星河苦笑,看穿她的心不在焉。

“怎麼看你一點不感興趣?”

她閒閒撥弄碗裡的筍絲,口不應心?

“沒有啊我很感興趣。”

洛星河:……

終究,搖了搖頭。

“我想比賽你向來是不感興趣的,不過這次的獎品似乎很有意思,想不想聽聽?”

她還是懶洋洋,絲毫不顧外界投來奇怪的眼光。

“哦?你說說看?”

她打個哈欠,看這一桌東方含也在私底下和小夥伴幾個擠眉弄眼,她翻個白眼瞪了瞪洛星河?

作爲一桌唯一一個男人,也不見他絲毫尷尬?!

這是女眷的桌子!

女眷的!!!

有人在心底咆哮,卻沒想到……

洛星河也有這般強勢的時候?

開飯前,一桌子小姐吃飯,這書生愣是擠上來問‘介不介意與他同坐一桌’?!

她很客套,很官方,很大氣——

“嗯,不介意。”

然後一點沒有讓座的自覺,她似乎等着眼前洛大人轉身離去?因爲——

一桌子小姐看向這邊的神情已經格外火辣了……

於是乎……

因爲她不介意,所以洛大人忽視了那火辣的視線,瀟灑撩袍,整整衣袖,在她驚愕的目光下當真坐在了身旁???

這個世界玄幻了……

東方雁吶吶的想,說句話都要臉紅的書生,什麼時候臉皮這般厚了?!官場當真能讓人發生如此大的改變???

殊不知政客幾張臉變幻莫測,以備不時之需?臉皮——

自然是要厚的!

她還在這究竟是玄幻小說還是狗血言情小說的命題裡糾結,那廂的回答卻讓她險些打翻了碗筷?!

“這次比賽的獎勵是……”

他似乎多看了她兩眼?纔開口道——

“千金令和白骨寒。”

她一愣,怎麼會是藥材?

按說,用作獎賞的一般是名貴但是雞肋又功效偏門兒的藥材,價值在那兒,又沒什麼實際用途,卻能凸顯皇恩浩蕩?然而——

千金令美膚駐顏幾乎是高官女眷搶破頭的聖品,市面上常見的不過十年,此時作爲皇宮賞賜的藥材,等級自然不會低到哪去?

她默默想了想,卻似乎驀然變了臉色?

洛星河看着她的神情,理所當然的點點頭——

“若說品級?自然是百年。”

東方雁訕訕的想,作爲美膚聖品,近些年市場開發過度,幾乎是每看到一株就巴不得直接扼殺在搖籃之中?

然而,想當初?

若不是她死命阻攔孟旋,當年就差點把落日澗千水谷裡那顆三百多年的千金令直接送到她面前?!

不過沒人知道,百年以上的千金令的果實,其實也有那般美膚養顏的效用?

長期服食不比十來年的千金令本株差,不過想來,即使有人知道肯定也不敢肖想?

畢竟十年以上的千金令已經炒到了天價!有價無市,又有誰能相信還有百年之上的存活呢?

何況千金令,兩百年以上纔會開花結果,自然,如此稀少?便被更淡化成了傳說。

此刻重出江湖?竟然兒戲一般用來做秋狩的獎賞?

遙想,當年孟旋爲了逗她開心,幾乎是把所有的千金令果實都送她吃?她不想美得驚天動地!愣要塞一半兒給孟旋?

猶記得當時她笑謔孟旋——

“表哥要青春永駐才能招漂亮女孩兒喜歡,來來來一起吃。”

換來他無語失笑的寵溺神情?

想想往年一起練功,當真是分外的愜意。

然而,還有一味藥——

白骨寒?

雖說名字陰森森的,卻不免也是一味極其難得的藥材!單獨服用劇毒無比,若是能搭配合適的藥物卻能作爲練寒性功法的絕佳聖品?通用名叫白骨寒,其實還有個更美麗的名字——

叫骨玉?

骨玉,其實功效倒是很適合白骨寒這個名字,不過她當年還爲此和孟旋爭執過一段時間?

她總認爲不管是什麼玩意兒,一個美好的名字可以決定一生,於是她愣要叫是骨玉。

孟旋確認爲凡事還是要看到兩面性,白骨寒劇毒無比,作爲這個名字自然也是提醒那些冒進的人不要隨意服食這種看似美麗的東西?

有利有弊,方能長久。

爲此兩人爭執不休,最後竟然還是孟旋讓步?

其實理所當然的,孟旋本就不會爲這些小事與她爭執,不過是怕幾年谷裡練功太過枯燥,每每找些理由來逗她開心罷了?

他表現得不明顯,她也樂於裝作不知道,只要一切安好,過程哪裡重要?

她愣了愣,長睫垂下遮蓋了眼中回憶神情,她輕輕放下筷子?

“星河,比賽開始幾天了?”

洛星河挑眉,怎的問起了這般傻問題?還是老老實實回答——

“三天了,如何,洛華你要參……”

“我要參加。”

她擡眸,話語重疊了洛星河的笑謔,他笑意一僵?

本是玩笑,哪知道她當真要參加?

而她眼中卻是堅定,眼底一絲冰寒一閃而過?

洛星河本就開開玩笑,倒當真沒想到她要參加?!此時……有些吶吶?

“洛華,那秋狩比賽可不好贏,獵物以等級定分數,此時已經三天多了,你若是要贏,就必須獵殺到高等級的猛禽纔有機會,你當真不是說笑?”

他看東方雁表情嚴肅,不由帶了笑意,意圖打破凝滯的氣氛?

“其實你若是當真喜歡那千金令,招招手不是也有人送上?”

骨玉縱使對練武之人有奇效,對常人來說卻是形同雞肋,洛星河自然也想不到東方雁的所求如此偏門兒,只以爲她一心在那千金令上,殊不知——

她對那些身外之物,向來不甚在意?

他看她面色毫無波瀾,不由有些酸酸的開口——

“比如二皇子,此時分數穩居榜首?你倆的交情……嗯?”

她嘲諷一笑。

“我東方雁從來不指望依靠誰來獲得想要的東西,若是喜歡,必然要自己出手纔算來得有意義不是?”

那眼中不自覺閃過一絲寒涼,卻是銳利的光芒?

他?

自上次不歡而散,到現在連見面都不曾?

她何嘗不心高氣傲,又怎麼會爲了這種小事去麻煩司馬玄?

是誰笑意森森,似乎因爲想到了某人分外咬牙切齒?

“星河,來講講規矩?”

她饒有興味開口,靜靜等待,有人自願建言獻策,洛星河這人……

也許是此生難得的知己不是?

她不知道,有人緊緊注意着這邊的動靜,聽她‘要參加秋狩’,看她神色卻也早已明白了三分?

她何等心高氣傲,又怎會爲一點小事來找他開口?

她的自尊不允許,那是她的驕傲。

可是爲什麼,她總學不會依靠?只能在睡夢中體現那霎那的脆弱?她夜夜呢喃呼喚,那人,究竟是誰?

他自斟自飲,腦子裡卻在飛速的運轉,千金令固然難得,他卻不覺得她是爲了容貌甘願下場參賽那般膚淺的人,那麼問題便在於——

骨玉。

有人腦中同時閃過片段——

骨玉毒性霸道,一旦中毒必定驅散體內其他所有毒素,中毒既是驅毒?

卻有人利用這藥性改變體質,滌盪體內駁雜的內力?剩下的必然是精純的寒性內力,增進功法,還能保護體內經脈不受寒毒腐蝕?

練功者,都知道無論寒性火性內力,練至大成必然耗損經脈,這骨玉如今這般作用尚不算很多人知道?然而藥性如此霸道,卻不是一般人承受得住的?

那麼……

她,是爲了這個?

司馬玄無奈一嘆,這人爲了增進武功,竟然是什麼也不管不顧了\uff1

卷三 風雲暗涌 二十一、勢在必得我要來

晨光微熹,草場上一派朦朧的生機。

在清晨漸漸灑下的陽光下明媚了天光,明媚了草葉上的晶瑩露珠?被晨光一攏,便像是落了滿地的金色珍珠——

閃閃發亮,分外惹人喜愛。

有人一身勁裝獨立馬上,長髮有些參差,卻在清晨的微光下打上了最美好的金邊?

毛茸茸的金芒近乎覆蓋了全身,爲她淺銀色紗衣鍍上一層金輝,比這操場上的金色珍珠更爲美豔,令人瞬目?

馬匹也分外神駿,棗紅鬃毛隨意的伏在脖頸,被美人一手無意識的順服?那馬兒似乎也分外聽話分外享受,大眼清澈,面向端正,此時也身披金色霞光,如同天馬下凡?

更襯得一馬一人,都不同尋常!

這丰神俊朗的馬,自然是十年前險些玩死東方雁的草原馬,原名當歸?此時從包忻月手中借來,便表示了美人對這次秋狩比賽的重視!

狩獵者,好馬好反應好箭術都是必備條件!反應箭術都是可遇不可求的軟規則,一匹好馬,卻能讓人在激烈的比賽中佔得先機?!

而眼下,這位美人閒閒散散坐在馬上,單腳還蹬在馬鞍上,做一件十分破壞形象的事?!比如——

吃、包、子!

有人急急忙忙追出來,稚嫩的嗓音哀怨的響起?

“啊啊姐姐,你怎麼不等等我?”

來者赫然是東方含,此時也急急忙忙束髮披衣趕出來?眼中全然是不解——

爲什麼往日喊都喊不起來的姐姐,今天這般積極?眼下天還沒大亮,竟然就如此神采奕奕整裝待發?這是她那個懶懶散散的姐姐嗎?!

嗯,今天她一定看到了假姐姐……

東方雁眼光淡淡一掃,一臉理所當然。

“我要參加狩獵,等你幹嘛?”

東方含理直氣壯,一字一句鏗鏘!

“我要保護姐姐!”

“咳……”

有人語出驚人,她險險被包子噎死……

……

這邊的表情已經不能用言語形容,心下卻頗有幾分酸脹?

多少年……

沒人說過要保護她?

多少年?

有人眼光遙遠,卻似乎看見了多久以前的暗室,男孩一臉珍重的看着她,一字一句都承載了生命的沉重?

“雁兒,以後我不能保護你了,你一定要好好保護自己,你的命,比你想的重要。”

驀然?眼前一花——

是大片的血花綻放,黑暗中也如此耀目?

晃、花、人、眼。

她眼光遙遠,看向遠方,眼中剎那破碎的星光?讓人痛心。

她不知道自己擡手按上了心口,哪裡悶悶的疼,完全是下意識的動作?

“姐姐,姐姐?!”

見沒人應答?東方含氣鼓鼓的喊!

“姐姐!看不起人也不帶你這樣的!”

她眼睛有些酸澀,不論是真是假,不論是否是童言無忌?她只知道,有人說要保護她?

這樣的心潮澎湃,前所未有,無與倫比……

而在此刻,如此清晰?

她燦然一笑,那笑在晨光下分外耀眼灼人,連同爲女子的東方含不由也是一呆?

看着她那一笑恍若天人,那是喜悅是澎湃是從心底散發的感動?不知不覺表露在臉上,讓此刻如此動人動情,無法自拔。

是誰笑言?

“那,便讓妹妹保護我好了。”

東方含一喜,自覺得小小的自尊心剎那得到了滿足!滿足之下,就想說些什麼?

卻有人出現打斷。

“表妹,早。”

有兩人兩騎遠遠奔馳而來,那聲音遠遠就到了這邊,比人不知道快了多少?如此一晃,她恍惚想起了凝華院那淡然時光——

傅青松也是這般跳脫性子,多令人懷念?

而此時向這邊走來的那兩人,一模一樣的臉龐,連身材都分外酷似?唯獨不同的是氣質——

來人,赫然是三皇子和四皇子殿下?

三皇子內斂沉穩大家典範,四皇子跳脫開朗,卻像是鄰家哥哥一般令人親切?一張臉,兩種氣質,截然不同的反差,一起出現時,便更加光彩奪人?

有人不甘落後,一騎白馬飛踏而來,語氣中滿滿是笑謔?

“哦?你要參加秋狩比賽?”

這是洛王司馬玄。

明明早就知道,未免她懷疑有人注視她的一舉一動,此時還是假假的開口問道?語氣中滿是漫不經心,只因那答案分外肯定?

什麼時候,熟悉到一個表情一個動作就能洞悉內心?

看到她昨日聽到骨玉那動容的神情,便知道有的事兒她勢在必得?

司馬玄不知道,卻分外滿足這樣的相處。

她坐在馬上點點頭,算是行禮,那邊東方含卻已經下馬行禮?

“民女參見三皇子四皇子,洛王殿下。”

她翻個白眼,努力掩飾語氣中對這羣沒正經的人還要行禮的不滿,對東方含,卻十分溫和的教導着?

“騎裝立馬,有馬上的禮節,含兒你得學學。”

行禮的東方含聽她開口一頓?似乎不理解爲什麼姐姐看起來不開心的樣子?

此時她話音剛落,卻又響起了清脆嬌俏的聲音?

“民女參見各位皇子殿下,洛王殿下。”

她自然聽出了是誰,卻翻個白眼不予理會——

哦,她忘了,行禮也是個能吸引眼球的辦法,一場秋狩各位大家小姐對這幾位金尊玉貴的皇子殿下垂涎若渴趨之若鶩,自然是不會放過如此機會拜見?

倒是她突兀了。

東方含卻深信姐姐,翻身上馬,神情堅定?

“是,那便聽姐姐的。”

異樣的是,東方含對身後行禮之人也是不予理睬,顯然諸多隔閡,還不如別家的小姐親近?

眼下場面便是分外的古怪了——

東方家三姐妹齊聚草場,東方雁東方含一身勁裝瀟灑利落,卻有人勁裝在內,還偏生不倫不類的披了紗衣點了胭脂,頭上步搖金釵琳琳琅琅?

她確實是去狩獵的,這一點不會讓人懷疑——

只是不知道狩獵的是獵物,還是人心?

這兩天東方菲狩獵作爲女子難得之舉,已經備受關注,房裡的拜帖也成倍增長?

東方雁不曾懷疑,若說她東方菲獵心的本事?

也着實是有三分本錢的。

她淡淡渺渺不願爭吵不願理會,自打東方菲讓出了芳菲閣改成現在的洛瑤居,對她便分外的咬牙切齒虎視眈眈?

她能躲則躲,也不是怕,只是單純的懶得麻煩罷了。

而東方含態度也頗有些微妙,對這個常年在家朝夕相處的姐姐分外冷淡水火不容,姐妹關係反而不如近年歸家行事風格古怪的嫡姐東方雁來得親近?

倒當真是打破了嫡庶不親的鐵律?令人摸不着頭腦。

她招呼也打了,當下三兩下嚥了手中的包子,一邊大口咀嚼毫無斯文之相,一邊擡手示意東方含出發?

說走就走,頭也不回,分外肆意。

那大口咀嚼的豪爽吃相,卻實在不能和所謂大家閨秀相聯繫的?

老四有些興味盎然,這表妹行事不拘小節分外大氣,早看慣了那些小姐貓兒似得細細咀嚼,此時覺得這般吃相豪爽也分外拉近距離?他追上去喊道——

“誒!表妹,我可是穩居第二!你要不要求求我,我們聯手打翻老二?!”

某人似乎也忘了他二哥就在身後,直言老二更是毫無顧忌肆無忌憚?!

作爲老二的洛王殿下臉色黑了,心裡卻咬牙切齒想到——

這老四,最近分外招人恨?

這邊卻有人怯生生走了過來,形容嬌媚含羞帶怯?

“玄哥哥也要狩獵?不如,我們同路?”

他敏銳的看見前方一身銀紗勁裝的背影……似乎頓了頓?

驀然想起她一時氣憤問他‘你喜歡東方菲翻個牆便是,何必繞遠’?

她問他‘東方菲天天拿着你的手帕在我面前晃來晃去,我不瞎’。

他問她‘誰說我喜歡東方菲’?她眼神冷凝,明朝暗諷?

‘司馬玄,你跟我裝有意思嗎’?

能讓她那般責問兩句……

他心裡竟然是格外舒爽?!

滿腦子是她是不是醋是不是醋是不是醋?

此時,卻不願徒添誤會,再讓她傷心一回。

“玄哥哥?”

眼前東方菲看着他,眼中波光渺渺,分外柔情?

她吶吶仰首,看着他露出了溫柔的神色——那嘴角不自覺勾起,不知道那是個足以魅惑人心的弧度?引人神往。

他的欣喜卻恍然打破——

爲那廂,東方雁的身影已經遠走?

或許,早該遠走?

怎的此時似乎還在那不遠不近的地方?她喜靜,又怎忍得老四無端糾纏?

是不是爲他,是不是爲他?

他看着眼前女子,那是她家姐妹,若以往,他並不在意誰家女子癡纏的眼神,而如今,他卻不願曖昧不清,是爲誰?

是爲她。

他心裡如此堅定,由此,疏離開口?

“菲兒小姐。”

他含笑開口,語氣有些淡淡,卻不如那含笑的神情魅惑人心,眼角瞥見她身形一頓?

他不知。

不知她心裡煎熬苦澀,想着一出精彩的話本子……

是否此時天高氣爽適合表白?孤男寡女互訴衷腸?傾心仰慕一舉成功?談婚論嫁就在此時?

然後狠狠罵自己怎的就不死心,何必留下受辱?

爲那明知道答案的答案,接下來是不是‘我對你傾慕已久,敢問可願結下鴛盟’?

如此想,她心裡狠狠一抽?

東方家和司馬家的婚約是否就此結束?是否她終於得到了嚮往已久的自由?可以選擇真心相愛互訴一生?

即使她現在沒有那談情說愛的心思,然而——

此刻面對終於獲得的自由,是不是也頗有幾分嚮往?

明明應該憑般開心,如何此時分外苦澀?

她自問,得不到結果。

他不知,那短短一霎,她想了那麼多。

司馬玄冷漠開口?

“菲兒小姐日後還是遵守些禮數的好,日常,還請喚我一聲洛王殿下。”

那語氣,含笑卻淡淡,帶着疏離與隔閡?

軟語拒絕,卻比那直言相向更剜心刮骨。

遠遠,東方雁一愣?

沒等到‘互訴衷腸結下鴛盟’,卻等來一句生硬的拒絕?此刻心裡那淡淡的歡喜,是爲誰?竟比得到自由的酸澀更加恬淡?

東方菲也一愣——

沒想到司馬玄今日態度如此疏遠?

若放在以往,定當不會是這般回答,她有些回不過神,卻下意識有詢問脫口而出?

“玄哥哥……你……我們相識十餘年,今日怎的這般疏遠?”

東方雁不再等待,騎着馬淡淡的前行,卻有聲音隨風而來,吹滿一腔綿軟的思緒?

她剎那恍惚,身後遠遠,是誰含笑淺答?

“因爲有了在意的人,不願再有憑般曖昧。”

她故作不在意,緩緩前行,耳邊那語聲若有若無隨風而來?

一吹即散。

她不知此時脣角淡淡勾起,不知此刻霎那芳華有人癡癡凝望?更不知身後有人順着他目光遠遠望來,看着她背影的眸中,分外怨毒分外苦澀?

“是爲雁兒?”

東方菲惶弱的聲音帶着顫抖,悲傷底下醞釀着惑人的毒素?

男子一心望着挺拔纖弱的背影,神色淡淡眼神悠遠,明知答案如何,卻依舊下意識選擇了溫柔的詞語代替?

“或許。”

此刻他凝望着她的背影,卻也看不見她脣角淡淡微揚?

心與心的隔閡在無聲消融,自沔南歸來?

此時最近。

而今尚且不知,女人心一旦怨毒,便堪比黑蠍子的尾針,不經意間流露出的鋒芒,便是悄然醞釀某個惡毒的計劃?某人暗下決心,定要將那人——

推、入、深、淵!

卷三 風雲暗涌 二十二、巾幗可曾讓鬚眉

今日秋狩比賽第四天——

東方小姐大展雄威,捷報連連!

十分,十分,十分……

一個野雞兩分,人家愣是一個都看不上。

她打回來的,全然是體積龐大的野豬獐子一類?

一劍穿喉,分外利落。

她眼中淡淡悲涼,卻一晃而過。

她自嘲一笑——

若是不捨殺生,是否只能剃髮出家?

短短一天,東方雁再次掀起秋狩熱潮,有人云她是爲了百年一株的千金令,有人云她與東方菲不合盤,有意打壓?

人云亦云,衆說紛紜。

卻沒人想到——

她只是爲了那偏門的骨玉?

拔毒護脈,她覺得自己需要,沒有更多莫須有的理由,僅此而已。

短短一天,她已經追上了榜單前二十!速度不可謂不驚人?早已經把東方菲遠遠甩在了身後。

有人說她見不得庶女風光?

她不置可否——

就算是,又如何?!

噗……

若是有人知道,必定噴茶苦笑?

她向來敢做敢說,否則又怎會一怒之下,和司馬玄抱怨有人天天拿着他的帕子在她面前瞎晃?礙眼!

不得不說——

有時候,坦白?也是另一種美好。

起碼可以避免很多誤會,少走很多彎路。

老四連連鼓動,含笑慫恿?

“表妹啊,咱倆聯手就能幹掉二哥啦,到時候獎品全送你,讓我贏他一次可好?”

她只留一個瀟灑的背影,那言語霸氣,震懾全場?!

“靠自己贏,纔夠意思!”

如此,又掀起一股貴族青年間的熱潮!

閨閣女子尚有如此見地,他們有志青年,怎能屈居人後甘願墮落?!

時間流淌,榜單又出現了劇烈的變動!

今年的秋狩比賽相比往年竟然一陣比一陣激烈?!不知何因。

或許,是首次女子參加鼓動了一幫青年貴族競相展現風姿?東方菲着實帶動了一批人,卻無法否認後面的熱潮——是由東方雁一語激起千層浪,一舉拉起了戰局?

如今戰績,遠遠超越了以往結束時的巔峰戰績!盛況空前。

有人開始發愁,獵物太多吃不下,不好保存怎麼辦?

東方雁提議——

未免造成浪費,獵物必須活捉,計算分數之後放歸山林再來捕捉?

環保健康!有益身心!

有人不滿,那還叫狩獵嗎?

東方雁笑答——

“不,那叫樂趣。”

……

沒人否認,此時她饒有興味的神情足以勾起一幫人趨之若鶩獻花送帕,她小 舌脣邊淡淡一掃,眼光微眯,那陰壞陰壞的小神情,着實能挑動一羣熱血青年的呼號?

是以此時,東方雁秋日宴一句‘死一半活一半’震懾全場的殺氣已經淡淡散去,此時門貼也呈勻速增長?

她不予理會,沒空!

只有洛星河有幸,自從那次厚着臉皮蹭到東方雁所在的女眷席位之後,似乎由此習慣了不少?!

幾乎每頓飯都賴在東方雁身邊蹭吃蹭喝蹭眼珠子!

東方雁無奈,每每吃飯身邊有人吸引一羣如狼似虎的視線?當真是件很影響胃口的事情。

不是她看不慣那些飢渴的神情看着洛星河,別人招人喜歡,也是別人的本事!

然而?

那飢渴的神情看了看洛星河,不自覺看到她這邊,卻已經化成了嫉妒的烈焰?

焚身蝕骨!

她激靈靈打個冷戰,逃也似的行急匆匆?一把拽起同桌的東方含——

“走,我們日後在房裡吃!”

洛星河苦笑——

何必?他知道影響了她,他走不就是?

於是洛星河走了,東方雁更不自在了……

那飢渴的眼神化身爲狼,似乎眼眼都在逼問她爲什麼攆跑了洛星河?!

她也不得不承認,未來世紀來的新新人類?躺、槍、了!!!

是誰心裡大罵?!

特麼的洛星河在你們嫉妒我,他不在你們還怪我?!

有沒有天理!

有沒有!!!

事實上——

沒有……

一桌子女眷自打洛星河走了胃口都有些不佳,看着她神情頗有幾分哀怨?

那小眼神兒喲~

怪勾魂的……

她抱抱膀子,驀然想起前人有句話,叫做——

‘帥不能當飯吃,但是帥可以下飯’!!!

此時想來?當真是無比的正確!

她一邊神遊天外,沒注意到遠遠有一桌的某人看見洛星河離席,嘴角揚起,神情頗爲得意?

但是洛王殿下不會承認的。

秋狩還在繼續——

短短七天,東方雁竟然就追上了老四司馬馨的名次?!

司馬玄位列榜單第一無人撼動,司馬馨緊隨其後,東方雁稍次?位居第三,卻比起老四都相差甚遠?

三天的差距也不能輕易補足,只是她身後第四名,相距她?也是甚遠罷了。

此時比賽進入了白熱化,近乎就是二皇子四皇子和東方雁的戰鬥,有人自知無望默默退出,有人興致勃勃權當遊樂?

有人自備瓜子花生觀戰?

這是唯恐天下不亂的孟梓桑,此時閒閒點評——

“雁兒這次好拼命。”

場上,有人高戶分數?

“東方雁十分!”

“洛王十分!”

“四皇子十分!”

唱分此起彼伏,三人實在不像同場競技,此時同聚一堂,非但沒有競爭對手劍拔弩張的氣氛,反而顯得分外閒散?

“老四你昨晚睡覺打呼嚕?”

司馬玄沒話找話。

“我呸,誒?!二哥你怎麼會知道?難道你爬我牀?!”

老四一臉驚恐。

洛王殿下涼涼一笑——

“是你爬了我牀吧。”

東方雁很淡定無稽,聽着皇子之間互相揭短不由開始懷疑人生,不是說皇子高冷嗎?針鋒相對嗎?手足殘殺嗎?!

她看來怎麼像是相愛相殺?!這是耽美小說的節奏?

兄弟之間不得不說的事兒?!

什麼鬼!她一定看了假的穿越小說!

她在一旁神色越來越古怪,那廂兩個終於察覺氣氛的不同尋常?轉過頭看着她。

她表示自己不是故意當電燈泡的,掩脣乾咳一聲轉到一邊。

這樣的動作背後的深意是——

嗯,當我不存在,你們繼續,繼續……

這廂也繼續不下去了,各自低哼一聲,轉到一邊?

她覺得這樣的模式很熟悉啊很熟悉,恍惚便是當年在雁園司馬玄和孟旋的相處模式?其實她不在的時候兩個人能相處的很好,不知爲什麼只要她一出現那邊就開始針鋒相對???

她搞不懂,真的搞不懂。

相親相愛,相愛相殺?

她表示不會看到兩個帥哥舉止親密就隨意拉成一堆亂點鴛鴦胡亂配對的,她真的不會!

不管她怎麼解釋,反正她這樣的眼神一點都不會表現出——

‘不會’?!

你猜我信不信?

她眼中精光亂閃——

那是一種強烈渴望世界上美好的東西能湊到一起的執念,不管是男是女……不管性別到底相不相同?

這是新新時代人們的通病,不論年齡大小,不論男女和次元,就介麼任性!

這一番計較下來,場上卻已經清點完畢,通報了分數?

“洛王第一,四皇子東方雁並列第二!”

有人高唱,高唱過後便是一片死寂——

死寂過後便是一片譁然?!整個場上頓時炸開鍋似的!

是誰眼光驚豔交頭接耳?

“東方小姐後來居上啊!第四天才參加比賽,這才第十天就追平四皇子了啊!”

“那算什麼,據說參賽第二天就超過了東方家東方菲,有人說是倆人較勁?看這情況不像啊!”

“什麼倆人較勁啊,你看東方小姐說話多霸氣,多瀟灑!那是勢必要贏得第一啊!”

臺下喧囂震天?臺上沉默無稽。

作爲事件的焦點東方雁表示不置可否,她什麼目的不足爲外人道,自己知道,便已經足以。

只是……

她看了看榜單,司馬玄一千三百分穩坐釣魚臺,她和司馬新一千分,並列第二?

這並不值得高興……

一隻成年野豬也不過十分的分值,然而過程已經是萬分艱辛?

三百分的差距,此時也如同天坎?

難以逾越……

她回頭,注意到司馬玄看她的神情興味盎然,頗爲得意?

她不願面對,扭頭轉身就走。

不知更高的高臺上有人看着這一幕眼底含笑,卻也有疑惑不解?

有人低聲輕詢——

“峪兒,讓你退出,會不會不甘心?”

“父皇自有安排,兒臣不敢置喙。”

“無妨,日後天下都會是你的,”有人沉默一瞬,黯然,“上 位者,要學會隱藏鋒芒,如此一來?也是甚好,你也該好好學學了。”

“兒臣謹遵父皇教誨。”

公式化的對答,卻是父子之間難言的生疏?或許想帶有幾分刻意的親近,不過是徒勞——

十餘年的生疏的溝壑,不會一朝填平。

不過即便如此,也不能改變血濃於水?自然也有互通之處。

面上裝作無所謂,其實也想看弟弟一展風采?當年交換質子一事他自覺虧欠良多,司馬玄若是喜歡,他甘願相讓?

無論是名次,或是別的……

卻有人看着東方雁的眼神,深深?

鋒芒盡掩,不行於色。

或是興趣,或是醞釀之中的柔情,此刻尚不算濃厚,也不能掩蓋漸漸發酵的心緒,連着血肉,終有一天狠狠撕裂?

雖能夠挽回,然而傷痛不減?

如魚飲水,冷暖自知\u3

卷三 風雲暗涌 二十三、爾等可知也魚脣

翌日,有人輕裝簡行兩騎並行?

這是早起的東方含和東方雁,狩獵她自然沒帶上東方含,若當真是傷到了可不好說,卻依舊是每天早早的起來陪東方含溜溜馬呼吸呼吸新鮮空氣?

因她難得早早的起了,此時坐在馬上,看着遠遠樹林裡隱去的人煙,懶懶打個哈欠?

身後,東方含嘟嘟噥噥。

“倒是不知道皇上也有這好興致?何必藏着掖着?光明正大的狩獵不是正好?”

她懶洋洋瞥一眼單純的妹妹喲,卻依舊細細解釋?

“皇上聖駕,豈容爾等揣測?”

狩獵場中本就事故頻出,若是皇上在裡面出了事?自然是與任何人脫不了干係。

她只希望不要是皇上箭術不好不好意思丟人現眼就好~不然這個皇帝太蠢萌了她怕自己接受不了。

然而——

可憐皇上九五之尊,就連狩獵也只能悄悄摸摸?大清早的拉着浩浩蕩蕩一隊御林軍,形容猥 瑣的溜進了獵場?

她着實不理解——

這樣的位子,爲什麼會有人搶破了頭?血流成河?在所不惜?

想做的不能不顧一切去做,束手束腳條條框框,哪裡好?

她淡定無稽,念頭一轉,突然想知道皇上箭術如何?

說起箭術,說起狩獵,說起狩獵的分數和名詞?

她突然覺得心塞……

卻又突然想起昨夜——

竟然有人獵回了老虎?這個是聞所未聞的大事兒,自然受到了全臣矚目。

這個人,是老四——

司馬馨。

日入之時,只有老四遲遲不回,連晚膳都險險要趕不上?

羣臣焦急也不敢先吃,一邊餓着一邊罵着——

這四皇子怎的還不回來?

天色漸斜,皇上九五之尊也不免蹙起了眉頭,不安低語?

“老四今天怎麼了?不會出什麼事兒了吧。”

再等……

一個時辰,天色混藍,日頭已經不見了蹤跡?一羣餓鬼翹首以盼遙遙無期?

只剩朦朧的光,和黑夜交接拉鋸,就要敗退——

皇上終究是坐不住了,擡手一招,旨意出口?

“御林軍,進林搜尋,務必要找出老四下落!”

御林軍領命,整編完成!就要出發?

驀然場下一片譁然,還餘着晚霞淡淡掩映的那邊,樹林如火昏黃金亮,僅剩小小的一線,卻頑強的不肯退去?

那樣的佈景下,黑夜與白天的拉鋸中——

有人輕裝簡騎,姿態瀟灑,肆意悠閒。

就在衆人的注目禮下,緩緩回到了行宮?

那人絲毫不覺得氣氛奇怪,笑得分外得意,巴巴的請賞?

“父皇,你看兒臣獵到了什麼?”

他從馬後抱出一團絨絨的肉球,那肉球上兩個黑曜石般的大眼閃爍蠢萌無知的光華,眨巴眨巴看着那麼多魚脣的人類——

爲什麼都盯着它看!?沒見過這麼漂亮的虎嗎?!魚脣!

不是說人類聰明狡詐嗎!?這羣蠢人是人嗎?!

老虎無奈的想,我一定遇見了假人。

……

皇上一見,滿腔怨怪自然也無法說出,竟然展開笑顏?

“老四智勇雙全,如何擒得猛虎?”

猛虎?萌虎?

東方雁看着那隻傻傻的蠢萌,不加掩飾的嫌棄。

她沒下手,果然也要被別人下手。

而皇帝如是說着,卻似乎想到了什麼,神色頗有幾分擔心?

“莫非你去了後山?”

秋狩,爲了保證一行高官厚爵的國之棟樑的生命安全,秋狩前半月便要開始驅趕猛禽,所以秋狩難度不算太大,即使是萬分之一的高分?也最多不過是野豬……

再頂級?也不過是狼……

素來?

是萬萬沒出現過老虎的。

何況今年秋狩改了規矩,後面的幾天對於猛獸只能生擒不能傷其性命?一是今年秋狩現殺現取,今年競爭格外激烈,食物已經完全足夠,再殺——

未免造成浪費?

二來提高難度,算是遊樂的最高準則,怎麼開心怎麼來?

何況這是東方雁提出來的,雖然也是她素來不喜歡單方面的屠殺,更多卻是心底也許還有一分隱善,總是在剛硬冷血的外表下不露於行,內心的溫柔卻始終存在,不容抹殺?

自然她自己知道,這樣的提高難度,便一定不是一星半點的?

殺死一隻猛禽很容易,然而——

生擒一隻猛禽?

相比之下要困難得多。

是以從這條規則開始以來,幾乎所有的得分都開始放緩了進度,漸漸趨於平穩。

從實話角度講,這樣的規則對她很有利,陷阱陣法於她都是雕蟲小技,生擒一個人尚且不算困難,生擒一隻獸?卻不知道簡單了多少。

而對於老虎這樣的猛獸……

卻只有硬打硬的實力,才能與之抗爭得了。

是以,這隻‘猛虎’?

被賜予了高達兩百的高分。

自然,這樣的分數並不應該算是猛虎的極限,原本皇上指定加上五百分,卻由於老四的憨厚老實實話表示‘這貨是路上撿的’?當真算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是以高分也打了折扣。

皇帝卻分外喜愛老四的直言不諱,原本定的一百分便再獎勵兩百分,直直追上了司馬玄的榜位?

司馬玄卻笑盈盈不做表示,卻一邊看向神情分外無奈就差寫着‘找塊豆腐撞死,好死不死我怎麼不撿回來’這個意思的東方雁,眼裡笑得好不得意?

這隻‘猛虎’,自然是那日東方雁遇上的那隻。

只是她心善?不願綁了回來供人蔘觀,她似乎很理解那種被人圍觀的感受?想來定當不會太好。

至於擔不擔心會被殺死?這是不必的。

ωωω¸ ттkan¸ C ○

榮錦狩獵有一項原則,實在兇猛的禽獸即使僥倖得之也必不能殺,據聞是爲了避免山神震怒。

東方雁卻知道,這是爲了保護生物鏈完整性,只是相比之下你和古代人討論達爾文生物理論自然不如神鬼怪力來得深得人心?以至於現在榮錦人狩獵都秉持這樣的優良傳統。

她卻疑惑的想,會不會說這句話的人也是尼瑪個穿越人?

這話說得雖然不夠水準,但是怪管用的,粗暴簡單,和她胃口!

難得的猛獸,自然也不能早早的放歸。

可憐的猛虎還在沾沾自喜笑着人類魚脣,不知道人類也在嘲笑這蠢虎的單純?誰看誰都是智商下限不堪入目,誰看誰都是魚脣不堪難當大任。

於是一虎一羣人便這般互相嘲諷的互相瞻仰。

只因難得獵到的猛虎,未免傷人,只能先行關押起來,等秋狩結束再放歸山林?算是放生。

蠢虎覺得這樣很好——

每天三餐有肉吃!絕對虧待不了它!

它就說這人看上去比上次看見的竹竿兒人類魚脣多了,它上次那麼賣萌那麼出賣色相都沒把它帶回來喂喂食兒讓它飽餐一頓?實在是魚脣!

能遇見萌虎又不帶回來的‘竹竿兒’魚脣人類?自然只有善心大發放它一馬的東方雁……

而此時東方雁扶額頭疼不已?

尼瑪個傻虎,早說你要自投羅網還不如讓她佔個便宜,現在被老四逮了回來,偏偏一人一虎都是一副得意洋洋的蠢樣兒?!

她作爲正常人類表示難以理解,表示不明覺厲,眼下卻只有聽之任之,一邊思考着只剩短短几天怎麼提高分數,一邊思考怎麼能找個由頭讓人把這蠢虎放了?

看這虎崽兒毛色淺淡,絨毛偏多,如何看?都是纔出生不久的幼虎。

通常來說母虎定當不會在這樣的關頭讓幼虎獨自覓食,多半是就在身旁不遠處遠遠監視?

她有些不安,卻不知不安從何而來。

眼下只希望秋狩平安無事便好,別再時時生出什麼意外?

她不覺得自己有所謂女人的第六感,卻只相信多年殺手之路浴血走來那朦朧的預感?

因爲那不是第六感那種不可描述的玄幻東西,是身染鮮血的人特有的一種敏銳直覺?

這樣的感覺好久不曾出現,顯得分外不夠真切,以至於她都覺得是自己想太多?

殊不知危險從來都不等人反應,就在第二天,讓人猝不及防的猛然發生在眼前?

追悔莫及。

秋狩還在繼續,因爲一隻蠢虎的介入使得她與司馬馨的距離也顯得越發遙遠?

她一邊無語不如當初自己抓了這蠢虎回來,偏偏司馬新每每得了便宜還賣乖,在她面前來來去去的炫耀?‘表妹,後悔了吧,早跟表哥聯手多好’,‘表妹啊,現在聯手還來得及,咱倆還能捅捅二哥的寶座’?

她自覺地將‘寶座’轉換成了‘菊花’,配上司馬馨猥 瑣的神情,於是思緒便無法遏制的越飄越遠,一直想到了——兩男相愛相殺兄弟相親相愛的美好場面?

是以,近來看着兩人的神情越發怪異。

據說皇室秘聞被人知道了是要殺人滅口的。

據說你知道的太多了對你必定是不好的。

再據說……

算了,不必據說了,身爲新時代的新新人類她表示完全不介意耽美的產生,只不過顧惜自己的小命和兩兄弟的面子,她表示她什麼都不知道?

也不知道她這樣的神情看在司馬玄眼裡越發古怪……

這女人……

又在想什麼奇怪的事情??\uff1

卷三 風雲暗涌 二十四、古有武松今有雁

秋日涼爽肆意。

她分外快意,眼看名次是追不上了,她也不甚在意,恍惚覺得這般明快這般風光也是世間少有,便不管是否出盡了風頭?

既然得不到,不如自己開心就好。

司馬馨倒是表示若是他得了第一?一定將千金令雙奉上!

她卻不置可否,打算等司馬馨兌現承諾的時候再把價值萬金的千金令換成雞肋至極的白骨寒?價值相比不同而語,想來司馬馨也不會小氣的拒絕便是。

是以此時,她坐在馬上姿態有些閒散有些肆意,脣角彎彎帶笑?卻是難得的好心情。

面前,一隻野豬悠閒路過……

她無語,想了想,似乎還是決定抓起來算算分?

不論還能不能衝上第一,單單隻算娛樂了去。

她又無稽的想?

最近這些野味兒越發肆無忌憚,似乎抓了放抓了放開始實行之後,就從一開始的惶恐不安,變成了現在的習以爲常悠然自得?她惡意的想這些獵物心裡是不是想着——

反正被抓回去也會再放出來,怕啥?

……

她表示不安,會不會下次秋狩便會被做成了五香蹄髈?她心裡很想勸誡動物們不要那麼相信人類不要那麼瀟灑自如,卻也改變不了終有一天會被做成蹄髈的事實罷了……

於是,一邊想,又一邊設陷阱雙目放光抓獵物?

眼光分外猥 瑣,便早已將所謂善意的告誡拋諸腦後,滿滿計算着還差兩百多分好歹能追上司馬馨,好容易拉成並列第一的司馬馨短短一天就再被司馬玄趕超,而她目標不高,幹掉司馬馨,算是落得個第二?

也算不錯。

她沒有強迫症,沒有非要爭個第一,卻總是看不慣司馬馨那得意洋洋的小樣兒,勢必要將他踩上一踩?

讓他好好理解理解花兒爲什麼這樣紅!

今天,距離秋狩結束沒剩多久,她也在閒閒的盤算,終於是肯定,若是努力點?

踩下老四不是問題~

眼下野豬上鉤,自覺地踩進了她挖的陷阱裡去?

現在,卻也頗爲沒有什麼成就感……

一開始,野豬們警惕得很,十個陷阱最多命五個?

沒辦法,陷阱是死的,動物是活的,東方雁沒耗費精力做什麼百發百的陣法,如此成果已經是萬分不錯。

然而現在失去了警惕的野豬,相比家豬也不會好得太多?她隨佈置的陷阱幾乎是百發百,以至於?

東方小姐有些無聊了……

她懶洋洋的從樹叢後起身,彎腰,就要去拉網?

忽然一聲震天吼聲遠遠傳來?!

她驀然擡首!感覺地下都顫了顫?!

以至於她心口都瞬間顫了顫。

她神色古怪,也顧不得坑裡的野豬,翻身上馬,一從肩上取下了弓箭,一路往前方疾馳?她一路神色古怪扯下一身銀紗裹住幾支箭頭,似乎還想再裹?

終於又想了想,最終還是停下了動作。

聽見那聲虎嘯的一刻,她心裡有個設想,那會不會就是行宮裡那隻幼虎的親媽?

一邊糾結着能不能兵不血刃防放虎歸山,一邊糾結着若是那虎當真傷了人必定不可能保得住?是以此時萬分糾結,便如同的箭矢,半數裹紮半數尖利?

難言的矛盾。

遠遠能聽見聲音,距離卻似乎分外遙遠。

以至於她胡思亂想了半晌,都沒能趕到前方的目的地?

她加快了速度,遠遠還能聽見虎嘯和搏鬥的聲音,這聲音駁雜顯然人數不會是少數,她轉念一想,驀然一驚?

秋狩多數單槍匹馬,免得被誰搶了獵物引起無謂的爭鬥,若是能有這般大的動靜?

人數必定不會少……

若是人數衆多,還有人來不及逃只顧搏鬥——

答案只有一個,呼之欲出!

她咬了咬牙,似乎覺得這件事分外難辦,於是夾緊馬腹,‘駕’一聲又加快了速度,林的風挾裹着秋意微涼呼嘯從耳邊刮過,一片迷茫她似乎聽見了司馬玄的聲音?!

她一驚,猛地回神。

不自覺又加快了速度,眼看前方人影綽綽就要到了近前!

忽然看見一龐大身影遮沒了日光,高高躍起就要撲下,時光似乎此刻靜止,她茫然的看着那巨大的影子籠罩而下,前方一騎,首當其衝?!

有人慌忙驚慄的呼喊——

“父皇!!!!”

她不知道自己當時是怎樣的反應,恍惚間想的不是轉身離去,這樣的體積顯然不是任何小聰明小陷阱能框住的猛獸,留下來不僅幫不上忙,甚至稱不上是明智之舉?

意識做出了正確的判斷——

身體卻違背了意識,猛地起身自馬上躍起?!

她覺得幾乎是炮彈般彈射出來,重重撞開了眼前馬上的男人?!幾乎是同時,她聽見有人焦急而越發驚慌的呼喚——

“啊?!雁兒!!!”

幾乎就在下一瞬,不出所料重重落地,那馬已經雙股站站軟在一旁?

那虎一撲何等威力,直接將那馬嚇倒在地,而已經狠狠將她撲上地面?腥風陣陣,聞得見重重的血腥氣息!

她茫然,不知道事情怎的就會發展成這幅樣子?

此時虎口近在眼前,一瞬間她有些茫然……爲什麼?

明明覺得是件如此愚蠢的事情,她竟然還搶着衝上去做?

捨己爲人?

爲什麼突然覺得這樣的蠢事兒自己似乎不是第一次做了?

是因爲他?

因爲聽見了他的聲音?

因爲那是他的父皇?

因爲她不願再見到人間任何別離?那也不至於以身相代啊?!

恍惚間她似乎想通了什麼,也許沒有那麼複雜,也沒有那麼多爲什麼,也許只是不想他傷心?

僅此而已,如此簡單。

一片茫然虎牙越來越近,她恍惚想通了什麼,苦笑一聲……

說好的放下,哪有那麼簡單?

放不下的,從來都是自己……

那腥風越來越近,她竟然還有空走神?此時望着眼前那巨大的琥珀色的瞳孔?驀然回神!

果然……

然而,虎口之下還能走神需要強大的精神力?

要麼無知,要麼心理分外強大,東方雁不確定自己屬於哪種,隨即自嘲,也許兩種都有?

忽然上方虎嘯一聲,她覺得耳膜都要被震碎。

有弓弦拉響聲同時響起。

幾乎同時,也有人大喊:“住!”

‘唰——’

一截箭尖幾乎從眼前劃過,穿過老虎利齒與臉龐的縫隙,沒能射老虎,也沒能射她。不知道究竟是箭法失準,或是別的什麼?

恍惚似乎遠遠有人在喊——

“別傷了虎,受傷之下容易激發狂性!會傷她的!先引開!”

老虎的注意力成功分散,從她身上起開,她也抽空環顧四周?多數御林軍已經下馬,持長槍與老虎殊死搏鬥,原來——

普通的馬匹早已被嚇得渾身發軟,畢竟是常年護持皇宮的御林軍。

那馬?想來也沒見過什麼大世面,分外軟弱。

忽然‘灰律律’一聲,有馬蹄從天而下,‘踏踏’落在耳畔。

她扭頭,竟然便是她那棗紅色駿馬,此時將她護在馬腹身下,竟然是一種守護者的姿態?

百忙之,她也不忘給馬兒點個贊。

恍惚想起十年前,她被摔上馬背驚了馬,包忻月她驚慌大呼‘那是纔買回來的草原馬’?

此時又一瞬間想起,‘草原牧草肥美可以沒腰,是養馬的好地方,唯獨美不足太過茂密的草叢便很容易隱藏狼羣柴貓一類猛禽,專門襲擊放牧的馬’?

那是孟旋說的。

此時恍然前後一想,這馬莫不是買回來之前有幸見識見識狼羣?所以不怕猛虎之威,此刻反而勇猛護主?!

那虎似乎被引得左奔右突,被一羣人戲耍得夠嗆?終於不耐反撲!一聲虎嘯又震天響起,猛地前衝,不懼前方刀光劍影悍不畏死,就要猛地衝上去?!

她眼瞳一緊,恍惚想起昨天老四帶回了那幼虎還給皇上摸了摸???

皇上那時候,是不是就穿的這身衣裳?

那虎,是聞見了小虎的氣味?!

有人猝不及防那虎一撲猛然跌倒,此時空門大開,被她撲開的皇帝陛下就這樣暴露在虎口之下?!

有人猛地衝上來,卻始終是慢了一步,反而不及此時銀光一閃。

東方雁最近!

此刻猛然撲上!

奈何皇上被東方雁先前那勇猛一推似乎扭了腳,此刻竟然也坐在地上動彈不得?

東方雁上前一滾,將皇上拽起滾到一旁,順着翻滾的力道猛地將皇上往馬上一送,就摔上了棗紅色駿馬的馬背!

也不管姿勢如何,她猛地一拍!

駿馬似乎受驚,猛地前衝一截!卻似乎依舊不安的看向她,又耐不過她讓它載着身上之人離開的意圖太過堅決,以至於一人一馬對視只是一個瞬間,那馬便扭身絕塵而去?

皇上在馬上以一個狼狽的姿勢目瞪口呆的看着,卻奈何那馬越跑越遠,漸漸模糊了遠方纖細身影騰挪?

東方雁騰挪間分外狼狽,皇帝眼卻蒙上了回憶的光暈?

分外渺遠……

“婉柔……”

一聲輕喚,隨風消散。

有人見着皇上成功送走,來不及鬆一口氣,東方雁已經被再一撲?撲倒在地。

她咬咬牙,暗罵,當老孃是軟柿子?!

想撲就撲想壓就壓?!

她一發狠,竟然比那老虎更狠!

她腰一挺,竟然猛地抱上猛虎脖頸狼狽翻滾幾圈,外圍有人刀光劍影始終對準,卻似乎始終害怕誤傷了人而不敢輕易動彈?

那虎似乎並不在意她!而在乎這人一而再再而壞了它的好事!

它的孩子!

它在那個人類身上聞到了孩子的味道!

母愛永遠是最偉大的契,不論實力懸殊,竟然是殊死搏鬥?一時間刀光劍影十數名精良悍將的御林軍一時竟也沒能把那虎奈何!

她抽空衝着空地大喊——

“小虎!”

話來不及說完,便再被一撲壓在身下?!

她猛地倒吸一口冷氣,截斷了未出口話語。

開玩笑,老虎一拍可不是花樓的姑娘輕柔一摸?她清楚地聽見骨‘喀拉’一聲,卻沒能及時感覺到劇痛,便又被一個翻滾撲倒在地?

此時情況危急,有人心急如焚,看着她的眼光如此灼熱,而她不知?

卷三 風雲暗涌 二十五、若有憐惜何癡心

她和老虎還在打架。

斷了一根手骨,換那老虎一聲痛呼。

她擡腳頂膝成功一挑,將猛然撲下那色中餓虎一腳踢翻!猛虎從頭頂翻滾而過,她狼狽一滾,不經意擡手卡了卡手骨,卻有人敏銳注意到此刻?

“繩索!”

那邊在發號施令。

就看見衆多箭矢從四周飛射,各個飛箭上都帶了手腕粗細的繩索,此時糾糾繞繞纏住了那虎!然而不過片刻?那虎便猛然一撲!無視面前複雜繩索?

只是這一撲自然也不是那般流暢,被生生卡在繩索中掙扎動彈。

她大口大口倒吸冷氣,此時遲來的痛感才猛然襲來,額間已經冒出了冷汗大顆大顆滑落,卻始終咬牙不肯發出痛呼,艱難的靠在身後樹幹上喘息?

她努力轉移注意力分散痛覺,四顧一望,努力迫使自己抽離意識分析局勢。

一邊想——

媽的這老虎還有點頭腦,此處便是森林深處的邊緣,她竟然不知不覺間也一路在此徘徊,卻始終沒遇上什麼兇禽猛獸?

感情看起來是這虎刻意驅散了兇禽,使得此處看起來和普通林子無異。

本就是狩獵,注意力並不全在腳下的路途上,只要沒遇上特別的事兒,大多時候反應不過來腳下路途究竟走了多遠?

那廂人虎較勁搏鬥,她卻始終沒能分散太多注意力?

方纔勇猛一撲救下皇帝陛下已經是一鼓作氣,然而有時候一時衝動熱血上頭也就是那麼一片刻的功夫,此刻手臂劇痛已經拍散了她那口硬氣?此時才發覺身上不自覺的在顫抖,那是許久沒經歷過生死搏鬥的生理反應……

她多麼懷念?

想當年,被飛機扔到雲南的熱帶雨林裡,沒有食物沒有水源,只有猛禽只有毒霧,她何嘗沒經歷過這般殊死搏鬥?此刻想來,竟然是分外懷念。

懷念中,意識竟然開始朦朧。

前方人影交錯看不真切,似乎有人在呼喊什麼?她也聽不太清。

恍惚間似乎聽見一聲微弱的虎嘯,聲音格外稚嫩?

她努力撐開眼皮,最後一剎那看見那小蠢虎遠遠屁顛兒屁顛兒的衝來,那大虎似乎被激發了情緒,更加費力的掙扎攪繞的繩索?手腕粗的繩索一陣‘吱嘎’一聲呻 吟,就要崩斷。

突然‘咯吱’一聲——

似乎繩索已經崩裂!

她似乎敏銳的覺得周圍的空氣緊了緊,然而那老虎卻沒有更多的行動?左右踱了兩步,卻沒有撲向人羣。

那猛虎掙脫繩索,只向小虎而去?

兩虎相伴而行,人羣躲避鋒芒,所幸似乎大虎也沒了搏鬥的心思?

一大一小相伴,漸漸遠離。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覺得那兩虎最後離開一刻看她的眼神裡,似乎有歉意?

一定是她夢魘了。

她的馬給了皇上,此時孤立樹下,意識有些混沌,混沌中似乎有人將她拉上了馬?風景漸漸倒退,剩下的只是無聲的風景。

她依偎在誰胸膛,似乎分外安心,眼皮漸漸沉重。

耳邊似乎有聲音格外熟悉,喚着她名?

繃緊的意識似乎悄然斷裂,在安靜和祥和下更快的進入休眠。

她疲倦閉眼,意識和感官都在倒退,似乎有人將她緊緊箍在懷中?意識模糊中她覺得自己似乎呢喃了什麼,連自己都不大清楚,便沉沉陷入黑暗……

她不知道黑暗中似乎聽見有人呢喃,他又說了什麼?

不清楚,聽不清楚了……

……

然而,事實上?

她說——

“司馬玄,怎的每次遇見你我就這麼倒黴?”

他答——

“雁兒,謝謝你。”

她苦笑一聲,“需要你謝?”

“我喜歡你……”

他鼓足勇氣,卻沒能得到她的回答,那時?她已經昏迷過去……

聽着她呼吸漸漸恢復了平穩,他終於鬆一口氣。

她不知道,他看見她衝向父皇那一刻多麼心驚,也許是爲父皇擔心,但是他不得不承認,那一刻,心裡更多,卻是她的位置……

只是喜歡嗎?

不。

有一個字太過沉重,以至於素來膽大包天的洛王殿下也不敢輕易出口,他期待,也害怕,期待她的迴應,害怕她的拒絕,若是往日溫存她當真能放下,此時,是否便是他的一廂情願?

她顫了顫長睫,似乎溫牀太過綿軟,讓她下意識不想睜開。

卻有人不肯放過。

“若是每天都能看到你醒來,一定是一件很美好的事。”

他語氣帶着掩飾性的輕佻,努力裝作風情世故的樣子,卻掩蓋不住眼底多少有些期待?

她本就淺眠,此時一旦被吵醒,便再不可能睡着。

她似乎沒睡醒,輕嘲着呢喃……

“說什麼胡話。”

她睜開眼,一時間迷濛的眼眸被金輝刺痛?她下意識擡手擋了擋!

‘嘶——’

一擡不要緊,要緊的是等她回過神來,卻猛地倒抽一口冷氣?他他他!他怎麼在她牀邊?!

乖乖嘞!這可不得了!

有人無奈嘆息——

這人,總是後知後覺。

此刻上前傾身,扶着她肩背將她輕輕拽起,努力帶着笑意調侃?

“你再不醒,我都準備叫你了。”

她坐起身,才發覺手上綁着厚厚的繃帶,夾着堅硬的夾板,恍惚間記憶涌來,才記起她剛從虎口脫險?

此時,便帶着些夢境般的不真實,有些茫然。

他難得見她這般懵懂神色,終究是軟下了神色,走到桌邊去倒一杯清茶給她潤嗓?

她茫然的看着四周陌生的佈景,呢喃詢問……

“這是哪?”

“太醫館。”他淡淡回答,“你暈在我的馬上,這傷回了房不好驗診,我便自作主張將你留了下來。”

她不意外,接過他遞過來的茶,低低問道。

“你爹呢?”

他一震,眼中剎那有華光四射?

她說的是‘你爹’,不是‘皇上’不是‘陛下’,簡簡單單稱呼的變化,他也能讀出他想要的意思?

因爲在意,所以分外敏銳。

其實他不知道,若是他早開始在意,便能從很多細節發現她的改變,一點一滴潤物無聲,對他,對他周遭的事物,格外敏感,格外細膩。

一震之後他很快平靜,卻蹙眉低喃——

“雁兒,你爲什麼會衝上去。”他看着她喝茶的動作一頓?他繼續開口道,“這不像是你會做的事,怎麼那麼傻?”

她眼光一閃,被長睫遮擋,窺不見全貌。

她淡淡放下茶杯交還給他,工整刻板。

“哦,陛下乃萬民之首,萬萬出不得事的。”

多麼世故的回答?

他不信,似乎根本不理會她的解釋,自顧開口。

“雁兒,你變了。”

她茫然擡首,他卻壞壞一笑?

“變蠢了。”

她一愣,還以爲這廝能說出些什麼令人期待的話?

果然是一如既往的煞風景。

她苦澀的想若是他突然肉麻起來,她能不能接受得了??

她撐着身子起身,被他扶了一把,此刻坐到太師椅上,她一愣?

“我斷手又不是斷腳,怎的感覺走路都沒勁?”

他噗嗤一笑……

“晚飯都要錯過了,兩頓不吃你還能活蹦亂跳?鐵打的不是?”

她咂咂嘴,用左手彆扭的想倒杯茶,又被他接住,穩穩倒了一杯。

她喝完,他卻站在她面前不動。

她一愣,擡頭,撞進他深邃火熱的眸,一瞬間有些心慌?

“額,你……”

她話音未落,猛地瞪眼!

這人不吭一聲就猝然俯身,擡手撐住扶手,將她禁錮在椅子與他的距離間?營造出一個危險的距離與氛圍,鼻尖幾乎能嗅到他的氣息,讓她下意識後退閃躲?

“雁兒,你衝出去那一刻,在想什麼?告訴我。”

她頗爲不習慣這樣被壓迫的姿勢,眼色飄忽呢喃開口。

“沒……”

話音未落她又是一愣,隨即一震?!

他竟然擡手撫上她左胸,不帶狎暱不帶情慾,珍重如同拈花,那般輕柔而憐惜?

他的聲線沉靜而蠱惑,像是帶了鉤子?把一些盡力隱藏的思緒全數調動。

“雁兒,說實話。”

她一慌,臉色一紅!梗着脖子生硬道——

“我,我說的是實話!”

她擡眼,不經意撞進他深邃的眸,又是一愣?

覺得似乎意識都被他的氣息侵佔,他眼中是火熱,是柔情,她躲不開,只能迎上去?

半晌,在自己沉溺不可自拔之前,她終於偏開頭。

有些侷促,“那是你爹……”

他一顫,沒想到會得到心中所想的答案,也是一瞬茫然?

又聽她呢呢喃喃道——

“我……我不願看見人間任何別離,不論是你,或是那虎……”

她說着,神色有些哀傷。

意識有些混沌,似乎全然被他佔有?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言語,一些總覺得平日說不出口的話不受控制,脫口而出。

“雁兒,你心裡……”

他回過神來,眼眸更加深邃,手上的力度加重一些,輕輕壓着她心口,讓她更加惶恐?

“這裡,有沒有我?”

她臉一紅,聽見這話又是一愣,胸口有些緊迫,她恍然回神,臉色更紅,張張嘴,卻發不出聲音,只努力逼出一個單音節來?

“我……”

“嗯?”

她似乎終於回神,臉色一白,猛然回神!

她猛地推開他,意料之中看見他一瞬間有些驚愕的神色,起身就要離去?!

他一愣,不知她爲何突然轉變,急急追上!

“回答我,雁兒!”

那語聲有些惶恐,有些不安,因爲期待,所以害怕。

她回身,努力裝作淡然的樣子,指了指他——

“在你心裡有我之前,我的心,便不能交出去。”

一室沉默,半晌……

她只覺得這樣的氣氛分外壓迫,就要轉身,忽然一愣?

他猛地撲上,她悶哼一聲,身子撞上了門板!

“誰說沒有?!”

耳畔是他焦急着,近乎是急着證明什麼似的語氣。

她一愣,下意識伸手去推,被他握住指尖壓在耳側?!

耳畔是他溫熱的呼吸,蠱惑着心絃,一字一句,敲打她本就瀕臨崩潰的底線?

“誰、說、沒、有。”

她一愣,下意識就要掙扎!

有沒有她?

她看不見,也不願意相信他的一面之詞?

男人的情,永遠比紙更薄。

腦子裡,是誰在說\uf

卷三 風雲暗涌 二十六、此人何曾有穩重

“我心裡有你。”

他出口,語聲全是堅定。

她一愣,有些茫然看着他?

他看着她眼,似乎直直要看到她心底裡去,一字一句重複道?

“東方雁,我、心、裡、有、你!”

眼神似乎頗有些期待,深深看着她,眼裡難掩一絲波動不休,執着相詢?

“你……知不知道?”

……

太醫館,有人腳步匆匆。

“東方小姐在裡面嗎?”

有人從水汽渺渺中擡眼,面前是煎煮着藥材的小砂鍋,看見眼前之人神色匆忙手提食盒,看起來風塵僕僕,卻難掩書卷氣息溢出?分外清爽輕朗。

恍如一道明光打下,亮了一片天地?

小宮女有些失神,吶吶點頭。

再回神?

那人早已步履匆匆遠走而去。

……

這廂別院裡,細碎的動靜敲碎了一院寂靜——

“司馬玄,你……你放開我。”

她有些侷促,他氣息無孔不入攏在身前,不知是餓還是別的什麼,她覺得身子有些發軟?

聽他執着相詢——

“回答我,東方雁。”

他不願放手,此時此刻,不想讓她繼續逃避!

這妮子,若是不逼迫她面對,真不知道坦誠心意又要等到何年何月!

她卻決定龜縮到底?

“放開!”

她有些惱怒,似乎許久沒被人如此脅迫?

他加重了力道,更緊的壓住她指尖。

她身上小暗器小零件太多,即使換了衣裳,她也總有不經意的後手,令人膽戰。

他不敢掉以輕心,卻慶幸她身上暗器很多需要指尖操控,他制住她指掌,便能省去許多麻煩?

她咬牙有些不滿,努力想要掙扎,他卻解釋性的開口?

“我不敢放,除非你……回答我。”

他眼神有些期待,倒影她微微惶然的神色,卻近乎自失的呢喃?

“再一放,你若當真飛了,我去何處尋你?”

她吶吶,沒想到這廝此時還有心情調侃?

而他似乎明知她是多麼口是心非的人,若是不逼一逼,當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窺得一顆真心,半分全貌?他深吸一口氣,不厭其煩的重複同一個問題,卻是內心惶恐之下努力逼出的鎮定姿態?

“我問你最後一遍,這裡,有沒有我。”

他又擡手,扣住她心口——

近乎脅迫,如此強勢。

她一愣,才褪下的紅霞又翻涌而上,分外嬌豔。

腦子裡卻想着和旖旎曖昧八竿子打不到一塊兒的胡亂念頭——

這人說話,能不能不要動手動腳?

她胸前柔軟被他壓迫,本也是不重的力度?她偏偏覺得氣緊!

他姿勢珍重不帶狎暱,恍惚卻也忘了注意,這樣的姿態,更像是輕輕托起她稚嫩的攏起,分外挑 逗?

他感受掌下活躍的跳動如此鮮活,彷彿就在掌中,隨時掌控?他越發滿意。

掌中綿軟下的跳躍越發激烈,她在緊張,是爲他?

想到這裡,心裡似乎分外雀躍。

他漸漸逼近她面前,執着的期待着一個答案——

“告訴我,東方雁。”

他似乎很在意這個答案,東方雁卻暗暗咬牙?

若是平日,她能保證絕對不上他當?應該明事理的知道說不定一句剖心,換來便是下一刻輕嘲淡諷?

可是何時開始,面對他,似乎再難掩藏內心想法?

是東方府聽牆角默默關心?

是洛王府故意勾引往昔回憶?

還是他對東方菲那句‘因爲有了在意的人,不願再有憑般曖昧’,哪裡不知道是說給她聽???

此時意識頗有些混沌,她茫然看着他臉頰緩緩逼近?

他壞壞的笑,只是嚇嚇她,若她心裡有他,便再不需要強迫,他有的是時間等她,等她——

欣然接受?

忽然,遠遠有腳步聲響起,驚醒此刻意識清明?

她一片混沌,意識猛然叫囂佔據了上風?!意識叫囂——

‘不,不要愛上他!絕路相逢,苦尋一世,你早該知道,不會再有結果的!’

似乎有陌生而熟悉的聲音響起?

那語聲苦痛悲愴,震撼心扉。

她猛然一震,馬上要出口的‘有’轉眼變成了‘不’!

他欣喜看着她羞赧的臉色,那紅脣輕啓,眼看應承就要出口,驀然臉色一白口型一變,就要化作冰冷的拒絕?

腳步聲越來越近,他一愣,又一呆。

這個時候來看她的,哪裡不知道來者何人?

她這般轉變,又是爲洛星河?

他眼神一暗,心裡似有火起——

卻不允許再如上次那般,看着他們二人相擁無力阻止,而狼狽轉身?

他咬咬牙,一發狠,狠狠壓住柔脣,狠狠堵回那將要出口的拒絕。

“唔……”

她悶哼一聲,他猛地扣上櫻脣,霎那血腥氣息蔓延,打碎了意識惶恐的叫囂,終於驅散了那夢魘般的聲音?

那樣的感覺像是鬼壓牀,意識十分清醒,卻在混沌與陰冷中就要迷失,讓人後怕不已?

被他一觸碰,終於解除了那樣壓迫的狀態。

她鬆一口氣,卻纔回過神來——

是被他怎樣的打斷?

呼吸緊窒,恍然間她下意識掙扎?卻被他扣得更緊,他用力握着她指尖,微微的麻。

門外腳步聲一頓,她聽不見,早已拋之腦後。

一心面對眼前的情況有些接受無能,她惶然不知所措,不可能如同上次,藉着藥效那般引誘那般迎合,真正意識清醒時,面對突如其來的吻,意識裡只是茫然?

她指尖用力,下意識想逃開——

她掙扎,他便更加壓制?

恍惚想起青石拱橋有人月色下相擁,心裡難言的滋味涌上,那罪魁禍首此時就在門外,他下意識不想放過?

不想放過難得的機會,也不想放過她……

他惱怒她的掙扎,溫順乖巧素來不曾對他展現,是不是爲了那門外之人?對他,就可以那般拒絕?他不接受!他堂堂洛王,向來只有被人追逐的份,何時他起心苦苦追逐而總把握不住?

他、不、接、受!

……

門口腳步停頓,有人輕輕擡手就要叩響,忽然門板顫了顫,恍惚間有她掙扎的聲響?

他一愣,一急,就要推門。

“嗯……”

她一聲輕柔的呢喃,成功阻止了半空中伸出的手……

他縱使潔身自好,然而身居高位,春 宮葷段子耳濡目染逃也逃不脫,哪裡又不知道里面發生了些什麼?

門外有人一頓,那手掌僵立在空中,似乎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指尖有些難以抑制的輕顫,不知是失落,或是別的什麼?

他神色有些落寞,也只是一瞬。

隨即他輕輕後退半步,自嘲的看了看手中提着的食盒……

他輕輕放下,再退——

轉身。

洛華,縱使我知你心裡有他,此刻又是否終於達成所願?

有人腳步輕柔,漸漸遠去,只剩背影七分歡喜三分落寞。

洛星河願做你知己,願與你把酒只言歡。

只要你安好,只要你快樂,只要你能在觸手可及之處照亮我的天空,哪怕永遠不能觸及。

一腔心事,隨風消散?

風過,無痕。

……

此刻屋內——

光影交錯,不經意的剪影裡恍惚看見,有人緊緊糾纏?

她緊咬齒關不肯放縱眼前之人的暴行,那人卻似乎根本不急,在她脣際來回掃蕩,不急侵入,活像一隻戲耍獵物的貓兒?分外狡獪。

耳聽腳步聲似乎就在耳邊響起,她一怒,包着繃帶的手忍着劇痛就要擡起!

他卻熟知她每一個小動作,壓在她胸前的手輕輕一滑,便卡住了腰間?

她腰部最爲敏感,素來習武只爲防身,即使有不小心觸及腰部之時也會努力躲避?又是何時,被這狡猾之人發現了弱點?

此時此刻,加以利用?分外可恥!

她更咬緊牙關,絕不屈服。

他卻似乎根本不急着打開她天地,整好以暇的咬弄她的柔脣,在口中細細吸允,輕輕啃咬?

此時此刻,只爲封緘她那永遠口是心非的脣。

此時此刻,只爲門外那最有威脅的人。

他不急不緩,指尖在腰際靈巧的騰挪。

她呼吸漸漸急促,他算準時機,門外腳步停止,他卡主她腰窩的掌輕輕一捏……

她再忍不住神經的戰慄和他的挑逗,他大手所過之處無一不是一片酥軟發麻,此時輕柔一捏,卻恰好撩動她癢經,恰好掐住她弱點?一聲嬌哼,時間精準,令人髮指!

擡起的手頓時發軟,支撐不住重重的夾板,又無力垂下,被他輕輕托住?柔柔放下。

她惱怒瞪他,一怒便偏過頭去,不顧他輕輕咬着她脣?

他卻似乎瞭解她的每一個動作,大手一擡,便定住了頜骨,此時腳步漸漸遠去。

她以爲他目的早已達到,不過是爲了氣氣洛星河,此時應該放過?

他卻不這麼想,終於少了礙眼的人,他又何嘗願意她此刻嬌媚低呼被人聽去?是以那一掐之後便再沒了動作,此刻,纔是正該進行時!

他被她撩起了火焰,此時頗有些控制不住,熊熊翻涌。

她鬆口氣,來不及放鬆,他大手又霸道攀上她臉頰,定住她下頜?幾乎是迎着她驚愕的眼神,無可拒絕的湊了上來?

在她來不及反應的一刻,他猛地叩開齒關,兇猛探入。

她一愣,恍惚間又是一聲難以控制的*自喉間溢出,她臉色分外紅潤,從鬢角蔓延,一路往下延伸。

他火熱他強硬,此刻霸道不容拒絕,她不願輕易被人闖入,奮力反擊,卻激發他更灼熱的火焰?大手一滑,插入她耳發,指尖在頭皮輕柔挑逗,在頸後輕撫,指尖她的肌膚分外柔膩,他不捨放手?

脣間一絲血腥溢出——

他猛然回神。

努力控制意識輕輕放開她,換得她大口的喘息,紅脣半張?分外嬌媚。

“雁兒,爲什麼不躲?”

她惱怒,大口喘息難以開口,只能眼神控訴,你丫讓躲了?

他卻不是那個意思,直視她眼眸——

“石橋上,他抱你,你爲什麼不躲?”

此刻帶了三分質問七分憤憤,憋悶已久一霎爆發?自己都難以控制!

卻沒注意自己語氣酸酸,更像質疑夫君出軌的小娘子?

此時此刻,無傷大雅,徒添情調。

她一愣?低罵!

“你怎麼知道我沒躲?!”

那語氣三分惱怒,似是質問,她東方雁是那麼輕浮的人?!

她的惱怒卻換來他一頓,眼中震驚,似有喜色?

“你沒讓他吻你?!”

“吻你個大頭鬼!”她氣息終於足夠支持開口說話,眼神分外惱怒,“老孃有那麼輕浮?!司馬玄你給我讓開!”

他眼眸一深,放開她指尖,卻絲毫不退。

他短暫的驚愕過後是深深地憐惜,不由有些暗惱自己不刨根問底徒添誤會,他冷淡相對,她是否也傷心過?原來說到底,都是自己太過自負受不得打擊——

當時氣昏了頭,若是當初肯靜下來想想,如何想不到。

十餘年相處,怎會不知道她是怎樣的人?

他暗暗懊惱,當初費盡心思採來的同心果一怒之下化做灰燼,是否能夠彌補,那受傷的真心?

氣息在彼此之間交纏融合,分外滾燙。

他手指輕輕摩挲她紅腫的櫻脣,近乎溫存的呢喃——

“你是說……”

他眼神分外邪惡灼熱,指尖壓住她脣瓣,帶一絲得意的輕笑?

“這裡只有我來過?”

!!!

這是什麼葷話!老孃被調戲了!?

東方雁終於炸毛!積蓄已久的怨念終於爆發!

“來你個大頭鬼!”

半是惱怒,半是嬌羞,她一臉通紅,連耳垂都分外晶瑩,她惱怒不休?!

“你才該穩重點!動不動就動手動腳!哪有半點王爺的樣子?!”

他似乎難以置信,原來從始至終,她都沒被別人沾染?心裡喜悅猛然炸開,似乎心情就要炸上雲霄?喜樂無邊。

他低低一笑,分外滿意——

“好。”

她一愣,這人傻了?什麼好?

他不管她疑惑,指尖撤開,換上火熱的脣辦交接碾壓輾轉,她轟的一聲又被點着!腦子裡亂亂的罵?!

說好的穩重呢?這又是鬧哪樣?!

她思緒在混沌的罵,卻奈何被他的氣息一分分沖刷,洗刷天地一切雜念,此時只能沉湎於他滾燙的深吻中,無法自拔…\u202

卷三 風雲暗涌 二十七、一朝幻景入夢來

兩脣艱難分離,換來一方粗重的喘息。

她艱難抵着他胸膛,此時情動,難以自已。

氣息交融,她覺得自己就要在這樣的交融中飛昇,煉化,再找不回本心何處,何處歸引?

他俯首看着懷中她艱難站立,幾乎是靠他託扶才穩住身形。

此時紅脣開合分外紅腫嬌豔,媚眼如絲,水汽迷濛中倒影他情動的面容?此時分外狼狽。

她在這樣的吻裡沉淪,他卻在沉淪失陷之前艱難的拉扯着理智,叫囂不能繼續下去?

今日此事,純屬意外。

他本不願強迫她——

她自尊心頗有些強,斷斷容不得有誰這般壓迫,而他一而再再而三反覆無常,似乎早已傷了她,不願面對?

此時此刻,等他的,會是什麼?

他不知此刻內心忐忑,忐忑間似乎想說些什麼,於是此時調笑開口,頗有幾分滑稽和打趣?

“如何,雁兒是否滿意?”

她茫然擡頭,情意未去。

他俯首輕笑,輕浮挑撥?

“本王今天,吻得夠不夠重?!”

她大窘!

尼瑪,老孃是說穩重不是吻重!你丫肯定是故意的!

這麼一段無厘頭的對話,神智加快了清明的席捲,恍如一簾清風吹散了朦朧的水霧?

她呼吸漸漸勻淨,神思清明漸漸回籠,一湖心水,澄澈如初。

他期待着,又惶然着,她明明情動,心裡怎會沒有他的位置?只是爲何始終不願承認?

是他……

總歸不讓她安心嗎?

他腦中在思考,眼卻盯着那紅脣分外火熱,似乎情動的火焰還在灼灼燃燒,天知道他得多剋制,才能忍住此刻看她嬌豔面容而不動手動口?

情意正濃,眼前又是心裡想要那個,他卻不肯,不肯毀她清譽,或許心裡期待,再來一次鴛鴦帳暖春宵再渡,算作對她的補償,也算作對她的尊重?

而此時,不論心中怎麼想,總歸是分外煎熬。

她臉色朝紅漸漸褪去,就要再度化作那玉般的白,她不敢直視他火熱的目光,訕訕低下頭去——

那視線卻分外火辣,容不得她半分忽視,存在於空氣中,籠罩在周身外,無處不在?

無處可逃。

她爲自己輕易動心而羞恥,一而再再而三被他所傷,怎麼會還抱有一分不切實際的幻想?

若是燭影搖紅那一夜,他能這般強硬這般坦誠,她腦子朦朧之下一定會欣然接受交出真心?

然而此時,她不敢——

因他翻臉的本事太過強悍,扭個身便能化作見面不識,她怕。

因他裝作冷淡裝得太像,以至於局中人都不由茫然,她懼。

因而此時不敢隨意回答他沉重的問題,這心裡有沒有他,自己知道,而讓不讓他知道?她卻不作考慮。

她東方雁從遇見他似乎就有些犯傻,然而事不過三,她不願做那撞南牆的傻 子,何況是已經撞過一次南牆的!

思緒翻江倒海,她漸漸恢復了平靜。

一室靜默,旖旎卻無聲溫存,揮之不去。

他似乎看了看天色,猛地一愣,破門而出。

換她身後苦笑一聲,無力的靠在門板上,仰頭不語,身子越發棉軟,順着門板滑落,換做靠坐門邊?

臉色有些慘白,她無暇顧及。

無意識擡手撫住心口,他的大手炙熱,溫度似乎揮之不去,分外滾燙,此時滾燙下卻有幾分虛弱?

心跳頓時細弱下來,幾乎感受不到那細微的脈搏。

她深吸口氣,重重吐出。

似乎臉色才稍微恢復,她全身酸 軟無力,不願動彈,便靠在門邊,漸漸理清思緒?

半晌,她苦笑一聲……

這般狼狽,爲誰?

她撐着身子出門,門口卻擺放着一個精緻的食盒?

她一愣,恍然想起了思緒暈眩飛躍的最初似乎就是那腳步聲引燃了火焰,此刻既然只剩食盒,就表明——

表明……

!!!

她猛地捂臉!好丟人!!!

他他他!那個小心眼的王爺!竟然當着她熟人的面……噹噹噹……當着洛星河?!

啊!她不要見人了!

此時卻耐不住飢餓的煎熬,沒時間糾結過往來去,她終於嘆口氣,撿起地上食盒,關上房門?

沉澱思緒。

她終於恢復平緩,一室旖旎溫存煙消雲散,除了紅脣嬌豔,幾乎不留痕跡。

她嘆口氣,無奈打開食盒。

她下意識想伸手拿取筷子,一擡手,纔回神反應過來,手上那重重的夾板?

她苦笑,擡起左手,笨拙的執起筷,頗有些生疏的握住,姿勢分外彆扭。

食盒裡紅白嬌豔,青綠可人,橙黃亮澤,色澤鮮豔。看起來就很可口的食物頗有幾分精緻的嬌豔美味已經失了溫度?

奈何她餓得很,管他溫度不溫度,能入口的就是好食物!

她剛剛擡手,夾取一枚金黃香脆的栗子,即使沒有溫度……

她剛剛準備送入口中……

‘嘭——’

一聲,大門打開,金黃的栗子咕嚕嚕滾落,在桌上翻滾幾圈,終於停住了腳步?

她張着嘴,一個欲待將美食入腹的姿勢——

此刻栗子滾落,玉箸上空空如也,便顯得她此刻表情頗有些傻?

有人端着托盤,形容頗有些倉促,看着她的神情剎那有些歉意,卻眼光一轉,看見了她面前的食盒?臉色一變!

她哀嚎——

嗚呼哉!

這小氣的男人總不會飯都不讓她吃別人的?!

很不幸,她猜對了。

司馬玄風風火火衝進來,風捲殘雲將桌上幾盤美食一掃而空,已經規規整整裝入食盒放在腳邊。

她哭笑不得,看着眼前男人分外無語,早體會過這男人的小心眼,此時身子不便也不願再與他抗爭?

畢竟處於弱勢,總歸吃虧的還是自己……

她無奈,就要放下手中筷子。

他似乎很滿意她的乖覺,自覺伸手去接過她手中玉箸,她無奈鬆手,默哀自己空空如也的肚子,恐怕今夜就要枕着美食入夢?

她倒是不怕餓肚子,只怕長夜漫漫,孤枕難眠罷了。

轉眼,卻有香氣淡淡繚繞鼻尖,她擡首,迎上他溫柔帶笑的眼眸?

他手執玉箸,筷子上夾着一把金秋筍——

“你傷着,吃清淡點。”

某人語氣分外溫柔。

她吶吶望着,那一筷子金秋筍已經下肚?她臉一紅,大抵是不習慣被人餵養的,下意識就要搶過那玉箸!

他卻不讓,手一撤,將玉箸一轉握在手中?淡淡彎下腰去撿起托盤,佈菜。

如他所說,大抵都是些清淡的食物,她素來喜淡,此時飢腸轆轆,卻也覺得想吃些清淡的?

免得一會油膩反胃,徒添難受。

而一細看這菜色,卻是一愣?

三鮮湯,野菇山筍燴,蓮花白玉羹,玉竹騰龍糕……

她從未說過自己的喜好,這一桌子菜,卻大多都是她愛吃的幾樣?她有些不可置信,吶吶擡頭,那人卻神色溫柔端起瓷碗,又是一筷子野菇夾給她?

她蹙眉,要讓。

他卻不給她機會——

“別躲,你不會想我用另一種方法餵你。”

……

流 氓!

她看着他眼神滾燙,哪裡不知道所謂另一種方法?!

此時迫於銀威,也只能無奈張口,看着他將菜餚送入口中,神色分外寵溺?

一霎有種錯覺,恍惚她是他的寵,此時乖巧聽話,任人柔捏……

她卻始終不大自在,也沒注意他頗爲溫柔的神色?

一室只剩玉箸和貝齒清脆交擊的聲音,她實在餓極也沒來得及關心他吃沒吃,等一桌子不知不覺消磨完畢,他饒有興趣看着她羞窘的神情?

“嗯……居然吃了這麼多。”

她耳根都有些紅,往日覺得即使多吃些也沒什麼大礙,今日,他在這裡,她卻只覺得渾身不自在?

他寵溺一笑,渾不在意。

“再多吃些也無妨,不夠我再去給你端些來。”

她大窘,這是把她當豬養呢?

他卻有意調笑,勢必打破她的沉默。

“別害羞,本王養得起。”

她一愣,回神——

“啐!誰要你養!”

他笑意悠遠綿長,語聲悠悠,頗有些撩人?

“那我養別人,你樂意?”

她不語,裝聾作啞狀,就差臉上寫‘你在說什麼爲什麼我聽不懂呢’幾個大字。

他卻也不再逗弄她?

一天勞累,他也有些倦了。

輕輕收拾了一桌碗筷,轉身離去。

她終究還是想起了重要的事情,在他出門之前急急開口——

“你……”

他腳步一頓,敬候佳音。

“你吃了嗎?一直是我吃,都忘了給你留菜。”她臉色微紅。

他回過身,背光的身影格外欣長美好,卻不抵神情溫柔分外亮色,亮過那如火夕陽?

他舔脣一笑,看着她紅閏雙 脣,神情分外邪肆。

“本王吃了,很好吃。”

!!!

她大窘!

看着他那神情,那動作?!簡直是瞭撥!

旖旎剛剛消散,她又猛然嗅到了那曖昧的氣息,只覺得自己問話也真是魚脣?!

魚脣魚脣魚脣!!!

她炸毛,抓耳撓腮,他卻覺得要給她時間適應,便不再挑逗瞭撥,轉身離去?

輕輕爲她掩上房門。

出了門,他淡淡靠在廊柱上,聽裡面悉悉索索,半晌歸於寧靜。

他輕輕嘆息,感嘆這一刻晚霞如夢,迷離夢幻,方纔剎那溫存似乎還殘留脣齒,那溫軟的觸感,讓人慾罷不能……

他自詡定力不錯,也經不住她青澀的糾纏?

此時那含羞帶怯的神情,便是強硬外表下別一番美妙。

“誒……”

一聲嘆息,輕輕隨風飄散。

有人漸漸遠走,有人凝望沉思,沒人捨得,驚破這一霎鏡花水月夢境般美好迷離,心與心的距離猛然拉近,恍惚過去誤會糾葛煙消雲散不見痕跡?

殊不知,不過是被夢幻的煙霧籠罩掩藏,存在過的溝壑,終究不會輕易彌散,輕易消失。

卷三 風雲暗涌 二十八、若有情人日常事

“今天的飯好不好吃?我給端了些骨湯,據說對恢復有好處。”

有人忙忙碌碌,語氣溫柔。

若不是背景是華麗的內庭大院,幾乎貶要成爲民間人家的家常對話。

有人懶懶擡頭,神色睏倦。

“最近吃完就困睡醒就吃,你不讓我出門,是當什麼養了?”

有人從食盒裡端出菜餚,一臉嚴肅——

“我沒把你當豬養!”

……

她一愣,隨即猛一陣咬牙切齒。

“司馬玄你過來,我保證不打死你!”

有人笑盈盈賤兮兮湊過臉來——

“來來來你下的了手?”

有人粉拳緊握,青筋直冒?就要出手!

“嘿嘿,打醜了我就叫你負責,我娶不到王妃了,可就賴上你了。”

……

“司馬玄你要不要臉?”

“你想我要我就要!你若不想,不要也罷!”

東方雁第一百零一次扶額——

總覺得自從那日之後,洛王殿下畫風突變,有人接受無能……

他有些失望挪開臉頰,裝模作樣嘆息——

“誒……叫你負責,怎的每次都那般神情?外邊多少人搶着對本王負責,怎的偏偏有人棄如敝履?打擊啊,打擊。”

她伸出的手被人拍回,哀怨的瞪着眼前霸道的人?

“我自己吃。”

“不,我也想試試,”他神情頗有幾分柔情,似有回憶似有滿足?“你當初照顧我,是什麼樣的感覺。”

她一愣,哭笑不得,感情這算是禮尚往來?

有人哀怨的看着她——

“說起負責你總是心不在焉岔開話題,不抓緊點,你就不怕我跑了?”

她淡淡流眄,語氣隨意,卻也帶着不苟言笑的認真?

“你要跑,我攔不住。”

他佈置碗筷的指尖一僵?眼睫輕顫,看不清神情?

而她不看他。

她似乎認真想了想?搖搖頭。

“何況?你要真跑了,我自己也能瀟灑,誰稀罕?”

司馬玄臉色也是一僵,她神情淡淡,他卻知道,有時候她隨意拋出的一句話便很可能是深思熟慮的結果,他不懷疑,她說的總能做到。

沔南一別,她冷若冰霜。

他能翻覆無情,她何嘗不能?

他從不懷疑。

卻苦於自己理虧在先,此時好容易解開了諸多誤會,再不願因這點等閒小事有所爭執?他無奈退步。

“行了行了瞎說什麼傻話?快來,吃飯了。”

她乖乖湊上去,理所當然接受他的餵養。

兩天來頓頓親自動手,此時她也少了最初那般窘迫。難以想象素來凌厲冷淡的洛王殿下也能有如此柔情的時刻?

她知道,他操此賤役已經是分外爲難。

今日他似乎有些力不從心,每每餵食那筷子總磕着她牙齒,叮噹脆響?

她故作玩笑問道,“洛王殿下手怎麼了?”

他一顫,縮了縮手,訕笑——

“看來我還是不大習慣,只有你習慣習慣了。”

金尊玉貴的皇子殿下,何時伺候過別人?她不該多求的。

他喂得開心,她心安理得,心裡想的卻是我救了你老子,奴役奴役你應該也不算過分,此時心理便越發輕快。

索性也只是心裡想想,沒人懷疑洛王殿下知道了她這般想法,說不定又想把這咬牙切齒的女人拉出來教訓教訓?!

一頓飯未完,有人匆匆趕到太醫館,要通報洛王殿下面聖?

他淡淡蹙眉,似乎不打算理睬,一口飯又喂到了她脣邊。

她卻輕笑——

“行了去吧,我吃飽了,再晚別鬧出什麼事兒來。”

他一臉不在乎,輕嗤,“能出什麼事兒?”

堅持要喂她。

她無奈,輕輕別開臉去,那姿態輕柔,卻是堅決不容抵抗?

有時她不經意表露出的輕柔姿態便是無聲的強硬與堅定,這樣的姿態,倒是和洛王殿下某些溫柔行事強勢之風有異曲同工之妙?

他無奈放下碗筷,匆匆出門,低低輕輕吩咐一會來人收拾碗筷?婆婆媽媽半晌才悄然離去。

她淡淡起身,伸伸手招呼人來收拾?

轉身進門,又吩咐打些水來?

她、要、沐、浴。

回來那天只模模糊糊記得上了馬,連怎麼出現在太醫館都一無所知?人在行宮,一身衣物想來不會是司馬玄換的,即使從前也不是沒讓他換過,而此時情況不同,想來他也不至於如此乘人之危不是?

她淡淡糾結半晌,一笑而過,暗罵自己多心。

一顆心思全在想些有的沒的,也沒注意太醫館門口有人探頭探腦,又被誰給摁了回去?

“你說二弟下令封鎖別院是爲了她?”

有人嘿嘿賤笑——

“那當然,表妹那天救了父皇,我看二哥倒是心不在焉,兩天除了問安也沒見多關心父皇幾句,整天往表妹這跑。”

有人失笑。

“你還吃醋不成?”

“哼,就是吃醋!霸佔表妹這麼久,還不準人來看望,多霸道!”

有人看着那慵懶纖弱的身姿,若是不說,確實很難想到那女子有如此果決,面對猛虎竟然還能衝上去救人?

他司馬馨自問足夠冷靜,當時也被嚇得不輕?

看那女子一臉狠意將九五之尊毫不顧惜的推到地上,又毫不顧忌的將皇帝陛下提溜上馬?那果敢那勇氣?

——想來也是常人不能及的。

殊不知東方雁根本不在乎這個時代什麼皇權什麼地位,當時情急之下,不過是不願看見人間悲劇就此發生?尤其是關於他司馬玄的,纔有了一時衝動。

門外想進來探望的人看見遠遠打進來的熱水,各自對視一眼作罷,輕輕離去?

而此刻——

煙氣渺渺。

此時的東方雁正在浴桶中看着包裹得嚴嚴實實的手臂,後悔不已?當時明明裹了箭頭,一劍射出也能達到救人不傷人的效果,怎的就頭腦一熱自己衝了上去?

這斷臂就是證明——

不能瞎逞能,一般付出的便是血的代價!

她背上有大片青紫密密麻麻,伺候的宮女見了便是一聲低呼,她無謂揮手示意別大驚小怪?那宮女才忍着驚呼爲她搓背,姿勢帶着小心翼翼的輕柔,眼光卻有些明明滅滅。

這便是榜上有名的那位東方小姐?

儘管她盡力輕柔,也沒能止住搓到那青紫處時那人輕輕地戰慄,卻始終沒發出一聲痛呼?

讓人佩服。

東方雁淡淡咬牙——

那傷,她知道。

背上青紫是和老虎滾來滾去時撞的,卻也有一塊,是那天司馬玄一推撞在門上造成的?

她半背青紫,當時好容易才咬牙忍住痛呼?

她不願,不願在他面前軟弱,自尊不允許,她自己也不允許。

是以兩日來連姿態都是分外雲淡風輕的,不允許在他面前墮了下風?

是其一。

怕他擔心?

也許成了其二。

他不知,她故作慵懶是因爲一動全身都是痠痛,她不認爲自己能時時忍住不露破綻,才故作姿態懶動懶作?

她不知,夜裡意識分外模糊之際便是分外脆弱,骨傷疼痛每每夜半席捲而來,她夢裡都忍不住有些蹙眉?一次夢魘她不經意一揮手,險險摔斷了支架,卻是有人險險撈住那手臂,淡淡放在膝上?

牀頭那人,看着她的目光滿是憐惜。

她不知,她那一揮,他情急之下用手臂去擋?前有她手臂揮舞支架重重,後有牀欄阻擋棱角尖尖,她那一揮,險險砸斷了洛王殿下手臂?

分外驚險。

其實他知,怕她逞強,怕她在他面前強裝無事,才禁止她做事出門關在院中?

其實她知,他今天餵飯姿勢彆扭,她便是再笨也能看出什麼,夜裡思緒朦朦朧朧,似乎總有人陪伴,有人輕輕握住她傷手珍重而溫暖,朦朧的意識只有在相熟的人接近時,纔不會下意識反抗?

彼此瞭解至極,又故作不知,其實相思早已刻骨,關心已成習慣,何敢相忘?

傍晚,他姍姍來遲,卻腳步匆匆。

他撞開大門,臉上卻是欣喜和複雜的神情參半。

此時已經過了晚膳的時辰,他有事耽誤匆匆趕來,卻看見她左手執筷略微彆扭,卻終究不算笨拙的吃完了飯?

此時剛剛放下筷子。

她見了他,露齒一笑?

“叫你別喂別喂,當真以爲沒有你我連吃飯都吃不成不是?”

他卻沒有答話,猛地衝了上去狠狠抱住她!

她壓抑低呼一聲,他一顫?輕輕放開了力道。

卻不肯離去。

他猛地一把將她攔腰抱起,她驚訝之餘來不及反應,只能下意識勾住他脖頸?

他輕柔將她放在牀上,此時她青絲飄散,是她下午沐浴之後披散着晾發,現在都沒來得及束起?

他嘆息着埋首她頸畔,聞着她身上沐浴過後清淺的木樨香,突然想起這個時節想來便是木樨胰子產出的時節,這樣的香氣出現在她身上,似乎便有人覺得這香分外美妙,這季節格外動人?

他埋首不語,她無語望天卻不做掙扎。

一片寂靜裡她無稽的想,這是狼性大發?這是寂寞成疾?這是霸王強上弓?

她這弓,卻貌似不用強上,此刻也沒那力氣來被強,一身痠痛被他先前那緊緊一攬便頗有些抽痛,密密麻麻蔓延,此時分外有些無力?

他埋首太久,呼吸越發急促火辣,她終於連無視都做不到,環着他脖頸的姿勢來不及改變,此時便將就那姿勢拍拍他後背?

“喂,你不是打算在我肩上睡一覺不成?”

這一拍,她後悔了……

他猛地擡頭,看着她的眼神分外火辣讓人接受不能,她在他熬心蝕骨的視線中覺得渾身都滾燙起來,下意識又要別開視線——

卻又被他狠狠俯首含住脣辦?!

他含着她芳脣,似乎呢喃了什麼。

她腦子一片空白也來不及捕捉,便被他強硬闖入肆意翻攪,似乎帶着惡狠狠的力度要將她拆吞入腹?

她惶然她迷茫,此時頗有些不能自己。

腦子裡卻在無稽的想‘搬了石頭砸自己的腳’是不是便是這般酸爽?她喚他喚醒了神智換來此刻不能自已難以呼吸,是否也是她自己的錯?

她亂朦朦的想,思緒卻在這樣的狂亂中漸漸渙散,再抓不住……

卷三 風雲暗涌 二十九、藥力與情孰生熱

一室春光散漫,有人脣齒極分乍合。

脣齒碰撞的輕響不時發出,潤色是某人難以自己的輕喘,主調卻是有人難以自己的喘息?

她不太抗拒,此時一身無力或許算個理由,然而?

她若不願,卻沒人能夠強迫她。

即使暗器武器離手,她身上指甲裡項鍊上用毒的把戲卻不是一星半點?

她故作忘記,他也故作不知。

他一手假假的摁住她傷手的指尖,姿態卻是無比輕柔?

象徵性的強迫姿勢,然而那力道?即使是她傷手,輕輕一挪也能閃躲,而他近乎是撫摸而上,哪裡像是鉗制?

卻在這樣的溫柔裡沉湎,驚心。

他指掌慢慢下滑,順着纖細的脖頸一路滑下,帶起她片片戰慄輕輕喘息,終於在他扣上衣結的一刻,身 下之人一驚?下意識就要反抗!

佔便宜姐認了,你是姐的準男友。

但是這便宜不能佔大了!她沒準備好!

她手一翻,就要打落那手!

那人卻比她還快,手一翻,衣帶已經散落在地?

她一驚,腰一挺就要翻身坐起,將他踹下!

他大掌一扭,握住她柔荑指掌順着她力道輕輕一帶,將她在牀上翻了個面,面朝下背對他?

緊接着是誰一俯身,擡腿壓上了她不老實的腿?

手一滑,衣裳已經滑到腰際。

她一慌,腦子裡想即使是那啥,一般不也是正常的男上女下的姿勢?!*花?一來就要玩高難度不是?

又一驚!

呸你妹高難度玩姿勢!風月高手經驗豐富!剝衣裳倒是痛快利落!此時卻不是氣惱,帶着淡淡的醋意?

她受傷的手臂被他輕柔壓在牀上,力道依舊輕柔,此時卻換了手法,不是那般容易掙脫?

此時她似乎突然也淡定了,他那樣的情況還能顧及她傷手,一翻一滾,那傷手竟然被他有意無意的避開,此時安穩的落在牀上,倒是一點沒受到二次傷害?

她蹙眉,卻是無稽的想——

給他?不給?

下意識的答案卻是不!

她可以心甘情願,卻不願被人強迫!

指尖正在脣邊,此時指尖一顫,便要吹出細碎的粉末——

軟筋散,人手必備,混江湖初級裝備,可隨身攜帶。

她攜帶的便是超級濃縮型,配方八比一,八倍精華,藥效更好,是你的不二選擇!

她輕喘,猛地吸一口氣,就要吹出。

‘唔……’

他卻洞悉她所有意圖,淡淡擡手一堵。

堵住她紅脣嬌豔,也堵住了那啓動軟筋散的氣息?

她一愣?隨之一僵!

“啊嗚……”

一聲有些模糊,卻是因爲被誰捂住了脣,是以此刻聲音分外嬌豔呢喃,脆弱朦朧,平添三分嬌弱怯怯的美 感?引人遐思。

他低沉的聲音響起,微啞,氣息也不大勻淨,咬牙切齒惡狠狠低罵?

“不準出聲!”

玩火會出事兒的!天乾物燥,小心火燭!

她努力咬牙忍耐,心裡一邊亂糟糟的罵,死流 氓!做事兒不能溫柔點?!不能坦誠點?!搞什麼突然襲擊!會嚇死人的你造嗎?!

他收回摁住她嘴脣的手,指尖似乎還有紅脣嬌軟滾燙旖旎淡淡纏繞,她背對着他,不知他也在暗暗咬牙,卻有一抹紅霞也悄然蔓延上了耳根?令人愕然。

風月老手也會如此青澀?!倒真真像是才上陣的童子軍,那模樣,分外可愛。

她暗暗咬着指節,他擡手輕柔拂開她背上披散的長髮,此時依舊有些參差不齊?他擡手一撩,便餘了其中不少短髮緊貼背上,他輕柔珍重的一一挑開,氣息——

卻幾不可覺的粗重了幾分?

看着她瘦弱而不失嬌瑩的蝴蝶骨,在他掌下一點點清晰,一點點輕顫。

顫在了心尖兒~

……

他中午被急急叫去,卻是他偉大的皇帝老子要喊他一起吃飯?!

他表示淡定無稽,充分體現出有了媳婦忘了爹的本質,見着這般陣仗,便要轉身離去?

皇帝陛下看着自家兒子傲嬌的背影,也是無奈嘆息。

絕不肯承認——

這麼多兒子,唯獨這一個像他當年?

脾氣最臭!

於是使出了殺手鐗——

“玄兒,你的婚約,當真作罷?”

他頭也不回,當初沒有確定心意,他便十分抗拒這所謂勞什子婚約,不過是政治的犧牲品,他做了這十年質子,還嫌不夠?

而今確定心尖兒上的人,便對這一紙婚約分外排斥?

“作罷!”

“那這婚約也許就要落到新兒或峪兒頭上了。”

他不置可否,表示只要兄弟們樂意,他無所謂。

“可以。”

他快要走到門口。

身後有人滿不在乎開口?

“我以爲你是喜歡東方家小姐的,你當真如此討厭這門婚事?”

他一頓,愕然回頭,素來淡定的臉色撕開了裂縫,突如其來的問題砸的他一懵,出口的聲調都微微有些失聲?!

“你說什麼?”

皇帝陛下也傲嬌了,叫你擺架子,叫你跟你爹拽?求我啊,求我啊?

果然有人巴巴的停住了腳步,看皇帝陛下一臉傲嬌的神情不由也滑下幾滴冷汗,暗歎這父皇何時也如此小心眼了?

殊不知東方雁若是在,必定嘟嘟囔囔表示不滿,‘你司馬家人心眼都小’!

皇帝陛下傲嬌,皇帝陛下不理。

皇帝陛下用下巴指了指跟前的座位,表示你隨意?

司馬玄隨意了,司馬玄無奈了,司馬玄不急着陪未來老婆了,司馬玄終於坐下了……

然後皇帝陛下,優雅擡手,執筷,那姿勢有些彆扭,也不影響尊貴的氣場?他在桌上輕輕點點筷子,‘鐸鐸’有聲。

司馬玄以爲他會說些什麼?

說些什麼?

他傻傻看着——

然後?

然後皇帝陛下開吃了,皇帝陛下吃的很開森,皇帝陛下完全忘了身邊還有個兒子一臉驚愕的盯着自家老子,皇帝陛下很得意?面上卻沒有表情。

而司馬玄一顆心思並不在吃飯上,隨意吃了幾口便放下筷子,一邊心癢難耐想回去陪陪受傷的她,一邊心癢難耐想着自家老爹究竟是什麼意思?

婚約,和她,有什麼關係嗎?!

爲什麼他料定他會留下?料定他會後悔?料定他會等他傲嬌的吃飯擺架子?!

好吧,他留下了,他後悔了,他等着自家老頭兒傲嬌的擺架子了。

可是你丫到底有完沒完?!

皇帝陛下禮儀優雅姿態尊貴,舉手投足都是大氣,一舉一動都是霸氣,只是那菜已經在碗裡堆了個小山尖,那菜一口都沒動,像是無聊的人用筷子搭積木一樣理得整整齊齊?

像是有人刻意拖延時間,眼前一盤金秋筍竟然快要被擺放得恢復一個完整的筍尖兒樣兒?!

洛王殿下咬牙了,洛王殿下撓頭了,洛王殿下爆發了!

洛王殿下確定自家老子應該是閒的沒事幹戲耍他了!

洛王殿下放碗起身了!

卻有人頭也不擡一臉淡然,開口?

當頭一盆冷水當頭澆下?!

“看來你是樂意看見東方小姐做你大嫂的,或者弟妹?”

他駐足,皺眉,回到座位上,審視自家老子傲嬌的搭積木?虎視眈眈盯着那快要成型的金秋筍。

而皇帝陛下慢悠悠的搭建,似乎破有耐心,彷彿他一直在做這件事,剛纔聽到的語聲都是幻覺一般?

洛王殿下卻深信自己不會幻聽也不會出現任何錯覺,此刻忍無可忍,無需再忍?!

“你說的東方小姐是哪個東方小姐?”

皇帝陛下一副‘我老人家耳朵揹我老人家聽不見’的樣子。

司馬玄嘆氣——

在自家說是九五之尊金尊玉貴,其實倔起來和那地痞流 氓差不多的老子面前?!

沒了脾氣……

此時諂媚着,狗腿的,擺正態度的,訕訕笑着開口——

“父皇,兒臣請問您說的東方小姐是哪位東方小姐?”

皇帝陛下突然不耳背了,嗤笑。

“我以爲你知道,一個家裡什麼樣的人才能被稱作是小姐。”

司馬玄當然知道——

一個家裡只有正室夫人所出才能算是真資格的小姐或是公子,其餘各房姨娘所出充其量不過是庶子,哪怕過繼給正室也無法改變事實?

他擺出了和各國使臣商談的架子,輕敲桌面,和他老子那無賴模樣如出一轍——

“不知榮錦尊貴的陛下有何高見呢?”

陛下表示我沒有高見,你愛聽不聽。

他擺出了垂涎不已的神色,笑得越發噁心?

“父皇進來保養越發的當,看這皺紋一根根都充滿了王霸之氣,此時更是滿臉都是王霸之氣!實在令兒臣神往,神往……”

???

這兒子肯定不是親生的,陛下無語望天,神色分外無奈?

終究一嘆——

“當初說好司馬家的婚事,倒是忘了專門和你打個招呼,不過,我原想你也是知道的?”

洛王殿下驚悚了!他表示他什麼都不知道!

一、點、都、不、知、道!

陛下擡頭,看了看他,終於開口?

“司馬家和東方家的婚事,是十年前定下的。”

司馬玄愕然,皇帝陛下神色淡淡——

“是你皇爺爺和孟國公定下的,東方雁身份特殊,身後是孟家和東方家的底線,這樣的身份萬萬不可能隨意嫁給普通人家。”

皇帝陛下波瀾不驚,似乎只是在敘述事實?

“我原想着不過是你皇爺爺和孟國公一廂情願定下此事,若是東方小姐當真心有所屬,我來做個主放她一馬也不是難事兒。”

司馬玄眉頭挑了挑,卻沒搭話,認真聽着,皇帝陛下似乎神色有些悵然?

“說到底我是希望你們能在一起的,當初我對東方小姐的娘有心追逐,竟然也沒能趕上東方柏那臭小子?原來以爲她若能幸福快樂,也何嘗不是一段幸事?誰知道……”

這是皇帝陛下第一次說起他和當初名動王都的佳人間的故事,真正的開端卻在更早以前?

大戰以前,也許從更久之前開始,能聽出也是一段少年風流過往,蒙着歲月的微光?此刻聞得見香醇,卻滿是心傷。

他不打斷,皇帝陛下帶着回憶的神色說着,卻意識到此刻似乎也不是和兒子講風流過往的時刻?淡淡總結。

“所以我原本希望你們中能有誰娶回她,也算是圓了我當年一個夢,孟婉柔不能屬於我,她女兒也必定會嫁入我司馬家,也算是我一分心意沒能白費。”

陛下神色淡淡。

“所以,我當初一時興起,把你送去了雁園。”

!!!

看着自家兒子震驚的神情?皇帝陛下苦笑……

“你也猜到了,當初你母后一哭二鬧三上吊,不是因爲我要將年幼的你送去給東方雁做伴,而是因爲她總覺得我對孟婉柔念念不忘,心有不甘。”

驚悚的事實被皇帝輕描淡寫的說出,他原來就想不通母后怎的反應如此激烈,如今可算是有了結果?

皇帝又淡淡開口?

“當初你墜崖東方小姐救了你,我知道,你母后定然也是知道的,她確實心疼你再不醒來便拉了東方小姐給你做伴下葬,想來更多的是咬牙切齒。”

……

司馬玄覺得這個世界玄幻了,他時候回想起來也覺得,就算送出去學習,自家母后反應確實也太大了點,當時不理解只以爲是捨不得?或者後怕他丟了命?

原來也確實是別有深意的。

司馬玄卻並不覺得失落,只因他也覺得,遇見雁兒?也許便是這二十年來最不後悔的一件事了。

皇帝陛下不顧兒子此時心緒翻涌的思考,只是帶着淡淡的寵溺——

“當上皇后了也不見得寬寬心?婉柔已經去了,她還和她女兒置氣,當真是孩子氣。”

司馬玄見了這神情也覺得是分外柔和的,此時他本不該問這樣的問題,卻忍不住還是開了口?

“那麼父皇若是有機會,想來現在的皇后並不會是母后。”

這話從皇后所出的親兒子嘴裡問出來感覺有點不是那麼回事兒,可司馬玄的語氣卻半點不帶不滿?只是單純的詢問罷了。

皇帝陛下也沒料到會有人直直戳破這樣的關係,何況這個人還是他最喜愛也最虧欠的兒子?

他無奈,卻還是沒有逃避。

“其實你娘和我自小相識長大,算得上是青梅竹馬。”

陛下神色淡淡,像是說着別人的事兒——

“我們也從小便有婚約,我也以爲一輩子也許就那樣了?琴瑟和諧,朝夕相伴,也不是不能接受,前景?還頗有幾分美好。”

他輕嘆,卻似乎也惋惜事事不如意料之中的發展,此時頗有些無奈和暗恨?

“可是後來我才知道,有種東西叫愛情,不是習慣能彌補,不是外界能勉強,有的人喜歡上了?便再也拔不掉了。”

司馬晟露出回憶的神色。

“我第一次見她就是戰亂初起之時,我還是個公子爺,那時候跟着你家皇爺爺和孟國公四處遊歷,直到一次跟着孟國公去了他家?我好動,便跑到人家後院,那時候婉柔便悄悄藏了一個傷員在枯井裡,她在給他送吃的。”

他苦笑,嘆命運不公。

“那個人,是東方柏。”

司馬玄咋舌,有的時候命運的安排就是那麼叫人無奈,有人失心有人傾心,一時也分不清孰對孰錯?也許只是在錯誤的地點安排了美麗的相會,卻永遠不會有終點吧。

皇帝陛下笑得開心,似乎有人傾訴也是不錯的感覺?

雖然這個人是他兒子。

“後來動亂開始,莫名其妙上了戰場,她也是閒不住的?女扮男裝衝鋒陷陣,居然一路坐穩了東方柏手下副將?!想來這東方柏也是個眼神兒不好的,男扮女裝都看不破,我卻自然一眼就看了出來,拿這事兒威脅她?”

司馬玄淡淡的想——

雁兒說他無恥也不能全怪他,誰叫他還有個無恥的爹呢?

皇帝陛下也不管他心理活動,自顧說道。

“結果後來事情敗露,她受傷慘重,終於被發現了女兒身?那個人卻是東方柏。”

他苦笑。

“她爲他擋箭受了傷,被他抱回營帳才發現,竟然一怒之下告上了將軍營帳,愣是削了她職位?兵荒馬亂又不放心放她一個人回家,便只能留在營帳裡做後勤兵。”

後來我還被她哥哥幾個打了一頓,他們總說若不是我隱瞞,婉柔不會受那麼重的傷?

司馬玄咋舌,卻眼光一亮?不像是聽自家老爹的情史,像是在大街上聽話本子!

皇帝老子被打過?他突然覺得新奇!

並且若不是時機不對,當真想拍手叫好,點個大大的贊?!

某人心裡活泛了,花花公子的卻本性暴露了!心想——

這鍋背的漂亮,說不定還能去佳人面前求賞一圈,替你掩飾遭了好大的罪?表示委屈!

然後他家狡猾的父皇當真和他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當真求賞去了?!

然後內心猥 瑣思想累贅的洛王扶額了——

司馬玄很想表示這個人他不認識!真的不認識!

可是結果便悲劇了,皇帝陛下被髮了好人卡?皇帝陛下失戀了!

之後便只能幹看佳人瘋狂倒追咬牙切齒,一腔心事深埋心底,卻終於在心裡爛了穀子發了芽兒?

佳人早逝,卻奈何這心事瘋狂生長,原以爲願意看她幸福快樂共度餘生,誰知道佳人婚後誤會連連,一度險些被逐出門去?

索性東方柏也不是個全然的負心漢,終究一力將這事情壓了下來。

卻沒料到,紅顏芳華名動王都,倒頭來慘淡落幕?徒添悲傷。

是以此時聯姻這婚事?皇帝陛下想來也是有幾分贊同的。

算是彌補當年心中遺憾有心撮合——

終究到此,看着她的孩子圓滿,便也算是圓滿?

他聽完故事表示淡定表示無稽,淡淡一嗤。

“所以你是說將這婚約落在我和雁兒頭上,算是定了?”

嘴上毒舌嘲諷分外嫌棄,卻難忍內心洶涌澎湃?

皇帝陛下表示——

你、想、的、美!

“東方小姐救了朕,無以爲報,願收爲義女封洛華郡主!”

皇帝陛下心裡臭臭的想——

叫你小子拽!讓她做你妹!看你還拽不拽!

司馬玄一臉黑線,表示這個爹一定是便宜爹!有這麼坑自己兒子的?!當下表示不樂意了!

“你敢這麼做我就把你這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兒捅給母后!我不安生大家都別安生了!”

。。。

這兒子狡詐不輸於他,‘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慘死沙灘上’?

皇帝陛下默默的抹了把冷汗,並表示此時對這句話格外的贊同……

於是看着自家兒子淡定遠走的背影,卻沒能掩住腳步有些急促的加快?幾不可覺,卻幾步之間已經消失在了大門口。

皇帝陛下苦笑,對着空氣低呼?

“老劉,上酒,來我們喝一杯!”

侍衛首領劉 奇苦笑上前,早年跟隨皇帝打江山也算是半個老人,他那些事情自然也不是什麼秘密?倒也不擔心什麼知道的太多殺人滅口一類。

皇帝對皇后情深人盡皆知,只是若用他自己的話說更多是親情,更多是補償?心裡卻是寵溺的。

有的時候人生未必能事事完美,但求無愧於心?

但求終老不悔而已\u300

卷三 風雲暗涌 三十、有火燎原無可滅

他惡狠狠的神情盯着眼前膚光如玉,纖細肩膀瘦不露骨,蝴蝶骨的輪廓在光線矇昧中若隱若現,伴隨她忍痛的低呼,心裡憐惜,更多是難耐?

他一聽聞敲定了和她的婚事,便興高采烈的趕了回來想告訴她,迫不及待,他表示之前當衆拒婚當真不知道那婚事的另一頭是她!是以多了這許多誤會糾葛?

現在想來當真是很不合算,是不是當初他早些知道那是他們二人的婚約便能窺見先機?免了這一路上許多彎彎繞繞?荊棘坎坷?

而他興沖沖回來,卻下意識覺得自己也要多注意注意小道消息,免得又發生一些什麼烏龍?

倒頭來追悔莫及,得不償失?

便不合算了。

於是臨門之際,他不小心聽了個牆根。

內容大概是東方小姐下午洗了個澡。

大概是東方小姐神勇英武。

他表示她洗個澡沒什麼大不了的,這女人神勇英武也是人盡皆知的,卻分外讓他咬牙切齒?

她可以不那麼神勇,她可以不那麼英武,她可以再多些依賴多些小鳥依人?撒撒嬌賣賣萌也是極好的!

自然,只能對他一個人。

於是他便要匆匆略過了,忽然聽見有人低呼一聲,又掩脣神神秘秘的看了看四周?

那樣子便頗爲吸引人去聽聽牆角的,於是司馬玄做了,還做的毫無愧色,表示小道消息也是分外重要的!尤其是事關自己未來王妃!

於是當他聽見東方雁半背都是淤青的時候?愣了,怒了,炸了?!

這女人!爲什麼不說?!

他猛然想起他推她撞倒門上,按理說她一般是不會痛呼出口的,那聲悶 哼都是他認識她以來很少聽見的呼聲,她向來能忍,若那聲是因爲沒忍住,那會是什麼樣的傷?!

他暗惱自己不夠仔細,暗以爲她夜裡睡不安穩只是因爲手痛,畢竟斷骨也是常人難以忍受的事情,仔細想來卻不足以引起她那般蹙眉睡不安穩?

許多事情一旦知道了答案,聯繫起前前後後便是分外的通透了然。

於是他衝進御醫坊揪起楚豐雲衣領,語聲狠狠?

“你知不知道!”

各位醫官表示對這樣狂暴的洛王殿下接受無能,表示對這無厘頭的問話一頭霧水?

楚豐雲卻絲毫不在意,淺笑一聲,摸出兩個瓷瓶兒來?

“百花玉露膏和紅花跌打酒換着擦。”

他咬牙切齒,他果然知道!

也是,他身邊的醫女素來調 教有方,自然不會亂嚼舌根,下午若不是他隨意喚了宮女聽她差遣,想來此時都不會知道原來她也受了那麼重的傷?!

他真是蠢!和老虎打架那本來也不是普通人能幹的事兒!

她在馬上暈了過去,他只當是驚嚇過度,卻素來理解她精神強大?

連墜崖都能面不改色,拽着昏迷的人在虎視眈眈羣狼環飼的森林裡遊走三天三夜!還有什麼能把她嚇成那樣?!

那完全是痛暈的!

此時暗恨自己很多事情還是不夠關心她,如此簡單的事情前後一想便能想通,爲什麼偏偏要靠別人說了才能發覺?!

她不敢交心於他,是不是也因爲他心思不穩,還帶着年輕氣盛尚存的急躁,是不是……

是不是總也不如洛星河貼心關心細心?

他不得不承認,這一點,他有所欠缺。

但是他不表示你貼心關心細心就能改變大局!你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總之人是我的!誰也搶不走!

一衆醫官表示戰戰兢兢看着洛王殿下神情變幻,忽而咬牙切齒忽而懊惱自責,忽而洋洋得意忽而憤憤不平?

醫官們摸不着頭腦,表示莫不就是傳說中的癔症?!

便是我們常說的精神分裂!

然而?

沒有的,洛王殿下很正常,洛王殿下拿了兩瓶傷藥轉身就走,身後楚豐雲風輕雲淡的理理衣襟?故作女氣嘀嘀咕咕~

“死人,把人家衣服都弄亂了。”

……

醫官們覺得這秋風怎的這般涼爽?

嗯,太過涼爽,有些滲人……

遠遠司馬玄也是一個踉蹌,卻滿心惦記着誰,不願和某人鬥嘴不休?

楚豐雲見着沒噁心到他,依舊淡淡道?

“先用紅瓶,再用白瓶,要內力輔助啊~”

嗯?天上飛來一句廣告詞兒?!

東方雁沒聽到,不然想來會分外懷念這充滿時代感的廣告詞兒,不免要惆悵一陣。

小藥童卻十分好學勤懇的表示不解。

“爲什麼要內力輔助?只是外傷。”

會不會太浪費?

他不敢問,素來不敢質疑醫官們的決定?

楚豐雲卻陰測測的笑——

“爲了東方小姐的終身幸福。”

潛藏臺詞是——小娃家家你不懂~

excuse me?

這之間有什麼必然聯繫嗎?

東方雁若是見了楚豐雲這賤兮兮的笑?想必是想一巴掌拍飛之的,因爲沒人比她更清楚這樣的表情代表的含義,赫然是——

被、坑、了!

然而此刻卻根本無力拍飛,她只咬着手指想把身上這人一把拍飛?

本來挺正常一個事兒,偏生被這人演繹的多麼無恥多麼喪心病狂!偏偏他這一幅好皮相做來又風流倜儻瀟灑自如,便如同從前看過古龍的小說裡那盜帥楚留香一般?她突然不可抑制的想到——

‘強盜中的大元帥,流 氓中的佳公子’!

於是這強盜一進門便強取豪奪做了那旖旎的主宰?

你說他流 氓吧?偏偏還有那麼幾分清豔華貴的仙氣兒?!

某人自然不肯承認,若是細看?還有幾分賞心悅目,然而她不喜歡現在這個姿勢?

她咬牙切齒,手指上都印上了深深地齒印。

她束着裹胸,被這廝毫不留情一把扯開——

她還穿着肚兜,被這廝輕輕解了衣帶,軟棉綿伏在身下,卻一點不貼身?

她羞憤得想死,此時背上那柔捏那撫摸恰到好處,藥液清涼夾雜着內力滾燙,冰火兩重,是以分外難忍?

她勉力忍住那就要出口的低呼,此時已經是在脆弱的邊緣,很想就這麼叫出聲來?

她能忍痛!也寧願忍痛!

總好過在這如狼似虎的人面前毫無還手之力,還頗有幾分心甘情願的想法?總好過酥嘛難耐獨自忍受,此刻他一本正經給她運力活血擦藥,她卻總覺得思想不正常的是自己?

於是——

此時着實難以忍受。

當然,所謂‘一本正經’?是因爲她沒回頭。

她不知道,他單膝壓在她腿上,神色也是分外煎熬,膝蓋似乎此時也有了觸感,感受她的腿部混圓有力,充滿爆發的力量?

分外彈韌,韌到驚心。

掌下她肌膚細膩,裹了涼涼的藥液更凸顯了揉膩細軟?又難以遮蓋肌膚本身的溫熱熨燙,一涼一熱,極端的反差從指掌間毫無阻隔的傳來?

他也覺得此刻分外難忍。

他咬牙看着她緊 咬指節,生生擔心那玉琢般的玉 指會被她如同那精緻圓潤的金秋筍一般,被她拆了入腹?

是以此時願做代勞,爲她將那玉 指入腹,想來口感便是格外的好。

他一想,便覺得這藥液似乎浸透經脈,綿綿密密翻上來,又是一股火氣涌上?

這天乾物燥,他覺得自己該下下火,卻奈何眼前這便是最現成的解藥,卻只能望梅止渴?

於是越望越渴,他不自覺的嚥了咽口水。

東方雁忙着天人交戰也沒時間注意他,他卻不敢再神思恍惚,只能視線下移盯着她背上?冰肌玉骨形容她並不過分,她似乎少曬,也很注意保養,此時下午才沐浴完那香氣還有些濃郁,似乎刺激着每一分感官?

他努力心無旁騖爲她運力活血,卻難耐神不思蜀遨遊天際?

拉也拉不回來。

她身體細弱卻充滿彈 性和爆發性,他想起她教他暗中視物,她凝華院大展風采那詭異的功法,分外柔韌伸展?

她背脊細弱曲線流暢,她腰纖細盈盈一握,有常人難及的腰窩,他很想去握一握?

終究——

是忍住了。

她腰部最敏感,還是他在軒轅銷金窟裡看她被那金髮舞娘伸手試探纔看了出來?是以每次調戲,彈無虛發向來得逞——

也是這觀察細緻的功勞?

此時卻不敢惹她,生怕這個時候一炸毛再發生些什麼不可挽回的事兒來。

也不知是怕她控制不住,還是怕自己控制不住?

他轉移視線,看着這樣的藝術品般的蝴蝶骨上帶了那大 片的淤青,在瑩白的肌膚上更顯猙獰,卻平添幾分脆弱狼狽的美 感?格外刺激感官。

尤其是男人!

他的變化如此明顯,掌下她身子一僵?

他也一僵。

她變化如此明顯,她鬆開手指轉過頭吶吶看着他?

他一驚停下了手中動作,卻也沒愣仲太久?

她紅脣嬌豔,眼中水汽迷濛,此時帶着微微的愕然看着他,那無辜的神情?

是個男人都受不了的!

於是洛王殿下向來不喜歡委屈自己——

想到什麼就做!

於是手掌一壓,摁住她肩胛,小心避開了她背上的淤青,卻成功壓住了她欲待逃走的動作?

她一驚,正要運力,才發現此刻渾身酸 軟……

莫說運力,連擡手都分外困難!何況此時重傷在身?

她逃不掉,他也不想她逃掉。

峪火焚身,他不覺得自己能忍心捨得放開她,於是他俯身,並不敢翻過她,似乎心底也深怕一個不小心擦槍走火,對大家都不好?

他俯身親吻她背脊,呼吸在她西瓷般的肌膚上噴薄起伏,一落攀升?順着流暢的肩線蔓延——

後頸,肩頭,頸窩,那滾燙的脣將她燙得一顫?似乎事已至此,她能感覺到危險的氣息,卻不知道如何自拔?

眼睜睜看着他一路毫無休止的輕薄,竟然就這般覆上了薄脣?

她嗚咽一聲,被他闖入了天地,恍惚又是先前那激盪昂揚,一闖入便猛然佔據了主導?

她不明白,本來吻着吻着,這人怎麼就開始擦藥了!

此時更不明白,怎麼這藥擦着擦着,這廂又吻上了?!

他怎麼會讓她有時間想明白?他技巧高超輕柔挑動她內心深處的渴望,手上動作居然還能不停?

內力還在傳輸,掌下還在柔捏傷處?

力道恰到好處。

然而此刻你說他刻意,他似乎不算刻意,背上那按柔的手力道穩定路軌跡正確,似乎全然沒受到影響。

然而你若說他不刻意,那指掌間的騰挪不經意的按 壓,似乎都帶了那麼一股子挑逗的味道?她畢竟也是年紀輕輕的懷春處子,哪裡經得住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逗瞭撥?

然而東方雁自然爲意識足夠強大,也難以抑制此刻喉間難以自已的呢喃低低出聲,卻似乎更刺激了壓迫身上忙忙碌碌的人?

是忙碌——

手口都沒閒着,還忙的不亦樂乎!

她卻只能被動在他瞭撥裡不由自主的沉浮,只能勉力維持一顆本心不要受了他的蠱惑,早早發生了一些不該發生的事兒?

他情難自已,那一絲薄弱的剋制似乎已經發揮不了太大的作用,他在她甜美里淪陷沉浮,不由自主,一顆心被煙花絢爛包裹?

懷中這人兒,遲早會是他的王妃,於是他也在找理由說服自己。

只能看不能吃,他忍。

但是不收點利息?大抵是對不住自己的!

她小動作不斷,他似乎全然不在意,又似乎有意放縱?

卻是誰暗恨她不夠專心,是以想小小懲戒一番。

幾乎就在她攏好衣襟的同時,他猛地握住她的肩頭,小心避開她傷口和斷手,將她翻轉過來?

她似乎驚嚇,一聲驚呼未來得及出口,又被這急色的人封在口中?

未能出口,便化作那驕軟迷濛的呢喃~

他欺身而上緊緊壓住她,幾不可覺的用上了禁錮的姿勢——

她亂髮幾縷貼在肩側,黑得驚心?白得分明。

小手死死抓着衣襟,肚兜已經有些歪斜,裹胸布早已不知扔到何處?此時這肚兜也是歪歪扭扭堪堪遮住了某些重要部位,欲語還羞半遮半掩,卻讓他眼神更加火辣滾燙?

卻耐不住她死死揪着衣襟那緊張的模樣兒,終究努力偏頭,拉過她柔荑,細細允吻,在那齒痕上着重停留片刻?

也是輕輕一咬,青蔥玉 指上,落下印記,覆蓋她的那淡淡的齒痕?

她指尖有微微的痙攣,努力深吸一口氣,勉強忍耐着什麼——

他卻模仿那口齒相纏的親暱姿態,眼神露骨火辣看着她?耳畔聽見他大口粗喘,也努力平復翻涌的火焰?

她也逃難似得嘆息一聲,口鼻得到了自由,那細細的喘息難忍情動的驕媚?

果然情動這一刻的女子分外嬌豔,他卻不敢早早採擷,生怕辣手摧了一枝嬌花,於是此時努力撐着身子,猛地鬆開她?

一番你來我往掙扎不休,兩瓶藥酒卻是早早的抹完?

也不知是藥酒的熱力散發還是他的內力傳輸,或者是自身曖昧生熱?東方雁神思也朦朧,吶吶看着他的一切動作。

而他一把撿起錦被蓋在她身上,頭也不回的大步跨出了房門?

房門掩上,他的背影消失。

他的氣息卻久久不散,分外灼熱滾燙縈繞周身?

他出門得急,沒注意東方雁臉色除了緋紅嬌豔,還透着那麼一絲絲虛弱的慘白?她揪着衣襟的手勉強艱難拉到了左胸——

掌下,是心口的位置。

她看着他出門,幾乎同時猛地弓起身子低呼一聲,卻被她死死咬在口中?

一絲血腥氣息蔓延口齒,沖淡那清涼華豔的氣息,無聲妖 嬈詭異,有人粗重喘息?指尖近乎痙攣,緊緊扣着心前?

門外,他也忘了——

最初來到這裡的目的,似乎有什麼沒說?

好像也不重要了\u300

卷三 風雲暗涌 三十一、眉目傳情秀恩愛

她不敢親近他了。

她不會說她心悸,心悸他灼熱的眼神,彷彿僅僅是親吻便能將她拆吞入腹,那眼神?

賊可怕……

司馬玄表示我是無辜的,我對你不這樣你不會懷疑自己身爲女人的魅力!?

不會!不會!不牢你費心!!!

有人眼神交流,信息量龐大內容分外豐富!非常人可以理解,這個可以理解爲——

秀、恩、愛!!!

有人訕訕看着這邊散發出的磁場不由退避三舍,只有找到依託的孟家兄弟幾個淺笑盈盈,笑得分外狡獪。

自打洛王府邸一日遊便能看出兩人之間頗有幾分曖昧,只是大抵是有誤會在,你看我情意綿綿我看你情殤幾許,相對不言故作不識,不知道自己演技在外人看來分外拙劣?

當然,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大抵局中兩人自己是看不出來的。

此時一盤金絲蜜餞擺在桌上,有人專門挑了那甜棗放到一旁小蝶裡,用那甜死人的語氣甜死人的眼神兒道,“雁兒,吃。”

她淡淡蹙眉,發現近幾年來吃甜食的習慣似乎越發改不掉了,從前孟旋寵着哄着逗着,她勉爲其難吃了。

近來好容易改掉了些,此時看着那棗心裡下意識抗拒,‘不要’正要出口,卻在未出口之前被人從表情上讀了出來。

一刻蜜棗已經塞到脣邊,對上他期待的眼神,眉間微蹙。

“讓你吃你就吃,哪來這麼多話?”

……

他最近似乎越來越囂張了,或者?

一直是囂張的。

然而他自打兩人坦誠心事以來似乎越發肆無忌憚,想親就親想抱就抱,偏偏她還沒能抵抗,或許是不能,或許是不想,總之每每讓他得逞?

而他每每就在她面前笑得像偷腥的貓兒,分外令人咬牙切齒。

一如此時,這麼多親戚朋友在,她總覺得像是被長輩捉姦的娃,分外窘迫,無所遁形,偏偏這人還不知收斂,越發放肆!

孟凡林笑得滿意,像看着女兒長大的欣慰。

東方雁發憷……

孟梓桑也笑,笑容下似乎有不滿有欣慰有不安,格外複雜?卻沒在此時表達出其餘的意見,只是拽着柳青青悶頭吃蜜餞兒,不做反應。

東方雁無語……

司馬玄滿意的看着她乖順的模樣,像做了錯事的貓兒,一雙大眼東閃西閃有狡黠有不安,分外可人。

許是不論她如何都是可人的,這貓兒不好搞定,以至於相識十餘年此時才能拉近距離,想起一路艱辛?當真是分外咋舌——

凝華院再會三年,三年來有一年視若無睹故作不識,他每每想起這女人當真騙了他一年,遲遲不敢確定她身份?便分外咬牙切齒!

所幸之後兩年,自打鸝兒受辱她重病不起喂藥以來,便當真不理不睬?偏偏逼得他藉着她落水之機匆忙施救,落在暗河洞穴裡共度一天一夜,終於在最後緊急關頭才半脅迫半請求的讓她恢復從前關係?

自那以來才換得她重新正視他,好容易恢復了朋友的身份。

自那以來他小心翼翼維持關係,她卻始終不遠不近不鹹不淡,恍惚只是普通朋友,若當真論起來似乎還不如她和樂雲帆的關係近些?

因了他的身份,相處同一個國家,思維階層明晃晃擺在那裡,便不願過多瓜葛過多牽扯,明哲保身?

是什麼時候起他開始苦苦追求?

是她回來帶她遊湖?

是每日儘快處理公務想快些見到她?

是看她失落看她悵惘看她不甘束縛帶她出去散心放縱?

一開始是興趣更多,事到如今,沔南一行才終於像是春雨催開了花朵——

她一路護持行事霸道,她機智果決避免流血衝突人心動亂,她不好大喜功,一路回來低調得令人髮指!

他知道,他發出的公文她都看過,極力要求抹去她的名字。

他知道,他蠱毒發作她割腕相救,他醒來後隻字不提,只當平淡。

她不知道,她病中,每每夜半有人書房徹夜燈火通明,只爲讓那些煩人的小事兒不要再驚擾了她的休息。

她不知道,她夜半熟睡有人輕手輕腳挪到牀邊替她掩被,知道她睡覺習慣不好,不願她再爲着涼而病弱。

她不知道,她落水那一刻他心跳近乎停止,幾乎是沒有過多考慮就投身湍急的河流中去。

若當時冷靜想想?大抵是不該如此衝動的,畢竟水流湍急,若是捲入其中,幾乎是可以預見的命在旦夕?

而他那一刻什麼都沒想——

有些事,明知是蠢,卻還是做了,沒有理由。

那一刻只覺得沒有她的世界似乎也格外無趣,失了色彩暗了顏色,分外蒼白,寧願相伴。

什麼時候起?

是客棧被圍她委身脫困,爭得一線生機和逃跑的寶貴時機?

什麼時候起?

是水壩罷工有人動盪民心,知道她隻身前去完美處理,令人省心?

什麼時候起?

是茶田她倉皇流淚夢中呼喚脆弱難言,心痛難以,自己守在牀頭不願離去?

什麼時候起……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

他從前不懂,留戀花場故作風流,放 蕩不羈,只爲明哲保身——

身爲質子,怎能不顧?

他從前不懂,嬉戲人間,多少女子投懷送抱狂蜂浪蝶照收不誤,風流至此?

他從前不懂,若心裡有了珍重的人,再多繁花難以入眼,再多若水難以入懷?

若水三千,唯一瓢可飲。

有種人表面平淡無奇不喜嶄露頭角不喜居功自傲,有種人不在乎身份錢財不在乎地位榮華,只做自己想做的事,瀟灑快意不管不顧,何等逍遙?

有的人晃眼遇見便會匆匆錯過,獨留暗香幾許,像一盞香茶?

然而那茶若是細品,便愈發欲罷不能,爲她癡狂。

他從前不懂,現在懂了,不知道算不算晚?

大抵是不算的。

此時此刻她在他身邊,此時此刻她與他的婚約已成,終於在她前路上烙下了自己的名字,就此相伴一生,是否千金難求?

無論前路坎坷,如今春風入懷再不願鬆手,不願再因了什麼誤會,一錯?便險險是一生。

此刻想來,分外後怕,以至於懷抱她的力度如此霸道如此緊密,是因爲怕她當真如那藍天高雲上一晃而過的飛雁,風過無痕,只留幽香幾許?

險些錯過了她,索性命運讓他彌補,只屬於他,無可替代。

他思慮良多,她此時不知,暗暗跟面前的金絲蜜餞做鬥爭,吃與不吃便是此刻最大的煩惱,蓋過此時一切,只願糾結是否打破前塵禁錮?

前生殺手黑暗生涯,如今已經淡淡不可捉摸,然而——淡去?

不表示不存在。

只是終於能短暫忽略不做考慮,卻有些習慣帶着黑暗的陰影在心頭揮之不去,讓意識下意識厭惡抗拒,每每這樣的時刻不經意的展現,便分外撓心?

令人糾結。

甜食如同毒藥,是她前生所作出最精闢的總結。

然而這輩子遇見的人偏偏各個都寵她,甜食蜜餞點心幾乎不斷,原則似乎早已經拋到了九霄雲外,然而每每再面對甜食?卻依舊是要再複雜那麼一陣陣的。

司馬玄舉的手有些酸,看她癡癡傻傻的樣子不由蹙眉,低低傳音一句,便嚇得東方雁連忙張口將蜜餞狠狠含入口中?

那廂又低低傳音,換她一霎驚愕,險險咬了舌頭!

第一句是‘你總不希望我用別的方式餵你’。

她一開始總不明白他所謂別的方式,直到有一天她不願意喝藥……被他……口對口餵了……她……

喂藥自然不是免費的,錙銖必較的司馬皇子自然是要連本帶利一起收了的,是以每每親近一些便難免遏制不住的撩動那一絲心絃,便久久不能鬆口,每每一碗藥喝完?她只覺得臉上燙的想找個地縫鑽了!

這人!太壞了!!!

索性自上次擦藥事件以來他似乎總算有所收斂,大抵是體會了那利息也不是那麼好收,每每還得換得自己一身*難熄?想來也是分外煎熬。

是以每每親近?終於帶了那麼幾分剋制。

卻依舊能將未經人事的東方雁挑逗得不能自已,再換得他壞壞的一笑,意味深長?

第二句是‘你若是咬我能有這般力度?想來也是極好的’。

!!!

她一臉紅透!想起他每每吻得她氣喘吁吁彷彿便要被他生生悶死,直到有一次惱怒之下狠狠咬他一口,那狠狠?想來是不夠狠狠的。

否則他怎的還能生龍活虎帶笑調侃?

不然司馬皇子怎麼一副慾求不滿的樣子,嫌她力道不夠?

每每她想正經,奈何有人不肯配合,一個巴掌拍不響,又怎麼正經得起來?!

雁女俠內牛滿面的想——是不是姐這生的光輝形象已經無望了?

雁女俠覺得自己太弱了!竟然屢屢被他得手?!

還要不要人活?!

於是心裡盤算着,該想想辦法讓這人別那麼不正經了。

殊不知,有人饒有興趣的看她滿臉通紅滿眼算計,笑得分外得意分外期待?更加滿意。

他喜歡挑戰,尤其是挑戰她,若是少了情調,日子怎麼長久?

自然要有點反抗有點掙扎,纔算是有那麼股子打情罵俏的味道不是?

這廂小劇場不停,那廂饒是一幫子有了歸屬的人,見了這一幕的氣場也不由得退避三舍?

是以東方雁司馬玄這對分分合合終於修成正果的小情侶便直接跳過了最初的懵懂期,直奔熱戀期,那氣場分分鐘秒殺一片!等級不夠,都難以承受。

那邊粉紅泡泡分外火辣,噗嚕嚕遮了滿眼,而這邊已經訕訕收拾了準備退場?

本就是來探望她的,既然她無事?那便好,那便好……

目的達成,再做這電燈泡,便是一點沒有意思了不是?

唯有孟梓桑,臨走前意味深長望了一眼還在打眼底官司的兩人,似乎根本沒察覺到不知不覺間已經散了場?

他眼中卻露出一絲意味不明的光,對這樣的情況總有種不好的預感,也不知是真是假,後續如何。

他自嘲一笑,但願是自己多想,東方雁好容易找到了幸福,做哥哥的……

應該是須得好好祝福的不是?

卷三 風雲暗涌 三十二、上得廳堂下廚房

星疏月明,又是一年圓月節。

她看着這樣的月色分外有幾分惆悵,月大如盤,彷彿就在眼前?

身邊,是他。

“記得嗎?那年你第一次參加圓月節,發生了什麼?”

他淺淺發問,她淡淡一笑。

“那都過去了。”

“自那以後,我們很快就分別了。”

她沉吟不語。

“十年,爲什麼我沒有更早抓住你?”

她噗嗤一笑,回過味兒來,卻似乎哭笑不得?

“怎麼抓?那年你幾歲,難道就開始想情情愛愛?”

他笑的得意,“哦,情情愛愛。”

她終於承認這是情情愛愛?他手下捏捏她手掌,溫軟,纏綿。

她臉一紅,低罵。

“沒正經!”

手下用力想抽出來,卻被他握得更緊?

他也不看她,看向遠方。

“似乎你在,就這樣安安靜靜也是不錯的。”

她也不再糾結,看向遠方,嘟噥。

“我餓了,什麼時候吃飯?”

……

他看向她的眼神無奈而寵溺,回過神來?也覺得哭笑不得。

“怎麼盡說些煞風景的話?”

她狡黠一笑,挑眉戲謔。

“因爲我覺得像夢,不煞煞風景,怕一會兒就醒了。”

他無奈一嘆,手緊了緊,似乎想擁她入懷,這般沒有安全感,是不是也是他的錯?

她卻用那纏着厚厚繃帶的手抵在兩人中間,嘟嘟噥噥,“大庭廣衆,白日喧淫,不要。”她眼中戲謔而調笑。

他不甘心,猛地俯首,卻終究也怕自己控制不住,在她頰邊輕吻了吻?

“那幽暗角落,你儂我儂,就要?”

她臉一紅,彷彿想起了沔南迴來古寺中那令人臉紅的場景,不知道,那個……算不算她主動……要?

呸!

不算!那是飛魂散的錯!不是她乾的!

幸好……沒到最後,她心裡,終究還是沒準備好的。

司馬玄饒有興趣的看她臉色轉變,忽而羞赧忽而惱怒,卻不知道耳根都紅透了,即使黑暗中藉着微弱的星光,也能看出晶瑩如玉?

他聲音低啞,故意逗她,低啞着嗓音在她耳邊低語——

“雁兒,想到什麼了?臉這麼紅。”

她大驚,似乎要跳起來,卻被他死死扣住唯一能活動的手而動彈不得?只能瞪大了眼看着這人沒一刻正經的表情,不知道洛王殿下高冷桀驁的傳言哪來的!那些人良心不會痛嗎?!

他調笑着逼近,她羞窘的把臉轉到一邊,“不要。”

他一頓,向來知道她強硬不容反抗,這幾日好容易相思得解,委實孟浪了些,每每看着她就這般站在面前,哪怕什麼也不做也是種誘惑?

他,經不住瞭撥。

他沉默,她緊張,卻以爲他生氣了?她試着開口解釋。

“好累。”

換他一愣,“累?”

她努力往後退一點,試圖拉開兩人的距離,然而本就並肩而坐,再退便躺了下去,她不敢……

臉,卻越發的紅豔。

在他疑惑的目光中,她紅着臉開口,似乎分外難以啓齒,“我……我喘不來氣。”

他愣了愣,隨即想起了什麼,忍不住輕笑?

他一笑,她卻越發窘迫,不住扭動着身子試圖衝開他的束縛,她腰背繃成楊柳般的弧度,從外界看?好看是好看,然而?

天知道!她腰都酸了……

他卻越笑越忍不住,幸災樂禍之際,卻也沒忘了她的感受,他伸手一攬,攬着她腰將她拉起,卻埋首在她頸窩,肩側忍不住顫抖?

她羞得想鑽地!

這人沒個正經!笑什麼笑!!!

她想歸想,他灼熱的呼吸噴在頸間,卻沒骨氣的軟了身子,抵在兩人之間的手纏着厚厚的繃帶,努力的抵住他?

近來,當真是怕了他的親近……

司馬玄意識到懷裡的人兒羞窘,若是逼急了,十天半個月躲起來不見他的事兒,也不是沒發生過?

從前只是肖想,他可以忍,如今兩人關係拉進,他卻覺得一天不見都分外難受,是爲什麼?

他不懂,也不想懂,只要她在身邊,什麼都不想想。

她不願,他不強求,他有時間等她,等她成爲他的王妃,哪裡還逃得掉?

想到這裡,似乎心情便是格外的好。

她鬆一口氣,他呼吸卻不曾遠離,一路攀升到耳後,不懷好意的挑 逗?

雪白的肌膚被他輕輕一吹,泛起朦朦的粉豔?

他感受到懷中她一顫,他笑得更爲得意,在她耳邊低低開口——

“那是你太笨,接吻都學不會,”他壞壞在她耳邊蹭了蹭,耳廓火熱,分外灼人,他越加滿意?壞壞調笑,“哪天我抽空,好好教教你。”

她一慌,猛地推開他!

司馬玄被推開也不惱,看着她笑,那笑分外難言,他一笑似乎冰冷的氣場蕩然無存,餘下的只是鄰家哥哥一般的點點羞赧,和欺負了自家妹妹的得意?

她也被這樣的笑晃的一花。

見過他官方的笑,假意的笑,邪惡的笑,卻少有此時這般純淨不含雜質的笑?

只是單純的高興,不爲任何外界原因。

她一愣?

隨即也是笑。

不知道爲何,似乎只是因了他的高興而高興?

戀愛中的人都是傻子,有時候笑,也許不需要那麼多的理由,她不知道此時的模樣很傻,她也不知道有人看着她傻傻的樣子,卻打心底裡希望她一直傻下去?

彷彿這樣,便不會輕易被拋下,轉眼便不見了蹤影。

氣氛一時如水融洽,相識多年,此刻最近,無聲的笑意中,有綿綿情意,脈脈蔓延?

就在心意糾纏之際,總有不知是好是壞的消息傳來。

比如——

“咳咳,吃晚飯了。”

……

兩人頗有些目瞪口呆,以至於什麼時候身後出現了人都不知道?

孟梓桑一臉毫無愧色,一本正經。

身後是柳青青探頭探腦,語聲雖小,也聽得不甚清晰,有幾分小怨怪?

“梓桑,你也不看看氣氛,沒看人家小兩口兒你儂我儂嗎。”

孟梓桑一臉坦然,鐵面無私。

“等等,我還沒承認是小兩口兒。”

柳青青竊笑,“叫你嫁妹妹又不是嫁女兒,怎的總是這般神色?”

他挑眉賤笑,“哦,那你給我生個女兒好了?讓我看看嫁女兒什麼神色?”

……

東方雁目瞪口呆,只覺得男人壞起來都是一個樣子,總之女人是拗不過的,看着柳青青一臉赧然,她覺得自己是不是在他面前……也總是這般模樣?

嗯……怪傻的。

她內心想着以後還是剋制點好,這般模樣真真是自己也看不下去的,不知道司馬玄卻想再傻一點最好,再傻一點就永遠不會被拐跑了!

兩個男人,兩個女人,各懷心事,南轅北轍。

於是一路,便已經到了草場。

零零星星的火星閃爍,有星星點點的帳篷佈滿,他們在做什麼?

烤、燒、烤!

東方雁目瞪口呆,記得往年這個時候便應該是歌舞昇平觥籌交錯,一派華貴美豔,何時這般樸素?

也有舞蹈,也有杯光。

舞蹈竟然是弄華閣?她不知道……

杯光竟然是桂花釀?她不知道……

助興節目竟然是烤燒烤?她不知道……

什麼時候改了規矩?她還是不知道……

司馬玄卻絲毫不吃驚,反而含笑往前拉了拉她?

“我記得你總是喜歡這樣的風格不是?每年官場應酬我也怪累的,今年向父皇進言,晚會稍微閒散輕鬆一點,你往年說的,是不是這樣的意思?”

她一愣,記得偶爾也有無心之言,似乎說她認爲宴會就該輕鬆盡興,宴會就該悠閒散漫?

沒想到,他都記得。

她歡欣愉悅,遠遠有人望過來,面上不動聲色,眼底暗含滿意,倒映着兩人的身影,似乎也看到了更遠之前的誰和誰?

彷彿時光如水倒流,再不記得如今早已物是人非。

這是皇上。

也有人神情多數是愉悅,眼底略微複雜,大致是對弟弟找到心上人的滿意,和一絲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這是大皇子。

也有人癟嘴,看着這邊兩人很不開森,表妹被搶了?不好玩!不好玩!

這是老四,只想玩!

於是東方雁卻覺得很好玩,看司馬玄一臉漆黑花貓兒般的樣子?

分外的可笑,讓人忍俊不禁!

宮女看不下去主動要接過尊貴的洛王手上的活計,二皇子不幹!

二皇子和燒烤拗上了!!!

於是,黑煙漫天花貓兒幾隻,因爲——

洛王說他要負責今天的晚飯!

東方雁卻覺得……

今天恐怕吃不上晚飯了。

遠遠有人看着這邊目瞪口呆,或是嫉妒或是不甘!爲什麼?!

自打洛王殿下從樹林裡帶回了東方雁,一切似乎都不一樣了?!

一定是這狐媚子勾引了尊貴高傲的洛王殿下!她們不甘心!洛王殿下是大家的!

東方雁也不在意,手下敗將,何足掛齒?

不知道自己在這樣的眼神中也許有些許小得意?明晃晃寫着——

嘿,嫉妒嗎?羨慕嗎?來搶啊?

也有人不禁問了——

真搶?你能願意?

東方雁表示她很願意,她無所謂,來一個揍一個,來兩個揍一雙!來啊?

呸,誰說你大方?小心眼!

卻有人分外喜愛她這樣的小心眼,沒人提醒她她現在的神情似乎很是得意,看着司馬玄忙忙碌碌似乎煞是滿意?

東方雁心裡想着……

他雖然下不得廚房?好歹上得廳堂啊!她知足了。

司馬玄含笑瞥着她此時的神情,就像在屋頂曬太陽的貓,分外愜意。

於是,在又一聲驚呼中……

起火了…\u202

卷三 風雲暗涌 三十三、下得廚房滿憂郎

起火了……

司馬玄看着手中燃燒的烤串目瞪口呆,似乎自己也很想不通……

爲什麼他堂堂洛王殿下,會連一串燒烤都搞不定?

沒天理啊沒天理!!

東方雁無奈了。

東方雁搖頭了。

東方雁想了想,還是決定親自上手了。

哦不,上陣。

她無奈,命宮女拿起扇子扇風,把那不知道究竟怎麼產生的黑煙扇開,火光掩映着她的面頰似乎產生了分外紅潤的錯覺,火光中她神色愉悅?帶着回憶的色彩。

她讓司馬玄把籤子放在支起的鐵架上,那是防止木炭亂滾架起的支架,此時便被她用作簡易燒烤架使用吧。

兔子火腿串了一排,她指指點點,示意洛王殿下轉轉這個翻翻那個,黑煙不再,此時一經傳出渺渺的香氣?引人口齒生津,食指大動。

卻只能幹看着……

於是此時,許多目光都轉了過來,她遊刃有餘打掉了司馬玄不安分的手,司馬玄訕訕笑着?

“可以吃了吧雁兒,你不是餓了嗎?”

她笑罵他心急,現在只是表皮熟了,裡面還早呢。

於是東方小姐起身,端起一盤調料,聞聞選選挑挑揀揀,挑出了五六瓶精緻的玉瓶?

她挨個舉起,每串烤串上星星點點撒一些,香味頓時發生了改變!帶着孜然的清香,帶着胡椒的淺香,淺淺淡淡?焦香四溢!引人胃口!

宮女們頗有些興奮地低呼——

“這柔然進貢的香料原來也有這般滋味?!我們之前都不會用呢!”

於是這一手,這一呼?

將身居高坐的皇帝陛下驚動了。

皇帝陛下下鄉視察了,皇帝陛下絲毫不懼自家老二分外不滿的神色湊了過來,遠遠東方將軍見了,頓住了要走過來的腳步?

皇帝並不喜歡他,因爲什麼?

只有他們自己知道。

所以素來他都避着那位,一如此時,也不願面對。

東方小姐知書達理尊老愛幼,挑挑揀揀用小刀分分劃劃,舉起一串兒烤兔,用布帛細細包了燙手的鐵籤,伸手遞給了皇帝陛下。

皇帝陛下身邊的老熟人高總管要接,被皇帝淡淡一揮,高公公欲言又止?

即使知道東方小姐沒有害人之心,然而皇帝陛下的飲食必須道道由人檢驗過關試吃才能送上玉桌,向來由不得意外。

東方雁直立着,全然不懼皇帝威嚴,直直將手中的鐵籤順着方向遞給皇帝陛下,是誰含笑?

“皇上,你可知這世間最美味由何而來?”

言語間,她笑意嫣嫣。

有人爲東方雁這大膽驚愕?!

素來沒人敢直視皇上!

素來沒人敢這般不懼龍威,直視直言?

素來沒有……

東方雁素來不管你素來有沒有,皇帝在她眼裡並不是什麼高級的存在,接受了現代社會二十一世紀人人平等的教育,嘴上不說,卻對皇權專制分外反感。

不過所幸榮錦還算開明爽朗,從沒有發生什麼讓她特別反感的獨政專權事件,是以便也不算特別反感?

皇上也不批評她,此時也很給面子淺笑着問了~

“那麼東方小姐說說,世間美味?”

她的肆意她的爽朗,像極了故人,他不願排斥,下意識親近。

此時開口的語氣有幾分笑謔,有幾分懷念,有幾分長輩對晚輩的包容慈祥?

於是此時面容,越發柔和。

“餓了,趁熱吃,便是美味!”她笑得狡黠笑得得意,“皇上若是不放心民女來試吃試吃?免得來來去去耽誤時間,哪裡還有熱氣兒?”

餓了,趁熱吃……

有人風中凌亂,這是大家閨秀能說出的話?!

有人目瞪口呆,這是名門淑女能說出的話?!

有人忍俊不禁,這分明就是個普通的小老百姓的至理名言,粗獷,卻不失有理可循,有據可依,質樸醇厚。

有人幸災樂禍,滿心滿臉等着皇帝陛下發威降罪,御前失言,什麼下場?

然而,有人很不給面子的笑了,有老熟人高總管,有一臉正色嘴角抽搐形似中風的劉大統領,更有幸災樂禍得意洋洋的洛王殿下?

此刻分外不給面子,此時也順着自家女人開口道?

“父皇想罷是從沒體驗過人間美味的,當真要讓那一來一回煞了風景?若是父皇不敢吃,不如兒臣代勞爲父皇品品這美味?”

這話,分明是有怨的——

自己還沒能嚐到第一口,就被這老頭兒突然出現攪局?!

最好別吃!我還沒吃!

他臉上這樣寫着。

皇帝陛下很親民,皇帝陛下很慈愛,皇帝陛下接過了東方雁手中的鐵籤。

有人目瞪口呆滿臉失落惶恐不可置信?!

降罪?!沒有!

發怒?!沒有!

什麼興師問罪御前失言?!

更、是、沒、有!

皇帝陛下就像個慈愛的長者,面對小輩表現出了十分的慈祥和關愛,此時也很接地氣的,一口咬了下去?滿嘴油光,燙的噝噝抽氣,卻笑得滿意,笑得懷念?帶着緬懷開口——

“當真好久,沒吃過這般滋味了。”

當年無名人家,遊歷江湖,初遇佳人,那般肆意,從沒在意過什麼美食的吃法?

直到後來上了戰場,和佳人偷偷打了野味烤來吃,而當時是什麼味道?

他不記得。

婉柔沒有這般心靈手巧,婉柔掌握不來火候使用不來調料,反而是他來動手,婉柔說趁熱吃最美味,他不置可否。

當年就着佳人淺笑下飯,是否再找不回當初那般滋味難言?

東方雁也不欣喜若狂也不覺得隆恩盛寵,此時不過是淡淡的,從架子上取下了另一串鐵籤,遞到司馬玄面前?帶着調笑笑謔他。

“洛王殿下需不需要民女試吃?”

洛王殿下絲毫不在意,嘻嘻接過了,痞痞的笑着?

“你毒死本王也是本王甘願的,不過本王倒是想和小姐一起吃,小姐可願?”

她翻個白眼暗罵他沒正經,當着自家老子都能調笑出口,然而皇帝陛下很識趣,自己撈了新烤出來的兔子回到了寶座?身側是皇后娘娘高貴鳳架,他也學着東方雁那語氣調笑出口——

“皇后娘娘可知人間美味幾何?”

皇后娘娘嗔他一眼,答出的話同樣有理,同樣牽扯心扉——

“與君共宴,便是人間美味。”

今夜一個個都回憶紛紛,一個個都笑逐顏開,皇上今日格外親和,是以,下面原先對這新式晚宴多少有幾分不習慣的貴族們此時也鋪開了酒席?

各個舉着酒杯這嚐嚐那嗅嗅,搜刮美味。

搜刮搜刮,便湊到了洛王殿下週邊……

卻只敢看不敢動手?

美味刺激味蕾,生津得很,卻奈何沒膽上手……

洛王殿下很不滿意一圈電燈泡圍觀,洛王殿下很不爽,洛王殿下看着自家女人匆匆吃了一些就被一羣宮女拉去求教?洛王殿下看不慣一羣人如狼似虎盯着自家女人流口水!

好吧,不是盯着東方雁,是盯着她手下靈巧翻轉焦香四溢的肉串串——

她未受傷的指尖微紅,一隻手裹着繃帶,也沒能擋了她的好興致。

她細細指點着,細心解說如何翻轉如何判斷烤熟,解說什麼樣的調料有什麼樣的作用?眼中倒影火光閃閃,清眸水潤亮澤,分外驚心。

她含笑,看了看司馬玄的臭臉,又看了看一圈有意無意瞟着這邊的各位貴人?

笑得無奈笑得開心。

此時,有人動了。

這個人——是洛星河。

“洛華好手藝,不知道下官可否有幸品嚐一二?”

司馬玄臉色更黑,火光都照不亮!東方雁毫不在意,舉止坦蕩?

“那是自然,你我交情,一串烤肉還是綽綽有餘的,請洛大人品嚐。”

洛星河神色一淡——

交情。

終究是不露聲色的,接過了她遞過來的烤串?

她舉止坦蕩眼中清澈分明,他懂——

她不願讓人誤會,是以分外坦蕩?終究是無愧於心的。

入口香氣四溢引人胃口,心底卻有淡淡苦澀?

知道是一回事,面對是一回事,終究是不捨的——

他不甘,卻願意祝福。

她從一開始便如同天上的明月,不經意照亮了一方世界,卻註定不能握在手中?早知如此,卻在明知不能擷取時依舊有失落,這是人之常情。

懂是一回事,面對是一回事,他卻不願影響了兩人間的關係,友情更爲天長地久,他知道?

併爲此滿足。

於是此時,也笑得分外爽朗,大讚好吃!

有人開了先河,便有人前仆後繼,卻迫於洛王殿下的淫威,只敢遠遠繞開撈着就跑?一個個朝廷官員生生猥 瑣成了街上餓虎撲食的叫花子,然而,美食當前,哪裡顧得這許多?

這些,便是沔南同行的官員們——

對東方雁自然也是分外熟絡,此時便撐着厚臉皮上前討要?

東方雁來者不拒,都是熟人,何必端着架子?

何況他是洛王,她覺得是不是也有必要,爲他融合融合場面?畢竟很多場面,確實是比較適合女人出面處理的,何況這些小事?

她沒注意,某些不經意的時刻她已經以他妻子的角度自居,此時,或者爲時尚早,卻無人可知,命運翻覆通常不會給人提前提示與警醒,並最愛在猝不及防之際打下無情的浪花,笑看紅塵傾倒翻覆,揚起詭譎的弧度?

分外有趣。

於是,有人開了先河,圈子越發集中,最中間是歌舞搖晃,他們便在歌舞一邊——

東方雁來者不拒,笑着奉送食神秘訣,終究在某個被人海包圍的某刻,被某人黑着臉拉走了,也不忘記順手順走僅存的幾串烤串?!

於是小心眼吃乾醋的某人恨恨把她拉到一邊,強硬扯着她手漫步其中?

林中月光散漫迷濛,如同珍珠光華瑩潤灑下,如煙如霧,分外柔和。

她笑着,看他一臉陰沉。

他受不住她的目光癡纏,掩飾着心中的喜悅,恨恨將一隻兔子塞到她手裡?語聲嗔怪。

“你不是早就餓了?自己不吃,在那邊嘰嘰咕咕什麼,呱噪!”

她竊笑着慢慢啃着手中的兔子,模模糊糊說——

“那都是你的同僚,怎的不是也得熱情些?你也別總冷着臉,總有一點會有事物能幫上忙的不是?”

他冷哼一聲不置可否罵她蠢,轉念一想又眼神一亮?

“你是說你是爲了我?”

她笑得開心,“哦?我沒說。”

沒注意手中烤串已經換了一串,她吃相晃眼看上去斯文,那速度卻是無與倫比的,司馬玄也愣愣看着一旁已經被拋開一旁的殘骸,目瞪口呆,她毫不在意一笑?

又扔下一串……

鐵籤落在鐵盤上,‘叮啷’清脆。

……

看了半晌,某人脣角抽搐着,終於是沒忍住開口了?

“你知不知道什麼叫斯文?”

“不知道。”

他問得笑謔,她答得自然。

換來一刻目瞪口呆相視而笑,各自是無奈各自是歡欣?他賤笑——

“雁兒喜歡直接的?”

這話似乎沒毛病,她卻挑眉不答,總覺得這人句句都富有深意。

他卻笑的得意~

“先下手爲強,難怪我能追到你。”

她無奈白眼,這人要不要臉?

他看着她小嘴滿嘴油光,似乎也覺得沒大吃飽。

她看着他這樣的目光有些發憷,生怕他下一刻又撲了上來。

於是乖覺的把裝着烤串的盤子託到面前,笑得訕訕,諂媚無比?

“洛王殿下請用,請用。”

他笑着接了,問她:“你說……”直視着她眼,“這算不算舉案齊眉?”

她一愣,覺得這樣的問話似曾相識。

他藉着她愣仲的時間,拿起一串烤串狠狠咬下,送上她口。

她還沒回過神來,下意識咬了,才發現這人又逮着機會佔便宜!

他卻十分安分,僅僅是將烤肉送到她脣邊,便含笑退出?

此時笑得分外得意,挑眉發問?

“我怎麼覺着你似乎有點失望?”

她嘴角一抽,險險咬了舌頭。

她覺得和流氓對話是不理智的,於是選擇了緘默不言。

不知不覺烤盤空空?氣氛正好,他含笑。

“終於不算食色兩飢不是?”

……

她不答,他笑着湊上來。

她紅着臉偏頭,他卻溫柔笑問——

“雁兒,可不可以?”

她彆扭開口,不難聽出語聲頗有幾分顫抖,那是緊張——

“嘴……嘴上有油。”

他含笑,慢條斯理掏出精緻手帕,覆梅花幾點,帕子一角,一個龍飛鳳舞的玄字。

他笑着給她擦了擦脣角,又笑着給自己擦了擦?

餘光瞥見她手指微蜷?

那是羞赧。

他又笑問,“可以了嗎?”

她耳根已經紅透,如那精緻珊瑚珠,散發醇美光華。

他似乎突然學會了斯文有禮,執着的等一個答案?

“雁兒?”

她低着頭回過臉,眼睛卻不敢看他,終於咬了咬脣,在他驚愕的視線中試着將脣湊上去?一睜眼,看到他眼底的驚愕?

臉色一紅,惶恐要躲!

殊不知?

他是驚愕她的主動!她向來羞赧不敢主動,今夜氣氛正好,卻沒想到能見她真心一幕?此時雙脣相貼,哪容她真的退開!

他一把扣住她後腦,低低笑着吻了上來,這可愛羞赧的人兒,怎的如此可愛?

如此,撩人心絃?

主動不過是一時腦熱,他一佔據主導,她根本不知所措——

饒是多次親近,也難免腦子一片空白,由不得自己做主?

他含笑引導,步步引誘,喘息漸深,換得此刻情動難言。

月色下,有人攀附着他脖頸,身形相依分外柔曼和諧,多少年來寂寞無邊,換來此刻秋風吹開一池春水?

柔軟溫暖,漣漪不休。

卷三 風雲暗涌 三十四、有琴一曲洛神賦

“當花瓣離開花朵,暗香,殘留。”

“香消在風起雨後,無人,來嗅?”

“如果……”

聲音清淺淡淡吟唱,那神色?頗有幾分回憶之色。

弄華閣。

有人閒時操琴,想起上午在東方府出門竟然被細緻盤問?自秋狩回來難得出門,更是討厭這些規矩禮節!

她神色十分不耐,想唱個歌兒冷靜冷靜?

奈何心事重重?無聲複雜。

有人輕輕上前,擡手撈起一把如水青絲,有人聲音癡怪,輕柔耳語——

“怎麼不束髮?”

她一僵,回過神來也不吃驚,頭也不回?懶懶。

“哦,不想動。”

有人抓着她發輕輕下滑,青絲如水順滑,他試着綰起青絲,可惜有斷髮幾縷,總是難以束上?

她懶懶不言,衣着些許單薄,手指閒閒撫弄琴絃,撥出幾個細碎的音調。

腦後有人忙忙碌碌,她樂得自在,如同被順毛的貓兒露出享受的神情,愛憐的蹭了蹭大掌,低笑?

“束不上就別費心思了,你一天也夠忙的。”

他卻輕輕一簪,輕巧別起了長髮。

她一愣,擡手摸了摸,挑眉,似乎有些意外?

“喲,簪子?”

他愛憐的神色看了看掌中青絲如水,坐到她對面,自己翻起茶杯倒了杯茶,餘光悄悄睨着她的神色,傲嬌開口?

“高興嗎?”

她毫不掩飾,點點頭,笑得滿足。

“你第一次送我東西。”

他挑眉,嘀咕。

“我怎麼覺着你是在嫌我小氣?”

她淺笑盈盈,“民女不敢,殿下贖罪。”

司馬玄無奈抿茶,想着最近公務繁忙,幾天不見她,今日下朝路過街口難得看見一枚玉簪,便鬼使神差買了下來?

原來不是不想,而是無時無刻想着,便突然忘了在做什麼?

他不置可否,轉開話題,“剛纔的,是什麼曲子?最新的舞曲?”

她也淡淡端起茶杯,從善如流。

“不是,隨便唱着玩的。”

“從前沒聽你唱過,不像榮錦的曲子。”

她淡淡的笑,眼光深深,掩藏說不盡的愁?

“從前聽過,現在也忘得差不多了,不提也罷。”

他失笑,“說起來怪可怕的,你似乎總是記得很多很久之前的事,我開始懷疑,你是不是才十幾歲?”

她嬌嗔,白眼一飛~

“民女是老妖婆附體,專門吸取男子精氣的,洛王殿下可小心點。”

他手肘拄在膝上,托腮看着她。

“女妖都這麼美豔?本王倒願意自薦枕蓆奉送精氣,願姥姥青春常駐,留人間春景繁盛。”

……

要臉嗎?

她覺得這個問題對他已經沒有任何實際意義了。

此時翻個白眼,癡嗔。

“那洛王殿下可要失望了,老身功力有限,終究是要生老病死的。”

洛王殿下笑意嫣嫣,胡扯連篇奉陪到底?

“本王願陪姥姥生老病死看盡人間百態,請姥姥高擡貴手,放過紅塵其他癡兒可好?”

她指尖一滯,擡眼看他,那神情,是分外認真的,可是——

她、不、信。

此時也不多言,淡淡抿茶不語,記得誰說?

寧願世界上有鬼,也不能相信男人那張嘴!

洛王殿下得不到迴應?心裡也是苦澀——

她向來理智冷靜,可惜他當初放過了機會生生讓兩人險險錯過,此時她不願敞開心扉?也終究是他的錯,怪不得誰。

“雁兒最近似乎越發懶動,這樣對身體不好。”

她舉手示意左手端着的茶杯,臉上寫着‘本人傷殘二級,請不要摧殘花朵’。

他無奈失笑,看了看她吊着的右手,心裡想着高坐龍椅那人,分外咬牙切齒?

沒事玩兒什麼老虎!沒事聊什麼天!沒事吃什麼飯!

想起那天被老頭子拖着吃飯閒扯回去晚了,這廝就表示她自己可以用左手吃飯不用洛王殿下服侍了?越發牙癢!

此時想想也是,她傷了手,做些什麼也不大方便,於是也不強求她多多運動,只是靠在石椅後不言,心裡卻美滋滋的想着,哪怕只是陪她喝喝茶?時光也是分外靜緩的。

她似乎閒着便想彈彈琴,奈何單手扶弦還是太過勉強,曲不成調,終究是把琴一挪?傲嬌表示不彈了!

他低低一笑,“沒別的東西打發時間?”

她恨恨,心裡表示實在閒得慌可以去聚緣樓看賬本,可是——

好容易閒着,她能願意嗎?!

司馬玄淺笑,“那想不想去洛王府喝茶?”

她挑眉表示洛王府的茶比弄華閣好喝?

他無奈搖頭,似乎她一句不說也沒能影響兩個人正常交流,什麼時候養成的默契?倒是有趣。

他也不再勸解,也閒閒擡手撩了撩琴絃,卻似乎來了興致?

“不如本王爲你譜一曲?想聽什麼?”

她一愣,認真想了想——

“洛神賦。”

司馬玄一愣,沒想到這廝一來便來一首難度高的,猶記得當年凝華閣結業考覈最難的一曲便是洛神賦,索性最後沒人抽到這道考題,想不到這裡她倒是點對了?

他脣角一勾,似譏似嘲。

“雁兒果然喜歡直接的。”

難得點個曲兒也不知道客氣客氣,萬一他不會,不是丟了醜?

幸、好、他、會!

某人得意洋洋的得瑟着……

……

她翻白眼不作回答,表示對方不想和你說話?

洛神賦——是盛英國赫連王朝最早之前流傳下來的民謠,只有草原上的民族還相信世界上有神明的庇護,並且有人相信是洛神保護了草原保佑了每年風調雨順豐衣足食?

是以賦歌一首,旋律卻是激昂的?感激之情無以言說,賦歌一曲聊表此情——

他沉心,擡指,撩弦。

琴音低沉初起,如同風雨欲來壓頂過境,他姿態閒散,似乎也並不覺得這首被許多琴師嘖嘖稱難的曲子有什麼困難?

不過那大氣磅礴的心境?想來大抵確實許多人演繹不來。

東方雁看着他指法也是讚賞,便當真仰首閉眼當起了聽曲兒的大 爺。

他笑得無奈,也不看指下,只看着她,眼中情意如水波潺潺,將她包圍籠罩?

不願放開。

低沉的絃音一浪一涌,表示草原那年大風大雨不斷,多少人飢餓哀嚎,絕望度日?

忽然有神女從天而降撕開黑雲,灑下一抹金輝,琴音高漲,一個高昂的起伏?

她靜靜等着,許多人在此高音換弦處會有顫音?她等了等,沒等到——

勾勾脣?滿意,不語。

他卻似乎看見她勾脣的一幕?失笑……

這妮子把他當學生呢?

他手上不閒,音調慷慨雄渾漸漸在指尖起伏,傳聞神女帶領草原上的人們找到了水源找到了牧場,從此人們豐衣足食幸福度日?

琴音輕微停頓,表示當時草原上人民的驚愕?

因爲不知何時,神女悄然消失,不留痕跡。

當時人們卻感激涕零,以爲神女使命完成昇天離去,由此有流浪歌手用草原特有的馬頭琴賦曲,留念神女事蹟?

曲音漸漸平緩,表示人們喜樂安詳,就此生活下去。

一曲到此,似乎意猶未盡~

而後?

司馬玄握拳,收勢,抹弦,一曲卻已盡——

這便是洛神賦的上譜,就此而止。

她淡淡開口,似有疑惑?

“怎麼不繼續?”

他無奈,輕輕搖頭。

“洛神賦流傳的只有上譜,下譜早已消失無蹤,沒人知道。”

她淡淡擡眼,纖纖玉手摁上琴絃,他的手還沒收回,被她輕輕壓住,一愣?

自那夜以來她的主動如同幻夢絃音,隨風消散,自那以後偶爾相見?也再沒了聲息——

她依舊是害羞的。

此時她手掌溫潤又帶着些微琴繭劍繭,恍惚間纔想起,她也不是柔弱的女子,堅強剛硬,這些需時日你儂我儂軟語相對,險險就要忘卻?

她拉着他手,往下一摁,含笑輕詢?

“我單手譜一遍你聽,你再譜給我聽,可好?”

他一愣,往日聽過傳聞,赫連王朝收藏洛神賦下譜,卻從不讓其流傳,不知緣何,她又怎麼知道?從哪裡知道?

她放開他手,輕輕擡指。

閒散的音律有些不成音調,她皺眉,似乎單手總是有些吃力?卻勉強譜完一曲。

終究是輕嘆——

“好像有些難聽,你聽不出來便算了,日後再說吧。”

曲音散去,他微微愣仲,似乎覺得這曲調分外耳熟?怎麼回事。

此時他也反摁上她手,目光疑惑。

“我怎麼覺得在哪聽過?你往日有沒有譜過?”

若是懷疑,也只能懷疑是她彈過,所以微有映像?

她神色卻也頗爲古怪,·矢口否認——

“沒有。”

她神色堅定,卻也是蹙眉?似乎自己也在疑惑?

“可我知道這曲子叫洛神賦,和你彈得不一樣,聽你說完我才知道,說來?大抵是下譜。”

他神色古怪,撩了撩琴絃。

這下譜分外古怪,音調低沉似有血氣浸染,讓人心中發毛——

他下意識抗拒,卻奈何她眼中有些期盼,似乎想聽?

他無奈,試着揚弦,音律又是低沉古怪,有一段不停地重複,像是在重複着提醒什麼意思,險險讓人以爲是唱片卡帶?

終於絃音一頓,猛地高昂起來,像是誰嘶喊着尖叫?!

他手指一顫,覺得這樣的聲音確實很考人心神。

她先譜的曲有些凌亂,他勉強記了個大概,也不知道曲調對不對,怎麼感覺如此古怪?

她皺眉,沒發出異議,想來便是對的。

他也皺眉,這樣的曲子直覺讓他不太舒服,曲調沉沉浮浮,似是在波濤洶涌的黃泉河水中掙扎不休,散發出一種讓人窒悶的感覺?

他撫平了弦,終究停了音調——

“雁兒,你確定你沒記錯?這麼古怪的語調,感覺和上譜根本對不上啊?”

她皺眉深思,“沒錯,絕對沒錯,洛神賦本就是記錄洛神的曲子,這下譜是記錄後來發生的事情,我沒記錯,可後來……發生了什麼?我怎麼記不得了?”

他一驚,偶爾發現她似乎總有些不着邊調的記憶涌現。

恍惚間腦中也是什麼一閃,樹林幽暗樹影摩挲,有人躺在他懷裡低低訴說?

‘殺手、孤兒、藍顏’,什麼和什麼?片段斷斷續續,一時有些連貫不起。

這一曲下來心跳似乎都沉悶了不少,她也不再糾結此事,淺淺一笑?

“算了,還是勉強了,有些曲子自己都記不得在哪聽過了,無所謂了。”

她懶懶打個哈欠,擡頭看了看桃樹枝葉繁榮?光線淺穠~

雲,淡淡的覆了一層。

不見陽光?也不覺陰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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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天氣,卻似乎有些窒悶。

她也輕嘆,這樣,是要下雨了嗎?

——這一章閒散一點,但是是一個很早的伏筆,關於洛神有一個典故,會在很久以後翻篇出來,訴說三世恩怨愛恨情仇~親們注意咯?嘿\u5

卷三 風雲暗涌 三十五、月下風流結鴛盟

“秋闈就要開始了,這個季節的好事兒似乎挺多,還有秋日宴乞巧節,金秋果實節,秋日宴皇宮會設宴,到時候你一定要來啊,穿我給你那件宮裝好了。”

他囉囉嗦嗦,她無奈扶額。

最討厭什麼這個節那個節,累、都、累、死、了!

秋日宴倒是就在幾天之後,說快不快說慢不慢?這就到了。

她無奈換上了司馬玄上次送的那件宮裝……

本來是春季的衣裳,此時放到秋季,似乎也格外合適?

她手臂始終包着不大方便,無奈拆了沉重的支架,只裹着厚厚的繃帶?

一身淺金色紗衣攏上,不顯奢靡華貴,只有淺淡流光。

裡衣是淺銀色繡金線曼珠沙華紗裙,罩上淺金色紗衣,沉靜有餘不失華貴,華貴有餘不失內斂。

裝飾很少,只有胸前和裙襬鑲了蜿蜒而上的曼珠沙華金線,其實若是不提,她倒是覺得晃眼看去……

比較像菊花?

淡金色的繡線,纏纏繞繞的花絲花蕊栩栩如生,其實細看還是不難看出原型的,不知爲何,她卻總覺得這線似乎用大紅比較合適?

起碼不會看上去像菊花……

她看着鏡中的自己有些恍惚,恍惚有人白衣紗裙曳地,有血色紋路絲絲縷縷蔓延而上,蜿蜒出複雜的紋路?有人輕聲嘲笑怨毒不堪,恍惚間有白光一閃,腦子一痛?

彷彿被誰打了一槍般,霎時嗡鳴不已。

她突然扶額撐在鏡前,恍惚看見鏡中自己慘白的臉色,自己也嚇了一跳?!

地面上叮叮噹噹落了一地妝盒,鸝兒急急跑進來,失聲低呼——

“小姐,怎麼了?”

她一愣,剛纔腦子裡似乎閃過什麼?此時卻什麼都不記得,她自己也很茫然,吶吶答道:“哦,沒什麼,快把地上收拾收拾,準備走了。”

鸝兒看着她臉色有些訕訕,試探着輕詢?

“小姐……你……你臉色不大好。”

她一呆?笑罵。

“你家小姐我什麼時候臉色好過???”

大病不斷?小病也不斷!!!她個悲催的貨!

驀然手一痛?她恍然回神。

……

剛纔一拍,扯到筋骨了,悶悶的痛……

她無奈苦笑,怎麼回事?平白無故怎麼頭疼?然而——

頭疼手更疼……

此時終於回過神來吹了吹,似乎就能緩解疼痛?

鸝兒見狀輕笑,“小姐,你那是哄小孩子的做法!”

東方雁大眼一瞪——

少說話!多做事!

她耳邊幾縷碎髮總也束不上去,看上來一頭青絲總有些狼狽,她取下了頭上的玉簪,那是司馬玄買的,簪尾有祥雲圖案淺淺一彎?

她喜歡素淨,這簪子倒是合她口味的。

此時,卻被她輕輕收進匣子裡。

一頭青絲散亂,鸝兒焦急道?

“小姐你怎麼給拆了?馬上要出門了,來不及重新綰髮的!”

她打開匣子,從裡面勾出一串帶着細碎水晶的腰帶,將青絲一束握在掌中,將那水晶鏈子隨意一綰,一勾一繞一盤,用紫水晶步搖簪住,留一顆水滴狀水晶懸在眉心,如同硃砂一點,灼灼其華?

倒讓人眼前一亮!

鸝兒低呼,“小姐厲害!”

她這樣一綰,什麼碎髮都被綰進了髮髻,整體精緻簡練,她輕點胭脂丹寇潤了潤色,剛纔一鬧?手臂還有些疼。

此時因了不知名的頭痛和手上傳來的的鈍痛,她臉色便分外蒼白,卻不甘示弱?

只能用飾物胭脂潤色潤色,免得司馬玄又擔心詢問。

九重宮門,緩緩踏入。

有人投來驚豔目光,那是今天的主角?

她自己並不知道。

東方雁神采奕奕步履輕揚,一頭細碎水晶在搖紅宮燈下,掩映出璀璨的光華?襯上一身金紗也泛起朦朦的紅光——

一身金紅,掩映了金絲繡線下栩栩如生的曼珠沙華,一步一換,到了御花園門前,便被絢麗的彩燈搖曳成了妖異的灼紅?

恍惚間彷彿大紅喜服,令人眼前一亮。

女子眉眼帶着幾分英氣,紅脣輕蔻,淡粉,淡紅,腮上一抹淺淺紅暈,猶如紅霞彩雲?

分外嬌豔。

細頸修長,肩線細弱而流暢,往下?

是輕輕簇擁的起伏和流水般的腰線,被淺銀色紗裙淡淡攏緊了流暢的身形?

腰部以下,便是微微隆起的硬紗,隨着步步起伏,若隱若現,勾勒出飽滿筆直的腿型?

一身衣袍,必定是量身剪裁,才能穿出如此風致。

其實不是,司馬玄下意識覺得這樣的風致很適合她,順手也就買了,連大小都沒看,莫非是巧合?記得她的尺寸?

其實也不是,衣裳是半年前送的,當時穿或許還小了一丟丟,而如今沔南一行險險折騰掉了半條命,瘦了許多,以至於如今穿上,還有一咪咪大了些?

還讓鸝兒跟着倉促的改了改。

能穿出這樣的驚豔,多數也是巧合,然而現如今?

這也是個美麗的巧合。

她一路走着,也沒注意周遭人們驚豔的目光。

踏上石橋,河燈盞盞飄飄搖搖,也是喜慶的紅光。

恍惚覺得這樣的場景似乎在哪裡見過……像一縷縷孤魂,飄蕩在忘川河上……

她被這樣的想法驚了一驚?!

一低頭,看見水面燭影搖晃間,閃現自己的倒影?

金紗已經染上了金紅,面容模糊看不真切,頭頂有水晶步搖璀璨灼灼,她恍惚覺得——是不是這般穿着,太過正式了些?

恍惚間又覺得,就連這樣的倒影都是似曾相識的,是錯覺?

她一擡頭,有人在橋那頭含笑等待。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這廝穿的更正式!!!

那衣裳晃眼看去有些像上朝穿的親王蟒服,若是細看纔看出細微之處點點不同,細節處還稍加改動?

看來似乎多了幾分俊逸瀟灑。

她被這樣的風華一驚,似乎也總被他驚豔的,今日卻似乎覺得分外的不大自在?

他也是淺金色外衣,相比之下顏色沒有那麼靚麗,暗金色在火光下流轉出淺紅的色彩,裡衣是銀白色,袖口領口繡了細緻的暗紋,若是細看,能看出是曼陀羅?

曼陀羅,榮錦王室族徽。

恍惚看來和她的衣裳竟然是一套?!

她腦子亂亂的想這樣算不算情侶裝算不算情侶裝算不算情侶裝???

於是腦子一亂,她下意識轉身就要走!不習慣!

那頭那人含笑,將她慌亂的神情盡收眼底,看她轉身,哪裡又當真容她轉身離去?!他大步上前扣住她手腕,俯首笑謔?

“來都來了,走什麼走?”

她臉色一紅,看了看水中倒影,恍惚看起來當真是神仙眷侶一對?

她爲這樣的想法一驚?臉色又紅了紅!一身衣裳都披上了宮燈喜慶的紅豔,恍惚看來如此正式的款式,竟然如同喜服?

他含笑溫柔看她,輕聲細語。

“雁兒,在害羞?”

她不置可否,眼神有些哀怨?細細呢喃——

“你覺不覺得……我覺得我們穿的太正式?太……”

她欲言又止,他含笑打斷。

“太般配?”他看着她臉色一赧,含笑對答,“這樣很好,不是嗎?”

……

她覺得自己臉皮夠厚了,沒想到還有臉皮更厚的!

有人說自己般配的嗎?!有嗎?!

洛王殿下毫不在意,在她耳邊低語幾句,成功看着她臉色一亮?自己也是滿心歡喜。

成功的將佳人牽下了橋,而今天,此刻她才發現——

這秋日宴竟然不像以往男女分隔兩邊?

此時紗幕垂簾隨風搖盪,女眷席燈火霏微倩影朦朧,男賓席觥籌交錯,相對而立,也是別樣端莊?

今日宮燈分外紅火,映照得到處都是一片火色,是喜慶。

她撓頭疑惑,“今天的燈好紅,以往不都是橘色?有什麼喜事?”

他含笑對答,卻不對她說最重要的事,勢必要給她一個驚喜,既然當初一激動忘了告訴她,便留作如今算作補償?也是不錯。

“今天秋日宴,明天乞巧節,你忘了?”

她表示理解和不理解,“哦,兩個節日一起辦了?”一邊嘀咕,“那也不需要如此紅火不是?宮裡人的想法真是搞不懂。”

她沒注意,他們一入場,全場都寂靜了下來。

各種視線盯着這邊,或嫉妒不甘,或火熱驚豔,或誠心祝福,或怒火滔天?她都沒注意——

滿眼只是他,忘了周遭忘了環境,似乎只要他在,這夜宴詭譎爭鬥不休也沒什麼讓人在意的?

卻似乎忘了以往——

這樣的場合她避而不及。

如今,既然躲不過,但若有他相伴,是否深陷泥塘也是康莊大道?分外明朗。

有人遠遠高唱,聲音遠揚,一聲高過一聲,直上御前。

“洛王殿下到,飛雁賢士到!”

她險險一個踉蹌,沔南迴來那無稽的賞賜她拋之腦後,只記得不用行禮這頭等大事,險險忘了……還有個賢士稱號?

賢……賢嗎?閒吧!

她嘴角抽搐,他含笑挽着她手臂,眼中全是笑意和寵溺。

她無奈白眼,示意他放手,他不放,表示要一起進去。

???

excuse me?

一起?她坐女席他坐男席,怎麼一起?

他拉着她近乎是拖拽,把她挽得緊緊,生怕她一會兒臨場脫逃了不是?

兩人一路你拉我扯,面上不動聲色,看起來更像是軟語相依,分外羨煞衆人眼球,她要回席,卻被他一路拽到了御前,竟然也沒人阻止?

她吶吶的想,今天這是什麼風?以往送個吃食都要試毒,面聖更是要通過重重關卡,今天怎的就這般大膽了?

他一路拽到御前,她看見皇帝陛下慈愛欣慰的神情,身側皇后寶座卻空空如也?此情此景,她半晌理解不了。

他拉着她雙膝跪地,她有些不滿?卻依舊按着他所說做了——

不知道今天這是要玩什麼花樣?

“父皇!”他高喊,看了看身側東方雁嚇了一跳,滿意的繼續:“兒臣請旨,求娶東方小姐!共結鴛盟!”

她一驚,險些要跳起來\uf

卷三 風雲暗涌 三十六、大不敬與小放縱

“共結鴛盟!”

一語落地,四面譁然。

下面有人嘀嘀咕咕,紛紛討論不是說二皇子不滿意這婚約,要求退婚嗎?現在又是在唱哪出?

她驚得一跳?!又被他死死摁住不能動彈,她驚愕望着他含笑的眼神,只覺整個人似乎都在空中飛舞,如輕雪如柳絮,輕搖慢晃,找不見歸處?

她在他溫柔的眼神中溺斃?沒想到……

這一天,來的這麼快。

上座有人神色恍惚,下意識瞟了瞟席下,那是東方將軍的席位,覺得命運似乎格外諷刺?

當年兩人爭得你死我活,當年早早和她的女兒定下了婚約也有私心,後來覺得自己太過自私,剝奪了這女子終身的幸福,然而自己的兒子又確確實實喜歡上了這個女子,如何不是命運弄人?

昔年你死我活情敵爭鬥,如今就要稱呼一聲親家?真是諷刺。

分外諷刺……

御前兩人俯首,底下打着眼神官司,那女子面色驚愕不加掩飾,那般明快那般炙烈,多像當年那人?

皇上含笑開口,面容在火光映照下不甚清晰,朦朦朧朧,那聲音似乎悠遠淡渺,恍惚聲音像是從四面八方傳來,聽不出出處?

“東方氏,你可願?”

她此時纔回過神來,這儀式不是普通的秋日宴,這規格這紅燈分明是辦重大喜事纔會懸掛的燈籠,常年沒有呆在榮錦險險忘了這般重要的規矩,此時想起來,是不是太晚?

她愣了愣,共結鴛盟?可願?

可願?

願?

不願?

感性和理性在拉扯,一邊在叫囂說願意,你心裡有他不是嗎?

一邊拉扯嘶吼,聲音尖銳恍惚不是人能發出的聲音,像是意識中存在一隻魔鬼,總在最要緊的時刻出來搗亂——

有人語氣嘲笑頗有幾分幸災樂禍,呢噥?

‘命盤輪轉終相見,是緣是孽無從辯,前世他負你良多,今生當真不長長記性?’

恍惚間意識如同有鈍刀在磨礪,她不知道臉色已經慘白一片,跪伏在地上她手握得緊緊,指節泛白,似乎在極力隱忍,身體都有些戰慄?

半晌沒等到她回答,司馬玄疑惑扭頭,瞥見她身子晃了晃?

他一愣,就要扶住她。

卻在伸手的一刻——

“民女願意。”

她聲音頗有幾分細弱,彷彿簡簡單單四個字便帶了深重的喘息,他不知道她怎麼了,她伏在地上,看不見面容,他沒看見她冷汗快要浸透一身,說完這四個字恍惚便失了力道,有些搖搖欲墜?

高公公收聲,看了看伏在御前並不擡頭的人兒,輕咳一聲。

“東方小姐,你若願意,這稱呼也該換換了。”

她俯首未曾擡起,卻猛地捂住紅脣,似乎在極力隱忍——

額間冷汗涔 涔,臉色分外有些蒼白。

他擔心的看着她,不明白短短時間發生了什麼?她神色怎就這般蒼白?

她眼神有些渙散,腦中劇痛嗡鳴。

似乎有人在極力砍殺意識的藩籬?尖聲嘶吼嘲笑無邊?

蠢嗎?

蠢吧!一生教訓終究是不夠的,還要跌得更慘,你才能長長記性?

感性卻在奮力抵抗,她聽見自己的聲音——

我希望如此,我自己所選,絕不後悔!

似乎有人冷嘲——

哈哈哈,希望你還記得你今天所說的一切,絕不後悔,希望你當真不要後悔,哈哈哈哈……

那笑聲如同夢魘,從四面八方傳來,內力猛然紊亂,似乎被這樣的魔音貫穿了身體?!她全身一震!

綿密的疼痛,以心口爲中心,四面傳開?

他有些擔心,想拉她,不惜終止此刻訂婚儀式。

她單手撐起身子,手臂有些顫顫,廣袖下弧度細微,難以察覺,卻依舊被他收入眼底?

“兒臣……”

他被這樣的稱呼驚了一驚,隨即是鋪天蓋地而來的喜悅,一瞬間將她語聲的顫抖忽略,只剩喜樂無邊,她承認了他們的關係?

其實之前他對這樣的驚喜頗有幾分期待,也頗有幾分惴惴不安,她素來不喜歡被安排,今日隱瞞不報?其實也怕她不來。

那日表白心意,因了門外腳步聲的打斷,他縱使用強,她不算抗拒,也沒能聽見她親口承認?是以——

心裡頗有幾分小心翼翼不明所以,其實有時候安全感很簡單,不過喜愛的人一句承認,便足以炸裂九霄雲外,只剩此刻清明,他悸動不已,恍惚間便想狠狠抱緊她?不願鬆開。

她垂眸看不清神情,所幸他深知此刻場景,忍住了衝動,穩住了手上動作。

御臺上已經高唱——

“洛王與準洛王妃,行大禮,訂婚即成!”

他喜悅他興奮,與她三跪九叩——大禮已成,訂婚禮畢。

她要走,他直接把她拉上了高坐,與他同席?

她不肯,覺得太標新立異吸引眼球,要回到女賓席,卻拗不過,坐在位子上屁 股如同針扎?分外不得安分!

這算是今天秋日宴一件大事,如今已了?氣氛便分外活躍起來。

接下來是封賞——

上次秋狩的封賞。

“秋狩狩獵第一名,四皇子,司馬馨!”

臺下譁然,也有人唏噓?

那小虎似乎引起了禍端,放歸山林,因此司馬馨的分數也減了下來?

若不是東方小姐身受重傷無奈終止,說不定便是我榮錦有史以來第一位女榜首?

可惜,可惜。

也有人嘀嘀咕咕,二皇子還不是穩居榜首?據聞那時候便退賽,悉心照料東方小姐,連秋狩都拋在腦後,不然怎麼會屈居第二?

更有人嘀嘀咕咕,早說這兩位最後都會退賽,我們早努力努力是不是也能擠進前三?

……

臺下一片唏噓,四皇子也頗有幾分尷尬,這個第一,哪裡心安理得?

此時主動請命——

“父皇,兒臣實在是趁人之危,受不得這第一。”

皇上不置可否,“運氣使然,也不算你錯,這第一,你是得受着的。”

老四哭笑不得,這第一何等風光,他怎的覺得不是滋味?

皇帝收入眼底,看着他,笑得狡黠?

“只是這獎品你若是嫌多,可以讓你皇兄和飛雁賢士挑揀挑揀,也不全算你錯。”

此時還未大婚,自然稱呼還是不能變的,即使司馬玄直接把東方雁拽上了洛王妃的席位?規矩也是如此。

老二不置可否,語氣頗有幾分調侃?

“四弟有心,皇兄當然領情。”

……

人家還沒答應呢,你是不是答應太早?

東方雁無奈翻個白眼,腹誹道說你臉皮厚你還真不謙虛。

賞賜到了東方雁這裡,卻似乎分外尷尬?東方雁護駕有功,卻耽誤了後面幾天的狩獵,竟然當真被追上擠成了第四,於是此時皇上拋出了這個難題——

“飛雁賢士,你護駕有功,此次秋狩就算不得名次也着實該賞,你可有什麼想要的?”

她勻了勻氣,似乎行了禮回席,那種窒悶難言的感覺便煙消雲散?

她心中疑惑,內力探查半晌也不明所以,此時問題拋到頭上,她頓了頓,看皇帝一副爲難的樣子?她覺得是不是該——

提點高要求,讓皇帝陛下再爲難一點?

想了想,以前古裝片都是要求金牌那啥啥的,她尋思着,是不是也該來一塊?

於是,她吸氣,開口——

“父皇……”

兩個字,氣息弱了弱,被司馬玄那激動地眼神兒燙的!

而對於這個稱呼,沒有人提出質疑,卻暗暗覷着陛下臉色,會不會開口糾正?畢竟沒過門,這樣的稱呼自然不妥,然而?

無人糾正。

自然東方雁也不會如此膽大,如此稱呼,如何不是司馬玄授意?

她迫於銀威,無可奈何~

“兒臣……”

語聲顫顫……

於是她無可奈何,自己也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她深吸一口氣,一氣兒說完!

“兒臣不求他賞,可否請父皇答應兒臣一個要求?”

她一出口,下面齊齊倒抽一口冷氣,這要求可大可小,何況榮錦開國以來素來沒人敢向皇帝提出這般要求,倒當真是讓人接受無能的?

於是皇上也愣了愣,下意識出口詢問——

“什麼要求?”

她俏皮一笑,過了那一陣兒尷尬,心思便又活絡了起來,眼光狡黠?

“雁兒還沒想好,能否請父皇日後兌現?賜物爲證?”

衆人一驚,不用尊稱,自稱姓名,如此輕快,幾乎有人便已經開始幸災樂禍?若說秋狩是場面輕鬆皇上不多計較,而此時卻是正式場合的秋日晚宴——

這般無禮,算不算御前失言?

沒人注意到洛王殿下神情分外滿意絲毫不做擔心,單手支頤遊刃有餘看着跪倒案前的女子,那目光似水淡淡攏繞,以至於他也有一種恍然如夢的感覺,心裡不可思議的想着今日訂婚竟然這般順利?

難以置信。

臺下臺上一片壞心思小九九,御前卻似乎格外安靜,對臺下一片各色神色盡收眼底,卻視而不見?

孰料,皇上似乎對東方雁格外寬容,他沉沉思考一霎,也不過是一霎?提也不提稱呼的問題,便欣然答應?!

倒讓底下的人驚落了一地眼珠。

“朕,允你便是。”

皇帝陛下似乎想了想,復而開口?

“不過這個要求,朕有權利選擇應或不應,你可得想好了,不能太過分啊丫頭。”

說着他招手示意身側高公公,高公公俯身聽了幾句?點點頭,轉身離去。

臺下一片譁然,沒料到這樣的結果,不僅沒有怪罪沒有不滿,‘丫頭’一個稱呼,卻足以說明很多問題不是?

於是此時——

東方雁看着手中‘沔南副督監御使’,背後印着‘從四品’字樣,她看着這塊當初貼身不離的金牌不由一時恍惚,一切因它而起,是否終將平淡收場,從此山遙水闊一路歡歌?

由此生,由此幻滅?

皇上的理由是‘這金牌你也夠熟悉的,當初收回之後也一直閒置沒有用處,不如就賞了你做這要求的信物,也不算是浪費’。

嗯……不算浪費……

她從金牌上挪開視線,看了看身側空空如也的座位。

皇子席位,按位排座,司馬玄一走,右邊靠近御岸是大皇子,此時溫文有禮的對她笑笑,示意有好的舉了舉杯?

她含笑還禮,卻不打算多言。

左邊是老三,總是一臉沉靜,比起老四穩重了不知多少,此時被老四騷擾着攛掇着,換個位子,跟表妹說說話兒?

她坐在這樣的席中,臺下視線精彩紛呈,多少少女看着這樣的位子咬壞了手帕,她也單手支頤淡淡抿酒,眼光斜了斜,看了看東方家的位置?

東方含獨坐席間左右逢源,似乎和同齡的小夥伴們總有說不完的話,此時對她笑了笑,搖搖手?目光怯怯的看了看她的身旁,又在被她察覺之前猛地收回了目光!

不過是一霎恍然,又繼續和小夥伴們嘀嘀咕咕?

她眼光卻一轉——

東方含身側,那個位置……

此刻空置,四處無人。

她眼中瞭然看了看自己身側,又看了看遠處一名宮女,在她的目光下頗有些揣揣不敢言語,指尖下意識顫了顫?

她不動聲色,盡收眼底,眼中露出了了然神色,淡淡垂眸\u300

卷三 風雲暗涌 三十七、以情爲賭不能輸

夜風中有人高坐,秋風瑟瑟拂動衣袍,分外蕭瑟。

高處不勝寒——

只因風很大啊!

她抱抱膀子,又喝一大口酒,沐浴着皇子們驚愕的眼光,她毫不在意,陷入了回憶裡。

此情此景,有酒,有風?像極了當年凝華閣那孤獨的夜……

一時酒意朦朧,讓她也分不清現實與回憶?

是誰,雪夜獨酌,聞言有奇毒傍身?

好冷……

她獨飲一罈,有清冷月光相伴,真的好冷。

皇宮的酒果然是名釀,清淺的花香,那是木樨香,據說今年整整五十年……

咦?五十年前榮錦還不是榮錦吧,他們怎麼發現的?

東方雁暗暗嘀咕——

酒還是要自己喝吧,讓我埋一院子酒,離開之前全部喝光!纔不便宜別人呢!

好暖,有酒意緩緩蔓延,從丹田散發**餘韻,一波一浪席捲全身。

嗯,好暖。

她再飲一杯,被誰握住了指尖,間接捏住了杯盞?那手似乎一顫……

她擡頭,神情有些懵懂,看着眼前的人似乎也搖搖晃晃模模糊糊,似乎不解,爲什麼要攔着她喝酒?

耳邊,卻後知後覺的傳來了誰勸阻的聲音——

“東方小姐,少喝點,這是五十年的陳釀。”

唔,是誰?好像他……羅曼……

像……像誰?羅曼是誰?

咦?我不是一個人在院子裡喝酒嗎?

他回來了啊……

她的眸光也水潤迷離,倒影宮燈的火紅,閃閃爍爍,盈盈如波,眼尾三分媚紅,那般幽幽的望過來,面前是誰一愣?

而她意識模模糊糊,片段交錯,朦朧,低聲呢噥……

“司馬玄?你不是在榮錦嗎?怎麼到這來了?”

那人一僵,神色古怪。

隨即畫面一閃,一雙手扣上了肩頸,溫熱有力,似乎不同於那握住她杯盞的手,相比之下,更加溫暖?令人安心……

有人狠狠搖搖她?她只覺得眼前好多星星……

耳邊嗡鳴作響,似乎是誰在低喝?

“我就出去一柱香的時間,你就喝完了一整壇酒?”

“啊?”

她愣愣,還有些懵懂回不過神來。

“一整壇?你覺得很多嗎?”

“你是不是蠢,那是五十年的陳釀,你要喝我全搬回王府,你以後慢慢喝,着什麼急?沒人跟你搶。”

“有人啊。”她醉醺醺,“有人要和我搶你,我不讓,那人就要殺我,可是那人是誰,誰要殺我?是你嗎?”

“你醉了?”

“你要殺我?”

???

她呢呢喃喃,他聽不懂,這說胡話的本事見長,每次喝了酒就嘀嘀咕咕,啊!聽不懂啊……

可是她明明看起來很正常?

水晶步搖輕搖慢晃,她單手支頤單手舉杯,眼中分外清明,卻倒映不出面前的景物,彷彿在看向遙遠的地方?

司馬玄小心翼翼,神色古怪的詢問道——

“雁兒,你醉了?”

“啊?你說醉話呢?你見過我醉?”

……

有人無奈扶額,“好好好你沒醉,剛纔嘀嘀咕咕什麼呢?”

“我說你怎麼許久沒回來,不是被狐狸精纏上了不成?”

“我聞見了醋味。”

“啊?我只聞見了酒味。”

……

“姐姐恭喜妹妹定親宴喜,特意舞劍一首!爲妹妹助興!”

她懶懶擡頭,舞臺上有人淺紅衣裙身形曼妙,好像,好像風鈴……

唔……風鈴是誰?

東方雁揉了揉眼睛,想了想,方纔的記憶交錯混亂,似乎冒出了很多古怪的名字?她無暇在意,細看場中——

嗯?原來是東方菲?

她站姿筆直,眼光懇切,在看她。

劍柄入手,似乎整個人都發生了變化,兩人對視之間,似乎有電閃雷鳴,在火光中交錯心意?

東方菲眼光也遙遠,似乎想起多久以前芳菲閣中,是誰和誰的對話?

“你想做什麼?”

“發泄。”

“爲誰?”

“爲他。”

“好吧,我會幫你。”

“怎麼幫?”

“嘻嘻,”有人輕笑,“他若對你有情,必定不會全護着你,場面上多少還是要偏着你那妹妹的,你想試試他的情意嗎?”

“他對我,有情意嗎……”

有嗎,告訴我,有嗎?

誰在對話?假山幽昧……

是誰?

窺探心事,句句剖心?

是誰? wωw тTk дn c o

是誰鼓舞心中的惡念?惡向膽邊生。

劍勢輕狂利落,未開封的長劍越發如水流暢,她脣角一絲薄涼的笑蔓延~

“妹妹,敢接招嗎?!”

有人望向了高臺上一身金紗紅暈的女子,頭上的水晶閃閃爍爍,看不清表情。

“姐姐?”她呢喃,輕嘲,“來吧。”

他來不及阻止,她已經走到了臺中,那身影瀟灑卓絕,恍惚獨立天地之間孤身一人,卻有氣勢平地炸起!無人能捍其纓鋒。

“姐姐,一招見分曉嗎?”

東方雁問。

“好!”

是誰答得乾脆?

“可我不會讓你啊。”

她淺笑,似乎帶着酒意的朦朧。

“不必。”

東方菲卻沉了臉色,脣角一抹笑意生生抹平?

東方雁娓娓下場,含笑接過一旁宮女遞上來的劍,恍惚似乎藉着酒勁,看向東方菲的眼光復雜?

她欲言又止,終究無奈開口?

“姐姐。”

“嗯?”

……

沉默片刻,她自嘲一笑,輕輕搖頭——

“沒什麼,開始吧。”

臺下有人嘀嘀咕咕,東方菲小姐那劍法前些年就展示過,那可是正宗的東方劍法啊,飛雁賢士今年初纔回來吧,當真學過?

有人手指一僵,看了看臺上妝容華貴淺笑嫣然的女子,眼中滿滿是歉意。

她爲了他,和自家姐妹刀劍相向?

如何……

雁兒,你如何能做到對自己如此殘忍……

有人紅衣翩躚,輕搖曼舞,恍惚真的只是舞劍,而不需要任何人去對招?

有人金紗紅暈,垂睫淡漠看着眼前影子,恍惚間眼底有什麼聚集?一閃即逝。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她自嘲,誰跟你同根?想太多。

東方雁發着愣,那邊劍光已經一閃到了近前?!

東方菲眯了眯眼,預料之中沒能當真下滑,沒能刺入她的身體,聽不見她的悶哼?不明白……

她這妹妹,雁兒,看着明明是在發呆,爲什麼能隨手架住她的劍?

東方菲微微變了臉色——

而此時,東方雁手指似乎有些顫抖,沒料到這力度當真是不摻水分的,那是她所謂的姐姐砍過來的劍啊——

這一劍,何嘗不是砍在心上?

東方菲有意發泄,東方雁被動接招。

一時間氣氛頗有幾分怪異,下面開始嘀嘀咕咕,看東方雁這劍法並不像是正宗的東方劍法,如今看來,想來便是不會的吧……

東方誠眼底一抹幾不可覺的憂心,兩個妹妹都在臺上?也不知是憂心誰。

東方菁悶頭飲酒,不時看向高座上神色古怪的洛王殿下,又淡淡撤開視線?

東方爍含笑看着臺上,那神情似乎分外莫名。

‘叮叮噹噹——’

東方菲似乎心中有怨,一劍比一劍兇狠,而東方雁狼狽接招,並不主動攻擊?

臺下有人嘖嘖稱奇——

“自家姐妹對戰居然也這麼狠啊。”

“嘿,你們看沒看見東方雁用的是左手劍?”

“咦?那是不屑一顧?”

“我看未必,飛雁賢士秋狩救駕有功,據聞摔斷了右手,如今算算日子,不算上好吧。”

“那是東方菲欺人太甚?”

“嘿,那不一定,東方雁今年年初纔回到榮錦,那東方菲小姐卻是和司馬皇子多少年的相熟,可惜東方菲不是嫡女,不然這婚事,嘿嘿……說不定還有變數呢。”

臺下嘀嘀咕咕,有人蹙眉不語有人含笑圍觀?

衆生態修羅煞,言語最能傷人心。

東方雁眼底頗有幾分悲愴,直到一劍衝着頰側劃過,她也無心去擋,淡淡一偏頭,讓過了刀鋒。

“菲兒。”

是誰在喚?

東方菲眼眶卻已經微微泛紅——她聽不見,她滿心滿腦子都是他,都是他!

司、馬、玄!

他請旨賜婚,他眼光只關注着她,她東方菲若是東方府的嫡女,如今站在他身側的人,會不會是她會不會是她會不會!是她?

她好恨!

爲什麼,爲什麼她會突然出現打破僵局?她和他初識的日子,東方雁還沒出生!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

東方菲滿心怨憤,似乎也喝了酒,此時藉着酒意,一劍比一劍狠厲?

她頰邊的劍劍鋒一側,就要橫劈而去!

那一劈——

正對東方雁脖頸。

她沒注意,東方雁那一霎落寞的神情。

‘唰——’

一劍落空,東方雁生生一個橫折,讓開了劍鋒。

‘咻——’

她一劍落空並不停頓,直直朝她砍了下去!

那一砍——

對着東方雁腹部。

東方雁一個鐵板橋,難言的柔韌,幾乎貼着地面閃開了劍鋒,更扔了手中的劍?

她不願,不論結果如何起始如何,她終究不願手足之親刀劍相向的。

她滿心狂躁只待發泄,沒注意腳下踩着東方雁丟棄的劍鋒。

東方菲似乎已經紅了臉頰,不知是激動還是氣憤,或是酒意上頭——

橫劈,豎砍,斜飛,高挑,劍劍激憤!

底下已經一派譁然!

而有人不願悍其纓鋒——

折腰,後退,側身,後仰,步步退讓。

有人看出了東方雁不想出手,有人想要提醒東方菲此處何處?然而臺上兩人都太專注,沒人注意周遭環境……

有人喁喁而談——

“飛雁賢士不是不行啊,這分明是讓招。”

“這身手利落,若說不會武也沒人信啊。”

“終究是不想和長姐動手的吧。”

“誒……”

這樣的場景,似乎也是似曾相識的。

東方雁思緒有剎那的恍惚——

她總覺得是錯覺?

其實不是——

有人陰暗角落眼神幽昧,看着這一幕也分外的似曾相識。

多少年前,那揮劍之人,是她。

多少年前,白衣女子也是那般不願揮刀相向,甘願步步退讓?直到被她步步緊逼,逼到懸崖——

昔日閨房密語柔情相伴——終。

如今,她心腸依舊柔軟,不願刀劍相向?

曼華,你這樣子,怎麼得了?誒……

黑暗裡,一雙眼眸靜靜注視,帶着跨越千年的愛恨癡纏恩怨情仇,跨過了時間的縫隙,踏入瞭如今的時空?

而此時戰況一邊倒,東方雁似乎已經退無可退——

再退,便快到了御案前?

已經有御林軍神色戒備,她無奈止步,不再後退。

再退,她會被治罪吧。

她接戰不爲如此,原本,或許希望……

希望……

罷了。

她輕嘆一聲,無奈開口。

“東方菲,你鬧夠了嗎?”

“不夠不夠不夠!”

“你醉了。”

“我沒醉!”

“你醉了。”

她依舊是淡淡,重複。

“我……”

東方菲欲待反駁?卻不及開口……

‘叮噹——’

清脆響聲,有長劍一柄,飛出好遠——在男賓席前打了個轉兒?堪堪止住。

她還保持着出招的姿勢,銀紗翻飛金紗未落,半空中閃爍朦朦的紅光,卻倒影此時人兒臉色慘白?

長劍離手,東方菲已經呆愣原地,甚至沒看清東方雁如何出招?

一局勝負已定。

無以取代。

她長腿輕柔落下,金紗翩飛,此時緩緩落地,彷彿一切都沒有發生?

一切都如同開始,從何處起?從何處終——

東方菲僵了僵,失去了長劍的手臂無力的垂落,她神色淡淡?火光中看不清神情——

似乎?她從始至終都沒看清過這個見面的次數都能細數清楚的妹妹。

即使從未切磋?她也從未贏過。

“稟報聖上,姐姐醉了,有些失態,請聖上見諒。”

是誰跪在御前?

有人神色愕然——沒想到如此地步如此步步緊逼,她依舊能神色淡淡爲東方菲開脫?

聖上淡淡揮手,顯然此刻東方府家事,他不予理睬。

而此刻東方雁也不甚在意,她回過身,輕輕俯首在東方菲耳畔——

“菲兒……”

她心情深藏,深埋風雪之中,從外看,是堅冰一塊?卻不知內裡早已揉碎,化作凌厲飛雪,狂舞——

她語氣卻涼涼,似乎帶着終年不化的北國風雪,帶着肯定,帶着心傷?

“你想殺我。”

東方菲身軀一顫,張了張口,看向近在咫尺的東方雁,更清楚的看見她眸底深埋的蒼涼?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你表現得太明顯,這樣不好。”

東方雁輕嘆一聲,一言既出,似是提醒,似是教導?

東方菲神色陷入了呆滯,此時不知道應該做些什麼,說些什麼?

不,她不想的,不是想殺她,不是!或許……

是不想的。

東方雁輕嘆,淡淡轉身,神態依舊從容不迫?

她步步穩健,走向案上——

走向一雙眼只裝着她的那人身邊。

她神色淡然含笑,如同勝利者的姿勢走來?

沒人知道,此時,她敗得最慘——

敗在那即使從未擁有,此時也傷人最深的親情上。

他蹙眉,眼中是濃濃的憐惜,“爲什麼?”

她神色淡淡,似乎無所察覺?

“什麼爲什麼?”

“你不該下場。”

他心疼的握住她還纏着繃帶的手,憐惜的輕揉?他輕輕掀起廣袖,那繃帶已經散亂?一定很疼,卻看她笑得越發從容——

“我該下場的,避無可避,無需再避,這件事,總歸該有個交代的。”

“何必勉強自己?”司馬玄無奈搖頭,眼光中盈滿憐惜,“你不是那麼喜歡搶奪的人。”

她笑得越發開心,像個孩子——

“因爲她要搶的,是你啊。”

司馬玄手指一僵,探究的看着她,她眼底似乎全然是愉悅和單純,此時卻有些迷濛有些落寞?她淡淡嘆息——

“這場比劍的背後,籌碼——是你啊。”

她仰頭望天,星疏月明,再璀璨的星光照不見她眼底?是誰眼中有晶瑩閃爍,似乎承載了星空的沉重?

東方雁的嘆息化在風中,帶笑?

“我……不能輸啊。”

卷三 風雲暗涌 三十八、小酌一盞大放縱

馬車上,有人淺淺酣眠。

他無奈而憐惜的輕輕攏着她肩背,讓她靠在身側,能睡的安穩些。

他似乎發現,她抱着什麼睡總是比她自己一個人睡得安穩的。

她似乎……很沒有安全感?

一戰落幕,東方菲神色僵硬,自覺退場。

他攬着她,以休養爲名帶了出來?

說好的,乞巧節一起逛夜市,她,卻睡了大半天了……

他無奈扶額,秋日宴早散,本想早早帶她出來再去別處玩一玩,誰知道這人趁他不在,直接幹了一罈五十年的桂花釀?!

“誒……”

司馬玄無奈嘆息。

對這人,似乎永遠不知道該氣該笑,每每遇上偷偷喝酒的事兒,她還總是一臉無辜的樣子?每每讓人覺得——

你罰她,是你不對。

你不罰她,還是你不對!

真真是讓人無奈的!

想起說好秋日宴早些偷跑的消息,她那神采奕奕的樣子,和現在的醉鬼模樣兒,哪裡聯繫得到一起?

他輕輕咬她髮絲,淡淡的木樨香瀰漫口齒——她還沒醒。

他無奈,又是一聲嘆息,輕輕吻了吻她發頂?

眸光似乎掩映出昨夜,有紫水晶步搖盈盈搖晃?倒影他溫柔的神色——她,一戰,傷心。

爲誰?

爲他。

哪裡不知?

他拒絕東方菲在先,東方菲挑戰她在後,她何等敏銳?不曾詢問不曾揣測,直奔主題,還偏偏便是最準確的方向?

這樣野獸般的直覺,讓人膽寒。

他卻絲毫不覺得膽寒,她爲了他,和自家姐妹揮刀相向。

只爲他,只爲他……

怎麼責怪?從何說起?終究事情因他而起,即使錯,也是他的錯罷。

懷中人兒眼睫輕顫,呢喃呻 吟。

“怎麼了,雁兒?”

“渴……”

她懶懶支起身子,恍惚看見她枕在他肩上?

小臉一紅,眼光四處亂轉,看了看窗邊透進來金色的霞光?

她慌慌忙忙錯開話題——

“啊,天亮了?”

宴會結束了?

他整好以暇看着她,語氣輕鬆——

“不,是天黑了。”

……

她無語瞪視,然而此時剛剛睡醒,眼中還帶着迷濛的水意?這樣的瞪視,不如說是發癡……

他嘴角微勾,轉身倒一杯水,含笑——

“要不要我餵你?”

她迷迷茫茫就要點頭,猛然回神,又連忙搖頭!

他笑得得意,如同戲耍幼鼠的貓兒,低聲蠱惑引誘——

“真的不要?”

她想了想,肯定的點點頭。

“可是我想。”

她瞪視,連忙搖頭,搖得撥浪鼓似的,乾笑道?

“啊哈哈……我不渴了我們吃飯去吧我餓了。”

他一臉無辜,癟癟嘴,意圖榨乾某人的良心——

“可是我渴。”

她不接招,乾笑……

“你渴你喝,你喝……”

“你餵我。”

……

這來來去去,不都一樣?

她無奈應了,他喂,就不簡簡單單是餵了……

然而她是很老實的,伸手接過杯子,就送到他脣邊——

“不準玩花樣。”

她裝作惡狠狠的警告,卻抑制不了耳根一抹豔紅漸漸滲透?比霞光更豔。

他笑嘻嘻湊過嘴脣,當真不耍花樣,一口喝了水,眼光卻盯着她。

她垂睫東張西望遮掩眼中的神情,他笑得不能自已——親近多時,她依舊害羞的很。

他暗暗想了想,即使不能吃?婚前卻要好好*一番的——

否則這禁慾下去?他覺得自己會瘋。

他一杯水喝完,示意她再倒一杯。

她很想爲自己倒一杯,可是隻有一個茶杯……還是他用過的,那算不算……間接……接接接……接吻?

不不不,她覺得還是不要了。

他無賴笑嘻嘻湊到她手邊,“快送過來。”

某人一臉理所當然一臉大爺模樣。

她惡狠狠地想,喝這麼多漲死你!

她依舊老實的湊上茶杯?他卻不那麼老實了。

他故作正經看了看她,輕詢——

“你真的不喝?”

她搖了搖頭,表示堅決不上當!心裡暗罵——你丫就一個茶杯我怎麼喝?

他點點頭,就着她手喝了那水。

她無奈看着,心裡碎碎念,這傢伙沒人性!哼!

她一邊低罵,沒注意他猛地湊了過來?

她再想躲,卻是爲時已晚。

他掌握先機一把扣住她後腦,送上了自己的脣?

她眼睛瞪得老大,腦中宿醉的迷濛頓時清醒?嗚嗚掙扎!

他不理會,扣上她脣,輕易挑開她齒關?一口溫熱渡了過來,她下意識的吞嚥,卻正中他下懷,眼中帶着細碎的光?

越發灼熱。

她腦子裡嗡鳴一聲,被他佔據了主導。

他並不深入,兩脣相分,他低低笑了一聲,呢喃着罵她——

“真是蠢。”

他直接仰頭執起水壺灌一口水,她被嚇得魂飛天外?只能傻傻看着,直到他再喂一口水過來,好一番津液糾纏?

連喝兩杯……她終於不渴了……

他依舊是輕輕離開,卻不遠退,身子欺近,依舊壓在她身上?此時呼吸可聞,她看着他的眼神,恍惚有種被鎖定的錯覺?

她下意識吞嚥,脣角還有水跡,她下意識伸出小舌輕舔,卻不可避免碰到他的……

她一愣,他一笑,有種奸計得逞的快意。

“這是你勾引我。”

他低低笑語,又俯首下去,將粉嫩柔脣含入口中,這次,輾轉挑逗,追逐她小 舌在她的疆域裡馳騁?

這次,絕不鬆口。

馬車外,有人感覺到車內的動靜無奈望天,彩霞漫漫倒影波光漣漪。

扶風無奈下了馬車,寧願坐在河岸邊吹冷風,也不願意守在那馬車前乾柴烈火白受罪?

而馬車內——

他不知饜足,不讓她逃脫。

她本就宿醉未醒,此時一身痠軟未過?又被他一番挑逗,幾乎沒費太多力氣,便又化作了一汪春水,最近經常感覺無力睏倦……

是不是後遺症?

有沒有什麼病叫接吻後遺症?

他將她壓在坐墊上,她氣喘噓噓衣裳半解,金紗外衣滑落一半,露出香肩盈盈一握?半明半寐的空間中一抹玉白光華,他俯首狠狠粗喘,她逃難般的嘆息輕促——

他輕吻她肩頭,輕輕一咬。

喚她無奈低吟,這流氓!惡形惡狀!最近越發不加收斂!

他低低一笑,知道調 教是個漫長的工作,不能急於求成?

免得嚇壞這隻脾氣不好的貓兒。

他從座椅下抽出一格,裡面放着飄逸的便裝?自然是女裝——他抽出衣裳隨手一拋?扔在她頭頂。

正事兒卻一樣不落,依舊不捨流連在她肩側,換身下她輕輕戰慄,咬脣不語?

“雁兒,換衣裳……”

他語氣模糊呢喃,留戀她肌膚如玉清涼如水,語氣細聽卻有三分哀怨?

“說好逛夜市的。”

她渾身無力也沒在意他手上做了什麼,身體分外敏感,意識分外遲鈍?一時一片空茫來不及回神,淡淡的‘嗯’了一聲……

那語聲有些悶悶,帶着驕喘般的慵懶呢喃?卻不動作。

他愣了愣,低低一笑,“不然……”伸手將她外衣往下扯了扯,她一愣,“我幫你換?”

她一驚回神,馬車裡搖搖晃晃叮叮噹噹,馬車外有人無語望天。

心中默數,三、二、一……

‘啪嗒——’

一聲。

有人靴尖落地,形容狼狽。

馬車裡有人低喝?!

“司馬玄你滾開!”

有人幸災樂禍,那是扶風,賤兮兮湊了上去——

“主子,被打了?”

那人絲毫不覺狼狽,淡定理了理衣襟,搖身一變,又換回了高冷從容的洛王殿下?他聳聳肩——

“是我讓她。”

扶風自然相信是他讓她的,她卻覺得自己下手會不會重了點?畢竟司馬玄武功不如她?

扶風爲自家主子扮豬吃老虎的行爲分外不恥,他一出生就莫名其妙帶了一甲子的功力,每每裝作打不過她還要輸得天衣無縫?累不累累不累累不累?!

扶風眼神兒抽搐。

不累不累我樂意——司馬玄臉上這般寫着。

她臉色通紅?眼角微紅,一臉媚色,此時羞窘的探出頭來——

“你……”

話沒說完,就看見原本是兩個人的身影,忽然之間就只剩了他?

誒?扶風呢?

扶風啊,機智得很,看到她這臉色馬上就察覺到了危機感早早跑路了,想起上次不知道撞破了主子什麼好事,愣是跑腿險些跑斷了腿!

後來他恍然大悟,主子就是個小心眼的男人!哪裡可能讓別人欣賞所謂未來王妃一臉嬌憨懵懂?!

此時東方雁淺藍衣裙,樣式簡單利落,沒有任何花紋,便足以勾勒最美好的餘韻?

悠遠綿長。

她此時纔看清他衣裳,又是一愣?

他深藍衣袍,也是一身款式簡單,沒有任何花紋,不足以阻擋他氣質散發?

分外俊逸瀟灑,令人神往。

又是情侶裝?他真不是故意的?

誰信?反正她不信!

夕陽瀲灩,波光金輝,一片天地光明——

只剩他身影挺拔,如在天邊?

天人之姿,難以企及,她伸出手去,意料之中挽住了那片光明?她嫣然一笑——

“突然覺得,有你,真好。”

養眼養神貼心,長得帥有地位還會打滾撒嬌賣萌?居家必備!

他一愣,眼中爆發瀲灩的柔情,輕輕撫了撫她發——

“我也覺得,有你,真好。”

音輕體柔易推倒,脾氣倔強有韌性,嗯,像養了個貓兒~生活因此多姿多彩?

兩人相視一笑,各自盤算着心裡的小九九。

……

回到馬車,恍惚還有曖昧氣氛在馬車內經久不散?

她心情有些毛躁,看着他打開食盒,她又覺得心中愧疚——先踹他那一腳會不會重了些?嘴上卻不肯放鬆。

“司馬玄,你說好不隨便親我的!”

他淺淺一笑,毫無愧色?

“我看你渴,又不好意思說的樣子~”

他成功看着她臉色瞬間變得古怪,他悠悠繼續?

“只是喂水,我沒親你。”

她臉色爆紅!這人做了還不承認?!臉皮賊厚!

“你!你!剛纔……”

她氣結,臉色漲紅說不出話來。

他早準備好了無數後招,此時風情一笑?

“那可是你勾引我,不能怪我不是?”

他怕她蠢死,此時似乎準備抵死不認?他笑得快意,帶着提醒和調笑的意味,緩緩勾脣~

“剛纔是誰,舔了我的脣?”

他成功看着她臉色羞紅,低下頭似乎到處在找地縫?

他暗暗想真有個地縫她一定會鑽下去,索性咱洛王府馬車質量還是值得保障的,別說地縫,連個接口都別想找到?

她終於不語,狠狠咬着筷子——

他卻不肯放過?

“難道不是勾引?”

他臉色淡淡,一臉正經的——

耍、流、氓!

隨手夾了一筷子青筍放到她碗中,拿出公式化的口吻審判?

“那是東方小姐輕薄本王?”

……

‘嘎達’一聲,牙齒與玉箸的清脆磕碰……

恍惚有誰險險咬斷了筷子?

他終於放過,她手不方便,看她埋首扒飯,他懷疑她不準備擡頭夾菜了?於是單手支頤,一邊隨手夾了些清淡的菜色放入她碗裡。

她擡頭瞄了瞄,老老實實吃了。

他笑得得意,這樣子,像犯了錯的貓兒,分外心虛,他很心喜~

不知不覺,她碗裡的菜便堆了起來。

她無語瞪視,從盤子裡一筷子夾給他?!哀怨嘀咕——

“你自己吃!”

他閒閒望着,又夾一筷子給她?

她蹙眉,最近胃口不大好,吃不下!又將他才夾過來的菜夾回他碗中——

他似乎樂在其中?一頓飯來來去去好不有趣。

她惱了,撓撓頭無語低罵——

“我吃不完!”

看了看她瘦弱的身子,豆芽兒菜似的,不吃怎麼行?

他斂了神色,不得不說他板起臉來還真有幾分怕人?他沉聲道——

“吃完,別讓我用別的方式餵你!”

她立刻偃旗息鼓,這廝別的方式她實在不敢挑戰,每每都是自己敗下陣來狼狽不堪?他卻一副饜足的樣子!分外無趣!

他眼光壞壞撇向她胸前,那淡淡起伏水波般的柔軟溫潤觸感彷彿還在頰側,暌違已久的柔膩,自古寺回來,再沒品過其中滋味?

他神色似乎頗爲留戀,不知此時眼神火辣驚動了她。

她順着他目光低頭一看,頓時炸了毛?!

你丫在看哪裡?!

馬車外也聽得見某人惱羞成怒高分貝的失聲低呼?!

“司、馬、玄!!!\u20

卷三 風雲暗涌 三十九、共度乞巧暗涌來

大街上,有人神仙眷侶,淺笑嫣然?

大街上,摩肩接踵,有人明明可以輕易躲過,卻非要手拉着手裝作平凡?在人羣裡擠擠挨挨。

大街上,有人滿手抱着零嘴,一手牽着心愛的女子,滿臉笑容——

有人銀質面具遮掩俊朗面容,有人輕紗覆面,也掩不住滿眼水豔光華?

她抱怨着——

“買這麼多,怎麼吃得完?”

他調笑着——

“你吃不完我幫你吃,從來沒有這樣過,當然要玩得開心。”

東方雁翻個白眼,“你是開心,堂堂洛王殿下帶人出來玩,竟然只帶黃金不帶銅板,不嚇死人不罷休。”

司馬玄笑得得意,“不是有娘子爲爲夫解憂?還是娘子思慮周全。”

“我呸,誰是你娘子?!”

“娘子害羞了……”

……

平常至極不能再平常的對話,常人爲之甜蜜羨煞,卻不知道對於他們二人——是多麼珍惜而難得?

洛王殿下日理萬機,也不知怎麼單獨抽出這兩天來專門陪她。

據聞她在皇宮二殿下從前的寢宮睡了大半天,他竟然也不去處理公文,就那般守着?她赧然——

早知如此,不該貪杯那酒,也不知他昨晚怎麼睡的?

想着想着,她臉一紅。

他卻似乎看出了她的顧慮,也不願她多想,徒添憂慮?含笑解憂——

“本王昨晚睡的外間,放心吧雁兒。”

她不自覺鬆一口氣,不知道爲何……

是因爲他不至於傻得守她一夜不睡?還是他沒跟她睡一張牀……

他依舊不肯放過,含笑輕嘲?

“雁兒別失望啊,成了婚你什麼時候要我陪你都可以~在那之前,我不會亂來的。”

她臉色爆紅,臥槽?誰失望?陪、陪、陪,陪你大爺!

她一愣,甩開他就要走!

他卻扣得死死,無奈苦笑?

“開個玩笑嘛,至於嗎?”

她羞窘難以自已,不會亂來,她想想就來氣!

整天見面有幾次有個正經?自打表白心意以來,更是不加收斂,怎麼得了!

他卻總是笑得邪魅,調笑問她:“作爲你未來夫君,我覺得可以有些福利。”

……

她……

“哎哎哎,那邊的小兩口,要不要玩個遊戲?!快快快就差你們了!”

???

!!!

什麼節奏?!

上一刻聽到這句話,下一刻兩個人就直接被一路人潮擠到了街口中央?!

百年桃花古樹,此時蔥鬱葳蕤,掛滿了喜慶的彩燈,遠遠還有嬌嬌豔豔的姑娘們嘀嘀咕咕?

“哇,這公子氣質好獨特。”

“咦?你們覺不覺得那姑娘很像落雁姐姐?”

“落雁姐姐不是說回家一趟,很久不能來嗎?認錯了吧。”

她一愣,手緊了緊,他含笑擋住她身影,對那邊掃過一個眼光——脣角微勾,那是恍惚可以稱作爲魅惑的弧度?

成功的看到了一衆女子興奮的表情,似乎也不敢太過明目張膽的表現出來——生生將一張張俏臉憋成了豬肝色?

她翻個白眼,雖然吧,他是爲了轉移她們的注意力,但是這樣的方式,她表示不爽?嗯???

他含笑一握,眼神交流,醋了?

她翻個白眼,眼神交流,纔怪!

“小兩口,快快,乞巧特辦活動,來一起參加一個?”

她擡頭,對面燈火通明,牌匾三個大字,‘聚緣樓’……

???

再轉首,牌匾也是三個大字,‘樂容樓’???

額……

一路逛着逛着……不知不覺竟然就回到了街口中心?是曜日太小不是?

其實不是——

一路兩人東逛逛西逛逛買了這個買那個,難得相處,心情放開,時間自然是過得格外的快?

不知不覺,逛完了大半個曜日?竟無人察覺。

此時擡頭,眼前擺了一張木桌,上面有金秋特有的木樨花一碗,麪粉清水各一盆?

她疑惑擡頭,對上小哥熱情的眼神,那眼底恍惚有些興味?

她一愣,覺得那眼光似曾相識?

那小哥卻已經別開眼去,她不由覺得是自己的錯覺?

這場比賽的節目是捏麪人,看誰捏得最像彼此,最後炸吧炸吧嘎嘣嘎嘣吃了,表示……

嘿嘿?你懂的!

她轉首,許多小夫妻躍躍欲試,粗衣麻布,卻笑得分外開心,是人間大喜不是?

紅塵翻滾,真情可見,是否也是一大幸事?

好過深宮詭譎爾虞我詐,豪門高戶,不見真心,可對?

他看出她眼中淡淡嘲諷,捏了捏她手掌讓她回神,司馬玄低低開口?

“雁兒,不用羨慕的,那些,以後我們也會有的。”

她恍然看着面具下他的眸光深深,倒影她的身影,燭火映照燈火通明,分外看不真切?恍然眼前有些模糊——又換成了另一幅場景?

深宮暖帳,燭影搖紅,是誰溫柔淺笑?

“曼華,你希望的我都可以給你,何必羨慕?”

她一出神,他只當是她呆愣回不過神,寵溺失笑,懷中雜七雜八一大堆零食已經被小哥體貼的收撿到一旁收拾乾淨的小桌上,還有人細細講解規則?

一共五局,勝出者可以免費系同心結一條。

她無語,同心結?什麼梗?

司馬玄卻躍躍欲試,一臉興奮。

好吧……她奉陪。

同心結,原來要二十個銅板才能買一根絲帶?是以免費掛一根同心結,誘惑也是分外巨大的——

畢竟對老百姓來說,二十個銅板說大不大,說小?也的確是不小的。

她淡淡扶額,有市場的地方就有商機,果然沒錯。

然而,參加也不是免費的——

五個銅板。

好吧,比起二十個便宜了不老少,於是在司馬玄期待的眼光下,她默默摸出了銅板……

某人心裡暗想——

一般不是女人負責眼光發亮男人負責買買買嗎?怎麼到她這……

就反過來了?

此時許多絲帶低低掛在樹梢,這樣的比賽不知道進行了幾輪?百年桃樹下,已經飄飄灑灑一大堆綵帶,各自寫着另一端的名字,這樣便能有人心心相映?

她本是不信的,人若有情,何必寄託外物?

但看他興奮地樣子,她無奈作陪……

原本,按照小說既定情節,戴面具的俊男美女必定會在樹下輕輕巧巧奪得第一,然後來一場質劣霸道五毛錢特效漫天花瓣飛灑的宣誓,表示此心忠貞不渝balabala?

可!是!

——結果卻分外的跌人眼球。

金尊玉貴的人,和不下廳堂的閨閣小姐,捏麪人?

兩人都手藝不佳,東方雁還傷着右手,捏出來更是造型恐怖,令人捧腹!

炸出來?

便是看不出形狀的一坨,分外喜感?

東方雁忍笑忍得不行,脣角忍不住的抽抽抽,然而……看司馬玄一臉納悶的神情,似乎當真不能理解?

她的笑愣是生生憋了回去……

第二輪,穿針引線繡香包?

東方雁自覺無能,外加手傷,自覺把這光榮而艱鉅的任務交給了洛王殿下。

於是,便出現了詭異的一幕——

洛王殿下拿着繡花針,大眼瞪小眼,穿線就用了小半柱香的功夫,好不容易歪歪扭扭把兩張布片勉強縫在了一起,最後……

忘了留口兒,沒地兒塞香料了!

於是東方雁很不給面子的笑了,看着一排排精緻的香包,司馬玄的顯得尤爲突兀?她笑得腰都直不起來,被司馬玄眼光示意咬牙切齒惡狠狠威脅?!

你再笑我就當衆吻你!

好吧,東方雁終於被這無賴嚇到了,故作正經,依舊……

忍不住嘴角微微抽搐。

第三輪,削水果!

金秋特產有什麼?橘子葡萄哈密瓜,大棗桃子紅石榴!

這些都不用削皮,哈密瓜卻是戰國特產,萬萬不會出現在五個銅板的百姓遊樂上的,於是——

桌上出現了一個蘋果。

東方雁挑眉,表示一個蘋果還是夠本的,就打一個蘋果一文錢,收五文錢也是賺足了本兒的,畢竟還出了那許多食材不是?商家是薄利多銷的,如此一算肯定是不虧的,商業頭腦肯定是槓槓的——

佩服,佩服。

此時……

洛王殿下拿起菜刀,表示神色分外糾結?

小哥解說,誰最先削完蘋果皮並且和同伴一起吃完誰獲勝。

吃完,怎麼吃?這麼簡單???

嘿嘿,簡單——吊在樹上,兩個人啃唄~

洛王殿下表示很興奮,臺下一羣少女少婦小寡婦也很興奮,此時目光灼灼盯着戴着面紗的東方雁,試想能不能擠掉這根兒豆芽兒菜站上臺去?

也有男子很興奮,臺上都是歪瓜裂棗,唯有東方雁一襲淺藍長裙身姿柔曼嫋娜?

唯獨美中不足帶着輕紗覆面,不知待會兒取下輕紗會是何等景緻?腦子裡幻想着可否上臺,忽略那帶着面具氣質高華的男子,一親芳澤??

於是臺上有人察覺了,各自吃着彼此的醋?

倆人兒自動棄權了……

雖然司馬玄表示很可惜,難得能光明長大冠冕堂皇一親芳澤,奈何東方雁是個臉皮薄的,他也不想她摘下面紗?

那樣會有很多麻煩,而且是他最不願意見到的那種!

尤其是招桃花?就更不好了!

於是無奈棄權?

沒注意,小哥宣佈一起吃蘋果的規則時,人羣中有人眼神憤恨看着他,小哥挑眉表示不謝不謝,臺下卻有人一臉躊躇,似乎很想就這樣衝上來?終究是忍住了。

所幸看見兩人自動棄權?忍住了步子。

那麼,五局輸了三局,還有得玩?

洛王殿下表示做什麼事要堅持,東方小姐表示你若是喜歡買根帶子掛上去不就得了?

於是,終究是東方雁無奈妥協,她覺得自己像哄着小娘子的大丈夫,而作爲小娘子的司馬玄絲毫沒有自覺性?

好吧,她理解——

民間的一切小玩意兒也許都對久居深宮的皇子,唔,好吧,當今該說是洛王殿下,都有非常巨大的誘惑力不是?

於是她不知道,自己也寵着他——

玩吧玩吧你開心就好。

似乎什麼不對?她沒多想。

不知道此刻自己表現分外瀟灑大氣,那氣度,不自覺泄露了些什麼。

高高迴廊上,聚緣樓和樂容樓連接的迴廊,有人雙手環胸一臉興味?

“玄身邊那是誰?這大好的日子,你們怎的都不叫上小宴?他不是也在榮錦嗎?”

有人挑眉?那是樂雲帆。

“小宴會不會躲屋裡傷心呢?據說那姑娘和小宴有關係?”

有人險險打了個踉蹌,這個——

是常子良。

共同的朋友很多,要成爲朋友便更加簡單,此時對樂雲帆的腦回路表示無語凝噎,一邊打晃道?

“不會不會,小宴是豁達的人,想必此時也分外開心纔是。”

有人挑眉,不解——

“小宴喜歡的姑娘?怎麼沒聽他提起過?這才一年不見,難道就有了新歡?”此時這人淺淺蹙眉,“不對,這氣度,這舉手投足……恍惚似曾相識啊。”

常子良默默點贊,這位直覺敏銳,恐怕接近答案了。

他卻也不揭穿,雁兒說宴方的身份似乎有些事情還沒搞明白,她不打算太早暴露,雖說隱瞞了軒轅被追殺一事不明,常子良也自有分寸,表示絕不外傳?

於是此時,月明星疏,桃樹周遭或是迴廊上?或是人羣裡……

許多熟人匯聚,卻又故作不識?

棋子聚齊,棋盤上的棋局,又怎麼可能平穩如初?

卷三 風雲暗涌 四十、情人總有紛繁擾

月光下,古樹上。

有人身姿飄逸獨立樹上?樹下一片譁然。

那是……

掛彩帶的司馬玄?

東方雁無語扶額,看着月光清輝下只剩一道剪影的司馬玄,咬牙切齒——

掛個綵帶,你丫飛那麼高做什麼?!

樹上司馬玄卻未曾察覺,不經意擡頭看向迴廊?

月光下人影綽綽看不真切,他挑眉,擡手指了指,又搖頭晃了晃?最後指了指洛王府方向,看見有人點頭?

他笑了笑,繫上綵帶,轉身落地。

東方雁神色僵硬……她聽見身後有人嘰嘰咕咕?

“那個背影,看起來真的像是雁兒姐姐啊。”

她愣了愣,覺得全身發冷,似乎心口有綿密的痛點點涌上?袖中指節泛白,雙拳緊握。

司馬玄悠然落地,笑謔她——

“怎的臉都白了?像鋪了粉一般?”

她訕訕一笑,竟然主動牽起他手,從另一側下臺,一邊嘀嘀咕咕?

“誰讓你掛個綵帶都出那般風頭?嚇我一跳。”

他得意一笑——

“那可是樹上最高的地方,沐日月精華,你不滿意?要麼……我在洛王府樓頂也掛一條?”

說笑着,沒注意她匆匆拉着他沒入了人羣。

身後遠遠,似乎有人呢喃?

“雀兒,你看錯了吧。”

少女撓撓頭,嘀嘀咕咕,似有疑惑——

“可能是吧,雁兒姐姐怎麼會主動去拉別人的手?嘿嘿,我們接着逛吧。”

司馬玄終於察覺不對,略微回頭,被東方雁一掌強硬扳過?細嫩的指尖狠狠捏着司馬玄下頜,自己不知道這個姿勢很是風流?!

像花樓的大爺和姑娘……

“在看什麼?”

她不敢看他,眸光閃爍——

他挑眉,也不在意被某人維持着一個調戲的姿勢,只是……覺得東方雁今晚特別不對?

此時調笑道,“嘿,雁兒,你今晚怎麼了?”

她低着頭,右手蜷在袖中,指節有些蒼白?

“沒什麼,那邊有人總盯着你,我心裡不爽。”

他挑眉,這女人撒謊的本事越加拙劣,只是她不想他看?那他不看便是。

她不知,他剛纔從樹上落下,恍惚看見人羣中有人身影一晃似乎分外熟悉?此時也不願再談,看她樣子似乎不大舒服,他關心的問——

“是不是累了?要麼我們回了?”

她想了想,點點頭,終究還是又搖搖頭?

“這樣的時間太難得,你累不累?不如……我們再逛逛?”

她的請求,他怎麼會不答應,此時輕輕攏着她肩側,沿着河道輕搖慢晃~

月下有美相邀?最是風雅。

“行,累了你就說吧。”他一邊淺笑咕噥,眼光一眯,試探道,“你看你拉我走的匆忙,吃的全落下了,不如我們回去拿?”

她一頓,很輕微,只是一霎。

他卻很敏銳,只是一霎,也清楚察覺。

她笑了笑,脣角弧度略微僵硬——

“算了,留在那總有人會吃不是?你什麼時候這麼小氣?”

氣氛,一時詭異。

……

河風清爽,扶起耳邊髮絲?

喧鬧漸漸淡去,獨留一心清明。

她走累了,隨手撩起裙襬坐在堤壩邊,他也撩袍坐在她身邊,低喚?

“雁兒。”

“嗯?”

“你有沒有事瞞着我?”

她想了想,認真答道——

“有,很多。”

他愣了愣,沒想到她倒是坦誠?此時開口——

“比如?”

東方雁卻搖搖頭——

“沒有比如,實在是太多了……”

司馬玄眉梢挑的高高,想了想到底有多少瞞着她?她卻搖搖頭輕笑。

“我不願意騙你,如果哪天你問我,我會說,但是沒什麼特別瞞着你的。”

她眼光淡淡,倒影對岸燈火輝煌,照不亮眼底?竟然開口反問——

“你呢?有什麼瞞着我嗎?”

他嘴角抽了抽,終究也是無奈嘆息一聲?

“有。”

她不出所料,笑了笑,也不刨根問底。

“你看,我們都有秘密,明明對彼此都不夠了解,我們是怎麼走到今天這一步的?”

他指尖顫了顫,似乎從最初,便是他強硬主動步步逼迫,她呢?心甘情願嗎?無怨無尤嗎?連婚約都沒有提前告知她,算不算是被迫呢?

他不知心裡分外緊張,比最初等她表達心意還要緊張,此時張了張口,卻是欲言又止?

她眼光淡淡,似乎看向了遙遠的未來?

“玄,我們能不能走到最後呢?”

她看看天上陰雲漸生,心裡空空蕩蕩,似乎潛意識裡,總是不相信愛情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輕聲呢喃。

“我總覺得我們之間走的太快,比夢還幻,會不會有哪一天……”

她擡手指指天上明月,此時正被陰雲拉扯籠罩,只剩一抹餘暉,再見不到全貌,依稀是她輕笑?

“這個夢,忽然就破了?”

他心生驚懼,明明此時她就在他身邊,卻似乎無論如何把握不住?

他下意識緊緊拉住她手臂,卻總覺得抓不住她的心,司馬玄急忙道——

“雁兒,你會離開我嗎?”

她愣了愣,不答。

他等不到回答,越發緊張,不知掌下力道有些鷙猛,換她眉間一蹙?

他恍然回神,似乎捏痛了她,連忙鬆手?

卻似乎放開了什麼心裡更爲不穩,無奈之下不知能做些什麼,緊緊擁她入懷,力道大得令人窒息?

她在他懷裡,溫順乖巧,悶悶不言。

“嗯?回答我,雁兒。”

她嘟嘟囔囔說了什麼?

他聽不真切,微微放開她,她卻輕輕擡手環住他腰,直直看向他的目光?

“看我都說了些什麼?不會,除非你離開我,否則我不會離開你的~”她低低的笑,“好容易抓住了你,怎麼會讓你跑掉?”

他卻覺得他從來抓不住她,彷彿連此刻溫存,都是借來的,他埋首在她發間,低低呢喃?

“雁兒,說愛我。”

她愣了愣,似乎覺得這樣一個字此時深重難以言說,抿了抿脣。

他心中狂跳,她感受得到,抵在他胸前,張了張口,終究什麼也沒說?

他挑起她下頜,直視她眼底,輕喚——

“雁兒?”

她眼底朦朧,永遠看不真切,迴應。

“玄……”

那聲音,恍惚從天上來?飄飄渺渺。

他低低俯首,隔着面紗觸着她的溫軟的脣,卻似乎還不滿足?於是一把扯下她面紗,擒住她脣瓣,口齒模糊呢呢喃喃?

“雁兒……”

她在他懷裡一顫,而他卻不等她回答,隨即深深允吻?

不給她喘息的機會。

她無奈嘆息,化在口中,化作一聲無奈低吟。

深深淺淺,此時灼熱允吻,也不能慰藉心中窒悶?嘴脣稍分,呼吸相纏,略微急促,他低喚,執着的求一個答案——

“雁兒,說愛我。”

不知此時聲音有些顫抖,有些揣揣不安?

她低低喘息,眼光朦朧。

“我……”

他又似乎怕她回答?

此時狠狠允她脣瓣,那力度深重脣舌輾轉,直接剝奪了她說話的機會?

她頭腦昏昏沉沉,似乎意識每每在抗拒對他的親近,她知道那不是自己所想,卻每每如此便心痛難言?

此時體會到似乎每次就要開口傾訴心事,心中便緊緊一揪?

說不出話來。

一吻漸深,有人心事漸淡,卻終究留下了淺淺的陰霾,此刻沉寂難明?只待日後爆發。

河風長長微涼,拂過滾燙的臉頰?

凸顯涼的更涼,燙的更燙。

……

她關上房門,重重嘆息——想想他今夜離開時的神情,是不是終究有些生氣?

夜半,兩人忘情糾纏,有好事之徒路過於此,見小情侶乾柴烈火,不由也起了色心?

見東方雁身姿曼妙,屬於各種極品,即使年紀青澀,也不改面紗下氣度風華?

有人上前挑事兒——

“小哥兒,這樣的極品怎能獨吞?不如哥幾個一起樂呵樂呵?”

她淡淡眯眼,氣憤卻不佔上風,反而有些憂心的看了看司馬玄?

月色不明,黑暗中她也看不清他神情,只嘆……

今夜有人歡笑有人憂,有人落水沒人救。

記得當時,東方雁低低的笑?

“洛王殿下屢屢被人挑釁,是不是太過俊朗惹人注目?”

水裡有人撲棱撲棱,被某種力量一摁,摁下了水底。

他咬牙切齒,難得偷香竊玉,竟然也被打斷!他不着痕跡用內力把那幾個好事之徒壓下水裡,拂袖轉身離去。

卻又回過身來,拉着她,細心地扶住她腰際——怕她腳步虛浮跟不上步伐?一會兒又怪他隨便吻她。

哪裡忍得住?

她似乎也不糾結他想吻就吻,只是每每氣憤他不知饜足總不放過?

此時壞了興致,索性她也不算狼狽,試探着輕喚?

“玄,生氣了?”

他淡淡開口,“沒有。”

不敢多說,怕又忍不住情緒,想擁她入懷,今夜分外躁動,似乎心裡在掙扎嘶喊想將她佔有永遠禁錮,只因怕那渺茫的前路,她會展翅高飛?

採擷尚未成熟的花兒,只能是摧折,他嘆息。

她有些訕訕,像委屈的小獸~卻在試着和他解釋?

“哼,誰叫你讓我說那麼肉麻的話,我哪說得出口?”

他頓了頓,頓時覺得即使讓他來說,這話也是分外沉重的?

也不能怪他,一個字,便是一輩子,任誰都得好生思量思量,縱使婚約在身,也怪他太過於急於求成,讓她心境不穩?

是自己急躁了,該給她些時間的。

此刻,月光清華如水?

洛瑤居——

她輾轉反側難眠,窗柩輕輕響動,有人無聲翻窗?

她一愣?驚坐!

月光一閃,照亮了人影——是他。

鸝兒急急起身,被人猛地摁住?聽見低低嗚咽一聲,隨即跟誰乖乖出了房門?

她無語瞪視……

“洛王好生霸道,夜闖閨閣還用美男計釣走我的丫鬟!還是在王都?有沒有王法。”

他不管她瞪視,坐到她牀邊,輕車熟路,像是自己家。

“我睡不着。”

她挑眉,臉上寫着——關我何事?

他淡淡開口,扯出蹩腳的理由——

“我怕你也睡不着。”

……

原來串門還有這種理由……

她脣角抽搐,不知如何言語,不過……

某人猜是猜對了?她也不能順着他說——不然不免這人又得寸進尺。

是誰癡嗔?

“本來能睡着,見洛王殿下一來,小女子當真睡不着了。”

他低低一笑,覺得她這樣子分外像那虛張聲勢的刺蝟,豎起了滿身的凌厲尖銳?他輕輕釦住她肩側,俯首調笑——

“既然都睡不着,不如來做做晚上人家都會做的運動?”

……

???

她又被調戲了?!這人最近怎的越發賤樣!不知羞!

她一把拍開他狼爪,臉上抑制不住的薄紅?輕罵——

“採花賊臺詞現在都是這般囂張?還有霸王硬上弓的道理?”

“我倒覺得你是張軟弓。”

!!!

這又是什麼理兒?他近來說話越發葷素不忌,她無語偃旗息鼓,說多錯多,不如不說?

此時睡衣輕薄,她淡淡攏起被子,絲毫不見窘迫,秋夜微涼,他身上也是淡淡的寒氣,她試着往牀內挪了挪,表示讓他進來些,免得牀邊風大?

他卻總能歪曲意思,見了她這點小動作,癡癡含笑——

“雁兒這是虛讓枕蓆?你說這樣,算不算引誘?”

引誘你個大頭鬼!

不知是不是宿醉睡太久,一整天身體也不大對勁,總之模模糊糊睡不過去,誰知招來了夜半採花郎?她抱着膝蓋,默默不語。

他輕嘆,卻不再輕浮——

“晚上是我不對,你別介懷。”

她咕咕噥噥,坦然承認?

“我也不對,我沒準備好。”

她想了想,補充道——

“成親那天補給你,你想聽幾遍我都說,現在,還不行……”

她總覺得,一顆心不能太早交付,即使早已淡化了一腔進獻的熱情,此時只餘淺淺餘溫,像陳年的佳釀,卻更加悠遠綿長?

她在這樣的溫暖裡沉浮,卻謹守一顆真心,只在該交付的時刻交付。

他嘆息一聲擁她入懷——

“怪我,別想太多,睡吧。”

她來不及回答,被他在頸後輕輕一扣?合上了眼睫。

恍惚間覺得這樣也好,相顧無言,不如不說。

他輕輕將她放下,爲她掖上被角,鸝兒輕手輕腳回房,身邊是落地無聲的扶風?

鸝兒看了看牀邊司馬玄,已經不算生疏了……

此時他看着東方雁的神情有些複雜,卻大多是溫柔和神情?

她撇了撇嘴,不滿嘀咕——

“殿下,這個時候來,大抵是不妥的。”

鸝兒看了看熟睡的東方雁,有些憂心?

司馬玄看也不看這邊,沒有責怪一個丫頭的指責,心知對她來說也許這個丫頭和姐妹一般重要,此時卻也沒坦然承認夜闖閨閣的錯誤?只是輕喃——

“我知道了。”

隨即擡擡手,連扶風一併,風一般掠出了窗外——

扶風輕手輕腳關了窗戶?

末了還不忘對她擠擠眼睛,鸝兒臉一紅,揮手做驅趕狀?

窗扉合上,有人呼吸輕淺,等鸝兒悉悉索索入睡,她才緩緩睜開了眼睛?

看了看紗幔的帳頂,無聲嘆息……

卷三 風雲暗涌 四十一、若有情請莫欺騙

九月底,是孟國公府駱宛天邀請各家閨秀來此一聚的日子。

意在——牽線搭橋?

前些日子她表弟拜訪,詢問能不能介紹個傾國傾城的佳人做伴?

……

這要求,真不低……

她大嫂無奈,看了看自家老大不小的表弟總沒個定性,便覺得若能找個大家閨秀琴瑟和諧安穩度日,想來也讓姑母一家省省心?

恰好,孟國公府種植多年的茶花盛開,以此爲由,邀請來宴?

孟凡林操持大局,孟梓桑拉着柳青青悄悄躲懶?

府裡也總有專職婆子主持宴會——

孟府多年未曾做宴,這便是難得一回,自然有不少大家閨秀到訪?

於是此時,茶花樹上,有人淺眠,終於被樹下悉悉索索聲響吵醒。

這不睡尋常處的,是準洛王妃——東方雁。

那日一別,她尋思着在家裡呆着總不大自在,和東方菲鬧了一場,日後都是見面不言——嘴上不說,心中的滯澀,親情撕裂,終究是難以言喻的?

東方將軍一回府,全府上下歡天喜地,唯獨她這感情不深的嫡女反應淡淡,甚至可有可無?

東方將軍覺得有人說東方雁竟然不會東方家劍法,有心要教習。

她卻說她會的劍法足夠自保,不必再多學什麼,功法太過駁雜,反而不好?

有人羨慕有人嫉妒,盼望東方柏教習的他不教,這難得爹爹親自下場,她還不要?

不知好歹。

最後,還是開心果東方含緩解了尷尬的氣氛——

“爹爹要教劍法?那教教含兒好了。”

東方菁看了看東方雁,又看了看自家父親?

也是兩頭不言,說不上話。

東方雁似乎很無所謂,於是東方將軍表示校驗一場,若能合格,便不再管她。

這話說得有些重,她似乎樂見其成。

她舉劍,劍勢輕狂,‘叮叮叮叮——’一陣脆響,一干侍衛目瞪口呆,即使有些放水有意讓招,也不是尋常姑娘家能解決的問題不是?

東方雁隨手解決四個,看了看東方將軍,似是挑釁——

“還要比嗎?”

東方將軍抿脣。

她帶着淡諷開口?

“不如爹爹你和我打一場?”

這話有些玩笑有些大不敬,她不在意,東方將軍也無法在意——畢竟是他的女兒。

她等不到回答,轉身要走。

不等東方柏詢問,她淡淡通報?

“我去外公家住幾天,表嫂要辦宴,興許需要人手,可以嗎?爹爹?”

不等東方柏回答,她已經在一干人等複雜難明的目光下,走出了大門——

話是疑問句,卻似乎只是一個例行通知?很本不在意無所謂回答。

因此,她也沒注意——東方菲眼底一抹怨毒的顏色。

她難得呼吸此時自由空氣,踏出府門就像放出了鳥籠,天知道,要她和一個感情不深的人強顏歡笑父慈子孝,多難?

很多事,一旦發生,無法轉圜,哪怕東方柏再想彌補,方式終究是不對。

很多時候面對士兵的態度,用來面對幾個常伴膝下的兒女,說是嚴厲?

可以。

而面對這個愧疚頗深感情生疏的嫡女?

不行。

是以換她更加無措更加煩躁,這一出門,算是休養,更算是逃避。

卻有人悍然擾民?

“在下戶部侍郎洛星河,敢問樹上小姐芳名,何故此處海棠春睡,一枝獨秀?”

有人帶着調笑開口,樹上有人茫然睜眼,有些恍惚,卻眨了眨眼,微微拉回了朦朧的神思,從諫如流?

“民女名雁,姓東方,敢問侍郎大人有何見教?”

茶花聘婷,妖豔綻放,有美一人——

林中偷懶……

她翻身坐起,絲毫不在意此時是在纖細的樹枝上,輕若無物?

她繡鞋花紋樣式精緻,近乎垂在洛星河頭頂上方——

上望,便是紗裙朦朧,隱約能看見勾勒出腿型精緻飽滿?

她淺笑嫣嫣,眼光有些渙散,洛星河無語扶額——

還沒睡醒……

遠遠有人悉悉索索嘀嘀咕咕——

“表姐,這是誰家小姐?”小子一邊呢呢喃喃,一邊眼光發亮,“好瀟灑,好大氣,我喜歡。”

駱宛天一愣?輕啐!

“你可別打這姑娘主意,這是阿林的表妹,已經訂婚了。”

少年似乎泄了氣……

“啊?怎麼訂婚了?和誰?”

駱宛天一拍他頭,笑罵。

“你管和誰?總之你想都別想!”

有人淡淡開口,不知聲音從何處響起?

“和本王。”

有人背影一僵,身子一顫?

身後——有人氣度風華超絕,玉色披風下,一身玄衣淺金色繡線,繡出精緻曼陀羅花紋,有蟒服暗紋?

這是朝服,他才下朝,卻匆匆趕來了孟府?看着駱宛天,輕詢道。

“怎麼?這位是?”

駱宛天急忙行禮!

“民婦參見洛王殿下,這是民婦表弟,來王都遊玩。”

她一腳踢了踢身側表弟,表弟連忙下跪行禮?

“參見洛王殿下。”

他看也不看,“免禮。”聲音淡淡傳來,人已經步出幾丈開外?

東方雁擡頭遠遠見了他,淡淡一笑?

“玄,好久不見。”

洛星河頓了頓,就要行禮,司馬玄淡淡擡手?

“洛大人免禮,家宴而已,不必拘束。”

東方雁自枝頭已經一躍而下,落在他面前?

他淡淡低頭,撩撩她耳際碎髮,帶着嗔怪低語——

“怎的睡在這兒?不怕着涼?”

她不置可否,他從身上取下披肩給她披上,無奈輕嘆……

“不知憐惜。”

她翻個白眼——感覺多了個爹!

他不顧她的嘲諷的目光,輕笑。

“明明才三天不見,爲什麼是好久不見?”

她直言不諱,“我想你了,三天,好久。”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聽過嗎聽過嗎?!

他有些驚愕她的直白,想起她往日都是含含糊糊一筆帶過?

那日小吵一架,他急着哄哄她,又奈何近了年關,禮部事宜繁重頗多,好容易抽了空,去了東方府,孰料還撲了個空?原來在這……

他拍拍她發頂,寵溺低笑——

“是,我的錯,今天好好陪陪你。”

這廂恩愛氣場是個人都受不住的,洛星河面上如常,看了看這邊,含笑退下?至少表面上體面——

看心底那一抹苦澀?卻似乎……

不是放下了,又或許……是放不下了。

她撅撅嘴,怪他出現的不是時候,許久不見洛星河,興許是想好好聊聊的?

他卻絲毫不覺愧疚,俯首耳語——

“有嬌花一朵,幾日不見便有狂蜂浪蝶,我心甚危。”

她也絲毫不愧疚,看了看明裡暗裡多少眼光看向了這邊,她卻知道,近日來的閨閣小姐居多,多數都是看着他?

東方雁翻個白眼兒暗罵——

這纔是狂蜂浪蝶!衝着他來的!

隨即又想起那什麼一正四側八佳的規定?不由翻了翻白眼——

她不接受一夫多妻制,卻從沒和他提過,不知爲何?

她也明嘲暗諷——

“有王爺一枚,幾日不見,一身芳香四溢撲鼻而來,不知可有美人垂憐?”

他當真仔細嗅了嗅,隨即發現她是調笑?笑罵……

“我只聞到一身醋味,誰薰的?當真是酸。”

她也不反駁,嘀咕……

“東方家陳醋一罈,今年已經窖藏近二十年,不知王爺可喜歡?”

他笑得不能自已,也笑她的坦然。

“好醋,好醋,我心甚慰,不知何時可以開宴入腹?”

她瞠目——啐,入腹你妹!

從外面看只能看出兩人你來我往,卻聽不見具體交流了什麼,不由都有些好奇,有些嫉妒有些羨慕,有些人咬起了手帕?

身邊視線太多,她略略不爽。

一個轉身,利落瀟灑,玉色披風隨風揚起?

她月白衣裙,繁花下映襯了斑斕的花色,卻似乎僅僅是染上,永遠映不上她的身?

恍惚看來只能看見滿眼月白,稚嫩純真。

耳邊傳來她低低的笑——

“那天說,你我不瞭解彼此,那麼……”她想了想,嬌俏含笑,“要不要來看看,我在孟府的秘密據點??”

她並不等他答案,腳步有些匆匆。

不知是不想聽見他的回答,或是可以肯定他的回答?轉身而去——

跟不跟?在他。

司馬玄自然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三步並作兩步大步追上,撈起她手掌扣在掌中,含笑?

“你願意分享,我自然要看。”

她脣角含笑,似是不經意的開口,“玄。”

“嗯?”

“我願意分享,你願意嗎?”

他腳步頓了頓,似是思慮頗深,她卻腳步不停,險險拉開了距離。

他停住,她手掌被他握住,此時一拉,也被帶得一頓?

她疑惑,“玄?”

他似是有意似是無意,隨手採下一朵素白色茶花,花瓣嬌豔半開半含,分外內斂分外嬌媚,他拉過她別在她髮簪上,調侃?

“你也該染染煙火氣息,我總覺得你隨時都能飛了去。”他又笑,眼中含情脈脈,“你總不愛戴花,我卻覺得這花是極適合你的。”

她也笑笑,擡手摸了摸腦後的花兒,羸弱嬌柔,別的穩穩,卻半是調笑半是戲謔的開口?

“你這動作倒是分外熟練,何時才子佳人,是否也有簪花一笑相對之時?”

他頓了頓,眼光有些晦澀——

“人,自然有過去,你可在乎?”

她彷彿眼光一亮,幾不可覺揚起脣角,分外明豔?

“誰沒有風流過往?”

她拽着他前行,一路明媚陽光,透過茶花間隙灑下,映照她頭頂玉白茶花分外晶瑩耀眼,彷如戴花的人兒?

一般明快。

他眼光暗了暗……

她,終究是介意的?轉念又一想——

嗯?聽這話……似乎也能理解爲她也有風流過往?和誰?

於是短短時間,又把他們認識的所有異性都回顧了一遍。

她哪裡知道他心眼還沒針尖兒大,這廂還沒落寞完,轉眼又去思考她的過往?!

她心情明快,語出一半,卻只是頓了頓,再道。

“數風流過往無數,何時緣起緣滅?看今朝。”她回眸一笑百媚生,眉眼彎彎,直直看進他心裡去,“現在,你是我的,是否足夠?”

他欣喜若狂,不自覺低喚——

“雁兒。”

說着就要上前一步。

她卻猛地退了退,似乎被他嚇了嚇——

“嘿嘿,我們說好什麼?這大庭廣衆,你不要臉,我可要。”

她狡黠的笑,分外得意。

他眼中倒映她明媚眸光,分外瀲灩。

此時似乎有什麼殘垣斷壁悄然碎裂?內心深處,有陽光普照。

這句‘你是我的’,倒當真分外讓人心動,恍惚間心情一陣激越,當真想狠狠抱抱她!親近親近?

她卻總是敏銳,一眼看出這人意圖,抽身得爽快利落……

他無奈苦笑,卻握着她手不讓她退開?

這會兒掌心灼熱撩人,甩也甩不開,她臉一紅,終於有了三分女兒家的嬌態?嘀咕——

“嘿,這麼多人看着呢。”

他上前與她並肩而行,從善如流?

“你說的,我是你的,還怕看?”

……

好吧,她承認她激動了,囊中揣着個未來夫君的感覺倒確實是美妙,以至於讓她有些得意忘形?

是否心中有人,便該當是這般充實美妙的?

她一身洋溢着明快歡欣,此時卻似乎有所預見?她漫不經心開口,“希望我們之間永遠不要有欺騙,即使有隱瞞,好過一葉障目,好嗎?”

他也漫不經心,輕輕握了握她手掌,便是一個讓人安心的力度,卻沒得到他的回答,她不作他想,心情飄飄然?

不甚在意。

有人看着背影成雙,眼中波光明滅,意味難明\u30

卷三 風雲暗涌 四十二、一盞清蓮做嫁妝

花園中,有人貌似不經意撞見。

卻有人心知,所有巧合,都不過是必然?

東方雁生無可戀,無語扶額——

“二哥,你跟了我三天了,累不累?”

她還被他緊緊握着,此時試着掙脫?依舊無果。

有人絲毫不覺愧疚,仰頭胡扯,信口拈來——

“哪有?孟家就這麼大,不過是巧合。”

她翻個白眼,“是,就這麼大,八進的院子,每每去哪都能看見二哥你?當真是緣分使然。”

柳青青低低的笑,孟梓桑卻神色一僵?

她也不扭捏,自顧自吩咐道?

“一會讓人把午飯送這裡來好了,我和玄就在這吃。”

孟梓桑頓了頓,抿脣,毫不自覺點頭——

“哦,好,那我和青青我也在這吃。”

她含笑挑眉,“吃完你還有安排嗎?”

孟梓桑想了想,認真開口——

“你有什麼安排我就有什麼安排。”

這是要跟到底了?

自打上次秋日宴後乞巧節夜失蹤了一天一夜,似乎這表哥就分外不放心她和司馬玄單獨相處,每每派人打聽?

誰知道司馬玄這小心眼的傢伙帶她出門便只和東方府打了招呼,孟府有心找人,他卻根本就沒打算告訴孟梓桑???

她含笑,“那~一會兒我帶玄去看看我的房間,你要不要一起?”

有人險險打翻了茶杯,故作淡定?孟梓桑點點頭。

“哦,也不是不行,然後呢?”

她笑得狡黠——

“然後我要睡覺,你安排還和我一樣麼?我倒是不介意有人圍觀的。”

嘖嘖,瞧瞧這語氣?

毫無羞赧,坦坦蕩蕩,如何了得???

!!!

有人倒抽一口冷氣!

“咳咳咳咳咳……”嗆咳不止!

柳青青笑得無奈,看向東方雁那一臉毫無愧色的神情,暗暗豎了豎大拇指?

司馬玄嘴角微微抽搐……

暗想,這女人不能得罪,不然連自家表哥都嚇得不輕,何況別人?

孟梓桑一口氣順過來,拍桌而起!

“不行!!!你好歹是個大家閨秀!還沒成親就整天親親我我!成何體統!”

她裝模作樣,素手一指柳青青,眉頭高挑頤氣指使——

“聽見了嗎!青青!大家閨秀親親我我!成何體統?!回弄華閣去!”

“你!!!”

孟梓桑氣憤難言,猛地倒抽一口冷氣,努力壓抑住心口翻涌的怒火,不想對她發火?

“你嫂子哪裡需要你管!”

她笑得欠扁,對答如流——

“哦,你表妹哪裡需要你管??”

孟梓桑瞠目瞪視,語氣氣憤!

“女大不中留!越來越不服從管教!”

司馬玄身後輕輕捏了捏她手指,表示對你哥要不要客氣點?

東方雁卻趁孟梓桑不在意,回頭對他做個鬼臉?

換他一臉無奈,不再開口,任她玩樂……

她拉着他絲毫不避諱孟梓桑眼下,淺笑盈盈分外欠揍?

“表哥覺得什麼是親親我我?”

孟梓桑漲紅了臉——

“總之!你不能和他……和他……”

她笑得狡黠笑得得意,“不能和他?什麼?”她看孟梓桑結結巴巴半晌說不出話,終於不再賣關子,噗嗤失笑,“不能和他一起睡???”

司馬玄額頭青筋跳了跳,驚疑看向她!

這話……分外撩人……

若不是知道她愛玩愛鬧,說不得又是一片心潮澎湃難以自已?!

他覺得,堂堂一個青年男子,血氣方剛的年紀,哪裡容她次次挑 逗?奈何情事方面偏偏她又那般生澀,卻每每說句話都像是情場高手的超高技巧所得?

前後反差之大!令人無奈。

孟梓桑那架勢,已經是恨不得將司馬玄打出門外了?

自然,自家妹妹?那是捨不得打的……

司馬玄表示他很無辜,雁兒愛玩,你總恨着我幹嘛???

東方雁淺笑盈盈~

“表哥啊,玄吃了飯就走了,然後我要睡覺,你是不是想遠了些什麼???”

???

!!!

孟梓桑恍如雷劈,此時天雷轟頂七竅生煙——

被、耍、了?!

他瞪着東方雁,咬緊了牙關,終究是再沒臉呆下去?

此時憤憤拂袖轉身,走了!

東方雁笑得不能自已,柳青青神色分外無奈,此時有些哀怨?

“雁兒,怎麼這般欺負你哥。”

她笑得上氣不接下氣,似乎沒想到欺負古人這麼好玩兒~

“那……你去……安慰……哈哈哈,安慰安慰他……好了……哈哈哈……”

柳青青無奈翻個白眼,表示爲自己和孟梓桑的前途感到擔憂,這般被這表妹咬的死死,怎麼得了?

院牆外,聽見有人恨恨吩咐!

“一會送些飯菜到知儀閣來!”

然後腳步重重,蹬蹬遠去。

東方雁露出愉悅的笑容?

“行了行了,看那小氣的樣兒,你去告訴哥哥,下午來飛雁居玩玩好了~玄晚些要走,等他走了我再睡,我們許久不見,好好聚一聚吧。”

柳青青面色哀怨,聘聘婷婷離開了去。

有人不肯放過,在她耳邊輕輕呢喃?

“你若說和我一起睡,我倒是分外歡喜的。”

她一僵,耳後是他呼吸輕輕淺淺,卻分外撩撥敏感的神經,調戲孟梓桑可以神色坦蕩,對他?終究是做不到的……

是以,有人臨陣脫逃。

“呵呵,是嗎?你想多了!”

她訕訕想躲開些距離,卻奈何他氣息無時無刻處處籠罩,閃躲不開?

他輕輕啓脣,擡口一咬。

換她一驚僵硬!險險就要蹦起三丈高?!

被他預料之中摁住了肩頸,順手拿開了桌上一盞茶壺,以至於這一蹦,沒蹦成,桌上沒水的茶杯倒了一片?

叮啷有聲……

茶壺堪堪倖免,所幸挽救及時。

他也不再逗她,孟家人對他很有戒心,他縱使愛憐,也不該在此時此處?

於是此時輕輕放過,輕輕扶起滿桌空杯,將桌上糕點送到她面前,兩碗清茶,輕談淺笑?

彼此心中掛念,三日不見,確實是格外漫長的,是以她說想他的時候,分外理解,心裡也是分外興奮?

三日前一別,總有些心中揣揣,不知道那算不算兩人第一次分歧,是以他有些懊惱,那日氣氛正好,不該那樣逼她,算不算是急於求成,反而一場鏡水空花?

此時想想,才覺得兩人婚前能在一起的日子當真是分外不易,每每都像是偷來的時間,一閃即逝,是以他還是決定循序漸進,以免當真嚇到了她?

當初覺得她遲早是他的,他願意等。

直到三天心中有結未解,才覺得在一起的時間如此珍惜,不必急躁,只該享受。

她直接拽起他走向二樓,他含笑任她拽着?

“怎麼?你哥剛走,你就迫不及待了?”

她瞪他一眼,“正經點啊,只是給你看看我的房間,嘿嘿,這可是這個世界我最喜歡的地方。”

“這個世界?”

“啊?你聽錯了,我說這個……這個……唔嗯,你看了就知道了,嘿嘿。”

她打着哈哈,錯開話題。

他並不深問,自打上次以來,她不願說的事,他便不逼——

但不表示他心裡沒數。

看到她的房間,他卻一愣?

長長的羊絨地毯,展示精緻的西番蓮花紋,暖黃色一卷展開,鋪滿房間。

空氣中似有似無的淡香,不是薰香,卻是楠木本身清而不淡,香而不俗的木香?

不經意間撩過鼻尖,細聞時卻又消失不見。

精緻雕梅的傢俱衣櫃,粉色帳幔輕搖慢晃,他似乎也恍惚一陣?

不得不說,這是第一次見到如此精緻的閨房,甚至比她的洛瑤居更甚,更精緻,更雅韻,更古典。

她作爲主人家,拉着他進來逛逛,妝臺上一盞透花清水冰紋盞,一如十年前初見——

她眼光溫柔,似乎看向了遠遠十年前含苞待放的清蓮,而此時,此時也綻了精緻繡美的藍蓮?

像一簇藍色的火焰,漸淺漸深,此時有兩三花瓣零落飄零在水面,是以展現肆意的自然之美,不是完美,卻更加純粹?

她愛憐的撫了撫那藍色蓮瓣,低低開口——

“這蓮,十餘年來年年開放,是哥哥,爲我換了蓮花。”

他愣了愣。

她又開口,“十多年來這裡一塵不染,一點沒變,因爲我說過我喜歡他們爲我準備的房間,這個地方,還和五歲那年一模一樣。”

他眼光有些憐惜,似乎突然理解她的孤寂——

十餘年不歸,原來……她也不是不想。

提起孟家,她神色愈發溫柔,是誰開口?

“恍惚這樣就有人在等我一般,對我來說,這裡,比東方家更親,這裡,纔是我的家啊。”

他輕問,“你喜歡這樣的?那日後洛王府我也爲你這樣改改?”

她愣了愣,輕笑。

“玄,家不是這個房子——”

她看着司馬玄有些茫然的神色,她莞爾一笑,比那蓮花更嬌?

“家,有家人的地方,纔是家啊。”

他一愣,看着她的神情帶着審視,帶着憐惜,憐惜她有家不做家,偏偏愛回到這母親的孃家,何嘗不是悲哀?

她不在意他的目光,此時輕笑,低下頭,細細嗅嗅,清淺蓮香散發,寥寥繞繞,清淺誘人。

她含笑執起水面上的蓮瓣,波紋漣漪鋪開回蕩?

而她輕輕執起那帶露蓮花,似乎想湊到脣邊???

他一愣,伸手就要阻止!

她被司馬玄驚愕的神情動作所驚,愣愣忘了動作?

司馬玄忍俊不禁,上前握住她執着蓮瓣的指尖,輕輕壓下——

“雁兒餓了不成?”

她悻悻笑笑,“啊,習慣了,這些年藥吃太多。”

他自然知道怎麼回事,想到她蠱毒已祛,心情便分外明朗?試探着輕詢——

“所幸,以後不用再吃藥了不是?”

她垂睫,遮掩了眼中神情,此時不作回答,以此緘默?

他想到這裡,心情敞朗便忽略了她複雜的神情,恰時有丫鬟送上飯菜,低低喚道?

“小姐,少夫人叫你去廳堂吃飯呢,可否移步?”

丫鬟惴惴不安,不敢擡頭。

東方雁卻蹙眉——

“不去了,我就在這裡吃,回了大嫂吧。”

哼~當真是怕她和司馬玄獨處一室發生點什麼不成?二哥真不放心她。

丫鬟似乎無奈,對她的決定也不敢置喙?此時躬身退出。

他笑着拉過她,帶到桌邊,擺起了主人家的架子——

“你不是餓了?飯來了。”

她卻笑着拉回他,“嘿,想不想喝酒?給你嚐嚐?”

???

有人四處掃了掃,滿眼的牀帳粉幔,或傢俱衣櫃,孟家裝潢精緻大氣,她的房間也還簡單,此時一目瞭然,哪裡有地方可以放酒?

她卻笑得神秘,擡腳點了點地下,似乎有輕微的空響聲,聽起來卻不甚清晰?

她故作神秘,掀起半邊羊絨地毯,蹲在地上扣扣敲打,竟然掀起了半壁地板?

……

此刻她一臉偷腥的貓兒般的滿足,看起來又像她那隻狡猾的狐狸不時露出的興味神情,她伸手摸摸,竟然當真從地板掏出一罈精緻紅泥小罐?

聽見她孩子氣的炫耀——

“看,十餘年的老窖,你是第一個嚐到的,榮幸吧?”她笑得得意,晃了晃手中酒罈,拉上地板蓋上地毯,一切恢復如初,看不出痕跡?

他有些接受不能,扶額低嘆——

“嗯……你們孟家地窖都這麼多???”

她嘿嘿一笑,“這房子據聞是戰亂之前留下的了,不過稍加改造而已,原本的構造卻是沒變的,當年在這裡住了幾天,我也就發現我這屋的小地窖,正好用來藏了酒~如何?聰明嗎?”

她眼神晶亮,看着他的神情像是等着誇獎的孩子,他寵溺一笑?嘴上卻分外毒舌。

“原來你五歲就學會藏酒了?真是酒鬼。”

她不覺得可恥,反以此爲榮——

“哈,知足吧你,我可不是跟司徒老頭兒學的嗎?喝不喝?不喝別嘚嘚啊!”

她話是這麼說,還是輕輕給他倒了一杯,遞到面前。

她一開壇,壇中頓時散發出淡淡荷香?

氤氳一室,化作清淡酒香,朦朧了她的面容。

他淺淺抿酒,心中一動,直直看向她,輕詢?

“你這個,算不算嫁妝?”

她一愣,做莫名其妙狀。

他淡淡抿一口,淺淺含笑——

“我看書上記載過,女兒家出生時種下香樟木一顆,日後嫁娶做成箱子作爲嫁妝。”

她笑意僵了僵,他目光灼灼,一飲而盡?只看向她——

“你這個,算不算?”

她腦子反應慢了半拍,他已經搶過酒罈再倒一杯,換個話題?

“這蓮花,你哪來的?”

她下意識回答,“那年房裡的蓮花……花……喂!你給我留一口!”

她伸手去搶,被他高高舉起?仗着身高的優勢!

她夠不着……

他含笑低頭看她嬌顏近在咫尺,開口便散發淡淡酒香?

“嫁妝我收下了,不能反悔。”

微醺,她愣愣望着他,一時忘了手中動作?

氣氛越發微妙,她頰側漸漸染上了紅霞,她低頭吶吶,語若蚊蠅……

“這個不算,年份不夠。”

他的角度,卻看不見她眼底有細碎光芒閃爍?

深處,是苦痛。

他卻不肯放過,輕輕挑起她下頜,含笑?

“我不介意,只要是你。”

她恍惚間一愣,似乎多少年前也有人這般語氣輕柔,帶着憐惜的嗓音在腦中迴盪!?

“曼華,我收下了,不能反悔。”

語聲如出一轍——

是誰?

她出神的片刻,他已經俯首而下,一手輕輕握着她高舉的手掌,輕柔拉下——

她斷骨未愈,他記得清楚,分外憐惜。

他拉過她右手環過脖頸,自己也是情動,輕輕捧着她頰?

掌下溫軟漸漸升溫滾燙,他輕笑,心裡分外滿足,更緊的將她拉入懷中。

驀然——

‘嘭——’的一聲,房門大開!傳來誰的高呼?

“雁兒你吃完沒有?!”

來者一愣,屋裡淡淡酒香渺渺,他狗鼻子般嗅嗅,嘀咕——

“我記得吩咐過不準送酒上來?”

屋裡兩人對坐吃飯,分外淡然。

司馬玄笑謔,“舅子這般小氣,一罈酒都捨不得?”

孟梓桑神色傲嬌,絲毫不見愧色~哼哼唧唧——

“啊你叫誰舅子呢?八字還沒一撇呢呵呵呵。”

東方雁單手支頤低着頭,側對着裡面,擋住門邊那一側的臉頰,看不清表情,聽見羞惱的低罵?

“二哥你玩夠了沒有!!讓不讓人吃飯了???”

一邊腹誹對面這臉皮厚的人,方纔將那酒比作她的嫁妝死不鬆口,這時候又變着花樣調笑她呢?!孟梓桑哪裡是捨不得酒?分明是藉着酒說捨不得她!

可惡!

司馬玄輕笑,帶着笑謔看着對面人兒~

她掌下肌膚一片滾燙桃紅,此時單手擋住,正好擋住孟梓桑視線?

司馬玄淡淡一笑,夾一筷子菜到她碗裡,溫柔開口——

“雁兒,吃菜。”

她嗔怪瞪他一眼,滿是埋怨?

差點被抓個正着!一分鐘不盯着你就得意忘形!!!

她覺得自己像偷情的小媳婦,方纔那一霎那將將分開,此時心跳不已,難以平靜,眼前這‘情夫’分外不自覺?

看他笑得得意笑得狡黠,她恨不得把他那俊臉撕下來捏一捏,究竟這臉皮有多厚???

孟梓桑狐疑看了看兩人,終究是沒看出什麼貓膩,悻悻轉身離去。

桌下,酒罈輕滾,酒液盡空。

桌上,有人饜足,滿眼柔情?

對坐,有人眼底細碎痛色一閃,輕輕揪住了胸前的衣襟?

脣色微淡,如淺櫻嬌瑩,搖搖欲墜,近乎盛放之時,凋零之際。

卷三 風雲暗涌 四十三、頂板坐崗惡客來

自那次從孟府出來一別以後,日理萬機的洛王殿下又失蹤了。

東方雁懶懶打個哈欠,看着樓下客人漸漸稀少,又淡淡斟了杯酒。

常子良說軒轅的分店堂子出了些問題,要他去處理處理,這算算時間該回來了,此時卻又被一路風雨堵在了路?

於是作爲正牌的聚緣樓老闆,東方雁榮膺當之無愧第一人選——頂班。

原本常子良很培養了一批足以堪當大任的年輕骨幹,奈何這幾日紛紛有事?原本剩一個阿羽小弟,還因爲老家出了些事兒,也在昨日臨時啓程。

她翹着腳,姿態分外悠閒,坐在四樓走廊扶手,靠着支柱悠閒喝酒。

鸝兒訕訕坐在一旁,似是不知道該不該說,但終究捱了挨,還是說了——

“小姐,你怎麼又在喝酒??”

東方雁挑眉,不作回答。

鸝兒撅了撅嘴,看東方雁理也不理,又問——

“問題不是都解決了嗎?您還需要喝酒驅寒嗎?”

她神色分外悠遠,半晌不語,鸝兒以爲她不會回答這個問題,咬了咬脣又準備勸勸之際……她卻淡淡開口?

“這麼多年的習慣,怎麼改?”

她頭也不回,淡淡開口,眼,卻是意味難明的光。

……

月梢頭,此時二更已過,近了三更。

她姿勢不變,不爲所動,似乎也沒有疲倦,依舊是懶懶靠在廊柱,飲酒。

鸝兒卻已經開始小雞啄米,坐在裡面桌旁,東方雁無奈嘆息,伸手拉過一簾披風罩住她,鸝兒要驚醒?被她淺淺一拂——便再沒了動靜。

“該睡了。”

她嘆,語氣分外無奈。

這是她離開東方府第五天,那日自孟府宴會司馬玄離開後,她午覺還沒睡醒被聚緣樓的消息吵醒,於是急急忙忙換了裝來了聚緣樓——

一呆?便是兩天。

這堂子太大,沒個掌事的總歸是不行。

一樓大廳,人煙散盡,只剩一個公子哥嘟嘟囔囔自言自語?一邊要酒喝。

有夥計樓來,低聲詢問這位新來掌事的‘宴公子’,似乎有些拿不定注意,這麼大一幫子人……剩下這一個客人?

夥計支支吾吾,“公子,這位……”

她淡淡揮手,卻也沒有壓榨勞動力的心思,只低低吩咐道——

“留兩個伺候,廚子留一個,其他的該走可以走了,弟兄們明天還要工作,辛苦了。”

這樣留的晚的客人,自然也是有的,縱使也不是沒見過聚緣樓四更打烊這樣的事情,以往自然是自行安排,然而這兩天突然換了主事人,便有些分外把握不住尺度,此時前來詢問?

自然也是小心翼翼。

宴方呆了兩天,很少說話,不然在喝酒,一衆夥計訕訕,實在碼不清這位性格,只能試着試着詢問。

孰料這宴公子似乎好相與得很,此時也沒表露出什麼不滿,直接做出了安排,底下一班夥計,都如釋重負?各自擠眉弄眼,其實——

這位新任掌事,也沒那麼嚇人。

三更過半,她也有些迷迷糊糊,昏昏欲睡之際,卻被一陣吵雜吵醒?

底下——突然起了爭執?

卻也不是爭執——

她猛然驚醒,底下嘟嘟囔囔像在發酒瘋?夥計招架不住退到一邊,她眯了眯眼,不做反應。

夥計匆匆樓,請求指示——

“宴公子,這……”

話音未落,傳來‘啪啦——’一聲脆響,有空酒壺摔成幾瓣,碎片落了一地,夥計愣了愣,看向宴方。

她脣角一勾,似乎也並不吃驚,只淡淡的道——

“往日這般,子良如何處置?”

夥計有些悻悻,“往日幾乎沒遇見過,大多都是常客,能勸的勸勸也便罷了,今天這位……”

她不置可否,輕咦——

“哦,生客?”

夥計如實回答,“往日有幾個會武功的哥們兒,今天都早早回去休息了,這場面……”夥計哭喪個臉,“我哥倆都攔不住,宴公子你看……”

她隨意揮揮手,“隨他去,”她又飲一杯酒,又問,“他還點不點菜?”

夥計搖了搖頭,“這位公子點了一桌子了,估計不需要了。”

她點點頭,不置可否,淡淡道——

“行了,你們下去休息休息,客人走了便回家,已經這個時辰了,明天可以休息一天,告訴子良我說的便是。”

夥計如獲大赦,躬身退下。

下樓之前?夥計頓了頓,恍惚聽見身後青衣少年嘟嘟囔囔——

“這桌子也該換換了,砸砸。”

某夥計險險一個踉蹌,愕然回頭,只見青衣少年還在淡淡飲酒?恍惚方纔聽到的聲音只是錯覺……

如此驚悚的話被她輕描淡寫的說了出來……只但望……是他的錯覺。

她卻沒在意那廂,又抓起一壺酒,也不管底下如何喧鬧?只淡淡想着——

算算時辰,子良也沒多久該到了。

……

此時東方府,鬆魄居。

有人抵着太陽穴,沉聲呢喃。

“這孩子,這多天了連請安都是草草了事,終究是恨我。”

燭火搖晃,有人面容疲倦,擡手揉揉太陽穴,一臉無奈。

面前?是東方家長子——東方誠。

東方誠並不表態,此時帶着歉意一笑——

“爹爹別生氣了,說到底是我們不對,雁兒回來這許久,出了這麼多事,平日難得在家也少與我們親近,終究是做哥哥的冷落了她。”

東方柏擡頭,眼光頗有些犀利,低聲詢問,卻不難聽出其審視之意——

“她失蹤一事,你們當真不知?整個王都當時鬧得沸沸揚揚,怎的偏偏你們不知道?”

東方誠眼光一暗,欲言又止,想了想,卻終究輕嘆一聲,無奈搖頭——

“菲兒說臨城有夏日慶典,便拉了我們去,一去她不走了,說要玩夠再回來,這一去,便是兩個月,誰知道我們回來的時候雁兒還沒回來?這時候……”他苦笑一聲,暗歎自己大意,才搖搖頭心有慼慼道,“這才知道出事了……”

東方柏冷哼一聲——

“菲兒小聰明多,此事,她當真也不知情??”

東方誠撓了撓頭,道。

“興許……是不知的……”

這話,底氣頗有幾分不足,有些悻悻,有些無奈……

東方柏捲起面前一卷,無奈嘆息——

“最好,是不知道。”

……

畫面再轉,皇宮出來的大道,連着四通八達的街,此處——

遠遠能望見燈火通明的聚緣樓?

“誒誒,洛大人,你看前面聚緣樓是不是出事了??”

有人披星趕月,沔南一事皇召見衆人御房談話,這一談——

便是半夜。

官道一衆人見滿城燈火盡歇,唯獨聚緣樓燈火通明,不時還傳出什麼碎裂的聲音?寂夜裡——有些突兀。

洛星河與常子良私交不錯,自然知道常子良今日離開了榮錦,此時無奈嘆息,歉然的開口道?

“那衆位大人先行,常掌櫃的近日不在,我去幫他看一看,前面聚緣樓出什麼事兒了。”

誰知一羣人吵吵着——反正回家夫人也睡了,都折騰這半夜了,不如再湊湊熱鬧?何況一羣人也算聚緣樓的常客,若是真出了什麼事兒,此時也覺得應該幫一幫?

於是,遠遠——

……

此時,聚緣樓內——

‘嘭——’

‘劈啦啪啦——’

“爲什麼,爲什麼不讓我娶她!!”

有東西落地聲不時響起,有人醉語呢喃,竟然在聚緣樓的堂子裡砸起了東西?

倆夥計一個胖廚子躲在廳門後訕訕望着,嘴角抽搐。

擡頭,看向四樓欄杆。

有人一身青衣自斟自飲八風不動,彷彿聽不見下面動靜,那姿態?

分外瀟灑悠閒。

三人苦了臉,開始思考——回頭怎麼和常老闆交代?

紛亂還在繼續——

一廳狼藉,碎瓷滿地。

門口有一羣人愕然,看着裡面面目全非,活像是被仇人砸了場子!

可是又不完全像?

有人躲在軒花廳門後嘀嘀咕咕,眼睛不時望向方,引得此時門前目瞪口呆的洛星河幾人吶吶擡頭——

四樓,有人悠然喝酒,肆意瀟灑,全然不顧。

這樣的兩種氛圍能出現在一片場景裡分外怪異——

廳裡,這年輕公子似乎神情有些瘋狂,一邊呢呢喃喃一邊砸東西,雙眼通紅,分外怕人。

有人認出了來人,挑眉,低呼——

“哎呀,這不是孫將軍家幺兒子嗎?怎的在這撒酒瘋?”

“嘿,你不知道,老孫前段時間把這寶貝兒子揍了一頓,關了幾天,看這樣子,是剛剛放出來?”

有人撓頭——

“他不是疼那寶貝兒子的很嗎?怎的還捨得揍?”

有人擠眉弄眼看了看前方洛星河,用自以爲沒人聽到的聲音嘀嘀咕咕——

“你不知道啊,那小子喜歡弄華閣那落雁掌櫃,回去求娶,結果啊……”

洛星河若有所覺,剛要回頭。

眼前一片陰影籠罩,恍惚看見什麼東西飛了過來,轉眼要砸了額頭?

他一愣,一愣之下也忘了閃躲——

此時再回神,已經有些反應不及。

‘啪啦——’

一聲脆響,酒罈落地,一片寂靜如死……

面前剎那有青衣翻飛,一閃,便見着有青衣青年一身酒氣輕盈落地?

一落地,便是一身清淺酒香——呼吸可聞。

此時他回過頭,看向門前嘰嘰咕咕的幾人,神色不滿,眉間微蹙——

“幾位大人真是悠閒,這個點了還在外面閒逛,不累?”

這話說來,語氣似乎分外熟稔,幾位大人都愣了一愣?

她又擡頭看了看面前洛星河,嘟嘟囔囔——

“生不好好回家睡覺,出來晃什麼晃?”說着,腳下將酒罈的碎片踢遠了些。

這一語,驚了洛星河,仔細審視這張微黑英氣的臉龐,張了張口——

“洛……”

那廂似乎被人打斷了酒興,此時有些憤憤!

“你小子誰!敢來擋着爺爺砸東西!!!”

她無奈回頭,翻個白眼,不屑一顧——

“你砸了兩個時辰了,當真不累?”說話間,語氣微嘲。

那人似乎分外火起,此時酒在頭,看誰誰不順眼,更何況這不知好歹不知天高地厚的毛頭小子?只聽見低喝一聲——

“小子討打!”

說着一拳便轟了來!

她蹙眉,洛星河剛要阻止?!

身後一干大人已經拉着洛星河退後兩丈——

“嘿,老孫家拳法不得了,他那寶貝兒子更是深得其精髓,今日你我在此怕是幫不忙啊。”

洛星河猛然回神,要衝前去。

一衆人拽着洛星河要拖,卻驀然發出一聲低呼——

“哎哎洛大人你幹嘛……”

‘哐啷——’一聲巨響。

語音未絕,一衆人目瞪口呆兩眼發直,“啊……”此時那未落的語音,才悄然落地……

換一片靜默無聲。

那深得孫將軍拳法精髓的寶貝幺兒子,被少年輕描淡寫擡手一卡,卡主手腕,輕柔一轉,擡腳一踢?一番動作行雲流水!

再細看?八尺男兒,便已經被放倒在地……

身下,是聚緣樓原本木桌的碎片……

紛紛揚起,在空如同慢動作的翻飛四濺,終於——

濺落在了腳下……

剎那寂靜如死,只聞碎片頂鈴聲——清晰可聞。

青衣少年嫌棄的拍拍手,似乎頗爲不以爲意,不滿嘟噥。

“什麼玩意兒,不識好歹,內力都用不放倒了,真不知道這三腳貓功夫還在這瞎鬧什麼。”

有人吶吶,看着前方一邊倒的局面,瞠目結舌——

“你說那小子深得老孫精髓?”

有人張了張口,那句‘前年武試榜首’已經說不出口……

……

恰逢此時,又有人匆匆趕到?

此人目瞪口呆,看着廳裡一片狼藉,吶吶道——

“小宴,你……”

這人——是常子良。

此時風塵僕僕剛從軒轅快馬加鞭趕回,終於回到了城……

於是看到了此時驚悚一幕,腦子裡‘嗡——’的一聲,那感覺恍惚間像是被人抄了家,一片嗡鳴作響,分外繚亂……

那少年背影卻是一頓,僵僵回過身子,看向他,撓撓頭羞澀一笑?訕訕——

“啊,子良,這麼晚了,你也不在城外歇一晚再回來?”

常子良吶吶,癡呆狀呢喃——

“我……我明天再回來……這,這裡……會是什麼樣兒……”

少年絲毫不見愧色,嘿嘿一笑——

“放心,明天正常營業,我聽說你桌子已經訂好了。”

……

那你這麼玩兒?

常子良無語,臉卻明明白白寫着‘生無可戀’幾個大字。

宴方笑得無辜,伸手一招門後——

“嘿,你幾個來把這傢伙綁綁,幾位大人說這是孫將軍家的寶貝兒,明天門要錢去,然後你們,把這裡打掃了能回去了……”

???

宴方忙着安排,沒注意身後有狼爪襲來,環住了脖頸?!她一僵——

身後,是誰低嚎?

“爹啊!孩兒要娶落雁姑娘啊,你怎麼不讓啊啊啊啊……”

一衆人目瞪口呆,數洛星河常子良更甚!

宴方也愣了一愣,不明白——這小子怎的喝醉了亂認爹?

這習慣可不好。

也只是一愣,她回過神,臉色一沉,認真嚴肅道——

“兒啊,落雁姑娘你別想了,喝醉了快回家,別在外面瞎鬧了。”

……

尼瑪!

有人喜當爹當得這麼坦蕩???

她神色頗有些古怪,感情這還是個她的小腦殘粉兒?行,明天賠錢給你打個八折好了。

弄華閣落雁,開辦以來從沒露過臉,充其量不過是個琴師,還三天打魚兩天曬不常露面,不明白怎的有人這般腦殘,一頭撞這歪脖子樹?

那人死不鬆手——

“爹啊,算命的說孩兒十八那年的天命貴人在身邊,是個神秘的琴師啊,這京都,除了落雁姑娘——還、有、誰、神、秘、啊!!!”

……

噗。

這感情好……

這神秘,還怪她咯???

什麼算命的?!出門沒看黃曆!!!這瞎吵吵胡鬧似的的命數,這腦殘當真信了???

有人急忙前,想要阻止。

此時宴方臉色一沉,擡手扣住脖頸的手臂,要用力。

卻有人已經快她一步,此時扣着面前手臂一敲,那手已經鬆開——

一擡?那手已經離開宴方身體。

一拂!有碎屑漫天亂飛揚塵三尺來高,再悠悠落地——

又是‘嘭!’的一聲!

才後知後覺的傳來……

有人又被一招打倒——k·o。

她吶吶看着眼前黑着臉色黑着眼圈下巴冒着青色胡茬的人,有些反應不來,此時訕訕着,擠出諂媚一笑——

“哎呦洛王……”

話音未落,傳來一聲驚呼?!

“哎哎哎你鬆手啊!!!”

那人已經拽着她手臂揚長而去,一干官員正要行禮——洛王?洛字還沒出口,便已經被眼前一幕震了一震。

洛王殿下一手提溜着那看起來很厲害的青衣少年,而那少年鵪鶉似的任洛王殿下提溜着數落?

聽見洛王殿下惱羞成怒的低喝——

“你幹嘛吃的?任人這樣抱着,當真以爲自己斷袖了不是?”

東方雁只眨巴眨巴大眼兒,訕訕不語……

那出手利落三下五除二解決了‘前年武試榜首’的少年,此時在洛王面前如同溫順的貓兒,前後反差頗大,令人接受無能……

她眨巴眨巴眼睛,努力賣萌,卻有人刻意忽視?

眼看賣萌無果,她也哀哀怨怨嘟嘟噥噥一聲——

“我這不是來不及出手嗎……”

常子良無奈苦笑,不看那邊,卻看着自傢伙計和廚子做了那綁匪,從廚房找來了捆豬仔兒的麻繩前——三下五除二捆了那紈絝公子。

只是——

那樣式,怎麼和捆廚房裡的豬仔兒一般模樣???

洛星河卻露出瞭然的神色,眼底自嘲一閃而過,緩緩收回了要踏出的腳步。

她武功頗高,哪裡需要他幫忙?

一衆官員擠眉弄眼,有人訕笑——

“哎喲,這公子是洛王殿下熟人?”

兩人一愣回首,異口同聲答了句——

“同窗。”

……

轉眼又是大眼瞪小眼,官員們想了想,露出了震驚的神色——

二皇子早年送去了盛英,前些年軒轅開辦凝華院據聞才山求學?如今說來……

這驚才豔豔三下五除二放倒了‘前年武試榜首’的少年,也是那驚才豔豔的學院裡出來的妖孽???

她不知,凝華院出來的學子,短短一年已經在各國嶄露頭角,由此帶起了那恍如流光一現的凝華院的名聲,由此——‘妖孽學院’的名聲也漸漸遠揚。

而這樣的少年,這樣默默的出現在了曜日王都?如此許久聲名不顯???是否有些太過匪夷所思???

卷三 風雲暗涌 四十四、自生裂痕何時圓

銀質面具燈火下,流光璀璨,有人淺抿酒盞,紅脣輕啓。

和司馬玄聚緣樓一見,距離今天又是天——

她今日,終於在意想不到的地方見到了洛王殿下,是以至此,未來得及相認,她心裡卻有些窒悶。

那見到他的地方,不遠。

便就是一橋之隔的,銷香樓……

此時對面?有人眼光關懷的看着她,輕問——

“洛華,你有心事?”

她眼波淡淡,也不轉頭,幾不可覺的淡淡一笑,頗有些嘲諷,答道——

“沒有……”

他苦笑,“你知不知道你說謊技巧很拙劣?”

她不答,仰頭飲盡。

廳喧鬧,有人驚愕看着落雁難得露面,便和洛星河開懷暢飲?身邊一疊酒罈比桌子更高,是以難得有人見到過落雁的豪爽,由此便得了個好酒量的名聲?

他得不到回答也不尷尬,笑問她——

“怎的今天在大堂喝酒?往日不都是在房裡?”

她微醺,指尖輕晃,白玉杯盞酒光瀲灩,不如她眼眸萬分之一的光彩。

她自嘲一笑,聳聳肩,又是一盞酒飲下,才輕搖慢晃的答道——

“因爲有了在意的人,不願再有憑般曖昧。”

洛星河一震,看向她眼光分外古怪,似乎忍了忍,終究是沒忍住?他低喚——

“洛華……”

“嗯?”她只看着杯的酒光,出神。

“我來的時候,在銷香樓口,看見了……”

話音未落。

‘嘭’。

一聲短促的輕響,洛星河一震,看她酒杯輕輕一頓?失笑——

“我不想知道。”

洛星河停住話頭,看着她的眼光,頗有些不明所以。

她單支頤,醉醺醺看向他——

“星河,把酒只言歡,說喝酒,就只是喝酒。”她笑得快意而瀟灑,“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能有知己對酒盞,才做人間自在魂。”

有人豎起耳朵,從聽見那句‘因爲有了在意的人,不願再有憑般曖昧’,便有人碎了癡心一地。

心裡不約而同的想着——

啊啊啊?落雁有主了?

此時再聽一席話,便有些亮起了眼神——

有人欣賞落雁的瀟灑,遠遠舉杯相敬。

“姑娘想法甚妙,我等自愧不如,自罰一杯。”

她淺笑,舉杯示意,一飲而盡。

四更過半,此時在這的多數都是熟客,分外有些熟稔?

她毫不介意,是以有這些人,她纔敢與洛星河開懷暢飲,即便別人不知她是東方雁,也不願再有風言風語傳出,再成爲他們間的罅隙。

而他……

呵呵。

記得早晨桃雅問她——

“你們吵架了?”

她不明所以,桃雅才說起說洛王天兩頭在她那兒喝酒,也不說話,分外搞不懂。

此時有賓客兩兩散去,天色已晚,是時候告辭?她含笑對酌,直到大廳只剩最後一個人,她搖晃起身,洛星河伸想扶,她卻已經站穩,對他歉然一笑,下了逐客令——

“抱歉,星河,改天再喝吧,”她看了看門外,悵然嘀咕,“天色晚了。”

她不知道,自己眼,或許有期待看向門外——期待誰的出現?

而此時門外?

沒有,只有清涼的月光,只有蕭瑟的秋風。

洛星河無奈嘆息,她有心事——

他傍晚便來,她卻已經喝了兩壇,至此——起身趕人,一刻不停。

飲酒。

一晚上談天說地無所不言,卻能看出她的心不在焉她的製造話題?她大概不知道,這樣的做法——多麼欲蓋彌彰。

他看看地上酒罈,壘起來到他大 腿處,神色分外無奈。

他擡頭看了看往日 她的房間——卻恍惚愣了愣?

苦澀一笑,轉身便走。

她有些微醉,未曾在意洛星河最後那一霎的神情。

她送走了洛星河,弄華閣已經空無一人。

她關起院門,微晃着回到大廳,一路自嘲苦笑?

“都說有心事的人容易醉,我沒有,怎的也醉了?”

她又嘀嘀咕咕自言自語——

“連吵架都要外人告訴?真是可笑。”

她煩躁的抓抓髮髻,拆下一支玉簪,長髮披散,她似乎才覺得放鬆幾分,此時仰頭望月,自唱自嘆,活像是喝醉的話癆——

她卻笑?

“患得患失,可悲。”

她關上閣樓大門,心情有些煩躁,這多天沒回孟家,對東方府卻打着去孟府的幌子,再晚也不行了,該回去了,回——

東方府。

回去,她煩躁——卻也不能不回。

畢竟,名義上,不論妖女也好嫡女也罷,她都帶着東方家的帽子。

此時擡眼一晃,腳下忽然失了力道?!她恍然一驚。

“呀。”

一聲驚呼出口,她下意識胡亂揮舞,卻勾住誰的頸畔?聽見耳畔有人低笑,她一愣?

有人低頭無奈看着她,眼底一抹不加掩飾的微嗔——

“你是不是蠢?今天這般沒有防備,小心被賊人輕薄了去。”

“你就是那賊人,”她哼哼一聲,嘀嘀咕咕,“不是讓着你,誰打得過我?”

這話說來,頗有幾分怨怪的意味。

他看着她,神色全是無奈,輕輕搖頭——

“瞧你這得意的樣兒,女子會武功,哪裡是什麼好事兒?”

他環着她膝彎,壞壞往懷緊了緊,卻突然失笑一聲,輕輕俯首?

“往日可不容易這般偷襲成功,你還是蠢些的好。”

她酒意泛上來,也不掙扎,在他懷軟軟偎了偎,埋頭不語。

司馬玄聽見懷裡嘟嘟囔囔——

“太蠢了,就被你耍來耍去,像個傻 子。”

他挑眉,心情似乎格外不錯,湊到她耳邊,呵着熱氣,意圖將她瞭撥,卻用那微啞而低沉的聲線認真的道——

“傻一點,不好嗎?”

她不答。

他擡頭,看見廳裡堆積如山的小酒罈,眉心一蹙?又緊緊摟了摟她,語聲似有不滿——

“怎麼喝這麼多?”

聽不見她的回答,他無奈嘆息,攬着她上了樓去。

她腦有些昏昏然,躺在美人榻上,身側是他?

此時有人輕輕遞一杯水,坐在她身邊,俯首靜靜望着她——

“聽鸝兒說你這嗜酒的習慣還是改不掉,怎麼比以前還厲害些?”

她就着他喝了水,卻有水從脣角溢出——她伸想擦,卻被他快掏出帕抹了抹?那不安分的爪子又抹了抹她脣,眼光有些炙熱。

他語氣有些難以掩飾的酸澀,嘟噥着——

“哼,你和洛星河喝酒倒是歡快,聊了多久了?”

她眼水意朦朧,聽他說起這件事,她撐着起身,他以爲她要起來做什麼事兒?還伸拉了一把。

誰知道她就着他力道翻身而上,將他壓在她與美人榻間!

!!!

他猝不及防,一愣,一顫?

剎那間溫香滿懷盈盈滿了一袖,他的神思也短暫的空白一霎。

沒料到這素日來羞澀的人會有這般動作,此時身體一緊,將她往外推了推,語氣疑惑試探?輕詢——

“雁兒?”

她似乎沒聽見,埋首在他頸窩蹭了蹭,他渾身僵硬,伸抵着她肩膀,活像是個被非禮的小娘子,而這角色往日是對調過來的——今夜,她做了那強勢的一方?

他有些驚喜有些無措,沒想好怎麼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豔福。

她呼吸清淺吹拂在他頸畔,他咬了咬牙,只覺得頸間酥 酥 麻麻,似乎有火焰蒸騰而起?想閃躲,身後緊緊貼着榻上,沒有空隙——

要躲?卻只會迎上她的溫軟姣軀,這樣翻覆的煎熬,他有些抑制不住喘息?

抵住她肩側的雙,改爲了輕輕 握住,他語氣有些顫抖,又喚——

“雁兒?”

她擡頭,眼水光迷離,神色全是茫然?

她小不安分在他頸間輕輕拂過,指尖微涼,在他肌膚上蜻蜓點水般俏皮點過,所過之處,波紋漣漪不休~

他語氣有些嚴肅,低喝——

“雁兒,下來。”

她不下來,擡環住他脖頸,迎着他隱藏着火焰的眸光而上?額頭相抵,呼吸,便是清淡微辣的酒香撲鼻,無處不在的,感受着她的氣息——

他有些茫然,感覺此刻分外不真實。

她呼吸淺淺酒香淡淡,身上有清爽的香氣,說不上來的清幽滋味兒?有人煎熬驚喜,在這樣的溫馨酒香裡,不飲自醉。

他伸,揭下她銀質面具,隨丟在一旁,擡眸迎上她,努力抑制蓬勃的火焰?他低喝,力道,卻不是那麼沉穩,帶着一絲心浮氣躁的緊張,說來——更像哄勸?

“別鬧。”

她充耳不聞,依舊我行我素。

她要鬧——

她扣住他頸畔,一如往日,他對她所做。

此時,她輕輕俯首湊上脣辦,兩脣相觸,兩人都顫了顫?她青澀的啃咬他脣,經驗不足,便只是生澀的摩挲。

而此時懷的她語聲模糊呢喃,嬌驕軟軟,不復往日冷厲明快?卻更加顫人心絃兒~

她眸光迷離,長睫下,迷亂的眸光迷戀的看向他的俊顏。

耳畔,是她的輕聲喘息——

“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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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殊情況,櫻子我月底要出個門,今天先加更一章,定在今天下午 點,從二十八號開始,可能不定期回訪,也可能不回訪,回來補上哈,麼麼噠~

卷三 風雲暗涌 四十四(一)、何時自苦不心知

此時,她輕輕俯首湊上脣辦,兩脣相觸,兩人都顫了顫?她青澀的啃咬他脣,經驗不足,便只是生澀的摩挲。

而此時懷中的她語聲模糊呢喃,嬌驕軟軟,不復往日冷厲明快?卻更加顫人心絃兒~

她眸光迷離,長睫下,迷亂的眸光迷戀的看向他的俊顏。

耳畔,是她的輕聲喘息——

“玄……”

“嗯?”

他嘴脣被她含住,語聲分外模糊。

她閉眼,如同夢囈,在他脣畔不安分的輕蹭,呢噥——

“我們是不是吵架了?”

她鬆開他,說話間脣辦不可避免的相觸,他便在這樣的溫軟中有些混沌?

這樣的問題有些奇怪,他無暇思考,此時已經按耐不住?擡手環住她纖腰,愛憐的蹭了蹭她脣辦,明明沒有喝酒,卻似乎身體也發燙發軟,也猶自記得回答她的問題?開口——

“沒有,怎麼了?”

她不語,在他脣角吻了吻,眼光微眯,呢呢噥噥——

“我怕。”

他低笑,似乎今夜這妮子格外不同而語,他語聲輕嘲?

“你也有怕的東西?”

她今日難得主動,他向來對她的瞭撥毫無抵抗,此時輕易被她點燃了火焰,情難自已的反守爲攻——輕咬她頰側?

有清爽氣息如同晨間清露,分外清爽宜人,不同以往所嘗,盡是胭脂粉末。

此時脣畔肌膚揉膩微燙,如同上好的青玉白筍?清香與細膩並存,他愛憐的吻了吻,又怕咬壞了她細膩肌膚,呼吸有些粗重,她在他的懷中顫了顫?咬脣不再言語。

他已經忘了最初目的,更緊的摟了摟她腰,似乎想將她揉入懷中。

此時一側首,便意料之中的落在她紛嫩柔軟的脣辦上,輕輕用舌尖挑開她脣辦,細細品嚐輕輕允吻?這樣的輕吻不同以往炙熱——全是愛憐與留戀,分外珍惜,也分外挑逗。

她齒關輕啓,放他長區直入,似是有意而爲之?

他得到了通關密令,一路探入她的領地,情深輾轉,她已經軟在他懷中,化作一彎春水,在這樣的吻裡沉淪。

酒意一浪浪涌上,她不能自抑的輕聲輕喃。

他在她鎖骨上細細啃咬,聽見這樣的聲音,更是忍不住烈火燎原——大手在她姣軀上游移,不知何時?衣裳已經半敞。

輕紗柔軟滑掛在肘彎,他輕輕探索她的領域?忘了所以。

大手撫過她肩頭,掌下觸感有異,他頓了頓,低低開口——

“說你蠢,”難得三個字都斷了斷,他語聲呢喃,輕吻她肌膚如玉,淺淺滾燙溫香縈繞在鼻端,此時輕輕嘆息一聲,卻似乎滿是無奈——“總是受傷,讓男人……”

她混沌神智眼光迷濛,半睜着眸子,懵懂吶吶重複——

“唔……怎麼?”

他輕輕掐了掐她腰際,換她低聲嗚咽一聲——酒醉,分外控制不住。

他炙熱的吻漸漸往下,輕咬溫軟肌膚,在喘息中低嘆——

“你這樣,讓男人很沒面子。”

她環住他脖頸,腰支楊柳般後仰,將某處青澀的飽滿更加玲瓏的呈現在他面前?他輕咬她鎖骨下方某處上方,帶着狠狠又憐惜的力度——

那是沔南她獨自歸來遇襲,留下的疤痕,許久不愈,此時在她細膩膚光中留下淡淡印痕?如同新傷。

此時看來——分外惹人憐惜。

她在這樣的流連中輕顫,更緊的抱了抱他脖頸。

此刻她衣裳半解,抹胸襦裙在某處岌岌可危,在耳鬢廝魔中有些下扯,露出胸前半抹玉光?

分外惹眼。

他脣舌徘徊在她疤痕處久久不去,輕輕允吻,似乎這樣,便能讓它消失?因此——他分外珍重分外憐惜。

鼻尖她肌膚滾燙,更多是酒意所致,夜風微涼,更突顯此刻滾燙與溫涼,驚心的對比,更叫人心神躁動。

此時他有些粗喘,聲音沙啞,沉沉低罵——

“以後老實點,不要再受傷了。”他低低俯首,呢喃,“不要逞強,有我在。”

她一震,眼中有些水意盈盈,夢囈般啓脣?

“你在?”

他忘情所以,大手摁住她後頸,免得她承接不住他的力道?手指輕握,握住她襦裙衣料,此時輕輕一帶?便能輕易將它剝離她身體。

理智和意識在無形中拉鋸撕磨——

意識卻在最後一刻恢復短暫清明?

他動作頓了頓,又如同過眼雲煙轉眼消散——手上力道一重?就要將她衣裙扯下。

她卻猛地一挺腰身,擡手捧住他臉頰,逼他與她對視?

她眼眸晶亮,直直看着他的眼,神情有些期待有些惶惶,更多的,是酒意上頭臉頰微紅,眼尾也逶迤一抹豔麗的輕粉,悄然間,帶了三分媚色——

她無力的抵住他額頭,近乎夢囈的低喃,酒氣撲鼻,也似乎無知無覺,混沌他的神思。

“幾天不來,你在哪裡?”

他有些昏然,湊上去抿了抿她脣辦,近乎呢喃——

“皇宮事情太多。”

說着,又要去探索她紅腫脣辦,被她輕輕側首讓開——

那吻,便落在了頰邊。

他緊緊抱着她,溫度有些失控?雙脣輕輕流連她臉頰,她讓開,將脣湊到他耳邊,柔軟的脣有意無意的磨蹭他耳際,似是無意又帶着刻意的瞭撥,在他耳邊輕詢——

“今天下午呢?”

她輕輕一咬,身下他身體猛地一顫。

他低笑,調侃——

“你和洛星河喝酒,我怎麼覺着喝成了醋味兒?”

她並不放過,手臂滑閏,在他頸間緊了緊,卻不肯輕易放過,她在他耳邊低喃——

“我想知道。”

她一讓再讓,俯首在他耳側,他便低頭留戀她香肩,輕咬,語聲模糊?

“我說我去青樓辦了些事,你信不信?”

她不知道眼中有亮色一閃而過,此時俯首在他耳畔輕椯,帶着幾不可覺的愉悅低笑?

“你說的,我就信。”

他一愣,聽見這話第一反應是感動,耳邊是她溫熱椯息,此時回神,竟被她套了話去?懲罰性的一捏她腰際,果不其然換她一聲驕吟。

他怕她多想,復而,還是彆扭的開口——

“我跟你開玩笑的,你別多想……最近有些忙,有些事,”他咬她肩側,她猛地一顫,他只當是她情動?低低一笑,“有些事在準備。”

他手上力道一重,就要扯下她襦裙,今夜她難得驕媚,即便他忍着婚前不能碰她,此時卻不介意收些利息?他邪魅低笑。

她緊緊抱住他,柔軟也緊貼着他胸膛,間接抵住襦裙被拉扯的力道?她不放過,執着低詢——

“你說在青樓,我聽見了,嗯?”

那鼻音重重,分外撩人。

他想轉移話題,訕訕以爲醉酒的人都好糊弄,只能輕嘆——

“別想太多,雁兒,跟你開玩笑呢,我在皇宮,”他肆意挑逗,指尖在她背部流連點火,他輕笑,埋首,毫不吝嗇的誇獎道——“今晚,你有些不一樣。”

她全身繃了繃,換他低笑,輕輕推她,便要扯下她衣裙?

她卻順着他推的力道猛地將他一推!翻身落地。

他一愣,還沒從她的旖旎景緻中回神,只感覺懷中一涼?

身形一轉間,她已經拉好了衣裙——

此時臉色蒼白,指尖有些顫抖,她迷濛低喚?

“司馬玄——”

她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語聲的嬌憨,她仰首,雪白脖頸有落梅點點,曲線流暢,矇昧的光線下,別樣的誘惑銀靡,撩人心絃,她語聲即使帶着遮掩不住的沙啞迷濛,卻突然恢復了那難得的冷冷?

她自嘲一笑。

“我說過,我們之間寧願有隱瞞,不要有欺騙。”

剎那溫情如同過眼煙雲,一吹即散——

他眼中暗了暗,語聲疑惑,“雁兒?”

她看向他的眸子平添幾分凌厲,此時,卻似乎才終於爆發了酒意和暴戾?

“我蠢,便任你欺騙?”

近乎凌厲的質問脫口——

他不明所以,皺眉,不滿意她突然抽身?

司馬玄蹙眉低語——

“你怎麼了?”

她低低一笑,那笑明媚,嘴角的弧度卻全是嘲諷,紅脣輕啓,一字一句,敲擊人心?

“你下午在哪?”

他眉峰緊蹙,似乎想起了什麼,又嘀咕——

“洛星河和你說了什麼不成?”

“我問你下午在哪。”

她垂首執着重複,說着,人卻已經靠在妝臺上,身子有些情動帶來的虛軟?

他正要開口,那口型恍惚能看出是皇宮的‘皇’字,卻在她凌厲的視線中嚥下,再出不了口。

她眼中頗有幾分嘲諷,不知是嘲諷自己還是什麼,她拉開門,靠在門扉上,看着他,眼中溢滿悲哀?她卻不再看他,眼光一轉,看着遠遠。

語聲?更是縹緲——

“下午,我在銷香樓……”

他欲起的姿勢一繃,看向她——幾不可覺,眼中有些惶恐?

她覺得一定是錯覺,她竟然在他眼中看到了憐惜?

她繼續開口,決意揭開某人的逃避——

“我在銷香樓……看到了你。”

他一震,彷彿突然明白她驀然翻轉的態度,此時語聲有些惶急,急急起身低呼?

“雁兒,你聽我解釋。”

她卻已經拂袖轉身,輕嘲,“我不怕身體上的疼痛,”她指了指心口,脣角一抹冷嘲,“卻怕內心的傷痛。”

她看見他驚愕的神情,一笑?

“司馬玄,若有一句欺騙,我怕。”

她神色一暗,埋沒在陰影中,看不清她的神情——

“我怕日後,生活在欺騙裡,無法自拔。”

她在笑。

那笑,悽惶,冷豔。

“我不怕你去不去青樓,”她低低開口,有些氣喘,他想解釋的神情又是一頓,“卻怕你欺騙我,用拙劣的謊言。”

彷彿突然明白,她爲什麼執着於他下午在哪這個問題——

原來,早有懷疑,卻還是給了他機會自己解釋?

而他還傻傻隱瞞,以爲塵埃落定之前告訴她纔是最大的驚喜,卻不知道過多的驚喜,在果實長成之前擷取,只會是傷害?

此時他有些悔,想和她好好解釋,卻突然想起她說‘不怕你去不去青樓’,此時腦中一熱,脫口而出的話已經變成了……

“什麼叫你不怕我去不去青樓?”

這話說來,語氣頗有些強硬。

她一愣,輕嘲,指了指他——

“就像你不怕無所謂不在意我的感受,我說過,我不願做那一廂情願的傻子,被你耍得團團轉而不自知。”

他臉色一白,沒想到善意的隱瞞,傷她至此,連這般決然的話都能出口,想必是氣的很了。

又暗惱自己口不擇言,怎麼能那樣說出口?

怎麼忘了?

——桃雅是她好友,她有所在意瞭解他的行蹤,自然也是桃雅所說,若桃雅告訴她他在青樓,必定也告訴了她沒做什麼對不起她的事兒,那一句‘什麼叫你不怕’便定然是她心裡有底,此時說來,便分外有些傷人,想來才刺激了她那般言辭激烈?

等他想清前後,她已經拂袖而去不留蹤影。

他急忙追出院門,早已不見佳人倩影,他停住腳步,分外懊惱——她本就缺乏安全感,早知如此,不如早些把計劃和盤托出?

卻沒想到,自以爲是的驚喜,造成了兩人有史以來最大的爭執?

他知道,此時她不想聽他解釋,也聽不進他解釋,是以走得決然走得瀟灑毫不留戀,是不想面對他……

月光悽清,有人獨自靠在院外牆角擡手壓住眼目,嘴脣緊抿,輕咬,不復最初的紅閏,只餘淒冷的蒼白。

他的氣息似乎還繚繞在周身,挑逗每一個毛孔傳來細密的戰慄,然而……她緊抓不放,不知進退,以至於如今一開口?

溫情全無。

自作孽,不可活,如此也罷。

脣角有淡淡血色溢出,她輕輕添去,身體軟軟滑落在地?蹲下,縮成一團。

她輕椯,從領口掏出紫晶哨子?輕敲,扣出一顆褐色微腥的藥丸——

她眼光似乎閃了閃,頗有幾分複雜,稍作猶豫,卻還是將藥丸送入口中?

她埋首兩膝間,一手緊抓心口前衣襟,咬牙忍受一波顫慄的疼痛浪潮般襲來,她在這樣的浪潮中飄搖,堪堪忍住唯一一分清明。

心口抽痛,不知是何故?

卷三 風雲暗涌 四十五、孤身踏入雨瀟瀟

一場重病,險些喪命。

這是不知道第多少次得出的診斷,她自嘲的輕笑,就像現代的病危通知書,領了多少次通知?

重要的是——人還沒死。

他的拜帖撕碎扔在牀邊,不看。

他也不像以前那樣翻窗來看她,她也不失落,無所謂。

此時擡手摸摸額頭,高燒未褪,她有些悵然。

期間她名義上的爹來看過幾次,都只是嘆息?

孟府的拜帖來了又來,她仔細的收撿壓平,鋪在桌上,落了塵。

一屋子蕭瑟秋涼,窗外又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她披起衣袍坐到牀邊,從她的角度正好能看見府門外馬車來來往往?有淡紫色曼陀羅暗紋馬車駛過?

不做停留。

她但笑,不語。

何處秋涼何處蕭瑟,相由心生,無可怨尤。

“塵惘大師,何爲放下?如何放下?”

高僧雙手合十,呼一句佛號,聲音飄渺——

“離開,便是放下。”

她嘲諷一笑,離開,說來簡單,可以有很多種——

而她?

似乎最接近最不想接近的那種。

這廂正出着神,身後,卻有一聲驚呼響起?往日聽來分外呱噪,如今,卻成了若然寂靜中唯一一抹鮮明。

“小姐,你怎麼又起來了?”

鸝兒放下水盆,急急走過來將她拉到牀上坐下,微嗔道——

“你要多休息休息,怎的突然又病了?之前不都是好好地?真是不懂。”

她淺笑,看了看右手再次裹起的層層紗布,浸透淡淡的藥味,她蹙了蹙眉,聞着不大舒服,躺下,任鸝兒爲她掖上被角。

鸝兒蹲下身擰起毛巾,一邊嘟嘟囔囔——

“洛王殿下也真是的,都訂了親,怎麼也不來看看?”

她顫了顫,低低開口,語氣近乎虛弱,卻似乎不願面對。

“別提他。”

鸝兒聽見了,疑惑擡頭,神色有些委屈,一臉無語糾結?

“我的小姐啊,你們不是又吵架了吧。”

又……嗎?

她低低的笑,是嗎?他們在一起的日子,似乎當真都是在吵架和鬧彆扭呢。

鸝兒見她不語,也不再多說,將毛巾搭在她額上,悄悄退出了房門,以免影響她休息。

而東方雁躺在牀上,閉上眼睛——

這幾天來腦子昏昏沉沉,思緒卻似乎越發清晰,像是精神分裂,她覺得無比古怪……

一如此時,她迷迷糊糊睡着,卻總覺得有人將她抱在懷裡輕輕嘆息,那是誰?

好像他。

睜眼,卻一切如初,屋裡的薰香不過半截,只是短短几分鐘的功夫——

不是他。

她微喘,氣息滾燙灼熱,全身卻像是浸了冬雪般冰涼——難過。

她閉上眼,沒看見,也沒聽見——

有人輕輕嘆息,眼光愛憐。

……

畫面,何時一轉,霧氣迷濛,似乎分不清時間的斷層?

大雨簌簌不停,有淡淡秋霧平地而起,氤氳了地面,似是蓬萊仙境,卻不過是品彤大街。

大街上——

東方雁孤身一人,步步沉重,神態輕鬆,全是嘲笑?

近日來心緒煩亂神智恍惚,沒注意——被誰陰了一把。

她輕嘲。

夜半三更,被急急忙忙叫去正廳,也不管這位究竟是個病號?出了門,卻依舊是神采飛揚大步流星。

正廳,是三司會審的陣仗,分外榮幸。

她站在廳中,便是那待審的犯人。

東方柏神色苦痛,看着她,眼光似是流連似是痛心?

一如十六年前,她出生的那天——

那神情再痛心,也沒能換來一抹昂貴的憐憫。

她脣角輕揚,看了看滿堂子全員齊聚,看向她的眼神或同情或不捨或欲言又止,卻有人是期待而得意的?

那是東方菲。

高座上,有人沉沉開口,一語,敲碎了沉默。

“雁兒,從今天起,你出去吧。”

“好。”

她轉身就走,不問原因,只因夢寐以求,敢想不想做,怕那紅顏早逝之人寒心——如今正好,正大光明。

腳步剛剛一擡?

“站住!”

她不回頭,只是腳步一頓,輕嘲,從善如流,立馬改了稱呼——

“東方將軍還有什麼吩咐?”

東方柏神色古怪,似乎還在猶豫,蹙眉,低語——

“你不問緣由?”

她分外覺得可笑,要趕她走,還要她問緣由?

問與不問,有用嗎?不矛盾嗎?

她冷笑。

“東方將軍行事,從不需要緣由,一如十六年前,全是狡辯。”

東方柏臉色一白,忍不住低喝——

“你!”

她淡淡微笑,氣度颯然——

“你懷疑我不是東方家的骨肉?這件事兒,不是自今而起,如今我看來,似乎又有人給您吹了枕頭風,一目瞭然,何必多問?”

話未點名,卻有人對號入座拍桌而起,依舊是那句蒼白的——

“東方雁,你!”

她回過身,淺笑嫣然,一張蒼白的臉上,卻全然是無可置疑的冷靜。

“三姨娘何必動怒?我,說是你了嗎?”

她臉色分外蒼白,容色卻十分從容,不見窘迫,彷彿,她依舊是這個家的大小姐。

東方菲漲紅了臉——

“雁兒,既然你出了這個門,東方家和司馬家的婚事便再與你無關!”

她淡淡一笑,並不反駁,只問——

“那麼——與你有關?”

東方菲俏臉漲紅,面對她淡定從容,似乎無論如何都是狡辯?爲什麼,爲什麼這種時候她還能這麼冷靜?

她不甘。

東方雁卻已經擡步邁出房門,一步一步,堅定從容。

有人刻意刁難,身後冷聲開口——

“東方小姐出門,請還清這些年來在東方府所有開銷。”

東方柏欲言又止,尚來不及開口,卻看她已經有所動作,不由愣了愣?

此刻如此喧囂,竟也沒人注意,四姨娘寧藍芩坐在角落一言不發,似乎被當做了空氣,手中的一抹絹帕,卻絞得緊緊。

身側,東方含也是一臉不捨糾結,被東方菁輕輕安撫着,卻也蹙着眉頭望着她?心底,似有憂愁。

而東方雁無暇顧及,早就料到小說裡,被逐出家門前有此一說——

竟當真伸手在袖帶裡摸了摸?

她從容的從袖帶中摸出一枚碎金,隨手一拋——

‘喀拉——’

一聲脆響,落地。

“十六年來,每月二十銅板,算上我不在家的時間分文沒有,至今不過一年——

她開始一筆筆算賬,似乎都記得清楚。

一年中我半年出使沔南在外,我一併計算在內,去零存整,兩百文,碎金一枚算算差不多一千文,千金換得自由身,划算!”

她這般精打細算,有人白了臉色。

東方柏看向三姨娘,神色不善——

誰家嫡女一月月銀二十文?還不如下人???

三姨娘有些心虛,沒想到這女子不好對付,臨走都要挖個陷阱,如今勉強鼓起腮幫,一如那強裝強壯的鬥雞,像像像,像極了十六年前的場景,有多嘲諷?

“哼,不過是個野種,囂張什麼???”

東方柏臉色一白,拍桌低喝——

“唐芝芝你夠了!”

三姨娘腿一軟,跌坐回去。

東方雁卻渾不在意,癡癡的笑——

“如今要走,能欣賞三姨娘這般狼狽之狀,着實算作是意外之喜,雁兒欣慰,欣慰。”

“妖女!你足不出戶!哪來這麼多錢?”

有人咄咄相逼。

她並不狼狽,颯然一笑,從容與度——

“我有個好孃家,你有嗎?”

有人臉色一白,那是東方菲。

她擡步踢了踢那碎金子,輕輕一攆,便化作了一捧金粉,隨着她擡腳一踢?落了滿地——

金玉滿堂,風光!

她抖抖衣袖,像是解釋,更像是炫耀——

“這衣裳,自己買的,我便不留下了,想必菲兒小姐是看不上的,如此,十六年血緣情誼交代完畢,在下告辭。”

她大步跨出房門,步伐堅定輕快,如同放飛的飛雁?

分外輕靈,就要遠走。

屋外簌簌的雨,擋不住她的步伐,正廳遠遠能看到,那單薄的身影已經到了正門。

廳裡,有人沒忍住含淚追了出去——

“姐姐!”

那聲在雨裡,分外蕭瑟哀傷。

她不回頭,不願有所牽掛,不願看到牽絆,她不該有牽絆。

有侍衛於心不忍,對這相處時日不多的小姐頗有幾分感念,有人送上紙傘,語重心長低喃——

“小姐,保重啊!”

垂下的眸,正對水跡一片,不知是雨,或是霧?

她想了想,何必和自己過不去?

擡手接過紙傘,並不道謝——她正對瑤閣,紙傘一揮?那氣勢恢宏,猶如劍尖所指,是誰霸氣低喝,如此堅定?

“娘,你的清白,我證明!”

雨,似乎更大了——

嘩啦嘩啦挾裹着夜風,分外寒涼。

她神色堅定,那雨珠碎裂在琉璃瓦上的脆響?像是迴應。

有人哭聲堙沒在雨聲裡,那是跟隨孟婉柔多年的老人,此刻看着東方雁?神色分外淒涼。

她似乎突然有豪情萬丈自胸腔狂猛激漩而起,便抓着紙傘擡手一揮?!

遠遠有瓷片碎裂聲響起,有尖叫聲淒厲,她笑得得意卻嗜血,明媚的笑出現在蒼白的臉上,如同地獄修羅?雨中,清晰地傳來,她鄭重的宣告?滿滿是囂張——

“是我的,誰也搶不走!哈哈哈!”

有紙傘入木三分,釘入了厚厚廳牆,裂縫蔓延四裂,有人坐在傘下,神情呆滯,一身癱軟。

最後一刻,是東方柏推開,否則那傘——

也是殺不了人的。

她仔細計算,即使她不躲,也不過最多釘碎她玉簪,命?卻是在的。

她東方雁,不屑對弱者出手。

此時是誰大笑着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雨聲喧囂中,唯聞她仰首大笑——

“罷罷罷,大江東去入海流,情情情,一夢消散在霧中。”

她嘲諷大喊,雨中分外明朗清脆,帶着悽美帶着瀟灑?

一步一步,跨過了本就不曾常經過的青石臺階,繡鞋落在滿是水窪的青石板磚上,踏碎一池天光,倒影一片混沌迷茫?

直到她的身影漸漸模糊,於此刻濃重寒夜中——

消失,不見。

卷三 風雲暗涌 四十六、有處容身何必離

黑暗裡,有人挑破了迷濛已久的真相,恍然夢破,被逐出門?

呵,多麼狼狽。

事發突然,迅雷難以掩耳。

雨中,東方雁看着孟府的牌匾,生生止住了將要踏上臺階的腳步——毅然轉身。

不找到陷害母親的證據決不罷休,在此之前,她不允許自己脆弱,不允許自己依靠,纖弱堅強的背影淹沒於滂沱大雨之中,雨水順着臉頰滑落,視線不自覺水霧模糊?

經歷那麼多波折輾轉,人情溫暖,此刻她即使外表再如何堅強?

也終究不是最初那個初來乍到的冷血殺手東方雁了。

有了溫暖,便下意識靠近依靠,而她?

不允許自己生出這樣懦弱的情緒。

此時此刻——

她需要發泄,丟掉心中的雜亂,讓雨幕爲她遮掩這人情悲涼?世事無常。

……

‘咕嚕嚕咕嚕嚕’——

有人夜半迴歸,僻靜的大道上一車獨行,大雨從車簾調皮鑽入,溼了足底一片,驅不散馬車裡醺暖的溫度?

有人面前公文一打,此時也不顧衣袍一角沾溼了雨跡,手持硃筆,勾勾畫畫。

“那是誰?這半夜還在路上閒晃?”

有人低低呢喃。

似乎有人揮手叫停,馬車駐足,他埋首看摺子,沒有詢問。

扶風有些爲難的掀開車簾,訕訕道——

“主子……”

他扔下摺子,揉揉太陽穴,一臉疲憊——

“何事?”

扶風眼光亂閃,卻又不知從何說起?他咬咬牙,想了想,卻終究憋出了這麼一句?

“主子您最好親自下車看看??”

他遞上了一把竹傘,目的明確。

他挑眉,扶風人不靠譜,做事還算穩重,什麼情況,需要他親自下車處理?

他接過竹傘,下了馬車,大雨簾幕長長拉下,鋪開一幅水墨畫卷,恍惚看來?沒什麼特別的。

他揉揉眉心,頭有些隱痛,三分不耐的低詢——

“什麼事兒?”

扶風擡手指指,他眯了眯眼,擡頭望去,一愣?!

有人一身白衣飄渺,身形單薄形似鬼魅,鬼魅般輕靈纖弱,腳步虛浮如飄,他愣了愣,卻大步衝上前去——

身後扶風和侍衛對視一眼,在對方眼中看到了同樣的驚愕,都撇了撇嘴,不知……

怎會突然如此?

東方雁一身瓷肌玉膚泛起淡淡的嫣紅,雨中她衣襟凌亂,髮絲縷縷貼在頰邊頸畔,水珠滑下,在肌膚上流連輾轉,如同清晨嬌花上的露珠?在細膩芬芳上留下輕柔的痕跡,隨着鎖骨那抹精緻的曲線滑入某個不知其中景色的溝壑……

美,美則美矣。

司馬玄此情此景心中無限悸動,一霎生出狂涌的旖念,想將這朵嬌花采擷——永遠的握在掌中不再被世人發現?僅他獨有,只他欣賞。

然而,她卻是自由瀟灑無拘無束的飛鳥,怎甘束縛?

那麼,自己只能給她廣闊的天空,任她翱翔。

但她此刻眼中彷徨迷濛,不知歸處的脆弱顫抖使他心痛更甚,轉眼淹沒了悸動,感受她的難過透過雨透過霧無聲無息散發蔓延?

他心疼她的痛,伸手一拉將她拉入懷中,下巴抵在她的發頂,聲音是自己都驚訝的溫柔?似乎……

從未有過。

此時不知發生了什麼,如此說來,更是無從安慰,他卻只是靜靜擁着她,給她一片溫暖天地,出口,帶着穩定與令人安心的力度。

雖未詢問,卻哪裡看不出她需要依靠和發泄?他拍拍她後背——

“雁兒,別忍着,我會當做不知道的。”

瞬間珠玉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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堤,奔涌而出,感受她在他懷裡輕輕顫抖?衣襟濡溼,她手指緊抓他衣襟,痛苦而隱忍——像空中翩翩飛舞的迷蝶,脆弱而彷徨?

此時,此刻——

依偎在他懷中。

雨中,相擁的兩人靜謐而美好,落地的竹傘和着雨聲發出噼啪之聲,更顯夜的沉靜如水,隱約覺得心的距離無限靠近?似乎下一刻就可以融合在一起——

長夜未央。

她精神太過疲憊,不知不覺睡了過去,在他懷中。

她靜靜地,不復以往精怪凌厲,緊閉的長睫,帶着平時察覺不到的溫順?

晶瑩的水珠掛在她長睫上,夜的微光中晶瑩剔透如同他終於明瞭的心意,輕輕俯身,像琴絃上拈起嬌嫩的花瓣,珍重而輕柔的拈起,輕柔的吻去那不知是淚珠還是露珠的晶瑩?更緊的擁了擁她。

“雁兒……”

輕聲呢喃的語聲合着長夜中的微風輕輕盤旋,消散於長夜中。

他抄起她膝彎將她抱起,步步走回馬車。

司馬玄一步不停,卻什麼也沒能耽誤?

“扶風,查!東方府出了什麼事!”

“是!”

有人身影一晃消散,如同這雨夜中的霧氣,輕柔渙散,不留一絲波紋。

……

到如今——

七天,高燒不斷。

他步履匆匆回到王府,第一件事便是去她房裡看看。

門口侍女見了他來欲言又止,又抿了抿脣不言,低頭恭敬迎進?

屋內水汽渺渺,有人仰頭側首,青絲披散,玉璧輕垂。

他一愣,聲音微啞,似有震驚?

“雁兒?”

“嗯?”

她懶懶回答,似乎語聲帶了那銷魂蝕骨的慵懶,略微沙啞,撩撥人心。

司馬玄竟然頭一次感覺不知所措,自兩人吵架以來,這算是第一次正常對話,他撓撓頭,找不到話說,又侷促,沒想到——

她在洗澡。

於是話音出口,便成了略帶懊惱的責備——

“她們怎麼都不告訴我,你在沐浴……”

她低低的笑,微微側首,似乎並不在意?

“大概是把我當成了你帶回來的美人?哪裡敢說?”

他沉了臉色,似乎有意解釋——

“雁兒,那天,我真的沒……”

“噓——”

她指尖輕輕抵在脣邊,面容在渺渺熱氣中看不真切,彷彿長睫上染了水霧,映着燭光,迷離四射的璀璨光華?

此刻心事封緘,她不想面對太多,現在——沒空。

她似乎準備起身,他竟然臉一紅背過身去。

她也不回頭,撩起搭在一旁的衣袍淡定從容的穿起,絲毫不顧身後還有個人在。

司馬玄腦子當機,揹着身,似乎聯想到當年沔南一行那個雨夜?

她在湖中沐浴,那聲響悉悉索索,僅僅是聽聞?也是分外的銷魂旖旎——

而她站在他面前淡淡的笑?

“你這個樣子,我倒很想再把你扔湖裡去。”

他猛然睜眼,她已經穿戴整齊,只有溼發披在肩上,一臉帶着微微的倦和水意,分外慵懶疏散。

他嚥了咽口水,換她低低的笑,他覺得頗有幾分狼狽,對她的渴望似乎越來越輕易被撩起,此時她卻絲毫不見羞赧——只因心中雜絮紛飛,裝不下那情情愛愛。

他想起東方府的事,不由心疼綿綿密密涌上。

他雙手繞到背後環住她腰際,隔着輕薄帶着水意的紗衣,盈盈一握,扣住她身子,埋首在她頸間?

溼發散發清淺淡渺的木樨香,在鼻端悠悠縈繞——

她頓了頓,沒有掙扎也沒有迎合,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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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着。

一時間,無聲勝有聲,心跳的頻率漸漸清晰,此時靜謐,世間難言。

半晌,他不動,她卻受不住這被壓迫的姿勢?低低開口——

“有人要搶我的東西。”

他靜靜聽着,她淡淡微笑,輕輕拉開他環在腰際的雙手,她淺笑盈盈伸手環住他脖頸,埋首在他胸前,難得的呢喃嬌嗔——

“我不想給呢。”

他顫了顫,彷彿往日隔閡瞬間彌散不見蹤影,此刻心與心的距離貼近,無聲。

司馬玄卻只覺得懷中她似乎又清減了不少,他心中涌起憐惜之情,狠狠環住她纖腰?拉入懷中。

他低低安撫,大掌順着她溼發下滑,輕輕拍她,像是捋順貓兒炸起的毛?撫平心中堵塞的毛躁——

她在他懷中漸漸安靜下來,聽他孩子氣的回答。

“不想給,就不給。”

她淡淡的‘嗯’,聲音在他懷裡發出,有些悶,她笑。

“是我的,誰也搶不走。”

她低低訴說,依舊掩不住那近乎張狂的自信,此時此刻平淡至極——平淡下,是波濤起伏的心事?

此時化作清淺暗流,埋沒於表面的平靜下,等待突然爆發,炸裂現實。

沉默半晌,她不鬆開,他也任她抱着,享受此刻寧靜?

“我要走了。”

他頓了頓,環住她腰的手緊了緊,輕詢,“去哪?”

她指了指後山的方向,悶悶道——

“我不該住在你家的。”

他不鬆手,沉聲糾正——

“這裡,日後也是你家。”

她低低的笑,不理解他莫名其妙的地方分外在意,卻只是笑——

“至少——現在不是。”

他壞壞湊到她耳邊,似乎有意逗她開心,又深藏着一絲無法言明的心事?藉機淡然出口——

“不如……現在把它變成你家?”

她愣了愣,腦子還有些混沌,一時理解不來,卻驀然臉紅了紅?!

他手在她背上游移,輕易帶起敏感細密的戰慄,是那夜之後更加敏感的觸覺。

暗示,無聲而明顯。

他在她耳邊輕輕呵氣,似乎也帶着銷魂蝕骨的滋味,輕詢,“如何?”

他呢喃出聲,因爲咬着她耳垂,她猛地戰慄,想推他,卻被他擁得更緊?聽他低喚——

“雁兒?”

她淡淡偏首,他不願強求,看那耳垂漸漸涌起紅霞,晶瑩剔透分外可人,卻不想在她心緒煩亂時趁人之危趁機佔有,他低低嘆息,埋首在她頸畔,語聲模糊——

“你病還沒好。”

她愣了愣,恍惚覺得這話有別的意思,然而……

她一時想不到更深遠的地方,病?難道他知道……那蠱……

不,她心底不願承認,下意識轉向自己希望的地方——只道自己還在發燒,確實有病,沒好!

她急忙開口——

“那……病好了我就走。”

他並不答,眼光看向遠方,眼底有一抹璀璨光華灼人?他默默將懷中的人更加緊了緊,緊到她不能喘息——這樣的力度?卻令人安心。

她也懶懶依靠在他懷中,不願多想,此時要儘快讓腦子冷靜,養好身體,才能去搜尋證據。

爲了回到東方府?

不,她不稀罕。

離開東方府,甚至是求之不得,但是,不能是這樣的方式。

她爲的是孟婉柔的清白,她今生只見過一面的親人,也不容事後她人構陷污衊,有沒有其他理由,她現在還想不清楚,或許不願承認——那婚約,歸屬?

她的東西,從不打算拱手相讓啊。

卷三 風雲暗涌 四十七、斷袖分桃可屬實

“東方柏還是人嗎!雁兒還病着!竟然就這樣半夜讓她女兒家家一個人走了出去?!人呢!現在人在哪裡!”

有人氣急敗壞,在廳中沒頭蒼蠅似的亂轉。

屋外的雨,分外纏綿,連日不休。

屋內氣氛,分外壓抑,沉默不語。

孟國公神色有些疲倦,整夜整夜睡不着,想不到前幾天還來陪他下棋的乖巧外孫女兒,就這麼人間蒸發一般?消失無蹤。

孟梓桑咬牙咬的咯咯直響,憤憤難平——

“這蠢丫頭!怎麼不知道回我孟府來!還病着,一個人能到哪裡去?!”

有人嚥了咽口水,神色訕訕——

“那夜……”

小廝止住了話頭,在孟梓桑刀鋒般凌厲的眼神下再說不出口,卻聽見孟梓桑沉不住氣的低喝?

“那夜怎麼了!說!”

“咳咳,那夜似乎是有人路過府門前,卻沒進來,在門外站了站便走了……”

話說着,語聲越來越低,在孟梓桑的低氣壓中……難以開口……

卻有人暴跳如雷?!

“你們都是木頭嗎?!看見雁兒不知道叫她進來?!”

侍從嚥了咽口水,訕訕開口道——

“二公子,那夜雨大,我們真不知道那人是東方小姐啊,何況那人也只在門前站了站便離去,姑娘一身白衣,守夜的丫鬟膽小,生怕是什麼精怪愣不敢說出來,”他苦笑,“小的也是後來才知道啊……”

孟梓桑恨鐵不成鋼咬牙咬的緊緊,握拳拍了拍几案,‘砰砰’有聲,似乎敲進人的心裡——

“蠢貨!都是蠢貨!”

也不知道是在說侍從一干人?還是在說東方雁……

孟凡林神色也分外焦灼,眉間一絲抹不平的溝壑,憂心呢喃——

“女孩子家,一個人出門在外,會不會……”

話音未落,他急忙住了口,嘆息一聲。

孟梓桑捏緊拳頭,咯咯作響——

“不!不會!雁兒那麼聰明,現在一定沒事!去,給我找!找到爲止!!!”

滂沱大雨中,似乎有黑影一閃而逝,近乎無形。

……

有人目瞪口呆,望着王府新建的書閣——

許多二皇子舊日的書籍還散亂屯放在屋裡,來不及整理。

而二皇子的書籍一搬,近乎就搬空了皇宮藏書閣的大半?這是十餘年來他要求蒐集的文書,消息傳回,曜日照做,十餘年,便堆滿了幾大間屋子。

多數,是二皇子在這五年之內收集的,據聞皇子回京,關在書房整整一月,將所有書籍閱覽完畢,便埋沒在了角落。

內容——在腦子裡。

二皇子,就是現在的洛王殿下。

而現在的洛王府,沉浸在一種詭異的氣氛中。

據聞,洛王十天前半夜回府,帶回一個人。

這也沒啥。

據說,洛王帶回了那個人,直接抱進了原本爲王妃準備的寢殿?!

這也罷了。

據說,洛王日日歸來都要去那寢殿呆上半個時辰——

這也正常。

問題是,這個寢殿今天出來了一個人,便吸引了全府上下的關注——

那夜沒看清楚,如今擦亮了眼睛仔細一看,這下可好!

這個人……是個男人?!

有人驚愕,目瞪口呆,聽完一干同僚所說,目光都不由自主瞟向了遠遠那間未來得及收拾的氣派書房?

湖邊是小軒,皇子平日處理事務專用——真正的書房?

在北邊。

“各位對此有什麼看法嗎?沔南水利步上正軌,棉花種植正在興起,遠水難解近渴,這半年來的賦稅和收入依舊是一大問題,若繼續靠財政補貼這樣的情況起碼要持續到明年,而現在……”

有人蹙眉坐在太師椅上,手捧一份壓了金紋的文書,那金紋示意直呈御前——

此時,卻出現在了洛王府的小軒裡,出現在了這名俊朗男子的手上,何意?

他不耐去管這個何意,看着一屋子幕僚有些神不思蜀,他淺淺蹙眉,順着一干人目光望去,有人身形單薄,一身淺藍衣袍,手執竹傘卻沒打着自己?一把傘近乎全傾向了書卷上方,此時那人抱着一摞比人還高的書搖搖晃晃走着,只能看出步伐有些虛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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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踉蹌。

他愣了愣,看了看,似乎一時恍惚也沒認出那人是誰,眯眼細看了看,猛然回神,卻清清嗓子開口?

“行了,這忙了一個時辰了,想來各位也累了,休息一刻,一會繼續。”

有人冠冕堂皇,起身出了竹門。

身後有目光匯聚,他不在乎。

有人目瞪口呆看着不苟言笑冷面冷心的洛王殿下,出門,打傘,走去,接過半摞文書,把傘傾到了那人上方,兩人低低訴語,似乎起了爭執。

冷面冷心的洛王殿下恨恨一把搶過了文書,那人一急,恍惚聽見誰說?

“別,別淋雨,都是舊書,哎哎你輕點。”

洛王殿下似乎怒火更甚,拿着傘抱着文書大步走去。

那人手中竹傘急急上前爲他打住,洛王步子大,她追不上,有些狼狽,模模糊糊有聲音透過雨幕傳來?不甚清晰。

“哎哎哎你別光打着書啊!”

似乎有人看見洛王殿下咬緊了牙,不滿低罵了兩句什麼,卻慢下腳步來等她?

於是一傘打着書,一傘打着洛王殿下。

這次聲音大了些,洛王殿下似乎在低喝——

“你再這樣我全扔湖裡去!”

那人似乎弱了氣勢,把傘往自己頭上移動了一咪咪,有等於無。

洛王殿下終究軟了態度,嘆息一聲,轉身回到寢殿——

王妃的寢殿。

半晌裡面沒傳來動靜,似乎不動則已,一動驚人!

有人奮力打開房門想出來,看得見蒼白細弱的指尖死死扣住門縫兒,被誰一把拉了回去,關上了房門?

再開門,出來的是洛王殿下,形容有些狼狽,衣襟被抓散了些,他絲毫沒有不滿。

房門‘嘭’的一聲關上,動靜似乎將雨幕都震得頓了頓?

隨即,繼續灑下。

洛王殿下執傘,輕輕敲了敲房門,似乎有人低喝聲從屋內傳來?他無奈嘆息,召來了侍女,侍女點點頭,躬身退下。

洛王殿下絲毫不在意這突然發生的插曲,脣角微揚,眉心微蹙,似乎心情很好,又似乎……心情不是那麼好?

他招招手,神出鬼沒的扶風侍衛出現,他指了指那邊書樓,扶風大人點了點頭,一閃沒了蹤影。

洛王殿下回到小軒,也不去整理衣襟,秋意微涼,他坐在臨湖的窗邊,隨手拉下一席披風罩在身上,沉聲道——

“好了,繼續吧,”他神色從容,眉間的褶皺淺了些,脣角……似乎帶着一抹淺笑?他卻絲毫不受影響,“關於沔南水利一事,各位……”

有人眼尖看見有侍女打了熱水進入王妃寢殿。

傍晚,北面書房,有叮叮噹噹聲徹夜不休。

雨,不知何時——停了。

翌日清早,有人路過,看見有大批木料堆積在北樓書房門前?裡面還有人忙忙碌碌。

那少年似乎又來搬書,進屋沒多久,卻灰頭土臉踉蹌着跑出來,她回頭似乎低罵什麼?扶風侍衛站在門口,一副阻攔的架勢。

那人似乎分外不滿,理論兩句,扶風大人寸步不讓。

於是,有人看見身手不凡的扶風大人被那人輕易一掌,拍出了房門,扶風倚在門前廊柱上翻個白眼仰天不語,那人進去悉悉索索一陣,又抱出一疊文書?比昨日更厚。

晨光微熹,有人抱着文書的身影看起來越發單薄。

洛王殿下晨起,從寢殿走出,先去敲了敲隔壁房門,沒有迴應。

又轉首一瞥,瞥見一摞文書,看不見人……

有人眯了眯眼,看見洛王殿下似乎……很不爽???

洛王殿下衝上前去,一把將文書接過跺在地上,也有及腰高的一疊?

那人和洛王殿下吵了幾句,被洛王殿下一把壓在牆上,這個角度看不見究竟發生了什麼,只看見洛王殿下狠狠俯身而下,兩人似乎在交談什麼?隱約看得見那人推推搡搡——卻沒能將洛王殿下推開?

屋檐擋住了大半視線,看不真切,半晌,似乎那人一惱,洛王殿下踉蹌後退,似乎……險險要摔下欄杆去?

有人眯了眯眼,洛王殿下去年擔綱武試考官,那身手……怎麼會弱?如今竟似不敵?就要被那一推,就要推翻?

似乎有人急急忙忙衝了出來,拉住他衣袖。

推翻?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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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靜靜看着,見洛王殿下快要栽倒的動作立頓,順着那人伸出手來拉他的手,被他緊緊一拽?那人還在前衝止不住勢頭,洛王殿下卻順着那一拽的力道已經站穩了腳步——

那人……直直栽進洛王殿下的懷抱。

有人挑眉,靜待。

似乎又是一陣爭執,那人在洛王殿下懷裡處於弱勢,終究被洛王殿下一把抄起膝彎,那人似乎還在掙扎?洛王殿下也不顧,抱着那人進了寢殿,房門狠狠關上。

世界安靜了……

有人視線轉回,看了看地上那一摞文書,扶風大人突然出現,無奈嘆息,抄起一摞文書走到洛王殿門前,放下,轉身離去。

遠遠,不知何處,有人神色淡淡,啃了口手中包子,還微微散發熱氣?在雨後的清晨被冷風一吹,吹散了少許。

半晌——房門打開。

洛王殿下搶先出門,那人緊隨其後,看見了腳邊的文書,彎腰就要去撿?

洛王殿下一把抄起了文書,不理會那人抗議,徑直走入了自己的寢殿,洛王出門,指了指自己寢殿,又指了指王妃寢殿。

有人揣測,那句話約麼是——要麼去我房裡看,要麼回你房裡去?

這揣測佔了八分準確,洛王殿下的原話是——

“回去睡覺,睡好了我給你送過去,睡不好,那可怎麼得了?你本來就身子差,怎的自己不知愛惜?”

那人雙眼佈滿血絲,臉色蒼白,低低咳了幾聲,她自己也不甚在意,擡腳就要去他房裡。

他不阻止,雙手環胸整好以暇看着她就要踏入房門——

“你今天進了這門,就不要再想出來了。”

那人腳步一頓,僵硬回頭看着他。

晨起的洛王衣着形容分外隨意,秋日微涼,他還穿着輕薄的褻衣半敞,隨手披了一件外衣,也不拉上衣襟,胸膛晶瑩如玉線條流暢分明,順着鎖骨延伸往下……往下……

她不敢往下看,不管那景緻有多美好。

他半眯起眼,眼中灼熱跳躍着危險的光,她知道那樣的光意味着怎樣的意思,她無奈收回腳步,卻似乎依舊不甘,低低辯解——

“時間緊迫,我好不容易……”

他似乎並不在乎,懶懶靠在廊柱上,雙手環胸,脣角一勾~

“想來雁兒是不累的,不如餵飽了我,再從長計議?”

餵飽……

她悻悻嚥了咽口水,氣勢頓弱,“可是我……”

那人不等她把話說完,上前攬住她腰支,就要將她拖入房中。

她大驚掙扎——

“司馬玄你幹什麼!”

他笑得從容笑得蝕骨,“你好像不累?我想讓你……”他舔舔脣,本就衣着鬆散形容慵懶高貴,此時站在房中,那眼光頗有幾分邪魅?低低俯首在她耳邊,肆意挑逗瞭撥——

“我想讓你,累一累。”

她臉色漲紅,奮力推搡,力道?卻不見得多大,聽見她無措的低呼——

“不用了不用了,我累了我要走了我要回房睡覺了!”她連連掙扎,竟然沒掙開他鐵鉗般的雙臂?被他拖入房內,她有些慌亂有些無措,惶然低罵,“司馬玄你放開我!”

她奮力掙扎,咬了咬牙,手掌微攏,似乎就要出手!卻被他攬着腰支,一身都有些痠軟,她閉眼發了發狠,就要出手?

驀然,聞見清香四溢引人食慾,她一愣——睜眼。

那人將她推倒,嵌在舒適的軟椅內,她愕然看了看桌上,又悻悻擡頭看了看他?他笑得得意,輕輕俯身,爲她盛一碗熱粥擺在面前,迎上她歉意的眼神——低笑。

“怎麼?我看你……”他舔舔脣,分外魅惑,“有些失望?”

她一驚,連忙收回眼光,只看面前冒着騰騰熱氣的粥碗,似乎裡面有大千世界,分外吸引視線,她不肯擡頭。

她在他火熱的目光中有些不自然,擡手想去握桌上筷子,那人一把抓起她手,看了看,眯了眯眼,從她指縫中取出一枚褐色藥丸。

她臉色有些不自然,目光閃躲。

他取來熱毛巾,爲她擦了擦手,一邊擦一邊嘖嘖有聲唏噓不已——

“嘖嘖,最毒婦人心,”他仔仔細細擦了擦她雪白掌心,輕輕捏了捏,又轉身洗淨那毛巾,她不敢反駁,分外心虛,聽見背對着這邊的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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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王不就請你進來用個早膳,就下得去那般狠手?”

那藥丸被他隨手一拋,拋出門外。

她垂着頭不敢看他,像做錯事的孩子——

那藥丸,不過是軟筋散,她驚慌之中下意識抗拒,此時身體未愈,調動內力分外困難?強行調動只會自損,何況男女力量差距懸殊?

她一慌,就要發招——

卻被他看破。

誰知道這人每每聲勢浩大,總能把正常的事兒表現的那麼不正常?

害得她……那一瞬間當真亂了心神。

他挑起她下頜,不再開口,拿起毛巾輕柔爲她淨臉,一邊嫌棄抱怨——

“這小紅眼兒,兔子似的,”他動作分外輕柔,話語卻分外毒舌,一臉嫌棄,“嘖嘖,瞧瞧這黑眼圈,怎麼那麼醜?”

她任他揉捏咬脣不語,他低笑,指尖輕釦,扣住她下頜逼迫她鬆了脣,那粉脣如今更加蒼白,只剩淺淡的櫻粉,相較往日更淡?更柔弱。

此時印上了深深的齒印,分外狼狽。

他眼神深了深,指尖輕輕摩挲她脣瓣,似是怨怪,似是不滿?

“說你狠,對自己比誰都狠,咬那麼重幹嘛?咬我怎麼沒這力道?”

她愕然,不習慣他今日言行舉止分外奇怪,行事作風分外強勢,許是病弱許是心神恍惚,她格外有些招架不住——

耳根一紅?別過臉去,抿脣不語。

他看着她側顏,一抹紅霞悄悄爬上晶瑩粉嫩的耳垂,珍珠一般的色澤泛起了清淡的粉豔,分外魅惑,他低低俯首,她狼狽退避。

他在她耳側,輕輕一吹。

掌下她下頜似乎繃了一繃,他低笑,今日分外安分,並不輕薄。

她姿容形態已經分外嬌媚,手指緊握,指節泛白,透露主人的緊張。

他失笑,輕柔耳語,暗暗想着,這臉色——還是紅豔些的好。

她愣神之際,他已經退開,此時捏起桌上玉筷塞入她左手,才自然道——

“你右手還沒好,別急着用,書放在桌子上看,免得累,”他低低囑咐,坐到她對面,淡淡吩咐,像是相公吩咐自家娘子,“吃完回去睡一覺,書晚上我給你送過去。”

她埋首吃飯,不看他,也不理會。

臨出門前,她眼光瞟了瞟腳邊書籍?手指一動,似乎就要順一本走,她手指還沒觸到書面,下意識餘光瞥了瞥桌邊——

一愣?沒人。

那人本在收拾桌子,不知何時,就到了身後,此時緊貼着她後背,她身子一僵?耳後有人嘆息——

“我就知道你沒這麼老實。”

話音一落,她來不及反應?眼前一黑,軟軟倒了下去。

他隨意伸手撈住她腰支,手掌緩緩從她頸側移開,他無奈嘆息,彎腰抄住她膝彎,攔腰抱起,眼中是無奈是憐惜?走向隔壁寢殿去。

有人窗邊喝茶——

今日公休,洛王殿下昨夜忙了大半夜,似乎也處理完了一些事情,今日這些幕僚們也分外悠閒,此時客卿所住的居所高有五層,足以俯瞰王都大半?卻有人不看那山遙水闊民泰安生,只輕輕低頭,看着遠遠洛王殿下寢殿房門大開?

洛王殿下懷抱那少年出了房門,輕輕擡腳抵開了王妃寢殿房門,緩步而入。

有人紛紛涌出,擠在窗前,這人已經躲開老遠——不湊熱鬧。

那廂嘀嘀咕咕——

“嘿,王爺帶回來那公子究竟什麼來頭?”

有人壞壞低笑,“能是什麼來頭?總歸比你我高級。”

有人心照不宣,看見了八卦的光彩,客卿們今日也難得分外悠閒,八卦在哪都不會失了市場,此時高樓?淺淺喧囂。

遠遠寢殿,有人眉心淺蹙,有人呼吸勻淺。

他探手探探她額頭,回頭看了看門邊碼起高高一摞書籍,似是她昨日帶過來的,而那一摞旁,零星兩本,未曾翻閱,他卻蹙眉——

“一晚上看了這麼多?”又回頭無奈看她,輕輕怨怪,“打個傘也要人來教,叫你給你自己打着,偏偏要來打着我,這下淋了雨,又要費多少功夫,你可曾想過?”

他無奈嘆息,轉身離去,一聲嘆息輕柔繾綣,隨着門口冷風襲來在空中打個旋兒,淡淡消散。

“蠢女人……”

卷三 風雲暗涌 四十八、有鳥高飛何苦拘

宮門九重,天光未明。

正殿朝堂,有華貴馬車齊整停在宮門之前,大廣場上,一派錦華氣派,一派權貴繁華。

她站在淺紫曼陀羅馬車車架前,俯瞰全景,嘴角淺嘲。

角落裡,有一輛,她坐過。

也僅僅坐過一次,那是——

東方府的馬車。

此刻,百無聊奈,不由想起昨天?

他沒讓她睡太久,不到中午,便輕輕喚醒了她——含笑吩咐。

“行了,白天別睡太久,晚上早些睡便是。”

牀前,多了一張小几案,上面摞着厚厚的書籍,那是十六年前的資料,歷史戰事水利工程,沒有共同點。

只有她知道,那本書你細細翻完,必定能出現一個名字。

那個名字是——

孟婉柔。

他閒閒散散坐在牀邊太師椅上,手邊一盞香茶,滋味分外清淺,他眼眉被淡淡霧氣繚繞,朦朧幾分,卻自那茶香氤氳中透出了柔和的意味。

他悠悠閒閒看她,眼神平淡如水,就像只是在欣賞一處美景?更像在自己家一般自在懶散。

……

確實是他自己家。

也確實是美景。

牀上人兒外衣除去,只剩輕薄絹絲裡衣,蓋上輕柔溫暖的錦被,此時隨着她起身漸漸滑落至腰際,衣裳微散,鎖骨瑩潤曲線流暢,順着鎖骨往下?

是一片玉色的膚光。

穿着男裝,她直接去了肚兜,只餘裹胸。

於是那領口微敞,露出了白絹一抹,將那底下飽滿細膩的景緻完全遮沒,只剩淺淺旖旎神思,思想中,畫面似乎自行腦補清晰,越發鮮明炙熱。

他卻不敢仔細欣賞,低下頭,只看茶盞中自己倒影——

想借着清茶水光澆滅心底火焰,無果,便不再去引火燒身,不如不看。

她看了看自己衣裳,淺藍衣袍被隨意搭在屏風上,腰帶還散散趴在地上,那人似乎也無意撿起?一派輕狂奢亂,他似乎樂在其中,那場景——

活像是發生了什麼……

然而兩人都知道?其實——

什麼也沒發生。

她哭笑不得,從什麼時候起,他剝她衣服分外自然?

這可不好。

她此時無心糾結這樣細節,伸手就要去撈取几案上書籍,他淡淡開口——

“你有辦法?”

她僵了僵,卻不爲所動,繼續取書——

她沒有,沒有辦法。

十六年前的事情,無人見證無人知曉,甚至連孟婉柔本人都不屑解釋。

甚至沒有任何證據可以指證她是東方柏的女兒?

可是她不信,那般明快熾烈的女子,會懷着別人的孩子,住在丈夫家中?她不知道爲什麼,可她就是知道,那女子和她性格多麼相像,若是她那般遭遇必定早已遠走高飛,何必受辱?

於是,她不信。

因她太過了解太過信任,因她性格太過契合太過無奈,明知解釋是最簡單直接的途徑,孟婉柔不屑。

她,也是不屑的。

若無心,則無意。

若心有懷疑,便是疑根深重,又何必解釋?

若有心,則放縱。

只願花解語,不願徒勞強求,又何必?強留。

她觸摸到書本的一刻,他並不看她,淡淡開口——

“若是找不見頭緒,不如去前朝找一找?比你在這翻書,來得直接。”

她眼光亮了亮,孟婉柔當年征戰沙場,舊部繁多,分佈全朝上下,若有機緣,自然比光看十六年前模糊的記載簡單得多,她看向他,眼光復雜。

他感受着她的目光,脣角一勾,語氣譏諷——

“被自家姐妹害成這樣,太蠢,不像你。”

她垂睫不語,那幾日她與他分歧嚴重,一場病重,一時疏忽神智恍惚,沒注意全府上下氣流風向變動?以至於不過病了一場,醒來已經天地翻覆,挽回不及。

他又淡淡開口,似乎說着別人的事兒,語聲淡淡。

“你失了身份,婚約會易主。”

他說的,自然是司馬家和東方家的婚事。

她頓了頓,手指蜷了蜷——

不語。

他低低近乎得意的笑,略帶審視的看向她,又似乎不過是單單的憐惜?他啓脣,似有期待——

“你好像,不在乎?”

她在乎的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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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母親的清白,甚至他覺得只要證明了她母親的清白她會毫不猶疑拋去這個身份遠走高飛,這是個醞釀已久的陰謀。

她本就不喜深宮大院王都禮儀繁瑣,她適合翱翔天際浪蕩江湖——

無奈身份束縛,動彈不得,早早醞釀着契機擺脫身份,如今當真擺脫?她高興,卻似乎不是她喜歡的方式,所以,掙扎着,要回去。

這人,打定主意做什麼便當真一點不馬虎,他看出來,她並不看重身爲東方家小姐的一切,其中……似乎也包括了那一紙婚約。

他有些惶恐,僅靠這一紙婚約才能將她握在掌中,觸手可及,而如今,若當真失去束縛,她便會高飛?

他不認爲他抓不住,卻知道強留的鳥兒,不自由。

她,不喜歡。

而他,要她歡喜,歡喜愉悅心甘情願留在他身邊。

她不答,淡淡翻開書卷,捧在膝上,埋首不語,眼光停留在書上,卻看不清書上那富有年代感的筆跡?神思在外。

他輕嘆一聲,化在茶杯裡,不讓她聽見,不願讓她知道——他的不安。

沉默半晌,她終於開口。

“我說過,是我的誰也搶不走,”她擡首看向他,輕喃,“你……是我的嗎?”

他指尖一顫,茶水蕩了蕩,漣漪不休,在茶杯內來回滌盪,蕩碎了杯中他的神色,他不知道此時自己做出了什麼樣的表情?只嘆——

“不是。”

她神色淡淡,似乎並不失望,眼底卻有一絲黑暗悄然席捲而上,分外哀默。

再埋首?不再言語。

他看着她神色平淡無波,有些氣惱,終究,氣不過開口?

“你怎麼不說,你是我的?”

她翻書的動作頓了頓,繼續。

他分外不滿,嘰嘰咕咕——

“你見過誰說自家男人是自己的,一般不是女人是男人的?到你這,怎麼就翻了個個兒?”

她不擡頭,語氣有些清傲,靜靜闡述——

“我喜歡掌控的感覺,包括男人,”這話分外狂妄,他喜歡,又不喜歡,然而不管他喜不喜歡,她繼續開口,“你我誰都不是誰的,這是一場自由的追逐,你情,我願。”

他眸光暗了暗,有危險的氣息無聲浮上——

“你願?”

她察覺到他目光的炙熱,不敢擡頭,她蹙蹙眉,補充道——

“但若是你抽身,我會走得比你利落。”

他蹙眉,他是什麼人?

叱吒朝堂冷面冷心掌高握權的政客,心高氣傲的二皇子,這樣的人,同樣喜歡掌握,此時分外不喜,這種掌握不住的感覺,有些危險——

危險中,有些刺激。

刺激中,有些快 感有些欣喜。

那種東西那種感覺,被人稱作——愛情。

他眉心微皺,冷哼。

“你不知道挽留?”

她神色淡淡,從善如流,混不擔心。

“若留不住,何必?”

他從前分外贊同,好聚好散一向是風月場上的原則,她卻早已超出了那些膚淺情愛的範疇,不知何時,是以這條原則對她?早早打破,他卻開口——

“若有那樣一天,我會留你。”

沉默片刻,她語氣堅定。

“你怎麼不想想,不要抽身離去?”她擡眸,迎上他,執着尋找一個答案,“別留下我一人?”

語氣分外怨怪,他震驚。

猛然想起沔南落水被救,一路相互扶持相互照顧?那般感覺分外溫馨甜膩,令人懷念,而最後是他,抽身而去,不給她解釋的機會……

心中微痛,似乎有心解釋——

“雁兒……我……”

她擡手止住,隨手一揮,像是拋開天邊的浮雲——

“過去的事,便過去,我沒空追究。”

他無語愕然,她素來放手乾淨利落,不在乎任何過去,無論黑暗骯髒或光明萬丈,他欣喜,又不喜。

對她?總是矛盾而糾結。

他欣喜她的那句‘誰沒有風流過往’?瀟灑利落,一筆帶過。

又不喜她的瀟灑利落,沔南迴京,她抽身離去那般決絕,留着他看着她背影分外蕭瑟落寞,當時不願承認,現在卻是怨怪的,又被她一筆帶過?是情債。

他無語苦笑,和她吵架,似乎是件分外沒有意思的事兒。

你還在氣頭上,她早已高高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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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爆發?爆發完便是沉寂,早已拋之腦後——

等你想要解釋?

人家不想聽了,剩你一個人憋悶,令人無語。

如今,她要走,他竟然留不住。

於是,搬出了十餘年來蒐集的歷史等各色陳年雜書,才能吊住她,暫住時日?

他無奈他挫敗,堂堂洛王,自己留不住人,還不如一堆破書?

什麼邏輯!

卻暗暗慶幸——

他去了盛英,養成了十年前和她在雁園一般的習慣。

她愛看雜書愛看古書,書中沒有顏如玉沒有黃金屋,卻有各色消息各色風向,自己揣測,便是地圖一張,比現下流傳的地圖更爲清晰,局勢動盪人心所向更加清晰明瞭,他懂的時候——

她?卻早已遠去。

記得那日他挽留她,她說——

“那把你書借我,看完我就走。”

如今那書閣她想看的書大抵不剩太多,她一晚上就看完了他四五天看的書,自然他看的細,她卻只找她想看的部分,快了許多——

是以留在這府邸的時間,也不知不覺,逐漸消磨了許多?

如今,他只能再拋出新的砝碼,才能引誘她上鉤留下?

分外無奈。

除此之外,他竟別無他法?

他不知道,她向來不看重名聲,怎麼會突然拿閨譽來脅迫?

她說,我們現在是什麼關係,有什麼理由,可以住在一起?

卻不知——

她怕,日思夜想的人就在眼前,總有一天會發生些什麼難以控制的事兒?

一如那夜,險險……

她怕這心離得越近越不受控制,自己抓握不住,早早飛去了他那裡,或許未來某日分道揚鑣,她可不願意少個零件上路,是以分外惶恐不安。

她怕他站在面前,即使他不想,她怕她自己想。

經過現代開放文化的薰陶,貞潔似乎不如這個時代的人那般重要,她不輕易交付,卻也不是抵死要留到洞房,興許無緣,但願意奉獻給一生摯愛——無悔。

於是,她着急逃離,怕的不是別人,是她自己,一顆心,早有躁動,按耐不住。

此時涼風拂面,吹散臉頰些許燥熱。

身體嚮往冰寒,卻奈何經受不住?卻又在溫暖燥熱的地方瑟瑟發冷。

這樣古怪的感覺在身體中並存,冰火兩重分外煎熬,她無謂,或許有些人註定沒有那麼長的時間蹉跎一生——

所以,她要快些,做些她想做的事。

時至今日,初到皇宮,她不打算到處亂跑,起碼要留些時間熟悉環境?熟悉熟悉哪些人對十六年前的事有所瞭解。

急於求成往往欲速則不達,她性格急躁,卻遇事沉穩,如此,甚好。

散朝,有人從大殿步出,有人容光煥發?有人神色惴惴心有餘悸?

有人滿面憂愁,有人分外得意?

有人面無表情孑然一身,有人四處拉幫結夥去哪消遣?

與她無關。

憂愁的人,是孟家人,孟雲飛孟凡林同朝爲官,許久的焦慮,頗有些憔悴,她腳步動了動,終於忍住,站定。

現在不行,她沒找到這件事背後那個人,她不想輕舉妄動,打草驚蛇。

孑然一身,一臉正氣,朝服穩重隱貴?

據說那是當朝首輔宰相,魚宰相,往往宰相是朝內動向的風向標,動一發則牽全身,孑然一身,是正道。

面無表情,是東方柏。

似乎家中發生了大事於他毫無瓜葛毫無牽連,此時若有所思,眼神對向這邊,她作爲洛王府的幕僚,不能與之直視,淡淡低下頭去。

卻不是屈服,那是不屑。

那視線不過一晃而過,東方柏似乎對她興趣不大,那人大步流星上了馬車——

廣場上,有馬車零星駛出,頓時空蕩。

她站立的馬車遲遲等不到主人,她百無聊奈坐在門前,托腮凝望遠方?

皇宮地勢高峻,此處可俯瞰王都大半景色,此刻的她彷彿什麼都看在眼中?又什麼都沒入眼。

在出神。

有人從大殿步出,日頭高起,照亮他淺紫蟒服,一身正裝宮廷樣式,華貴有餘丰神俊朗,可迷倒萬千少女少婦——

有人入眼而平淡無波,只淡淡啓脣,看向他,輕笑。

“今天,好慢。”

卷三 風雲暗涌 四十九、蛛絲馬跡不能疑

夜半,有人秉燭夜讀。

有人事務繁多,剛從小軒回來,沒到門口,有人低聲稟報——

他眉頭蹙了蹙,分外無奈,接過侍女遞上來的披風,擡腳,轉了方向。

屋裡,燭火搖紅。

她不願坐在牀上,自己拖過了椅子坐在几案前,聽他的話,將書放在桌上,細細翻找。

這夜微涼,屋內輕暖,她雖然也披了外衣?卻也只是單薄。

他悄悄上前,將披風一拂,搭落在她身上。

她一驚,仰首,看見他疲倦的眸,訕訕一笑——

“哎呀你回來啦。”

這話,分外親暱,像爲他等門的妻子一句軟語?司馬玄心中一動,有些昏昏然,便要俯首下去。

她翻找書籍太久也有些昏昏然,竟然任他俯首不做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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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脣相觸,彼此都顫了顫。

她恍然驚覺,他沉湎於她的溫軟芳香,情動一霎,又要繼續侵佔。

嘴脣再落,卻落在她指尖,她眼中有些水汽,淡淡看着他,分外媚然?他疑惑,就要撤開她指尖。

而她迷濛中,卻帶着不可拒絕的堅定,櫻 脣輕啓——

“你再這樣,我明天就走。”

他猛然回神,卻不願抽身離去?握着她指尖,湊到脣邊輕輕流連,似是不經意的問道——

“去哪?”

她眼光淡淡,“城郊,有個空房。”

他握着她柔荑不願鬆開,不滿。

“王府,不比空房好?”

“我需要你的幫助,可沒打算就此獻身與你,留下,太危險。”

她試圖抽回指尖,卻是徒勞,她臉色一紅,他卻已經含着她指尖細細輕允?眼光映了燭光,有細碎火焰跳動,倒影她的羞澀,霸道宣佈——

“不許走。”

他有些惱,惱他總留不住她,此時她近在眼前,很想做些什麼,將她留下。

他握着她手不放鬆,繞到椅子前,輕輕一推,椅子遠離了桌案,他在她和桌案之間,擠出了方寸之地,夠他容身。

他雙手撐在椅子扶手上,眼光灼灼看着她,似是威脅,又似乎帶了一絲幾不可覺的脆弱請求?

“別逼我,用非常手段,留你。”

她不想問什麼是非常手段,也知道他說的非常,一定不會一般,無奈扭頭,現在心中煩亂,無心情愛。

他俯首,卻依言不敢再觸及她脣,只是淡淡吻她額頭?一觸即分。

“早些睡,明天我又要去皇宮。”

你和我一起——

這句話不必說,她懂。

她卻挑眉,“三天上朝一次,我怎覺得你最近天天都去?”

他直言,“爲你。”

她無奈嘆息,“何必?”

他低低淺笑,“爲了不讓我的王妃,易主。”

搖紅燭影燈影摩挲的室內,有人呼吸咫尺可聞,一霎靜默?勝過千言萬語。

過往雲煙煙消雲散,只剩此時心與心的貼近,指掌相握,連心。

……

翌日,皇宮門前?

有人熟絡寒暄——

“嗯,小宴公子來了?今天又跟洛王殿下進宮?”

有人靦腆一笑,“是啊,他總帶着我,好討論摺子的事呢。”

某人傲嬌雙手環胸仰頭腹誹——

我倒想和你討論什麼,是誰一上馬車就開始看書?沒情趣!

“看不出來小宴公子頗有幾分真才實學啊?”

有人語聲低低近似羞澀,“各位大哥過謙了,不過是早年有幸與洛王殿下同窗,獲得殿下賞識,混口飯吃而已。”

某人哼哼唧唧——

混口飯吃,我覺得像是我在你這混口飯吃,撒嬌打滾賣萌見不到一個正眼,寶寶委屈。

“不知各位大哥可聽過早年孟將軍的故事?”

“誒?婉柔將軍?你問這個幹嘛?”

她嘿嘿笑着,“仰慕孟將軍已久,從書上看見隻言片語已經覺得分外崇拜了,不知道可有幸見見孟將軍本人?”

有人神色古怪,低低嘟噥——

“你知道孟將軍,不知道孟將軍早年已經……”

話音未落,神色間要表達的含義,不言而喻。

她似乎露出吃驚的神色,低呼道——

“啊?不會吧,怎麼會呢?孟將軍大才,算來如今也算是年紀輕輕,怎的早年便……”

某人低哼,裝得挺像。

他不放心,側首看了看那廂少年,只見少年唱唸做打一套做全?看不出絲毫異樣。

不由,嘆息……

自揭傷疤?何必。

那侍衛似乎依舊神色古怪,卻也重重一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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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誒……要說也是命苦,還不是她那女兒害的,真是妖女。”

本要離開的某人顫了顫,一驚——回首!

卻見她笑靨如常,歪歪頭,好學寶寶的模樣——

“嗯?孟將軍的女兒怎麼了?”

司馬玄眉間蹙了蹙,終究,無法言說,靜靜繞到了門後,消失於衆人視線之間。

那廂,卻並不平靜。

有老資歷的低哼一聲,不滿驅趕了那幾個毛頭小兵——

“去去去,幾個黃毛!難產能怪誰!還能怪那飛雁賢士不成?!一個二個不務正業!工作做不做了?”

有年輕侍衛不滿哼哼,“聽聞那飛雁賢士還不是孟將軍親女呢!”

有人大驚,“怎麼可能?孟將軍……”

有人露出了八卦的神色,她作態饒有興趣的聽着,湊到了那圈子裡去?那些人看看她,似乎也不甚在意,自顧說道——

“嘿,這可是小道消息,別告訴別人啊——”

一羣人附耳過去,她也興沖沖湊上去,像是個閒來無事也愛聽八卦湊熱鬧的無聊門客?

她聽着,眼中卻有亂光四閃,聽說——

“十六年前孟將軍去婉柔山的時候啊,山上不知何時突然殺出來個白毛怪物,聽說當時孟將軍和東方將軍的四姨娘一同落下了山崖,後來……”

話音未落,一羣人看着她面色有些古怪,她愣了愣,開口,努力掩住那一句催促,將要出口?改爲——

“怎麼不說下去了呢?”

一回首,才知道幾人看的不是她,院門外,有人如沐春風,含笑走來。

“二弟,你怎麼在這?”

一羣侍衛鳥獸作散,臨走看了看她,覺得一定是她拉了洛王殿下來抓包?!不由都有些憤憤,腳步也奔得快了些,轉眼不見了蹤影。

卻是最開始出言阻止的老侍衛,回頭看了看她,眼中一抹意味難明的光閃過,卻終究轉身快步離去。

獨留她——

伸手在半空中,似要抓握,卻無力垂落……

一羣人跑的太快,留也留不住,此時無奈嘆息,每每到了關鍵時刻總被打斷?!必然定律——絕無幸理。

她翻個白眼,覺得她這本肯定是悲劇,哪個女主不是金手指大光環?只有她苦逼兮兮怪病纏身,如今還被趕出家門,這是苦情?

她蹲在地上失落嘆氣,感嘆是誰寫的劇本兒,怎的這麼不公平?

院門外有人寒暄,有人無奈搖頭,回頭,果不其然看見她蹲在地上散發哀怨的氣場?不由也是苦笑。

這突然打斷,似乎也怪他……

來者正是當今大皇子司馬峪,此時看着自家二弟靠在門外一臉苦澀,不由疑惑詢問——

“怎麼了?”

順着他目光看去,院門後還有一人,身形單薄像個孩子,那細弱的骨架,晃眼看去卻像個女子?

女子……

他看了看司馬玄,又看了看裡面那位,眼底露出莫名的神色,表面卻是平淡無波,疑惑道——

“這位是?”

她拍拍衣袍起身,絲毫不掩飾臉上失落,垂頭喪氣走來,標標準準行個禮,“草民參見皇子殿下。”也不等人叫起,竟自垂着腦袋,熟門熟路離開了這僻靜後院兒。

有人挽留不及,伸伸手未來得及出口?似乎看出了什麼,又似乎什麼也沒看出來?而此情此景,他只能訕笑。

“二弟……這是誰?”

司馬峪看着她背影,卻露出了耐人尋味的神色。

司馬玄卻只能無奈苦笑——

“我家的幕僚,宴方。”

司馬峪眯眯眼笑笑,“真的假的?你小子別騙我。”

司馬玄此時一心想追上去,此時聽見有此一問愣了愣,似乎忘了什麼重要的事兒?一時想不起,也只能急急忙忙道——

“大哥,我先走一步,改天再說。”

馬車裡,有人躺在座位上擡手掩面,一臉疲倦。

某人淡淡開口——

“雁兒真是厲害,我才帶你來幾次?差點就打聽到重要消息了。”

“是,差點——”

司馬玄聽這從齒縫裡艱難擠出來的話語,似是她並不言明的怨怪?

他卻自知理虧,訕訕摸摸鼻子?不語。

而她咬咬牙,輕嘆——

“下次再問……可能沒這麼容易了。”

他輕笑,“威逼利誘,還有什麼是你不會的?”

她淡淡嗯了一聲,分外敷衍,轉身背對着他,一手握拳,狠狠錘了錘座椅上的軟墊?暗自散發黑暗氣息——

“偏偏差一點,可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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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他自身後擡手握住她掌,無奈失笑——

“你太着急了雁兒,到現在才半個月,十六年前的消息,沒那麼好找的,別惱了。”

她哪裡那麼好敷衍?擡手揮開他手!‘啪’一聲,拍開他在她頸側的手?!

就在他愕然之際,卻看她眼光深處似有火焰蓬勃?耳畔,聽她冷聲道——

“司馬玄,你再打暈我試試。”

這話,帶着咬牙切齒的意味,分外惱怒。

他一愣,沒想到她如此敏銳,擡手抓住她手不放鬆,反而有些微惱?

“你昨晚又偷偷看書看了一夜,還不打算睡睡!?”

她翻身坐起,理直氣壯——蹙眉。

“是,我睡不着,看看書怎麼了?”

他俯身逼近她,“睡不着?你想快些看完離開王府?我告訴你,你要是走了,我再不帶你進宮你信不信?!”

她似乎當真猶豫了下,他心中更是難言的窒悶,低問——

“非要這樣要求你才肯留下?留在王府,不行嗎?”

她咬了咬脣,“也不是……”

她似乎有些難以啓齒,卻迫於銀威,懨懨耷拉了腦袋?低頭,像受了氣的小媳婦一般,嘟嘟噥噥。

“但是明天我住到你的畫樑樓去。”

他挑眉,“爲什麼。”

她低下頭,想起昨夜去找書,遇見他的幕僚?那人神色古怪告訴她,她現在所住的……是爲王妃修建的寢宮……

以至於她睡在那張牀上,分外有些不自在,此時羞於啓齒,確實只想快些找完資料搬出去?又想到他答應最近帶她進宮,確實有過猶豫,想了想覺得……好歹不要再住在那棟樓,正想找個機會問問他。

誰知道最近兩人一有空就在吵架?

相處半月,連聞言軟語都未曾有過,不管她承不承認,似乎終究是在意他的欺騙?是以字字句句都帶着任性帶着怨怪,舉止言談下意識排斥他的親近。

此時回神……算不算晚?

他沒料到她會輕易答應,卻也沒料到她會提出這樣的要求,此時愣了愣,終究有些不滿,鬆開她手掌坐到她身邊,雙手環胸悶悶氣惱。

半晌——

“那是幕僚住的地方,你去湊什麼熱鬧。”

某人傲嬌開口,不知道自己語氣帶着微微的酸。

她撓了撓頭,打算動之以情曉之以理,道——

“可是現在宴方,是你的幕僚不是?”

他頓了頓,冥思苦想,嘀嘀咕咕——

“哼,我纔不讓你和那羣臭男人呆在一塊兒。”他蹙眉,回神,驚醒,“不對,怎麼突然想換地方?是誰對你說了什麼?”

她避而不答,卻訕訕轉過了頭,看向他處,氣弱道——

“你在自己府裡也不知道避避嫌,現在都在盛傳我是你的男寵,你居然讓我住王妃的寢宮?堂堂洛王,也不怕別人誣陷你斷袖。”

他挑眉,湊到她耳邊,似乎剎那心裡有些愉悅?在她耳邊低低調笑道——

“難道你不是我的寵?”

他成功看着她耳根一紅別開臉去,他有些忘乎所以,想湊上前去,語聲,越來越低?

“若對象是你,斷袖也沒什麼的。”

……

“唔……”

他不滿望着她,眼神控訴。

她臉色頗有些不自然,擡手抵住他脣邊,撅嘴呢噥——

“司馬玄你別這樣。”

他不管不顧,拉下她手,看她態度堅決,便知道不能再惹她?

他發現了,自上次吵架以來,除了她病重那些時日,她都有意避開他的親近。

終究……還是生氣了嗎?

他無奈嘆息,拉過她手掌輕輕吻了吻,她似乎怕他像上次那般挑逗,急急要抽回掌去?

然而一抽?便抽回了手掌。

她吶吶張了張嘴,如此輕鬆的奪回主導權,她反而有些愕然?看着眼前男子眼底也微帶倦色,此時卻依舊是遷就包容她的樣子?不由有些心虛……

張了張口說不出話來?終究化作一聲輕嘆——試着,往他肩上靠了靠。

傲嬌了許久的某雁卻終於難得的軟下了態度?哼哼唧唧。

“我累了,歇一歇。”

他忍着眼底得逞的笑,和她硬來似乎總沒有結果,還不如勾起她的柔軟愧疚?反而溫順得多。

她總拉不下臉來和他道歉,卻似乎也沒有什麼需要誰來對誰道歉,而此時她輕輕靠在他肩側,卻已經是最大的讓步?

他肩膀微酸,卻噙一抹滿足笑意,爲了此刻——

甘之如飴。

卷三 風雲暗涌 五十、冷宮所在爲誰鎖

司馬玄行動很快,她既然主動提出要求,他就在當天立馬派人清掃了後方一座小院——

洛王府落成倉促,好些地方還沒修繕,此處有些簡陋,她卻一點不嫌棄?甚至喜歡那裡的情景。

安靜,悠閒,不爲外人所知,像極了當初落日澗那小居。

無名小院也沒起名,這個小院有些偏,卻離他的寢宮只有一道迴廊的距離,她記得她笑問他這院子原本打算是給誰住的?

他的回答是——

冷宮的妃子。

他仔仔細細盯着她表情,想從上面看見一絲不一樣的神情?有些忐忑,又分外有些期待。

孰料她不置可否,來的倉促本也沒什麼行李,直接就住了過去?

直到傍晚吃飯,他才後知後覺的知道——

大概……是生氣了……

以往不論再忙她再不耐煩,不論是無奈或是甘願?起碼吃飯,都是陪他一起吃的……

今天,她端着飯碗坐到正廳,一屋子幕僚閒閒正在討論些白天的摺子或三言兩語聊聊八卦?卻都在她進門的一刻剎那安靜……

她捧着一本書,直接放在桌前,一手抱着飯碗一邊看,一衆人目瞪口呆——

這是宴方出現在洛王府中到現在,第一次出現在他們面前。

是以,幾分好奇幾分試探,有人神色分外古怪?便是前夜書房遇見她的那人……

此時看着她目光帶着幾分審視幾分打量,少年身形纖弱臉色蒼白,她微微改妝,畫粗了眉描了描鼻翼,使整個人看上去更添幾分硬朗英氣——

此時看來,便也只是個纖弱的少年郎?

似乎也沒什麼特殊的。

有人底下擠眉弄眼,卻終於淡淡輕咳開口——

“這位公子想必便是近日新來的那位……”

這是廢話,人盡皆知,此時衆人感興趣的卻不是這個,下句卻纔是重點——

“公子不自我介紹介紹?”

她愕然擡頭,撓了撓頭,似乎看書太專注,本來是打算打個招呼的,一時專心看書竟然忘了這事?

她撓撓頭羞澀一笑,“各位好,我是宴方,承蒙司馬學長照顧招進府來,這廂有禮了。”

她化作宴方時,便帶着略微靦腆的笑,看上去就是個羞澀卻自有風度的翩翩少年郎,舉止都是坦然,意外的直爽?

一干幕僚炸開了鍋,她卻吶吶一臉呆滯——

書……沒法看了。

因爲各種各樣的奇葩問題——接踵而至。

“哦,宴方,你和洛王殿下是同窗?”

“宴公子,洛王殿下怎的讓你住王妃的寢殿?這不合規矩啊?”

“宴公子,你和洛王殿下究竟……嗯?”

“宴公子宴公子……”

……

她沒料到,一羣幕僚對八卦的熱情足以瞬間將她堙沒?!此時分外有些無語,開始反思賭氣來廳堂吃飯是不是錯誤的選擇?

所幸,一干人雖然七嘴八舌?卻着實是沒有惡意。

看着這少年身形纖弱性格直爽又總帶着靦腆的笑容,看上去便是鄰家弟弟一般的既視感?這麼可愛的少年,然而卻和洛王殿下……

嗯……關係不一般?

於是八卦的熱情即使再高漲,也帶着一絲剋制一絲理智?

嘿,說不定是人家相好,欺負狠了?回去告一狀可要不得了——

適可而止,適可而止。

卻有人沉着臉色進了飯廳?剎那一陣死寂——

“你們適可而止點,”司馬玄大步流星踏進大廳,臉色有些陰沉,不滿開口,卻帶着威嚴——“這是小宴,凝華院出來的學弟,今日到了京都我代人照顧照顧,你們合適點,別把人嚇着了。”

有人擠眉弄眼——

照顧,在王妃寢宮裡照顧?

不管信不信,表面必須是信的,此時煞有其事的點頭,卻沒想到洛王殿下今天會親自光臨,分外難得。

看來,確實是照顧啊——

寸步不離,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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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照顧。

她見了他來,眼光淡淡,轉眼竟已經吃完了飯?人還沒看清動作……

“我吃好了。”

他擡眼,便只看見了她的背影,匆匆離去……

他苦笑,他有時覺得好累——她的怒火似乎也如流水般淡淡?

從不爆發,也不經意,等你發現?

估計爲時已晚了……

……

夜半,殘蟬低鳴。

有黑影自街道宮牆一晃而過,隱約傳來誰的悶哼?

夜靜如水……

不知過了多久,有人身影輕靈,卻似乎帶着力不從心的虛弱?她扶住牆頭,微喘。

驀然有聲音傳來,她驚了一驚!

“誰!”

有人坐在牆頭低低的笑——

“宴公子好腳力,駕馭輕功從愈山飛到城內?想來是收穫頗豐。”

她仰首看月色下那人淺笑嫣然,語氣動作卻無不表示出輕嘲和戲謔,她無奈嘆息……

“腳力好不好我不知道,洛王殿下閒得慌卻是無可辯駁的,現在需要如何?上報官府?飛賊入室搶劫?”

他嘴角一撇,不置可否,心裡卻在咬牙切齒的想——

這女人,分外的不老實。

若不是他熄燈前要去她院裡看一看,甚至不知道這廝悄悄溜了出來?

於是此刻,夜半捉拿自家不聽話的幕僚的洛王,傲嬌的仰頭用鼻孔對着她——

“本王在你心裡就是這種小人形象?”

她勾起一抹嘲諷的笑,輕嘲——

“總之也不是什麼好人就是了。”

……

他嘆息,這般談話永遠得不到結果。

有人躍下牆頭,在她面前,看着她眼眸,無奈嘆息——

“你就這般不信任我?”

她眼光一閃,不做回答。

那人還在嘆息,卻步步逼近——

“我知道我瞞了你許多事,那不表示我對你的真心有假。”

她眼光一眯,看着漸漸走近的人,腳步輕擡,下意識要退。

那人卻彷彿洞悉她每一個動作,此時伸手一拉?狠狠一步逼近!將她壓在牆邊——

退無可退。

她並不驚慌,靜靜擡眼望着他。

片刻,有腳步聲響起,火光從眼前一晃而過?照不亮巷子的角落,有人呼吸可聞。

他滿意她的冷靜,眼中帶着讚賞,低笑。

“雁兒覺得我們此時這般作爲,像什麼?”

那人冷靜的很,輕嘲開口——

“像採花賊夜半路遇同行,賊賊相惜。”

他眼中帶着戲謔,卻並不揭開她蹩腳的不自在?輕笑。

“很準確,那麼兩個採花賊狹路相逢,接下來該發生些什麼?”

他眼中閃爍期待的光,看着她的眼神,有些灼熱……

她移開眼光,目不斜視,此時面無表情盯着他領口,欲蓋彌彰——

長睫遮掩了眼中神情,從外看來,黑暗中,看不清表情?只聽她聲音清冷——

“該各回各家,分道揚鑣,自此再不相會……唔……”

她無奈眼神控訴這人的暴行,他一手堵着她脣,神色分外不滿,有人輕聲低喝。

“不許胡說!”

他俯首看着她倔強的眼神終究是無奈,天知道那一刻他多想用脣狠狠咬掉她口中決然的話語?然而他不敢,因她——

不願。

他無奈嘆息,將她擁入懷中,下頜抵在她發頂,難的此刻寂然相處,卻也難得,想再體會體會她的溫順?他近乎自失的悵然道——

“不準離開我。”

他輕聲呢喃,霸氣宣告,力道緊握,像抓握空中的飛鳥?一不留神就會跑掉。

她並不掙扎,懶懶埋在他懷裡,手指蜷了蜷?終究……

沒做出任何動作。

或是推開,或是——

擁抱。

他不在意她不迴應?低低輕問。

“你出來這般久,可有收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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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他懷裡被緊緊壓住,語聲悶悶——

“你這麼問我,像捉姦的……”

話音未落,意識到這話不對?!趕緊住口。

他卻眼神放光握住她肩頭,並不放過,狡黠凝望她侷促的神色?

“像什麼?”

她偏首,倔強不答。

他眼光閃閃無法忽視,噙一抹得意笑的。

“像——捉姦的丈夫?”

她張了張口,似乎想說些什麼,終究什麼聲音也沒能發出。

她蹙眉,一手抵住芳脣,她很想抵住他的,巷子太窄,伸展不開,便只能抵住自己的,而他動作迅速,俯首已經貼上了手背?

他神色不滿,薄脣在她手背輕觸,也不離開,開口間像是無意識的摩挲她手背?簌簌的癢。

耳邊,聽他啞聲低詢——

“你還要鬧彆扭到什麼時候。”

她眉間溝壑漸深,卻不敢放手,手背抵着他的脣,天知道什麼時候一放鬆就會被他趁虛而入?她不喜歡那種不受自己掌控的感覺,他技巧太高超,她自認不敢硬撼。

半晌,她神色頗爲不自然的開口——

“堂堂洛王殿下,能不能不要滿腦子齷齪思想?”

某雁語聲悶悶,還捂着脣。

他不僅不退,似乎還被勾起了興趣,不退反進?

“哦?雁兒說說,哪些叫做齷齪思想?”

他眼神火辣,曖昧的氣氛包圍着她,無處可逃。

她神色更加不自然,卻不答。

這是自知之明。

此時,無論什麼答案都能被他解釋成他想要的答案,解釋的意義已經不大。

他始終不放過,慾求不滿的埋首在她頸畔,她一僵。

他低笑,熱氣噴薄在她頸間,意料之中,泛起薄薄的嫣紅,月色下小巷中,分外明朗,成就感油然而生?他壞壞摩挲她頸側肌膚,呢噥——

“真的不要?”

要什麼?

她一愣,他已經壞壞擡頭,在她耳側。

她有些無措,擋住了嘴脣擋不住其他,他的氣息無所不在從毛孔滲入,一片細密的戰慄從背脊悠然而上?

她抑制不住緊張的低喘,卻依舊不敢說話,他的脣,在她肌膚上輕輕摩挲,蓄勢待發。

她越發繃緊,他卻似乎極盡所能越發挑逗,勢必要讓她丟盔棄甲,甩掉那彆扭的僞裝?

司馬玄眼光卻深深,她明明敏感他的親近,爲何——苦苦壓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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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玄,你鬧夠沒有!”

驀然一霎,耳邊傳來她的低喝,卻不敢大聲?

巡夜的官兵還在不遠處……

他眼神有細碎的火焰燃起,從她瑩白耳後下口,換她嗚咽低吟一聲?

分外婉轉,分外嫵媚,分外撩人。

她爲這樣的聲音感到無措感到驚慌,一慌之間腦子便化作一團漿糊,漿糊裡有什麼在拼命掙扎?惱恨自己的不能自已,有什麼話就要脫口而出。

他含着她耳垂,眼眸半睜,眼中似乎有意亂情迷,有些許的期待,期待她冰釋前嫌?

重新,面對他。

原本憐惜她突逢變故心境不佳,這半月來她卻突然化作拼命三郎,只要醒着,或在打探消息,或在翻閱舊籍,對他?

卻總是不冷不熱。

自上次爭吵以來,至此,都是如此。

他突然覺得不是因爲心境不佳,甚至被逐出家門,或者是解除婚約這件事本身,對她心緒影響並不算大?

她如此拼命,不過是想爲那離去的娘爭一口氣,而心裡,始終是淡漠的。

他突然覺得,她的心,明明有他的空隙,卻似乎在刻意擠壓?

她拼命地想要將他遠離,方纔一刻,那樣的感覺分外明顯?是以——

他願意試試,這人總不願承認?

而他也不喜歡靜靜等待,非常時刻,非得要人使出些手段?

合該把這口是心非的妮子逼問逼問的。

卷三 風雲暗涌 五十一、波瀾浪潮清白路

曜日城,寂靜小巷裡上演着古怪一幕,下一刻,卻被火光揭開了矇昧的現實?

“誰在那裡!”

耳邊炸響一聲低喝!她猛然一僵——

火光映眼,有人在角落神情驚愕,有人一臉輕鬱哭笑不得?

這算什麼?採花賊夜採花,現場抓包?

東方雁看着那樣的火光,一臉無語,耳根一抹紅豔,帶着溼意,浸着夜風的寒涼?悄然褪去……

面對質問,洛王殿下甚至笑得有些風騷,語氣分外挑逗,有恃無恐——

“哦,本王家的寵跑出來了,本王閒着沒事親自出手,驚擾了各位,實在歉甚,歉甚……”

他敷衍着談笑開口,說着歉甚,只是那語氣?

着實沒什麼歉意。

只是洛王殿下平日也不是誰都見過,這宵禁被捉,也難不得一番探查?

一羣禁衛軍仔仔細細審詢了,人沒見過?令牌卻是造不了假的,最後終於——

經過了小半刻的排查後……

洛王殿下,和所謂偷跑的寵,被恭恭敬敬的——

送、走、了。

不能怪官兵們,誰知道堂堂洛王殿下這大半夜的怎麼會在黑暗小巷裡鬼鬼祟祟?而發現這裡的原因無它,不過是洛王殿下的寵炸毛了,一時忘了所處而已……

自然,不論宵禁與否,有洛王殿下在?

她自然不必擔心,是否需要去體會一番刑部大牢的。

只是,翌日,便有消息燃燒着八卦的火焰飛向全城?!勢不可擋!一夜成了全曜日最紅火的段子……

“你聽沒聽說?洛王殿下昨日夜半……”

“噓……小聲點!”

“嘿嘿,沒想到洛王殿下那麼俊,卻是個斷袖?”

有人笑得更加盪漾——

“嘿,洛王殿下可不光是斷袖,有人說洛王殿下和那弄華閣落雁老闆關係也不是一般的密切,這是……”

“男女通吃?”

“嘶——”

一片倒抽冷氣聲傳來,都是心照不宣的笑,侃侃而談。

這樣的消息瘋狂散佈了全曜日,宮內,朝堂,朝臣們看着洛王殿下的眼光有些驚悚?!

他本人——

渾然不覺。

更有人嘀嘀咕咕——

“飛雁賢士病重,聽聞洛王殿下還去逛了銷香樓?這……”

話音未落,神色卻無不顯示出——

兩人之間的感情,未免太過淡漠了些?

有人輕嘆——

“嘿,政治聯姻而已,想來兩方都是不大情願的吧,如此說來倒也正常,只是——”

那人露出一副情理之中的神色,卻不住嘖嘖搖頭?

“只是可惜了飛雁賢士那般瀟灑明快的女子,多少年來政治聯姻不過寥寥幾人,身爲將軍的女兒卻在列中?實在是……”

那人話語未盡,搖搖頭,露出一副惋惜的神情——

不知爲誰。

更有人嘀嘀咕咕——

“嘿,據聞飛雁賢士音訊全無,究竟是病重?或者……嗯?”

八卦橫飛?卻不乏有人得到了些許風聲——

“許是病重,據說飛雁賢士從去沔南之前身子就不大好,也不知道落水之後是不是引發了舊疾?”

這句話似乎提點了某人,眼光一閃,想起她近來都有些倦倦的樣子?往日少見——

可是,舊疾?

她的病……沔南迴來一遭,不是早該好了?

司馬玄幾不可覺的頓了頓,袖底的指尖緊了緊,卻似乎……又無意中聯想到了什麼,露出一抹古怪的神色?

似乎想起,上次御醫院,楚豐雲的一番話……

頗有些古怪?

疑根種下,此時卻不動聲色。

朝前,天光未名,八卦卻能振奮人心?政客自然是消息最靈通的信鴿,兀自嘟嘟噥噥——

“可惜,洛王殿下前些時日還和那落雁老闆來往甚密,飛雁賢士即便過門,想來日子也是……想不到孟將軍唯一的女兒,會是這般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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場,和她本人最後的日子倒是……”

話音未落,有人也露出一臉惋惜神色?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不是說昨夜洛王殿下還被人看見在宮外的小巷裡和一個少年人……嗯?”

有人露出半信半疑的神色,悄悄看了看前排站的筆直的洛王殿下背影,表示不解。

有人搖頭——

“洛王殿下當年在盛英便以風流爲名,如今……”

想必是重操舊業?

有人不敢說,只委婉得不能在委婉的吭吭哧哧道——

“這……這口味……咳咳。”

有人表示不解,卻並不算排斥。

朝堂散亂,聖上還未到來,八卦燃燒着烈焰席捲了政客的話題?他神色如常,所有消息盡收耳底,站在風暴中心,身後目光犀利如針?

他渾不在意,毫不動搖。

東方雁被驅逐出門的消息還未傳開,此時卻有人耐不住性子,上前高聲詢問?頓時又賺足了一把眼球。

當事人,卻是一臉陰沉的。

政客的臉從來不體現真實的感情,此時一臉沉靜,卻任人都能查覺得底下暗涌的風波?狂暴而肆亂。

嘈雜而寂靜的朝堂上,聽見誰分外清晰鮮明的低喝?

“東方將軍!請問東方小姐現在何處?!”

一語既出,四下皆驚?!紛紛望向東方柏——

一臉不解。

東方小姐……不該好好在府裡養病嗎?

“東方小姐,哪位?”

東方柏面對質問,面不改色,淡然回答。

孟凡林臉色不善,咬了咬牙,卻終究似乎是忍住了什麼?語氣不善的道——

“自古以來只有嫡女能稱作小姐,東方將軍這是明知故問了。”

沒人注意洛王眼光閃了閃,看向這邊,不動聲色。

而東方柏的反應,卻更讓人震驚?

朝堂上驀然出現一片倒抽冷氣之聲,足以形成一場小型的風暴。

洛星河也面露驚色,有些難以置信。

東方柏的回答是——

“東方雁身份不明,逐出家門。”

孟凡林神色頗有幾分隱然的怒火,額頭青筋隱隱跳動?

卻忍了又忍,咬緊牙關?暗自壓抑。

“東方將軍此言何意?”

一字一句,自齒縫中擠出,別樣的咬牙切齒。

他的神色並不算吃驚,對這樣的結果有所預料,然而忍不住當面質問,怒火卻引燃了半壁天空?

來勢洶洶,措手不及。

東方柏神色如常,眼底有些晦暗,似有蕭涼之意?

“字面之意。”

洛星河當即跳起,神色比孟凡林更加怒然!

“何意?!洛華還在病重,東方將軍就這般將病中的女子逐出了家門不是!?”

東方柏神色不置可否,看了看周圍看向他的眼光大半是不善?他覺得自己未曾做錯,卻在這一刻,心裡有些酸澀,有些苦楚?

因了這一幕,讓他不由想到——

當年的婉柔,在朝堂上也有這般多的知己吧……

或是仰慕?或……只是朋友?

沔南一干隨行官員也露出了驚愕的神色,一時接受不來,看看東方柏,又看看洛星河孟凡林幾人?氣氛灼熱將要燃燒,一觸即發!

有風暴暗暗醞釀,漸漸形成。

可是,怎麼會?那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兒,怎麼……一點動靜都沒能傳出來?

有人露出了惋惜的神色,眉頭緊蹙——

“可惜了,本宮倒真真是佩服飛雁賢士的,飛雁賢士勇闖宮門沔南隨行,無不是大將之風,如今看來,竟不是東方將軍有方?”

有人眼光淡淡,一語悄然開口,揭開了風暴的開端——

“這其中,會不會有許多誤會?”

一語既出,有人紛紛露出了震驚的神色。

大皇子的話多數時候不偏不倚,此時能爲東方雁說話到這個份上?已經是極爲難得。

有人看了看一臉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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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的洛王殿下絲毫不見焦急之色,不由生出一種兔死狐悲的寂寥感?

身爲未婚夫,對這樣的情形不聞不問,甚至不如大皇子開口勸解?是否確實有些……太過薄涼?

而司馬玄並不打算解釋,眼光閃了閃,看了看自家大哥?

卻看不出什麼端倪。

風暴的根源隱然釀下,聖上的駕到卻及時阻斷了爆發的引線——

然而,阻斷?

卻不是消失不見,只是轉移地下。

今日朝堂上氣氛頗有些沉滯,爲剛剛得到的消息震驚不已,卻註定,下了朝,想來也要再掀起一次驚濤駭浪?

聖上駕到,矛盾無法升級,不過得到了一句——

“東方將軍,你要知道,雁兒不光是你東方家的人,更是我孟家的人!妹妹若是出了任何事情,我孟府與東方府勢不兩立!”

這是孟凡林,素來沉穩的人,在接連半月搜尋不到東方雁的消息也頗爲引燃了幾分怒火?!再沉靜的人,也不是全然沒有情緒,此時爲了這妹妹,終於露出了素來深藏的獠牙。

司馬玄眼底閃了閃,看了看孟凡林,眼中頗有幾分可惜?想起昨夜,是誰輕詢——

“你不打算給孟府報個平安?”

“現在不行。”

她在他疑惑的眼神下繼續開口,淡淡。

“司馬玄,東方菲的腦子不足以找到足夠的證據將我掃地出門,這背後有黑手,一切情況都不夠明瞭,我甚至不知道這人最終的目的,我……”她疲憊靠在椅背上,輕嘆,“我要把它找出來。”

他眼光閃閃,有些不忍。

“孟府找你很久了,我覺得你大哥他們大概都快忍不住了。”

她倦倦閉上眼,不曾睜開,卻低低嘟噥着……

“很快,很快就可以給他們消息了。”

沉默半晌,話題,卻終於轉到了昨夜一直圍繞的重點?

“你今夜收穫如何?”

她勾了勾脣,說到這裡,終於露出了少許輕鬆地神色。

“不錯,有所進展。”

他神色古怪,蹙眉嘀咕。

“你怎麼讓那人說出來的?畢竟這種高官秘聞,素來很少有人敢於出口,恐怕招致滅頂之災不是?”

她笑得得意笑得嘲諷,挑眉,只笑——

“洛王殿下不是說過?威逼利誘,還有什麼是我做不出來的?”

司馬玄神色無奈,搖頭,兀自排除。

“我覺得大抵利誘你是做不出來的,那麼——威逼?”

她搖了搖頭,笑得高深莫測,難得的,帶了一抹調侃。

“我覺得爲了維持你心中我的形象,還是不要說出來的好。”

他眼光一閃,酸酸開口——

“你只要別告訴我你爬了人家的牀,都好商量。”

她挑眉,似有驚色?!

“若是不喜你該早說?”

真爬了?!

他愕然,看她笑得疲倦笑得無奈,便生不出那詰責的想法來,頗爲無奈……

這人未達目的不擇手段,他倒不覺得她會去做什麼一檔子的事兒,然而……那人估計今晚也過得分外悲催?

她有潔癖,自己或許都不知,只有他知道即便來了洛王府那牀鋪每每都是她親手整理,即便是迫不得已,讓她無奈睡了誰的牀?想來便是被逼無奈坐一坐,這人都很可能幹些不是人乾的事兒來的。

此時,今天正在風頭浪尖的人物沒出現在日日打卡簽到跪求八卦消息的洛王的馬車上?幕僚沒有繼續跟隨洛王殿下上早朝,卻出現在了城郊的繁華市鎮?

一個——

偏僻無人的當鋪裡。

這是,大隱隱於市的——

江湖的堂口。

見了來人,夥計有些心驚?素來敏銳的夥計察覺到……近日來的風向,似乎……

不大尋常?

此時有人步步踏入,神色似乎並不吃驚,一言,道明瞭來意?

風雨欲來,此刻,風起。

卷三 風雲暗涌 五十二、有錢能買歷史真

夜半,月光頗有些悽清。

有人孤枕難眠?走到窗邊。

這一幕——

出現在東方府。

……

與此同時。

有人一身疲憊,值夜歸來?

這一幕出現在皇宮之後——

御林軍值夜寢居。

牀上有人,這是直覺敏銳的軍人第一反應!

棉被豁然乍起,有人欺身而上,形同鬼魅?

多年來的訓練不是吃素的,有人伸手一探,就要打響寢居碎鈴!有刺客?!

這是問句,即便是短短几秒,他也能察覺沒有一絲殺氣,豁然耳邊有聲音響起,是以搖鈴的手,頓了頓?

這一頓,足夠她出手。

耳邊的聲音漸漸清晰,是誰逼音成線,將今日冒昧之行簡單總結爲三個字?足以說明來意。

“孟將軍。”

簡單粗暴,直奔主題。

那人愕然,近日來這不是第一個打聽這個問題的人,他看着眼前少年,有些愕然,卻在那眉眼中找到了幾分熟悉?

“你是……”

那少年眼光一閃,有香氣撲面而來,這人腦子一暈,她淡淡嘆了聲抱歉,看到此人神思眼光已經混沌?才淡淡開口。

她是——

“東方雁。”

她蹲下身,直視他的眼,她眼底似乎有凌亂的光?牽引思緒,回到十六年前,十六年前跟隨上山的士兵或死或病,總而言之便是音訊全無?

有人刻意隱瞞,手法天衣無縫。

這不是別人,當事人——孟婉柔的手法,乾淨利落。

卻爲十六年後她唯一想爲她證明清白的女兒,徒添了許多難事兒?

她扶着頭,那人也扶着頭。

她腦子裡是疼痛,那人卻是茫然,腦子裡一片混沌,下意識的做法。

而隨着她的話題不住的牽引,卻終於把話題帶向了——

十六年前,那場意外的真相?

十六年前的夜裡——風雨交加。

有人暗殺,有人幫忙出手解決?隱約看見華髮一閃,月光下如水沉寂——流光瀲灩。

夫人和四姨娘雙雙墜崖?

過了許久,搜尋未果,有誰聽見細碎的*?不甚清晰。

翌日清晨,四姨娘神色呆滯憔悴,被夫人一路背上了山崖,神色全是愧疚訕然,不敢言語?

孟婉柔卻沉聲開口,神情嚴肅——

“今日之事,你們全部,守口如瓶,違者世代爲奴!你們可願?”

有人不願,那是東方柏的親信,被孟婉柔神色歉然,一手抹滅,至此,再無人開口。

之後的事,便人盡皆知,又不露於檯面之上。

夫人和四姨娘一行,回到東方府,雙雙有孕。

疑、點、重、重。

至此?

便有風波不休,有人妄加揣測?有人惡意猜度——

孟婉柔毫不在意,安心養胎,四姨娘卻神思惶惶,被診斷出了神思傷損?得論孕期焦慮,產後可復。

便是俗話說的——孕期憂鬱症了。

其中隱約提到一個人,叫王大夫,他語焉不詳,她敏銳捕捉。

此時,她爲這樣的事實所驚,往日將那話出口的,是這侍衛的兒子,而斷喝阻止的?

是這侍衛。

在人羣散去的最後一刻,回過頭來,看着她,若有所思的那位。

外人不明所以揣度事實有所歪曲,他兒子自然也不知其中道理?只是——

菲薄孟將軍?他實在見不得。

而所謂白毛怪,卻是他早年講給兒子聽的故事,說來也巧,一行人中只有他晃眼瞥見那人滿頭華髮?

此時講述下去,或許期許未來的某一日,這句話能引來有心之人,重證將軍清白?即便保護那人是將軍的意願,卻有人不願看見當年明朗獵獵的紅顏將軍揹負罵名。

今日,終於等來了她的女兒?

他朦朧之間混沌出口,欣喜之餘又在害怕,當年鄭重發下不得泄露,否則世代爲奴的毒誓?

東方雁滿眼哀傷,看着這忠心耿耿的老兵,那事之後被孟婉柔有意安排改頭換面,名字能換身份能換,不變的是忠心——天地可鑑。

是以,她決定做得徹底,從哨子里加上一味猛藥?勢必要將這混沌的記憶殘渣都統統處理——決不能讓他記起今夜吐露的實情?

免得這人後半生心有愧疚。

那是她的孽,不願讓別人承擔了後果。

他說,他不是第一個被找上的人,卻守口如瓶沒讓任何人得到消息。

有人在和她搶時間,這人——

是誰?

她無暇顧及,腦中的抽痛已經讓她滿頭大汗,無暇顧及其他。

所謂攝魂大法,不過是藥物輔助產生的幻覺,一如吸食致幻藥物所帶來一時的快感,說來傷害之大,稍不留神便是神經錯亂?

她無意傷害誰,不過意在探尋真相,這樣做,便調用了九成的內力護住這人腦絡心脈,套取真相,自己?卻自損八千。

精神的抽痛告訴她繼續下去的危險,她咬牙堅持用內力在那人經脈中運行一個周天,勢必要將損傷降到最少,勢必要這忠心耿耿的侍衛不受到任何損傷?

內力滯澀,此時卻能全力調動?

是她服食了骨玉。

秋狩之獎,她無奈退賽,那人有心,向老四討來了骨玉,縱使知道她對那千金令無意,也依舊和骨玉一併抱來給她?

免得她當真有意,寧可多此一舉。

她笑納,內心是感動,面上是平靜,對他的心意滿懷感激的接受,面上卻計較着他的欺瞞?至此——兩人相處都十分別扭。

此時內力九成調動,僅剩的一成根本不夠護住經脈保護寒玉侵蝕的寒毒?

經脈在瑟縮,卻在遇到那一股寒流之際瞬間平復?原本是她不計後果,卻因禍得福——因寒玉契合她的功法,此時抽掉了內力的經脈完全暴露在寒性內流沖刷之下?陰差陽錯增強了保護心脈之功效。

那寒?卻愈加深重。

她無所謂,她感覺得到,這身體,也許……

不搭配其他藥物服侍的寒玉功效狂猛霸道,她一時接受不了,便化作一股沉悶的氣壓死死壓住了丹田?

她今年連連病重,內力早已滯澀難言,她知道原因,不願探究,十六年來解救無果,不如順其自然?

她這樣想,這身體便越發不加愛惜,以至於到了最後,還不如他悉心照料來得穩妥。

她歉然,又享受他的關心?

這不矛盾——

她如此覺得。

腦子裡像鈍鋸在拉扯,她全身無力險險就要昏死過去?

她強打精神,將眼前之人喚醒——

“我是誰?”

侍衛喃喃重複,“你是誰……”

她才終於安下心來——

從一開始,她通報了姓名,一是有意不讓這侍衛心裡愧疚更甚,更多也是爲了消除記憶之後拿來驗證?

記不得,便是最好的結果。

願你一生平安。

她這樣祝福,自己覺得代表了那紅豔早逝的將軍,想必若是孟婉柔在此,也會大加讚賞。

她滿意今夜滿載而歸,此刻身影卻頗有幾分狼狽,踉蹌翻窗而逃。

不知道身後陰影中,有人看着她的背影?呢喃道——

“將軍啊,你有個好女兒,世代爲奴又何妨,張某願以此,換您及您的孩子一份安心安詳。”

當年發下毒誓所處非常時刻,十六年如水流過,此時朦朧聽見有人說你做的很好?

毒誓早已失去了效用——

真正忠心的人?不該受到任何束縛。

冥冥中有誰記得,這是戰場上,被孟婉柔救過性命的小兵,此時發揮的作用,攪動全局,這是命運早年埋下的伏筆——此時爆發,意在天命。

一轉,今晨?城郊當鋪。

夥計吶吶的看着踏入堂口的少年郎一臉老江湖的模樣,開口便直奔主題。

“我要找十六年前的王大夫,曾在孟府與東方府任職,你們江湖消息靈通,想來不會辦不到。”

少年成竹在胸,一氣呵成。

夥計卻諂媚搓手含笑——

“客官可否留下名諱?屆時消息好代爲傳至。”

“宴方。”

少年神情冷冷,有人面露驚愕。

“可是刀狂柔劍的劍客宴方?”

她神情冷冷,看向夥計,不明白這軒轅江湖的破事兒怎麼就傳到了榮錦??皋昊穹有那般賣力宣傳?她覺得有些古怪。

夥計訕訕搓搓手掌,諂媚道——

“不瞞您說,您不是第一個找這人的人。”

‘喀拉——’

一枚碎銀落在桌上,一聲脆響,撬開消息獲得之法。

“大半月前,有人命小的尋這王大夫,前幾日……前幾日……”

‘喀拉喀拉——’

碎銀嘩啦啦細細響動,這是消息的源泉,足以勾起部分可能忘記的回憶?

夥計果然不再結巴——

“前幾日貌似在沙溪有了消息,再具體的現在當真沒有,估麼要幾天以後纔再有消息傳來?”

夥計說話流利了許多,是以——

沒錢是萬萬不能的,此刻見證真理。

她不知遠遠對面閣樓上,有人閒倚欄杆眼瞳深邃,不過向這邊遞了個顏色?其實已經勝過那碎銀幾許。

夥計盡職盡責探尋道——

“客官怎麼收取消息?”

‘啪啦——’

一聲。

沉重許多,一錠白銀。

夥計訕訕搓手笑着,這狡獪笑容突然分外有些靦腆?卻有人訕訕心虛——

“客官,這當真是最新消息了。”

來者神情冷冷,不置可否。

“這是委託的賞金,三日後我會再來。”

少年轉身離去,走到門前一頓?沒注意對面閣樓有人悠悠轉身,在黑暗中堙沒了身影,眼光卻不曾移開。

少年回過身,低語。

“我要這人活着,對你們來說相比不難,相信你們比我更有把握,你說是嗎?”

夥計靦腆笑着,吆喝着送客,送到街邊——

“客官您放心嘞,這次的貨一定爲您留好了,活當三天,請勿相忘。”

少年滿意勾脣,擡步離去,有人望着少年纖細身影?

眼光悠悠。

而街上,宴方打扮的東方雁驀然腳步一頓,猛然回身!險險撞上了那暗中的視線?

有人背靠窗邊,心驚,那一刻投來的視線有如實質,刀鋒般刻骨。

所幸只是一刻,回頭的少年並沒有看見任何可疑人員?

她暗自疑惑,方纔那被注視的一霎,興許會是錯覺?她不甚在意,卻在心裡暗暗留了底,擡腳邁步,邁向——

京郊空屋。

————————

小提示:小夥計爲啥知道軒轅的破事兒呢?這一章藏了個大boss~猜得出來是誰嗎?嘿嘿,謎底可能要在*部分揭曉,各位不妨先趁這機會猜一猜,更有驚喜等着你\u54d

卷三 風雲暗涌 五十三 、朝夕情動孰能冷

“誒誒?據說洛王殿下有本高閣論?”

“左邊,對對,往左,第一排第五本。”

“洛王叫我來找水利政策前鑑?”

“高閣第三櫃,對,就是那兒,第五排最右邊。”

“還有刑部法策?”

“第一個櫃子下面三排都是關於國法政策的,你自己翻翻。”

“還有……”

有人在剛建好的書房,面前是一摞比人高的歷史書籍,那人漫不經心看得閒散,有人來來去去找書,卻都能隨手指出?

一本兩本無所謂,而漸漸下來不下十餘本生僻書籍,淹沒在整個書房少說上萬的書籍裡都能被她點出名來?真真是令人心驚。

原因無他,這些天來這裡找書,一眼瞥見她也能記得個大概,算是記憶上佳。

洛王書房終於趕工加班加點建好了,卻有人霸佔書房?

一呆,便是一整天。

這是隻見過一次的幕僚宴方,這是王都曜日緋聞的男主角,嗯……

嗯,好吧男主角,兩個都是男主角。

據說洛王殿下和宴方公子在小巷裡……

嗯……親親我我?被巡夜的禁衛軍發現?

咳咳,一衆人表示羣衆的眼光是雪亮的,洛王殿下和宴方公子在洛王府裡便更加不知收斂,經常兩個人在王妃寢宮裡一呆便是好長時間,一衆幕僚表示司空見慣。

然而——

近來相比之下,卻似乎收斂了不少?

據說宴方公子搬出了王妃寢宮住到了王府後的小院?據說宴方公子近來越發光明磊落,大多數時候呆在衆人審視的眼光下面不改色淡定如常?據說宴方公子很喜歡這新改造的書房,一呆便是一整天?

還有,昨天看書太久,似乎就在這兒歇下了???

新建的書房,三層的高度沒有頂板,四面牆壁都是木板與書架,有高架木梯上下取書?通風良好光線明亮充足,有人就坐在最中間的華貴書案面前靠在座椅上,神色淡淡?

此人姿態肆意張狂,卻似乎——

無人阻止?

有人把洛王殿下好容易蒐集的名硯隨意拿來壓書?

有人佔了洛王的位置,連洛王本人來也不會讓開?

這人此時一身天青色水藍長袍,輕衣緩帶姿態閒散倚在太師椅上,神態分外悠閒?

有人吶吶看呆了去,於是洛王殿下便親自找了來——

“白若,讓你找的水利政策前鑑呢?”

洛王殿下腳步匆匆,抱着一卷文書,看起來有些倦怠。

有人懶懶擡眼,挑眉。

“水利?什麼時候工部也歸你管了?張思邈的事兒,讓他自己操心去吧。”

……

這話好狂,這架勢倒十足像是王妃問話的架勢的。

洛王卻似乎沒看見這人的乖張輕狂,比如壓書的名硯,比如看見王爺殿下根本不打算挪挪窩兒的某人,此時,只是恨恨瞪她一眼?

似乎不滿。

“你倒是悠閒,你給上水利的摺子,也不把這爛攤子收拾收拾?”

???

宴方上的摺子???

據說殿下接下沔南轄區的事兒,便是因爲在沔南出使時,上了一封關於水利的摺子而接下的。

這件事兒,竟然有宴方的功勞?

不是說宴方近一月前纔到了洛王府嗎?

可是——

去沔南?

那是半年前的事情了吧!

有人吶吶開口,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宴公子跟着洛王殿下去了沔南?”

她懶懶轉首,不置可否,語聲淡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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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幸同行罷了。”

嚯!這輕描淡寫的模樣兒?!

多少人自己請旨前去都是無果,這一幫子幕僚更是請求跟隨,奈何當時情況緊急,從前這些人在洛王殿下還是二皇子的時候便跟隨,只是當時還沒有王府,分散於曜日各地?

那日啓程倉促,等這些人得了消息,二皇子早已整隊出發?

多少人爲之有憾,這人竟然說得如此雲淡風輕???

天理不容,天理不容啊!

司馬玄上前拍案,不管身後一干幕僚目瞪口呆生無可戀的樣子,只雙臂撐在她面前,目光灼灼,只看着她?

“我看你這兩天很閒?不如來幫我看看摺子?”

“嘶——”

倒抽冷氣聲響起,多少人搶着幫洛王殿下看摺子,奈何好幾封都是火漆封口直呈御上,多少人想爲洛王殿下解憂,卻都不敢去碰那火漆封口的摺子,如今洛王殿下一開口,竟然就叫這少年爲他看???

那可是直呈御上的十萬加急密報!

他手上正拿着一本火漆摺子,她卻不甚在意,從書裡擡眼,只是細細看了看他?

此時眼底有些憔悴,下巴有青澀胡茬來不及整理,整個人都有些疲倦狼狽的樣子?

她撅脣嘀咕。

“你最近好像很忙?”

他揉揉額角,不勝其煩。

“要到年底了,禮部戶部事情一大堆,最近父皇還把沔南的事兒都交給了我,是有些累。”

她蹙眉,嘀咕。

“這樣壓榨勞動力,漲不漲工資?”

這是個問題。

她的詞彙新穎好多人聽着有些不明所以,什麼是工資?

司馬玄相處日久大抵有些習慣,聽來應該是月俸的意思,他苦笑——

“幫自家老子幹活兒,哪有什麼月俸?”

她嘖嘖搖頭,像看個傻子~

“親兄弟還明算賬呢,你什麼事兒惹你老子不高興了?要這樣折騰你。”

……

這話,放在平常隨便哪個權貴家裡都有些大不敬了,人家可以說自家父皇是老子,你行嗎?

誰知道宴方根本一臉不在意的樣子,堂堂洛王殿下的老子便是當今聖上,從她嘴裡說出來便彷彿是街邊賣煎餅的……

這輕狂?着實令人咋舌。

某人卻並不在意這樣的細節,只滿心抓着某人刻意掩藏的重點。

“你這是算關心我?”

洛王殿下眼光灼灼。

她神色淡淡,淺笑。

“算也不算,隨你怎麼想,要我幫你看什麼摺子?”

他隨手把手上那封着火漆的摺子扔到她面前,厚重的紙封落在桌上一聲悶響,有人波瀾不驚,隨手撿起……

“嘶——”

一干吃瓜羣衆做了配音演員,有人倒抽冷氣嚇得不行犯了老慢支,有嗆咳聲響起,不足以打擾兩人的交談?

直呈御上的十萬加急,在洛王殿下這像是沒用的廢紙!

這也罷了——

‘啪——’

有人比洛王殿下更隨意,擡手一挑便挑開了火漆,一臉嫌棄的將那裝着摺子的火封扔到一邊?!

那架勢!更像是扔包煎餅的油紙……

於是吃瓜羣衆們產生了一種錯覺,彷彿洛王殿下和宴方公子討論的是煎餅和餡料,而不是御折和水利?

天下民生大計這樣的沉重的命題在這裡似乎掀不起一絲波瀾,在兩人指掌間隨手轉圜,看不出凝重,彷彿只是平常?

她閒閒瞥了兩眼,擡頭看他——

“你要不要去睡會?”

他看了看她,不答。

她卻不甚在意——

“只有這一本了吧,我下午還要出門一趟,這水利圖一會我畫好放你書房,或者說你還有其他事要做?”

這語氣,像閒話家常……

住了幾天王妃寢殿,當真住出來一股子王妃味兒不成???

他目光灼灼,有些無賴,卻淺然失笑?

“我以爲你要陪我睡會兒,白操心了。”

……

有人老慢支受不了這強大氣場,匆匆奪門而逃,太雷人了!

往日莊重的洛王殿下,今天怎的換了個人似的?還是說……面對這小白臉,哦不,宴方公子,向來如此?

莊重呢?!矜持呢?!禮義廉恥呢?!!!

她挑眉,摺子一甩——

“我收回前言,看來你還是很有精神的,你慢慢看吧。”

她說着放下摺子,起身,撣撣衣袍轉身要走。

她看了看一屋子電燈泡,實際上不多的,這書房佔地不比司馬玄寢殿小,偌大的屋裡擠了七八個幕僚?自然不算奪門而逃的幾個,此時也是分外寬敞有餘的。

有人眼色不錯,眼看洛王殿下和這小白臉,哦不,宴方公子氣氛不對,悄悄往門邊移動——

果不其然,她剛剛起身,便被司馬玄扣住手腕。

她低頭,眼中是淡淡的不耐,擡首迎上他眸,卻看見他滿臉倦色?心軟了軟,面上卻越發冷硬。

“司馬玄,我說過……”

“我知道你說過,”他淡淡打斷,不甚在意,“不過是玩笑,何必當真?”

她挑眉,“如此看來,洛王殿下倒是經常和姑娘們開這樣的玩笑,脫口而出神態如常,想來是時常操練着的。”

他輕笑,低低咳了兩聲,興許沒注意她眼中一閃而過的關切?也只是興許……

否則——那咳聲怎麼越發大了些?

卻見他眉眼彎彎,看向她?眸中有波光盈盈。

“我怎麼覺得,咳咳,你在吃醋?”

她含笑,環視一週,一衆吃瓜羣衆早已撤退,她神色滿意,他的幕僚還算是精明,那老慢支犯的也確實是時候,只是那些青年才俊……

哪來那麼多老慢支???

這是另一個問題,此時暫且不談,卻有人明朝暗諷——

“想來你確實是很閒的,幕僚們忙着出謀劃策,你倒是忙着和我鬥嘴抓字眼兒?”

他撇撇嘴,這女人看來心情不錯,前幾日他有意調笑紓解氣氛,這不解風情的女人生生把他晾了半天?是以他在她面前總有種錯覺——

好像堂堂洛王殿下青年才俊風華正茂,還不如那一堆子老舊殘書來的重要?

此時,卻似乎有更重要的事兒要問。

“看來你的事兒要辦完了?”

她點點頭,不甚在意。

“可以這麼說,不過還差一點。”

“我記得你說有人在幕後,你不放長線釣大魚了?”

他今日早朝,看孟府今日上朝的態度便知道了——孟凡林孟雲飛眉宇間鬱色稍減,想來是得了東方雁平安的消息?

她淡淡一笑——

“我總覺得還有好戲可看,昨天去做了些事兒,貌似覺得線太長而餌不夠誘人,然後——昨天?東方雁現身了。”

這話說的古怪,兩個人卻對視一眼各自了然。

他也眯眼一笑——

“以身爲餌?你也不怕無心者有心,有心者引陷?”

她疏狂一笑,似乎天塌下來也滿不在乎的樣子,落在某人眼中,卻越發撩撥本就隱然的火焰?

“若有人能引陷,我倒是滿意的,”她淡淡遠望,“但那人會不會是東方菲?我倒是越發肯定了。”

“我看你很高興的樣子。”

“有嗎?沒有。”

他笑,也有些明朗,只因她的明朗而明朗?

她的愉悅,像細碎的星光,籠罩着夜空,灑落淡淡餘暉,不耀眼,卻柔和,引人入勝。

她蹙眉,不滿某人貪婪的視線,肆無忌憚的掃蕩而來?

讓她不自覺生出一種被生吞活剝的錯覺,此時,某人掩飾性的輕咳?語氣威脅。

“再用這眼神望着我,我還是不要回來的好。”

咳咳,太露 骨了?

洛王殿下乖巧的收斂了眼神,轉眼化作一副病怏怏的樣子,軟語道——

“你可真是狠心,誒,也罷,這摺子你不看,我回去慢慢看吧。”

她含笑看他做戲,看他一步三回頭,那手在半空中游曳,她倒是要看看,他什麼時候能抓起那身前方寸的摺子?

他笑得無奈,被她看穿,他也不扭捏,轉手拿起摺子就走。

她無奈嘆息,一把搶過。

沒能搶走,他一手握着摺子,一手似乎等着她伸手一般擋在了最佳位置?於是等着她一伸手,他便將柔荑握在掌中。

她擡眼,撞上他詭計得逞般小得意的眼神兒?笑得無奈。

他笑得陰壞,手中柔荑細嫩柔滑,他留戀的磨蹭磨蹭,許久不曾品嚐她的甜美,便只能藉機佔些小便宜?回味回味。

她恨恨擡手一掐,他當真鬆了手,卻不生氣,頗有些興味的看着她。

她轉身坐下,閒閒揮手——

“行了,你去睡會。”

他點點頭,乖巧聽話,轉身要走。

走到門口,再回頭,迎上了她如有所料的眼神?她洞悉他的舉動,他笑得無奈。

“我希望我醒來,你還在。”

她單手支頤神色興味,笑得滿不在乎。

“希望如此。”

他無奈苦笑,轉身離去,她看着他背影,眼眸深處,有種情緒叫深情?

————————

這幾章穿插了一下時間順序,比如被捉姦那一夜的情景是在下一章解釋的,比如宴方去江湖堂口找人的時候也穿插了一點兒之前的線索,不知道這樣看着費不費勁?嘿嘿,爲了留點懸念,讓大家動動腦子,話說,七夕快樂嗎?麼麼噠\u30

卷三 風雲暗涌 五十四、當真本是同根生

所謂昨天,化作當時叫今天,卻是回憶中的昨天?

這話有些拗口,說來,不過是宴方得了消息趕赴堂口的當天下午,出門,撒餌釣魚的時候?

說來——

如同過眼煙雲,回味起來分外滋味綿渺。

有人一身青衣紗裙,緩緩步行於街道之上——

城郊小縣?分外熱鬧。

有人目瞪口呆,那是街上的老丐幫,此時揉揉眼睛,不明白爲什麼好端端一個公子近了巷子,出來便成了姑娘???

她剛從掩飾堂口的當鋪出來,還頗有些事要做。

姑娘閒散的在街上游蕩,頗有幾分招搖過市的既視感?

此時腳下,是城郊的城郊。

她早知道,這裡有座空房,有些年代久遠,有些戰火喧囂?

此時只餘歲月的沉澱?卻所幸沒有成爲丐幫的據點。

留給她,等願者上鉤。

她淡淡走進,看了看地上灰塵遍地,神情無謂?

原本被趕出來那天她就準備在此落腳,誰知道那天陰差陽錯東搖西晃竟然就撞到了司馬玄手上?這樣一想,她又不由想起——

鸝兒那蠢丫頭,現在幹什麼呢?可別淚流滿面哭着要小姐啊,怪丟人的。

她淡淡轉了一圈,又轉首,身形一晃?

轉眼,到了曜日。

服食了骨玉,內力稍微圓融了些,勉強能夠調動少許,輕功是不成問題的,卻也頗有幾分費力——

只因爲她的輕功運行簡單,啓動卻頗有些難度,大抵便是啓動那一片刻?消耗的內力是十分巨大的。

她輕喘,深吸一口氣,平復了呼吸。

因爲迎面而來,有兩個熟人——

一遠,一近。

有人淚眼紅紅,像兔子眼睛,猛地撲到她懷裡,帶着哭腔,死命的往她懷裡擠?

“姐姐,含兒好想你,你這一走那麼久,去了哪裡?”

她張了張口,無法回答。

東方含眼睛紅紅,兔子似的,可憐巴巴的呢喃道——

“孟哥哥好擔心你,姐姐你爲什麼不去孟府?”

……

這個問題她也答不上來,總不能說不小心撞上了司馬玄?別人會認爲她投懷送抱的!那要不得!姐要形象的!

此時,她對這兔子妹妹卻有些無奈,輕聲近乎哄着的柔聲開口——

“含兒別急,姐姐會回來的。”

東方含恨恨,有些義憤難平,抱怨着。

“菲兒太過分了,她就想搶你的洛王妃位置!姐姐你生病那幾日我就覺着不對,一時不查,竟然讓她得逞了去?明明姐姐你纔是我東方府的小姐,哪裡由着她說不是便不是?!哼!”

她仰頭望着她,淚眼兮兮,四十五度天使角乖巧賣萌。

好一片水光朦朧。

含兔子不肯罷休道——

“還好姐姐你沒事,你不知道,孟哥哥他們找了你好久,一家子都快急死了。”

東方雁卻輕輕俯首,拍拍她腦袋,含笑?

“你下次去孟府,告訴他們我沒事。”

東方含愕然瞪大了眼,吶吶不解。

“姐姐你不親自去看看嘛?”

她淡淡搖頭——

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沒做完。

東方含吶吶,似乎從來搞不懂東方雁的想法,她有些委屈——

“姐姐,你什麼都不告訴我們,很多人爲你擔心啊,還有洛大人,整天跑孟府打聽你的消息,你都不去看看嘛?”

東方含憤憤,今天出門竟然撞上了東方雁,一月來頗有些委屈牢騷小女兒情緒便要爆發?她一轉,又變回了那孩子氣的傲嬌本色。

“哼,其實那洛王也不是什麼好人,偏偏菲兒還望着捉緊!真是沒眼色!”

她一愣,忍着淡笑,似乎難得有人這般腹誹司馬玄?她倒是來了興趣,挑眉輕詢——

“怎麼了?”

東方含憤憤——

“你不知道,那天朝堂上鬧翻了,孟大哥當面詢問爹爹你的下落,洛大人知道你失蹤了也擔心得不得了,只有那個什麼洛王,一點都不關心你的下落!還和那什麼小白臉廝混得緊,那日半夜被逮個正着!”

小白臉摸摸鼻子,爲洛王殿下的形象默哀一秒,若洛王殿下知道被這小妮子這般瞧不起,不知道會不會氣歪了鼻子?

童言無忌,東方含依舊憤憤,像是開閘的洪水,一時半刻停歇不來。

“哼,難道姐姐你還不如那個小白臉?沒眼色,不如姐姐你別回來了,讓菲兒去接那爛攤子,她不是巴心巴肺的要求娶嗎?這樣的人,不嫁也罷!”

東方雁指尖頓了頓,仔細看了看東方含神色,卻看不出來什麼端倪?

然而這妮子是個心直口快的,向來藏不住什麼事兒,此時這話倒當真不帶惡意?她無奈搖頭,也只道——

“含兒你這性子得改改,日後嫁了人,那深宅大院水深得很,小心溺着。”

東方含悻悻,左右望望,沒什麼人在意這邊?才後知後覺的回神——

當街議論一國王爺當真也是要不得的。

東方雁告誡過她——

人云亦云,你不能雲,是明哲保身之道。

東方含苦了臉色,委委屈屈呢噥?

“姐姐你還是回來吧,你不在我的日子好難過,你不知道你走了我今天才第一次出門?爹爹都不讓我們對外透露你的消息,和孟哥哥都只能書信往來,面都沒法見!”

她失笑,笑這世上,始終還有人真正關心着她,此時卻是無奈?

“你一會要我回來一會要我不要回來,到底想幹嘛?”

東方含訕訕撓了撓頭,嘿嘿乾笑——

“姐姐你不知道,孟哥哥他們好厲害,就在出事的那天晚上他們就收到消息了,可是都沒能找到你,你到底去了哪?”

她翻個白眼——得,問題又繞回來了。

她不答,東方含也不緊抓不放,又問——

“姐姐你銀錢夠不夠用?需不需要含兒幫幫你?”

她左撓撓右掏掏,竟然當真掏出來幾個碎銀角子?她神神秘秘湊到她耳邊,低低得意的道。

“姐姐,這些給你,別告訴別人啊,這可是含兒的私房錢。”

她一把揉了,塞東方雁手裡。

而東方雁覺得這銀子頗有些燙手?

一家小姐,一個月也不過一錠碎銀,算算這分量,少說也得是兩個月的份兒?

而除開吃穿用度,確實不知道是攢了多久,此時一併拿了出來,想必是隨時揣在身上準備給她‘救濟’的?

這一燙,鼻樑頗有些酸澀。

一家姐妹,一個明招暗箭難防,居心叵測。

一個心思簡單性格直爽?

倒確實是像她。

偏生這妹妹又喜歡粘着這姐姐?確實,也帶來了幾分溫暖。

東方含沒注意東方雁暖暖的眼神,那種情緒,叫做感動。

她一邊恨恨,咬牙切齒。

“都是菲兒的錯!那日竟然還讓你拿錢出來!什麼人啊!一家姐妹至於趕盡殺絕嗎?!事情都還不清楚就趕了你出來!這東方家也已經壞透了!沒一個好人!”

東方雁失笑——

“錯了,還有你個小傻瓜,珠混魚目。”

東方含傻傻,嘟噥。

“哼哼,姐姐你纔是明珠,我也就是個魚目罷了!”

她不知道,這樣純粹的笑容比明珠更耀眼,帶着真心帶着感動,永遠最能打動人心。

東方雁淡淡俯首,拍拍她腦袋,難得的溫柔——

“不要妄自菲薄,無論明珠魚目,找到自己的價值,便是最閃亮的明星,懂嗎?”

她似懂非懂,點頭,又搖搖頭。

東方雁但笑,卻腳步匆匆。

“我還有事要辦,先走了,你若有事便找孟家,他們也會幫你的。”

而東方含傻傻——

“我沒事啊,姐姐你什麼時候回來?我好想你!好想好想你!”

此時望着東方雁遠走的背影,孤身蕭瑟頗有幾分瀟灑浪蕩的氣場?看起來悠閒自在得很。

聽她語聲淡淡傳來——

“很快。”

話音隨風散去,一地秋風澀涼,纖細身影沒入人羣不見了蹤影?有人癡癡凝望,眼光崇拜,那是嚮往。

有人神色怨毒,帶着癡嗔?那是嫉妒。

有人淡淡前行,人前形形*流水劃過,不入她眼,不甚在意。

一片落葉隨風劃過,葉落,人影消失無蹤?

再換,便又化作翩翩公子一枚,如明珠落地?珠玉生光。

人羣中一道風景,靚麗人間,攬了一懷驚豔的眼神?

一年分別,她終於撿起了往日不削一顧的易容術,以至於日日出現在人前,無人察覺,洛王府那許多幕僚日日相見?也未可覺。

她神色淡淡,向來不喜歡面具一類東西,一支炭筆,照樣生花,這次妝容更加精湛,不曾改動樣貌,卻已經改動了五官?

眼尾細長微挑,竟有些像司馬玄那水光瀲灩的桃花眼?

鼻樑高挺,薄脣櫻粉。

不說其他,就說做了那緋聞男主也是擋之無愧的,她知道有人私下在說,據說那宴方公子面生桃花,難得虜獲了洛王殿下傾心,也是有幾分妖豔資本不是?

她對這樣的流言不置可否,也有些嗤之以鼻,哼哼。

他若當真有心阻斷,又怎麼會任這樣的流言片語漫天飛舞?

她不知道他打着什麼算盤,也知道也許他有事要做,是以上次吵架事件也多半因此而起,很多事當時發現不了的細節,事後淡淡回想便生出了許多肉眼可見的漏洞?分外明顯。

她但笑,任月白髮帶拍打臉頰,不知不覺,擡首——

弄華閣?

敞開的大門裡,聞見絲竹渺渺餘音繞耳。

有人淺笑嫣然曼舞翩躚,一派常態,未受影響?她讚賞。

腳步再轉——聚緣樓。

生意興隆人來人往紅紅火火,她含笑點頭。

沒注意,迴廊上有人低頭看着一抹纖細身影,神情溫柔有些恍惚?

有人低低呢喃——

“我就知道你不會輕易出事,每每鬧出點動靜都要把人嚇死。”

那神情,似乎終於鬆下了某根緊繃的弦,此時看着她的背影,淺淺含笑?

“子良你看什麼呢?”

有人打破了此刻無聲溫柔,大大咧咧從樂容樓方向過來,順着他目光下望,有白影一閃而逝?消失在人海漫漫中。

他驚疑?

“誒?我怎麼好像看見了小宴?我眼花了不成??”

常子良不答,但笑。

樂雲帆撓撓腦袋,嘀咕。

“說起來確實好久沒見到小宴了,最近跑哪去了?他上次說的糕點我都做出來了,叫他嚐嚐味道和他說的有沒有什麼不一樣啊,這壞小子,肯定跑哪風流去了!”

確實風流,樂雲帆生意繁忙也無暇注意那些小道八卦,或許還不知道——

某人在洛王府風流,忙着——

做緋聞男主。

有人打個哈欠,擡腳進入王府。

全府上下都知道這位幕僚多少是有些與衆不同的,或者更有幾個知情人知道這說不得便是王府未來的主子?

於是態度格外恭敬,行禮待遇規制,不下於王妃。

她淺笑流眄,桃花美目奪人心魄,下人恭恭敬敬一路欠身致禮,她淡淡走過眼光清澈微寒,繁花落葉映眼晃過,彷彿一潭清水照亮了半壁天光?卻終究只是幻影。

即使遍看大千世界,也不入她眼,不過是匆匆流過有幸得見一遭,她似乎什麼都沒上過心,唯獨看見他的一刻才流露出半分真實情緒?灼熱而溫軟。

那是她,一顆真心捧出,遲遲不捨交付,卻似乎早已不受控制。

風流?

確實風流。

美男在懷緋聞遍地,風流得很,快意的很。

她仰首,迎着山風淺淺閉目,氣息間滌盪澀爽秋意微涼?

衣袖翩躚,有冷風灌入,身體在冷風中越加發寒,似乎又有哪裡叫囂十分舒爽?她無奈搖頭——

這身子時而畏冷時而喜寒,近來似乎越發古怪,等這樁事了卻?她該好好調理調理上上心纔是。

免得好容易奪回的東西——

再被人輕易奪走?

比如……那玩笑似的一紙婚約,有人不言不語,卻不動聲色看得比誰都重?

即使去日無多,總不能叫活着的時候有所掌握的東西,再被別人覬覦不是?

她淡淡轉身,有他在身後,眼光將她包容,輕怨——

“雁兒,你又不帶披風,不冷??”

說來,語氣有些怨怪。

一搭披風被他輕柔裹上,微暖。

她含笑低頭,看着他指節瑩潤分明,在她領口輕繫結扣,眼底笑意波紋般揚起?被長睫遮擋,看不清情緒。

那長睫也遮擋了她的視線,看不見面前也有人含笑將她注視?

一霎,溫情暖融無聲氤氳開來,柔和了視線柔和了時光,柔和了有人身影成雙,淺笑嫣然\u300

卷三 風雲暗涌 五十五、若真相煎何太急

黛色未褪,月光如練。

火光映了漫天,月光被陰雲遮蓋?短短一瞬,腦子有些空白——

洛王的寢殿不愧是整個愈山最佳的地理方位,俯瞰全城最佳的地點,此時,有景,映入眼簾。

那是京郊。

有火光星星點點從遠處聚攏而來,有人站在院子裡,看得不甚真切,漫天火光照亮天際,恰逢晨起鐘聲響起?

蕩涼了一顆真心。

此時只應香夢正酣,卻有人,滿眼冰冷,火光也照不亮的寒,負手而立……

方纔夢魘,似乎有人懇求她代爲照顧某個少年?她不明所以,即使是夢,也不願隨意應了誰的請求,那女子卻乍然神色一變,哈哈笑道——

“原來如此,本不必拜託你,緣分,真是難以說清的東西。”

末了,那女子向她深深一躬,“謝謝你,雲霄便拜託你了。”

夢醒,不明所以,直到火光映眼,耀醒了迷茫?

東方雁看着漫天火光只覺無限森涼,想起昨日偶遇東方含那巧笑嫣然,遠見東方菲神色憤憤?想不到啊想不到——

一家親姐妹,也能下如此狠手,當真是她低估了東方菲?還是有不共戴天之仇,要命來還?

當時她留了個心眼,將一切線索指向——

京郊廢院。

如今,火光映照半壁天空,熊熊烈火焚身蝕骨?

本該安眠在京郊廢院的東方小姐,此刻——

冷眼旁觀。

以至於,她不由想起當初街上偶遇東方含,近乎無意透露出自己所在的位置?

似乎,想看看,東方菲下一步,有何打算。

而今,句句關切默默期待化作泠泠刀刃,戮心而來,凝了一腔血脈化作冰凌,每一次跳動都如同鈍刀割肉?

千刀萬剮體無完膚,血緣至親尚且如此,世間還有何可信???

東方雁雙手環臂身影孤絕而凌傲,嘴角緩緩揚起一絲弧度,暗夜火色橙光中不顯溫和,反而讓人生出一泓如墜冰窖的窒息感?如同阿鼻地獄百鍊千錘不滅神魂爬出來的修羅鬼煞——

妖異,而危險。

唯有方纔步出房門的司馬玄,看着那纖細的身影落在一抹火光中,感受到那千人圍繞也感覺不到一絲溫度的孤寂無邊無際散發出來?找不到盡頭。

心痛,便綿綿密密蔓延開來。

他悄然上前,從身後環住她,在她耳邊低喚。

“雁兒。”

她並不掙扎,懶懶靠在他懷裡,多像那個雨夜?她的脆弱,清晰可見。

血親傷害,她並不如面上表現的那麼無謂。

傷心已深,反而更加平淡——

無論那幕後是否有黑手,也哪怕是有人促使東方菲這般作爲?

如此一來,便失去了原諒的理由。

她脣角揚起,是一個嗜血的弧度。

她輕輕擡手握着他環在腰間的手,輕嘆。

“好冷啊。”

他將她抱得更緊,耳邊是他堅定地聲線傳來。

“我在。”

她愣了愣?失笑——

“你能陪我一輩子?”

其實一輩子很短啊。

他也愣了愣,一輩子……太過沉重,應答就要脫口而出,卻似乎梗在喉間說不出口?

不是不想,而是一時間的震驚。

不過一霎,她卻不再想等他的答案。

她輕易掰開他手,翩然回身,一轉,又化作了那溫文有禮疏理而不親近的門客宴方?

面前,火光下,有人巧笑嫣然——

“京郊失火,洛王殿下,要不要一路……去湊湊熱鬧?”

他愣然她的毫不留念,不過一恍惚之間似乎她已經並不期待他的答案——

是心中有數?還是心冷如灰?

他神思還有些朦朧,漫天火光倒影她纖弱的身形,一身男裝,卻是早有預料的神情,此時穿戴齊整蓄勢待發並不意外,是否真的到了這一刻——還是戮心更多?

何必?

明知會傷,何必去看?

明知東方菲會對她做些什麼,又何必欲擒故縱,非要看着那人執刀,劃破親情的假面,看見自己鮮血淋漓空洞的心?

他想問,問不出口,因爲她並沒有等待他的回答,已經轉身——

向大門走去。

……

有人跪坐在地,這大半夜,竟然第一時間便趕到了現場?有人心裡唏噓這女子蛇蠍心腸,面上,卻都是不言不語。

“妹妹……”

東方菲神情呆滯,面對地上一句焦屍,精神恍惚。

有人狠狠衝過來將她推到在地,低喝聲隨即響起——

“東方菲,你好狠的心腸!你逼走了姐姐還不夠!當真是要趕盡殺絕嗎?!!”

衝過來的人,是東方含,身後還有一羣人,目瞪口呆。

來的真齊。

東方府的人,此刻,近乎齊聚。

有人脣角揚起一抹興味的弧度,看一場好戲?

這焦屍身份不明,卻有人第一時間衝過來對着那焦屍大喊‘妹妹’?

此地無銀——

那麼,這身份?不言而喻。

東方柏一身衣裳來不及換,頗有幾分狼狽,上前一掌揮開了東方菲,嬌滴滴的小姐被扇落在地,髮髻凌亂,萬分狼狽?

東方雁化作宴方,故作無稽,嘖嘖有聲,挑眉,幸災樂禍?

“打得真狠。”

而司馬玄憂心的看着她,面露痛色,想了想?還是開口勸慰道——

“小宴,你還是先回去……”

她美目流眄淺笑嫣然,挑眉輕笑。

“洛王殿下如何趕我?好戲不看,更待何時?”

轉眼,她面露難色,似乎有疑惑不解,聽她輕喃——

“可這人……會是誰?”

有人呈上文書,恭敬道——

“請洛王殿下過目。”

被她一把接過,那人吶吶盯着面前突然出現的白衣少年,臉色驚愕,看了看洛王殿下。

洛王殿下很大方,一揮手示意無妨,於是這人的身份也清晰得很了。

緋聞男主——宴方。

“死者年方十六?死因……”她呼吸緊了緊,卻又鬆了一口氣?輕喃,“死因不明。”

屍體的歸屬,卻已經有兩方對峙起來——

東方柏堅持要將其帶回葬入東方家地陵,京畿司卻認爲這具屍體身份不明,應該帶回衙門,此案待審?

這不知名的焦骨帶回去,究竟是心疼當年紅顏將軍骨血流落在外呢?還是爲東方菲脫罪,死無對證呢?

畢竟東方家如今只剩下兩位小姐了,這樣做的理由,倒是十分耐人尋味啊。

有人淡淡上前,那廂兩方對峙竟然也無暇顧及這冰冷的屍體躺在地上,着實可憐得很。

有人上前拉她,欲言又止——

“小宴,你……”

那溫暖大掌被她輕描淡寫揮開,東方雁含笑,噙一抹嘲諷。

“洛王殿下小心些,免得污了殿下慧目。”

“你……”

他怒火涌起之時,她已經蹲到了屍體旁。

沒人注意,遠處草叢悉悉索索,有一雙眼,看着這邊,滿眼是憤怒和仇恨?矇蔽了一切景色,再無其他。

火光未歇,有白衣少年神色安詳,她捲起衣袍輕輕啓開了焦屍口脣,她細細凝望,露出了古怪的神色,她擡手摁了摁焦屍胸膛?

有異物感,她面露惋惜。

此時,終於有人注意到了這邊焦屍的異動。

“你是誰!案發現場!請速速遠離!”

京畿司的小隊長頗有些惱怒,今夜平白起火,毫無警兆,無緣無故又有人攪亂現場秩序——現在又來一個?如何叫人不恨!

她卻已經確定了想確定的事實,淡淡起身,神態從容。

她絲毫不顧手上髒污,就要從懷裡掏出什麼,卻被人一把捧住雙手,神色憐惜,手帕輕輕覆上?

一抹白絹,被她肆意揉躪,轉眼便黑。

她望着他一臉無奈,笑得有些輕鬆。

“勞煩洛王。”

……

司馬玄梗了梗,說不出話……

有心情開玩笑了?這女人的心腸,究竟是什麼做的?

上前阻攔的人也無法阻攔了,目瞪口呆的人繼續呆着了,有人神色憤憤破口大罵,也因爲這一幕無聲恩愛驚了神思?忘了所以。

於是,此時少年身份呼之欲出——

這是……洛王殿下的男寵,很出名的那位……

東方菲見了司馬玄,臉色一變,側首扭到一旁,不再用依戀的目光相望?

只因此時,手染人命,已經失去了肖想他的資格?

卻有人淚光婆娑張口就罵!

“洛王殿下你怎麼能這樣?!”

這人神色憤憤,眼含淚光,破口而罵?

東方雁無奈扶額,這人——

是護犢子也護姐姐的東方含。

“姐姐屍骨未寒,你就當着她的面和這小白臉兒親親我我!你在意過姐姐嗎?!不是你請旨賜婚的嗎?!你怎麼這般薄涼,你還有人性嗎?!!”

少有人有膽量這般斥責當今風頭正勁的洛王殿下,此時,有些訕訕……

似乎在糾結應該裝作沒聽見,還是應該裝作沒聽見?

洛王殿下本人並不在乎,反而是那‘小白臉’一僵,對上他眼含戲謔的眼底,笑得無奈……

她屍骨未寒……

也是她親親我我……

這話怎麼聽着,怪不對勁?

會不會就此發展成冰戀小說?從此踏上了人鬼情未了的征途?一路到黑?!

……

腦洞無時無刻在開啓,即便是在這個嚴肅的場景內,作爲焦點的少年也不由嘴角有些抽搐,此時心裡除開最開始的一陣失望之外,竟然是分外輕鬆地。

還好……不是燒死的,這樣不足以說明什麼,起碼……不是因她而死。

是以,她也沒弄懂,明明昨天來此並沒有人居住,怎的今天會憑空多出來一具女屍?死因,卻是腫瘍——便是現代所說之癌症。

口鼻沒有異物沒有煙塵,是在大火燃氣之前嚥氣的,她心裡鬆了那麼一鬆。

卻轉念一想——

可是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她弄不懂,如今也沒時間去弄懂。

當即也不管東方含憤憤就要撲上來的舉動,因那邊已經被東方菁擡手拉住?聽見有人低喝——

“含兒!你失禮了!”

有人神色憤憤,努力掙扎——

“可是!”

有人淺笑嫣然,復而頷首。

“回去吧小妹妹,夜深寒涼,這裡不是你能呆的地方。”

東方含爲之一驚,真正對上那白衣少年含笑的眼眸?似乎心中有熟悉的感覺涌上,一股平靜的力量傳來——

她吶吶忘了手中動作,吶吶看着那白衣少年轉身上馬,向洛王殿下辭別?見她含笑。

“在下還有事,先行一步。”

洛王殿下當真看也不看地上女屍一眼,也不在意此時那女屍暫定的身份,是他名義上的‘王妃’,要薄涼,便薄涼到底。

此時只蹙眉問道——

“何時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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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神情淡淡眼角含笑,薄脣輕啓,“很快。”

一語落地,東方含也是一愣,似乎看見了前不久的大街上,是誰含笑回眸,短短一句,斬斷了綿綿相思?

而此時她無聲遠望——

一騎絕塵而去,有風雨雪火被淡淡踏在路上?那人頭也不回,似乎繁花鮮血同樣難以入眼,只是從容平淡,一身孑然,就要遠去?

似乎……

把握不住。

卷三 風雲暗涌 五十六、血緣至親哪來親

七天,整整七天。

距離起火那夜宴方徑直離去,至今,音信全無。

有人坐在書房,端詳手中所謂水利圖……

亂七八糟……

那人,似乎有心整他,一張圖畫得潦草,他細細看來,卻似乎又經緯分明?她淡淡附筆一封。

“工部的事,讓張思邈自己操心去。”

有人無語失笑——

“雁兒啊雁兒,我能不能理解爲,這是你在心疼我?”

她不在。

若在,想必又是一個大白眼?真是……

無比懷念的。

榮錦二十年八月初七——

東方小姐,封號飛雁賢士,薨。

消息一夜之間傳遍王都曜日,多少才人士子爲此頗有些傷感?那驚才豔豔的少女,竟然就在京郊香消玉損?

一場秋雨瑟瑟中,死的不明不白?

那麼大的雨,都沒能澆滅那熊熊烈焰,是事故,或人爲?

有人揣測,也只是揣測。

然而,朝堂上一反常態,早已退隱的孟國公突然出面——

“東方雁若有緣迴歸,只能在我孟家!與你東方家再無瓜葛!你且記住了!”

少見年邁的孟國公大動肝火,竟然,只是因爲一個往來甚少的外孫女?

有人不由唏噓,白髮人送黑髮人,乃人間一大悲涼之事,孟國公早年喪女,是最喜歡最活潑的女兒——孟婉柔。

如今世事變幻倫理無常,再來,竟然又是那驚才豔豔的紅顏將軍之女?!也是那驚才豔豔名烈如火的女子——東方雁。

真真是天妒紅顏,天妒紅顏……

而此時——

孟國公一出面,孟家頓時轉換了態度!與東方家人形同陌路——

即便是女婿,也是相對不識?!

不爲其他,單爲這人搖擺不定,一禍害,便接連是兩位驚才豔豔的女子——

東方府正牌夫人,及嫡女。

朝堂將散,有人驚聲通報?!

“稟告陛下!有人闖宮!”

朝堂一片譁然,有人不免想起了年前的沐春節那夜,也有人一身狼狽一身傲然騎馬闖入?這樣的情景有些不約而同,官僚們面面相覷,卻不由冒出了同樣的疑惑——

此人……是誰?

疑問陡升,盤旋在心頭。

不可懷疑,有人第一時間想起了那驚才豔豔芳華早逝的少女,此時卻都是唏噓,才傳來了那人的死訊,又怎麼會……

皇帝波瀾不驚,眼底似乎並不意外,似乎有所預料?卻還是藉故問道——

“來者何人?”

沒人注意,洛王殿下勾起脣角,一抹寵溺的弧度,輕輕揚起。

尚來不及回答,卻已經有人驚呼?!

“快看——是飛雁賢士!!!”

一語震驚了四座!!!

飛雁賢士?!哪個飛雁賢士?!!前兩天下葬那個???

什、麼、情、況!?

驚呼之人,便是站在朝堂靠末尾的幾位大人,此時一聲驚呼,看那鮮衣怒馬颯颯而來?!自己也是難以置信。

有人眼底含笑,瞥了眼朝堂上一臉愕然的東方柏,御座上如此沉穩的人,竟然露出了幸災樂禍的神色?兀自呢喃。

“我就知道,那個丫頭,不比她娘簡單。”

眼看這朝沒法繼續,所幸大事要事也已經討論完畢,近了年關,事物冗雜,以至於至此,日頭高起,還有人高坐朝堂,扶額議事?

而此時,似乎也因此,迎來了一場好戲。

中央廣場,有雁西歸。

有人紅衣白馬,傲然而立,那身形纖弱,被陽光輕輕披上打下一層金輝?

有人譁然——

天人之姿不過如此,粉脣豔澤,不施丹寇,卻依舊流眄生波?

又讓人不由想到——

當年驚豔四座的婉柔將軍,是否當真也是這般絕色?

可是——

這般絕色,又怎麼沙場血火無人認出?

有人嘴角勾起,淡嘲。

傻貨,不知道有種東西叫做易容嗎?

有人震驚不已有人笑得得意,千丈朝路直通朝堂,卻有人駐馬而立,身披金霞?

馬背上,她含笑一禮——

“各位大人勿怪在下叨擾之罪,在下有幸領了聖上‘騎馬進宮特權’,今日難得拿出來用用,展現展現我榮錦皇恩浩蕩?實在威風,威風,失禮,失禮。”

她笑得得意,威風有之——

失禮?沒看出來一分愧色。

天子下朝,看着她也是分外無奈,狀似有意似無意的看了看走在身邊一身蟒服的洛王,眼底一抹狡黠劃過——

這兒子比他這老狐狸還狐狸,難說飛雁賢士失蹤他便安穩了這般久,原來是早已緊握,鬆不開手?

實在是狡猾,狡猾!

她佇立馬上,並不下馬,遠遠擡手一指,紅衣玉指,分外青蔥玲瓏,嫣然一笑?

“東方將軍,在下有心爲你解惑,你,想不想聽?”

她一身紅衣明豔白馬肆意飛揚,洛王想了想,這是不是就是這丫頭說過的氣場,說過的排場?是不是這丫頭說你首先要氣勢上壓過別人,才能讓人認真聽你說話?

她說那叫什麼來的?裝x??

此時看來,她費心安排這般排場是十分成功的,也不算他白費心思專門叫扶風牽了白馬日日城門等候她歸來——

如今這一番光鮮亮麗,想來也是廢了許多功夫才匆匆得來的,看看那發端的微潮?帶着夜露未散的溼意。

她說過,不能墮了她孃的形象,要讓那姓東方的好好思考思考當初究竟是該是不該,她對她孃的事兒,似乎是分外捉緊的。

此時。

四座譁然,知情者,皆知飛雁賢士被逐出家門原因無二,不過是當年婉柔山一事,有因未果,如今有心解惑,便是有了證據?

再來,飛雁賢士下葬?

此時謠言便不攻自破——

飛雁賢士下葬,站在這兒的是誰?想必其中諸多誤會纔是。

有人步態蹣跚,自馬後顫顫巍巍走出,那姿態,似乎並不是老態,而是惱怒?

老者擡手憤怒指着東方柏,怒喝——

“東方將軍,當年老夫敬你爲人,敬你得了夫人的芳心,放心離去,多年後夫人的女兒找到我,竟然告訴我你懷疑夫人清白?!你要不要臉!”

一語既出,震驚四座,包括孟凡林孟英天,一臉驚色。

而臉色煞白之人,屬東方柏莫屬!

王大夫——

早年孟府任職,婉柔出嫁後便一路跟了過去,做了東方家的大夫,一語既出,有眼尖的人認出了這位行醫多年的老大夫,然而此刻被東方雁拉到這裡,是想證明什麼?!

王大夫似乎也忘了此處何處,破口大罵——

“東方柏你這小人!我臨走前爲夫人診出喜脈,她有心要給你驚喜!說等她從雁園別院回來,恰好你也回來東方府,想親口告訴你!小老兒我放心離去,誰知道多年來夫人的女兒找到我,竟然說你懷疑夫人的清白?!!你真是……真是!”

老頭兒神色憤憤指尖顫抖不休,似是惱怒過甚,流暢的言語也因此氣惱到發顫?半晌,憋出了後話——

“你真是好大的心啊!”

一語既出,震驚四座,屬東方柏神色蒼白,吶吶失語——

“王老,你說什麼?!婉柔她……”

王老氣的渾身發抖,憤憤指着他——

“夫人在天有靈,竟然也容得你這般胡鬧?!東方柏!老夫當年真是看錯了你!你對得起夫人嗎?!當年戰場上她爲了救你,險些丟了性命!你便是這般對她?!對她唯一的女兒?!”

孟雲飛神色苦痛,顯然也是想起了當年孟婉柔沙場救人,那一箭堪堪射入了肩胛,不明白怎麼就會險險丟了性命——

如今看來,似有隱情?

東方雁卻含笑,俯身輕輕拉住了王大夫的肩側,語聲柔柔。

“謝謝你,王老,我心願達成,多說無益,還請王老您將息身子,莫爲這不相干的人動怒。”

不相干的人——東方柏臉色一白。

像是看見了當初那明烈的女子向他揮手訣別?

訣別那本不該存在的愛情,到頭來不過空付一腔心思,只剩水波東流,誰也沒能留住誰的心思。

他神色有驚色,卻吶吶不敢相信,只脣片顫抖,艱難抖出一句話來——

“王老,你爲什麼早不告訴我!”

王大夫臉色憤憤,一臉悔色,仰起頭,老淚縱橫。

“夫人於你之心意,外人都能看出來,偏偏將軍你不知道,老夫我又從何說起?”

東方雁始終神色淡淡,如同看一場悽美絕倫的戲。

紅顏一腔癡心不改,誤會糾葛終究用生命言說的好戲,好一齣話本子。

若是戲?便是娛樂所用。

然而——

若成了真?

那便真真是一場悲劇。

她嘆息,仰頭看向朝陽升起變得紅豔,一張小臉面無表情,她淡淡疲倦開口——

“東方將軍,你若是再晚一些,說不定連王老都見不到了。”

東方柏一驚,楞楞看着東方雁,王大夫也是一臉心有餘悸?

他出門行醫,突然冒出一夥人來,他年老體弱哪裡跑得過?本以爲一條老命就要葬送,誰知道竟然殺出來一名清秀少年,將他從那些人手裡搶了出來。

他更想不到,這少年便是當初夫人唯一的骨血,此時蒙受冤屈,需要他來澄清?

這是命,他這樣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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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沒有命中註定,只有人爲安排,一切都不會是巧合,只是有人想將真相掩蓋,目的爲何?目前不知。

東方雁卻冥冥中覺得洛王妃這位子太多人覬覦,此時,便突然萌生了退意,若註定一條路能提前預料到的腥風血雨?

她不願,願一腔癡心,化作過往雲煙。

東方柏一臉悔色,開口,竟然叫出了她的閨名?

“洛華,我……”

她神色淡淡,垂睫遮掩臉上神情,淡嘲。

“東方將軍不必太過愧疚,終究是母親有心隱瞞,”她脣角嘲諷一勾,“瑤閣二樓,琴案牆邊,有個暗格,或許,將軍您合該去看看的。”

東方柏吶吶,卻不全然在意她所說之話,腦子亂亂抓不住重點,此時卻驚愕於她的冷情!才後知後覺回過神來?

“洛華你叫我什麼?”

她含笑重複,一字一句。

“東方將軍。”

東方柏臉色灰白,一瞬間彷彿抽去了精神,恍惚年近而立之人,剎那有些站不住腳步?

“洛華,你是在怪我嗎……”

她含笑,看不出一點不滿。

“不,東方將軍,我怎麼會怪你?”

她眼看東方柏露出一絲希望的神色?滿意,淡淡點頭——

“若從沒有過期許,何來怨怪之言?”

東方柏臉色一白,蹬蹬退了兩步險險摔倒,終究有人看不過去,上前攙扶一把,是同朝爲官的孫將軍?

此時看着這樣的場景,也是嘆息一聲,一臉無奈。

遠遠,卻又有尖利女聲,一語,劃破了平靜!

“東方雁!你爲什麼在這裡!!!”

有尖聲傳來,遠遠可聞,還不見人。

她含笑轉首,一臉愉悅——

“菲兒,有句話我想你一定聽過。”

有人面露驚色看向宮門?

她所料不錯,來者——正是東方菲。

也是一身紅衣,卻臉色蒼白嬌弱不勝?有人不禁用來比較馬上沐浴朝陽的明豔少女,一見真知,不得不說,東方雁一身精氣神,足以彌補許多外界物質上的東西。

何況,東方雁眉目間有淡淡英氣,一張皮相着實也不差,此時,愈加散發沉穩的氣息?令人沉迷。

東方菲一臉竟然是驚喜,或驚懼?

喜悲參半,分外詭異。

東方雁卻似乎非常愉悅——

“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啊。”

她眉眼彎彎,竟然當真是笑意,彷彿被狼狽趕出家門的不是她,前些天傳出死訊的不是她,從一開始,任何狼狽都與她無關?

那都不是她。

只有此刻,這面含嘲諷笑對人生的她,纔是這女子真正的面容?

她看向東方柏,笑得越發快意——

“既然禍害遺千年,我這妖女之稱,自然不能白白揹負,你說是嗎?東方將軍。”

東方柏已經臉色發白,無法言語。

她淡淡剔剔指甲,似是不經意,但若當真不經意,又怎會淡然隨口提及?

“當年因妖女之名將我遠送他鄉,如今又因妖女之名起死回生,我總覺得,我該是對得住你們的厚望的。”

皇帝身側,司馬玄臉色如常,眼底一絲憐惜劃過——

淡淡籠罩那看起來分外瀟灑明豔的女子,旁人卻不懂她,外表多瀟灑,內心多傷痛?不過一張皮相掩蓋,無處可查。

————————

你們覺得肩胛中了一箭爲什麼會危及性命呢?我覺得這劇透實在是太早,或者有些無厘頭~不過這一點貫穿全文~親們不妨想一想哦?可能和雁兒身子不好也有關係~加油\uf

卷三 風雲暗涌 五十七、悸動夜半聞花開

明月高起,她似乎很開心。

澄清母親清白,婚約沒能易主?

她哪會輕易承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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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洛王府張燈結綵,第一次有了家的氣息?卻也是因爲她。

她開心,便全府歡慶,這傢伙自作主張撈了他府裡最好的酒,開懷暢飲,連帶着一羣幕僚,也玩得盡興?

她見了他,眉眼彎彎,巧笑嫣然。

“玄,來喝酒!”

有人恰逢此時提出個疑問,是黎疏醉——

年紀最小,一向跳脫。

“小宴啊,你看起來像個娘們兒似的,和洛王殿下誰上誰下啊!”

????

小宴嘴角一抽,剛邁進門的洛王殿下似乎很期待她的回答?她轉眼笑得得意,像沒聽見後面那句——

“啥?像個娘們兒?你要不要來證實下???”

!!!

有人看了看洛王殿下黑了臉,紛紛同情的看向那一臉無知者無畏的傻貨,默哀——

阿門,誰敢試???

還能看到明天的太陽嗎?!

她含笑帶過,卻有人不肯放過?是洛王。

“對啊小宴,誰上誰下呢?”

有人銀牙緊咬,耳根薄紅,好容易繞開了話題,這人怎的那般不知趣兒呢?

衆人期待的眼光看來,冒着八卦的火焰……

洛王殿下含笑,宴方不答,他露出了認真思考的神情,眼神頗有些迷離有些不懷好意?直到看得她心跳加快小鹿亂撞,不知所以的別開眼去?某王才壞壞開口——

“嗯,可上可下。”

!!!

流 氓!

流 氓被趕出了廳堂,因爲他再呆下去?她便呆不下去了!

他含笑欣賞,被她推出房門,也是無奈嘆息,他也沒空呆,書房裡公文還有一大摞……實在是,苦啊。

……

書房裡,他無奈嘆息,總能聽見她的歡聲笑語?

這公文,似乎越發看不下去,直到聚會散去,她斜倚門框,青絲隨意綰起,洗去了宴方的易容,端着茶壺?笑看他——

“嘖嘖,這王爺有什麼好,忙得跟什麼似的。”

她大大咧咧,隨手搬來一張太師椅,大爺般的坐在了他對面。

他卻失笑?

“怎麼這時候過來了?什麼時候洗了妝?”

她嘿嘿一笑。

“你那些幕僚都回去了,反正不會有人看見,你慌什麼??”

他倒是不慌……只是怕她閨譽受到影響,宴方出現也就罷了,此時這東方雁的面容出現在洛王府,又將引起怎樣的軒然大波?

然而,此時,她有恃無恐?他也只能扶額無奈——

苦笑。

……

他看着公文,眼光卻似乎總被她明媚笑意吸引而去?他無奈,將公文往旁推了推,看她。

“你好像很高興?”

她眉眼彎彎,笑得快意。

“高興,爲什麼不高興?”

她取過一隻茶杯,給他倒上一杯,深秋微寒,這茶冒着熱氣,暖心。

他無奈扶額,這人開心一個樣不開心一個樣,每天不重樣,萬花筒似的,卻耐不住她目光迷離的注視?他只能找些話說——

“王老呢?”

她頭也不擡,自斟一杯——

“孟家。”

他又問,“你離開皇宮後……去了哪?”

她淡淡抿上一口,蹙了蹙眉,卻似乎越發欣喜?

“還是孟家。”

她端來一摞書本,脫了鞋只剩娟襪,將書本墊在腳下,一派輕鬆寫意。

隨即,像是宣告像是通知,淡淡的扔下一個炸 彈給洛王殿下醒神?

“對了,鸝兒來了,你家寶貝侍衛安排了個房間,住下了。”

他不甚在意,看了看她腳下那本治國之策,脣角抽了抽,無奈苦笑——

“你做主便是。”

她挑眉,自斟一杯,靠在椅背上,神情渺遠——

“司馬玄,世間……”在他淡淡的注視下,她自嘲一笑,“世間,真的還有感情嗎?”

他脣角一勾,“有,我和你。”

她愣了愣,微醉,淡飲。

“我能不能信你?”

他失笑,他該怎麼回答?只能顧左右而言他。

“你今天似乎越發的蠢。”

她也失笑,隨意出口的話,讓他一僵,她卻微微屏息,似是毫不經意,又似是滿心忐忑?

“司馬玄,我要一生一世一雙人,你給不給得起?”

他一愣,擡頭,迎上她迷離的目光,似有期待,似有惶然?越發深邃。

他深吸一口氣,答案早在心中,無需猶豫。

“我給。”

她眼中爆發狂喜的光,他卻似乎在她眼底看見一絲悲哀,一閃而逝。

她有些忘情,竟然擡手隔着桌案扣住他的手——

他一愣,對上她水汽迷離的眼?

聽她近在咫尺,語聲輕緩。

“玄,陪我十年,”她眼中似乎有請求,呢喃重複,“好不好?”

他反手握住她手,細細把玩,垂睫凝望,似是不在意,眼光?卻不自覺的看向她。

“十年之後呢?”

她單手支頤,望着他,酒後似乎越發難以掩飾眼中的深情。

“你先答應我。”

她看他點頭,脣角揚起,一抹明媚的弧度彎起,她眼中水霧迷濛似有淚光?一閃而逝——

他愣了愣。

“雁兒,你怎麼了?”

她沉默,他似乎有一絲不安?執着的開口,不肯放過——

“十年之後呢?”

她埋首,單手做枕,反手握住他的,十指緊扣,她悶悶的開口?

“十年之後再說吧,最少現在,我想和你在一起啊……”

他一震,就要緊扣她,她卻低低一笑抽回了手,將他公文往前一推——

“行了,看你的摺子吧,我待會就走。”

他想細問,她卻已經別過視線?仰頭不語。

她手中茶盞高舉,似也帶了喝酒的颯爽?又一杯,一飲而盡。

燭光微暖,映照她頰邊一抹紅霞,越發嬌豔?

他無奈嘆息,努力埋首細看手中公文,半晌……終於定下心來。

這一入神,便是兩個時辰,期間似乎鸝兒來訪,端了兩壺茶來又悄悄離去?無聲無息。

是她有意吩咐,不要擾他,他有注意。

桌上茶盞已經涼透,她卻還坐在對面未曾離去,似乎在深思什麼?

他猛然擡頭,看了看天色,笑問——

“這算不算夜讀書?”

她打了個哈欠,懶懶——

“這叫對牛彈琴苦做情。”

……

他無語凝視,你能不能看看氣氛?

她卻一向是不看氣氛的,此時似乎頰上紅霞越發冶豔,他愣了愣,疑惑看向她,不是在喝茶解酒?怎麼看起來越喝越醉?

不知何時她乾脆扔開茶盞,徑直手執茶壺淺飲,公文漸少,他和她有一句沒一句的聊着,氣氛寧靜祥和,她單手支頤趴在司馬玄桌案上,又撈起茶杯自斟自飲?眼神迷濛。

半晌,她看了看他輕蹙的眉,似乎終於覺得還是打擾了他?

起身,一個踉蹌——

掃落一地書卷。

“唔,抱歉。”她扶額。

司馬玄連忙去扶,看她眼神迷亂眼底一層化不開的冷霜?氣息略重。

他一驚,去端那茶壺。

糟了!這是白天皇兄送的秋日烈!茶香實酒,滋味獨特,聞着清淡,卻是十足十的烈酒!他晚上才帶回來還沒來得及存庫,想來是鸝兒還不熟悉府裡事物拿錯了?!

而當下……

門外沒有下人,只能自己送她回去……

她還想走,被他攔腰抱起?呢喃低呼一聲。

她酒意一陣陣泛上來,隔着衣衫都能感覺到渾身滾燙,她臉頰靠在他頸間,像捂熱的絲綢錦緞,分外柔膩滾燙,他不自覺嚥了咽口水,撇開心中雜念,擡步跨出房間。

她發端,身上,沁涼的茉莉冷香,無所不在,盈入鼻端。

她似乎又換了香沐浴?清淡。

他抱着她走入她的院子,進屋。

他見她梳妝檯上全是易容用的工具?無奈苦笑——

暗罵她沒有女人味兒。

而走至牀榻放下她,又不知是什麼香味兒從被褥間散發,柔滑馨香清淺淡不可聞,又不容忽視的存在着。

他不由疑惑看了看她,暗想——

這女人不薰香又不用胭脂,哪來的香?

不由愣了愣,又嘆——

難道是傳說中的女兒香?她真有???

他表示懷疑,埋首她枕畔深嗅一聞——

若有若無的淺香勾人心魂?

他低低嘆息一聲,隨即愣了愣!自己……

這是在做、什、麼?

……

他苦笑暗罵自己色心不改,然而,對自己喜歡的女人……

沒有色心纔不對吧??

他低頭看她,月光灑落長睫,凌亂了鬢髮,他輕手輕腳爲她拆散發髻,那絲滑的發便黑色錦緞般如水鋪開,從指尖劃過毫不停留的鋪灑?如水逶迤。

她不知不覺睡了,睡得正香,脣邊猶自帶着幾滴酒液,茶香——

他眼光深了深,似乎被什麼吸引着低下頭去?

輕輕允了那幾滴殘酒——沁人心脾的芬芳。

於是神思恍惚,他不自覺向散發清幽酒香的櫻 脣探尋?

恍惚間似乎聽見秋花綻蕾,聽見自己心跳如鼓,秋景蕭瑟,唯獨眼前這朵芬芳靜好,引人採擷,情不自禁?

此時夜半,寂靜無聲,她酒意漸漸涌上,聽得她嚶嚀一聲隨手拉扯外袍?似乎不大舒服。

而她不知不覺迷糊間扯鬆了外袍扯散了裡衣?

月光下一片瑩潤雪白,刺眼的很。

他無奈嘆息一聲,咬咬牙拉她起來,半哄着開口——

“來,把外衣脫了再睡,舒服些。”

話語自然的脫口而出,如同來把飯吃了那般簡單?等出口才驚覺不妥,思想瞬間如同脫繮的野馬向另一個方向奔馳而去。

晃神間她迷迷濛濛已經扯開了腰帶脫了半邊衣袍,此時坐在牀上露出一臉無辜的神情,看了看他拉着她手臂的手,那嘟嘴哀怨的神情,彷彿是在控訴他——

‘你這樣抓着我怎麼脫’???

晃眼看來那無辜的神情頗有些像她帶在身邊那隻沒睡醒的狐狸,看來竟頗有幾分楚楚可憐?

轟的一聲,將司馬玄的臉燒成了火炭,如同避開洪水猛獸般一退三步,暗暗咬牙微惱這難伺候的女人不知不覺間流露的媚態,有多引人遐思又百求不得?

偏偏這主子打也打不得罵也罵不得,因他捨不得……

他神思遲鈍,這廂那女人卻已經脫了外袍,嘩啦啦往他臉上一扔?

反應過來時已經兜了一頭一臉,他剛把衣服擼下來,又‘吧嗒’一聲,兩隻鞋飛到了腳邊???

他愕然擡眼,那女人——

竟然和衣倒頭就睡了!

氣惱間鼻尖幽香一繞,恍惚已經勾去了大半心神?

到處一尋,才發現那馨香來源竟然就是手中衣物。

他表示疑惑,這沒有女人味兒的傢伙竟然也有女兒香???卻不等他恍惚太久,隱隱一聲,拉扯回了跑遠的神思。

“阿嚏。”

聽她秀氣的打了個噴嚏,整個人往裡縮了縮便不動了,他無奈而氣惱間當真是不想再管,任這女人得一次風寒長長記性!

心裡想着,手上卻依舊是無比輕柔的走過去拉起錦被爲她仔細蓋了?

他回身放好她衣物,將她鞋子撿起也工整放在了腳踏上?

然後他賭氣般一屁股坐在牀邊無語望天,什麼時候開始這些事做起來越發得心應手?似乎從認識這女人開始,他就離一個高貴皇子的距離越來越遠了……

思緒越飄越遠……

他又晃了神。

今夜酒香淡淡,他未飲,卻也有了三分醉意?

恍惚間聽見窗外悉悉索索的聲音,他起身準備查看,然而他一起身?牀上那女人便一腳踢開了半幅錦被……

……

有人脣角抽搐。

月光灑上牀榻,照亮她纖細身姿水波般瀲灩起伏?才恍然驚覺他在這裡呆了太久——

他無奈準備撿起錦被,剛剛蓋上……

‘啪’的一聲,這人竟然又踢開了錦被?!

剛一彎腰,竟然又被她一拉?跌坐回去!

他橫眉一豎,此刻她睡姿嫺雅直讓人覺得那不老實踢開錦被的人似乎不是她,白天姿態張揚不失風姿卓綽,怎麼夜半一喝醉了就是這般德行??

而這一望,便再轉不開視線。

窗外是誰悉悉索索?有人嘰嘰咕咕——

“唔扶風你怎麼讓……”

“噓……”有人低低開口,湊在誰耳邊,“主子們的事兒,咱們別操心了。”

是誰拉着誰的肘彎越走越遠?

而司馬玄思緒飛散,竟然此刻外面有人悉悉索索鬼鬼祟祟也未曾顧及?

他彎腰撿起金盃,惡狠狠往她身上蓋了!

可惜她一手抓着他袖子,彆扭間也早已失去了狠意,舉手間卻又是難以言說的輕柔?

他想扳開她的狼爪,卻又聽她夢魘般的呢喃?

時而神情悲傷,時而愁眉深鎖,不自覺僵持着。

他不由自主的一手握住她手,一手輕輕拍着,又說不出安慰的話?就光持續着動作。

許是心境間的放鬆,讓她想不管不顧醉一場?第二杯時,她就發現這茶壺裡是酒,心情明快輕鬆間讓丫頭再了送上一壺,此時今夜,終於放下心防,不管不顧?

一杯又一杯。

往日千杯的酒量,不過是因爲不敢放鬆不敢放縱,不敢醉罷了。

迷茫間前世今生畫面交疊煩亂,理不清剪不斷,就這樣糾糾纏纏,紛紛擾擾愁上心頭?

使得她夢中鬱郁不得安寧,半夢半醒間,感覺有人在照顧她,陪着她,夢境一轉再轉,美好之事也接踵而至?喜樂無邊。

一瞬間,撥得雲開見月明,迷茫間,脣齒微涼溫度火熱而溫暖?模糊間又沉入了夢境,悠遠——

而綿長。

耳邊寧靜雨聲微涼,恍惚聽見是誰嘟嘟囔囔?

我該拿你怎麼辦?怎麼辦?

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夢中呢喃着調侃該怎麼辦怎麼辦唄,問什麼?隨即又沉沉睡去。

屋內月光下司馬玄腦中突然掠過想品嚐一下,這脣是否有當初那庭中無意間一滑,餘香縈繞的溫暖香甜的想法?

忽然記起那年映荷亭她面頰緋紅,目光羞憤,轉眼和眼前這一枝月下紅桃般的恬靜睡顏重合,待回過神來已經俯下身去?

香醇近在咫尺,呼吸香甜,與他的冷香——交纏?

隱約像山谷間一抹月下幽蘭,散發着綽約氣息。

誘人神往。

他輕柔,帶着幾分小心——她脣色淡淡,卻依舊帶着一眼能看出的柔軟與嬌嫩,此時掛着細碎的水珠,似是酒液的流連不肯離去?

他很想細細幫她擦掉,不知不覺湊上的,卻是他的嘴脣。

便是腦中清醒了一下,也不願自拔,不願挽回這個瘋狂的旖念?他不過片刻的猶豫後,卻依舊一偏首——貼在了那清新芬芳,沒有脂粉庸俗的清新驕嫩脣瓣上?

脣瓣上酒香隱隱,便只是香,也平添了幾分醉意,輾轉間與她清芳脣重合。

他緩緩貼上她的脣,渾身一震!

暌違已久的芬芳,此時乍起,震懾心神。

此時脣瓣滾燙,他驚覺回神,觸電似的一觸即分?

心中如驚雷滾滾,在耳邊震響——像天雷劈開了混沌,血液在體內沸騰奔涌?

呼吸急促間又貼上她品嚐她,這樣一個念頭,是千年寂寞芬芳催開了屋外長廊下,曾經盛開的紫藤花?芬芳葳蕤——

於這秋景瑟瑟中盛開在心頭,繽紛絢麗的色彩,在腦中炸開?

脣齒間香甜芬芳,讓人墮入瘋狂。

他呼吸微促,舌尖一掃,將那酒液納入腹中,此時卻下意識地索取更多?

酒液醇香在口齒間微辣而曼妙清香,他向着酒香散發之間探出舌尖,溫柔的輕允,小心翼翼的輾轉探尋着深入,似乎怕驚擾了她的酣眠?

他閉上眼,舌尖掃過她珠玉貝齒,不知酒香醉人,還是這溫柔鄉醉人?

他覺得自己也醉了,心中又想起前人說寧願醉死酒香,他似乎覺得這話說的極是,此時忘了所以,挑開她貝齒,輾轉深入,近乎狂亂的索取品嚐,又始終帶着一絲小心翼翼的輕柔?

他在矛盾中戰慄,溫度愈發滾燙。

他忘了所以,大掌在她腰背流連,手指握了握,青筋繃了繃,似乎要耗費好大的力氣,才能忍住不扯開她衣衫?

身下人兒驀然唔嚶一聲……

剎那驚醒沉溺芬芳中的司馬玄,他慌忙的退出城池,臉上滾燙看着她脣色嬌豔,眼睫輕閃,她低吟一聲,翻過身抱着錦被?

她與他自上次一吵,似乎太久沒有親近,他不由忘了所以,這是驚醒了她?

他心虛的輕喚——

“雁兒?”

聲音低啞,似是被某種苦苦壓抑的火焰煙熏火燎渲染所致,卻沒得到佳人的迴應?

他不由鬆了口氣,又怕自己再禁不住誘惑,給她匆匆搭上了錦被,狼狽而出。

黑暗中,東方雁擡手撫頰,頰上緋紅嬌豔?

她星眸半睜,似醒非醒。

夢裡似乎也炸開了煙花,卻只聞夜聲靜靜——恍惚間也似夢,又似醒\uff

卷三 風雲暗涌 五十八、無雙門客巧出場

今日的朝堂上,洛王並沒有出現。

出現的,是一名月白衣袍面容清豔的男子,他自稱是洛王殿下的幕僚……

一羣人驚疑的看向這突然出現的幕僚,神色不解——

這人,是怎麼進來的?

她卻在憤憤!那人大早高燒不退,迷迷糊糊還要派人送摺子去宮裡?順手給了她個玉佩,沒人敢接……她只有自己來了……

一衆皇子在一側細細打量——

“喂,大哥,這人感覺……有點熟悉啊。”

司馬峪點點頭,“是有些。”他眼中疑惑着,那人已經向他走來?

白衣少年草草一禮,手上捧着一沓文書,最面上?

是一本明黃的摺子。

少年面含桃花,卻不苟言笑,似乎對這樣的場合分外不耐,急匆匆開口道?

“大皇子殿下,這是洛王殿下讓我代爲轉交的事物,已經處理好了,請殿下收下。”

司馬峪一愣,擡手接過,不小心觸及那手?溫軟如若無骨。

他頓了頓,眼光一閃——

“你是宴方?”

白衣少年似乎並不吃驚,頷首一禮,輕聲應道——

“是。”

驀然,響起一片倒抽冷氣聲?底下嘀嘀咕咕——

“這就是那勾搭洛王殿下的斷袖兒?是有幾分姿色……”

“咳咳,什麼姿色!胡鬧!”

“錯了錯了,呸,胡鬧!”

……

她充耳不聞,面上有幾分不耐,轉身要走,卻被誰一把扣住?

驀然,又是一片倒抽冷氣聲。

“嘶——四殿下不會也動心了吧!”

“胡說!那怎麼得了!”

“可是……”

她不耐回頭,對上司馬馨目光灼灼,那廂卻緊盯着她開口詢問?

“你就是宴方?”

她翻手一震,震開他手,後退半步——

沒用內力,全是技巧。

她眉間微蹙,不耐低詢。

“正是,四皇子有何貴幹?”

司馬馨驀然上前一步,她急急後退,卻不如他快,竟然被他欺身而上?

近在咫尺,一掌之寬,耳畔,有人低低疑惑,氣息噴薄在耳側,她卻剎那覺得一身緊繃,某人輕描淡寫不露聲色,卻敏銳直覺一語?揭穿真相——

“雁兒?”

她一震,再退三步,拉開距離,也不回答他的問題——眉頭微蹙,似有不滿?

“殿下自重!”

底下倒抽冷氣聲越發濃重,有人瞠目結舌——

“這這這!禍國!美色誤事!四皇子竟然也動了心??!”

……

她只在司馬馨眼中看到了胡鬧的快感,他似乎刻意這般作爲?

她無語……

“聖上駕到!”

她一愣,再退已經來不及……

無奈翻個白眼,只能隨百官一同拜下,一身白衣,在百官的玄色朝服中分外惹眼?

聖上一轉首,見了他,先是一震,又是一愣?

皇帝眉頭微蹙,語聲疑惑——

“這是何人?”

有太監急忙上前,面色古怪,在皇帝耳邊嘀嘀咕咕一陣,皇帝面色也是古怪?一揮手,指向她——

“你,擡起頭來。”

她無奈擡頭,看見皇帝一愣的神情?便翻個白眼一臉無奈——

得,暴露了。

皇帝蹙眉,似是不解。

“老二今天怎麼沒來上朝?”

他神色分外古怪,又看了看她腰間一塊玉佩?印着司馬兩字——

遠遠看不清,做工精緻卻是貨真價實?他眼底似乎滿意笑了笑,不動聲色。

她清清嗓子,故作低啞,姿態恭敬——

“稟告皇上,洛王殿下病了,我只是來轉交公文,免得耽誤了國家大事……”

她無奈對御上眨眨眼,比對口型,做了個饒了我吧我悔過的姿態,地下一片腦瓜子朝地,沒人注意,身邊幾個皇子卻悄悄瞟了瞟這邊?表面不動聲色。

皇帝一臉不置可否,淡淡開口。

“摺子呢?”

司馬峪卻搶先一步——

“父皇,摺子在兒臣這裡。”

司馬峪起身,將摺子交給劉總管?劉總管接住,路過宴方身邊神色似乎分爲古怪,走一步看她一眼,看一眼,走一步……

她一臉冷汗,心裡腹誹您悠着點,別摔了……

話音未落,便有人一個踉蹌,險險摔倒?!

她翻個白眼,心裡暗罵——

不怪我不怪我,是你自己走不小心!

皇帝眼底含笑,也不責怪,笑着接過摺子,才緩緩開口?

“衆愛卿平身。”

地下起來,擡眼,便先看見那少年站的筆直,似乎分外自覺地起了身,皇上竟然無動於衷……

有人腹誹——

愛卿!愛卿有你什麼事兒?!你算哪門子愛卿?!!哼!

有人仰天不語,嘀嘀咕咕——

愛卿怎麼了?說起來她還是準王妃呢!御座上這位,遲早得叫爹!老不修,瞎鬧什麼?!

御座上,安靜得很,頓時一片死寂,連腹誹的都漸漸停了心思?

高處,有人開口——

“你說你叫宴方?”

她一愣,這皇帝耳朵不好?

隨即得出一個肯定的答案——不是。

又轉念一想,不是耳朵不好何必明知故問?驀然——她覺得一陣毛骨悚然?!

東方雁聳了聳肩,突然覺得——

大事不好!

有人驚呼一聲,也不顧此處朝堂重地?一跳!跳起三丈高?!失聲驚呼?

“啊!你就是宴方?!”

她猛地一拍額頭——遭!忘了這老頭兒!

此時想跑已經來不及,那老頭三步並作一步,竟然一轉閃到了面前?!

面前一人衣衫齊整相貌堂堂,面相卻帶着幾分疏於打理的粗獷?連鬍子都是拉拉喳喳並不齊整,她並不嫌棄這樣的容貌,卻嫌棄這陰魂不散的人?

——工部張思邈!

她扶額,蹬蹬後退三步,奈何那老頭兒窮追不捨,再退,便到了御前?

她一頓——

一頓之下機智陡生!

“慢!”

她雪白手掌伸出,停在半空——

身前是張思邈那虎撲的姿勢?此時一僵,生生止步於此,分外滑稽……

她故作羞澀一笑,流眄生波?

“張大人,在下喜歡俊的。”

她似乎露出了爲難的神情,故作羞赧的低下了頭去,好一副女兒家扭扭捏捏的俏生生模樣兒?又似是不得不說,頗爲無奈的說道——

“大人年紀大了些,不過想必當年也一定是一名頗有風韻的青年才俊,可惜在下生不逢時,生不逢時啊。”

那惋惜的神色?當真不像作假!

……

一片死寂中……

有人後知後覺,卻驀然露出了驚愕的神色?!

!!!

一幫子朝廷要員,默默看着最前排姿態位置都頗爲顯眼的張思邈,只看見——

一張臉綠了藍了青了紫了,有人憋笑不已,有人下巴落地?

吶吶不語。

卻也有人露出了饒有興味的神色,從她面不改色神情自然喊出‘四皇子有何貴幹’一刻便暴露了,此時又面不改色喊出了‘張大人’?

這沒上過朝堂的小子,如何開口直直點出幾位大人身份名姓?

她自己不知,有人知,卻也故作不知。

司馬峪默默轉過頭去,收斂了眼中一抹肆意亂閃的精光。

皇帝低咳一聲,張思邈頓時神思回籠?驚悚的看着眼前這眉清目秀語出驚人的小白臉——

噔、噔、噔。

後退三步!唯恐避之不及的神色與一開始那勢在必得霸王強上弓的架勢,形成鮮明反差?!

長得人模人樣,竟然是個兔子?!

兔子故作羞澀,表示她任務完成請求退場並康凱表示皇恩浩蕩?

卻有人不肯放過,那無賴的神情,一如他那狡猾的兒子?比如……

洛王殿下?

御座上,有人似是沒看見她步步向着殿門外轉身欲逃的意圖,淡淡開口?

“沔南水道向沙溪改進,可否?”

她無奈,這是要幹嘛呢?

突然出題?臨場測驗?

奈何,問話的是別人她肯定不理!可……

這人是皇帝!

她只能抱拳弓腰,神色分外憤憤,卻不得不做出一副恭敬的樣子?

“不可——”

全朝譁然,這水利工程的大案,怎會讓這門客輕易答上?有理?有據?

底下一排驚愕的視線如同針扎,一針針紮在身上,她全然不理,無奈嘆息?既然出口,便再沒有裝啞巴的道理,只能打破砂鍋說到底?

“沙溪地勢低矮,若貿然引水,會造成洪澇之災,所謂南水北調,是調向真正缺水的漢麥,可自曜日取水道,塗個方便。”

張思邈眼冒綠光,那架勢很像又想一沖沖上來?!那惜才的人,愛才如命的眼光,看起來生生生出了一種守財奴看到黃金的猥 瑣意味?

奈何這人語出驚人,似乎嚇着了工部侍郎張大人?

此時便只能巴巴看着,想上不敢上,神色糾結?

皇上笑得得意,敲敲摺子邊緣,卻話鋒一轉——

“老二病了,這摺子是你在看?”

下面一片譁然,雖說門客幫着參謀不是不行,然而直接上摺子的事兒可是前所未有,此時不由有些交頭接耳,看了看這清秀纖細的少年,不討論其他?

在討論這少年和洛王殿下誰上誰下……

朝堂上討論這個,合適嗎???

合適,因爲八卦在哪都是無比火爆的話題,尤其是這八卦主角就在眼前,就好比廁所偶遇演唱會明星,自然是分外激動地!

宴方卻訕訕一笑,不知底下八卦的波濤洶涌,對於皇帝的問話,說是不也對不是也不對?連連表示不敢,欲待否認?

“洛王殿下昨晚處理了這張摺子,在下只是代爲轉交,轉交……”

老狐狸不置可否,勉爲其難的信了她的轉交,卻一開口吩咐道?

“那你把這摺子帶回去給老二吧。”

她眉頭一蹙,想起似乎近來那人夜夜燈火通明,此時卻終於意料之中的倒下?不由蹙眉,強調——

“陛下,我家洛王病了。”

你家……

下面……一片眼珠子咕嚕嚕落地……

她表示她不是故意的,真的只是口誤而已!衆臣腹誹——

就算真是你家的,你丫也不能跑朝堂上來秀恩愛不是???

老狐狸笑得得意,這一笑,便突然沒了皇帝的架子?反而像是八卦團的頭頭兒,更露出了饒有興趣的神色?

“我聽說老二最近迷戀男子……是你?”

她眼睛一眯,不明白這朝堂上老狐狸提這事兒是什麼個意思,卻不能否認,因爲那小白臉確實是他,還沒法兒抵賴?

此時她還帶着司馬玄的印鑑玉佩,她後知後覺的意識到自己被坑了?據說這是每個皇子的私佩,除了枕邊人兒,輕易不離身?

卻掛在了她的腰上……

便更加抵賴不掉,只能無奈應是——

兔子就兔子!斷袖就斷袖!咋的?!

可是……

這私底下的勾當吧,她也不說了,這會兒鬧到明面上來又是什麼鬼?這老狐狸似乎不是想懲罰,那麼這樣一來便算是光明正大?炒作輿論!?

她不懂,暗暗思考——

這是唱哪出呢?

老狐狸高高提起,輕輕放下,竟然也沒再提這事兒?似乎對她護犢子的表現非常滿意,於是便大赦自家兒子?

行,讓老二歇半個月吧,老二的事情,就先讓老三和老四分擔着點,就醬,你去吧!

???

某人一頭霧水,騎在馬上冷風瑟瑟,分外糾結。

混沌的思緒被老狐狸一攪和?便更加迷糊了去——

這一提,斷袖一事,又不責罰又不表態,究竟是個什麼意思呢?難道是光明正大准許他家兒子同性戀了?名聲呢?!不要了?!

奈何此時她卻似乎心有記掛?便越發理不清楚——

此時縱馬而馳?

卻記掛着心裡的人\u300

卷三 風雲暗涌 五十九、蜜棗風雲添甜情

扶風一臉無奈看着忙進忙出的男裝女子?

望天無語……

想起她問他,主子爲什麼突然就病了?

怎麼回答?

主子原本近來就有些操勞,總是休息不好,昨晚又衝了一夜涼——

能、不、病、嗎?

爲什麼沖涼?爲什麼半夜從她小院兒裡跑出來就去沖涼??

哦呵呵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

而此時——

東方雁坐在牀邊,靠着桌案小憩。

大事已了,此時她有些懶?覺得什麼也不想做什麼都不想想,有些百無聊奈,有些吶吶不解?

不解——

好端端一個人,怎的就病了???

她昨夜宿醉,一起來便被人告知司馬玄病了?

啥?爲啥都來告訴她??

幕僚們口徑一致,經過半月來相處,似乎發現這位特殊的幕僚除了性取向特殊外?其他都是比較正常的!時而交流心得時而討論棋藝,無論話題,總能接上幾句兒?也算是混熟了去~

於是如今,需要人拿主意的大事兒?!便分外有些心照不宣,達成一致——

在王妃進門之前,便把這位做王妃待遇供着吧!

???

有人單手支頤,昏昏欲睡,那邊有人呼吸袞燙,又分外有些不安?一雙手胡亂揮舞——

“我不會負你,你信我,信我……”

她猛然驚醒,上前握住他胡亂揮舞的手,他卻一手拉着她柔荑胡亂的往臉上蹭?

她肌膚溫涼,觸及他的臉頰火 熱。

她無奈嘆息……

順手一手將那毛巾取下扔進牀邊水盆,想去給他換一換那袞燙的毛巾,卻被那人拉住動彈不得?他似乎還在呢喃什麼——

“曼華,別走,別……”

她一僵,挑眉,此時分外來了興趣,低頭在他耳邊低問——

“曼華是誰?”

他蹙眉,半晌,竟然不答。

他呼吸滾燙就在耳側噴薄,她耳際冰涼,卻觸及他皮膚灼人?一顫……

她臉一紅,無奈嘆息,坐起身來,狠狠抽出他握着的手?

恨恨低罵——

“朝三暮四!”

她一邊擰毛巾一邊低嘆……

“喂,說好十年啊,我不管你什麼曼華漫畫小說電影的,十年之後,隨你胡鬧好了。”

她神色悵然,眼光空洞,吶吶嘀咕……

“給我十年就好,這要求不算高吧。”

“爲什麼,十年之後……你要去哪?”

那聲音帶着虛弱與灼燙的沙啞,就在身後響起。

她一驚,險些打翻了水盆?!

她驚慌回首,那人雙眼緊閉,似是睡着,一句話卻把她嚇得不輕?他……

似乎沒醒。

她鬆了口氣,將毛巾爲他敷上,轉身——

輕嘆,不語。

不知,她背過身,有人睜開眼,看着她的背影,眼光灼熱,卻閃動着意味不明的光?

她一直提起的十年——

是、什、麼?

……

小院裡,寒風蕭蕭,她攏了攏衣襟——

身後?

鸝兒有些訕訕,認錯似的低喃?

“小姐,你那晚被老爺叫走之後我找不到你,後來……後來才知道……恩……”

鸝兒欲言又止,似乎不願再提及那夜猝不及防知道小姐被被趕出家門時自己的狼狽,又暗恨自己竟然沒在最危急的時刻陪在她身邊?

更不願意再勾起東方雁的心緒,只能支支吾吾簡單略過,道——

“後來我便留在了弄華閣,等你的消息。”

東方雁不置可否,點點頭,並不多問。

半晌沉默,終究又是鸝兒打破?

“小姐,最近弄華閣……”

鸝兒剛開口,話音未落,又被她輕輕揮手止住,表示不想聽?

她糾結一瞬,欲言又止,終究換了話題——

鸝兒看着她,神色有些悻悻——

“小姐……”

而此時鸝兒似乎在猶豫,有些話……

不知道該不該說?

她擡眸,淡淡,看着遠方,那是司馬玄的閣樓,漫不經心的輕詢——

“怎麼?”

鸝兒撓了撓頭,咬了咬脣,摸了摸鼻子,一系列小動作做完?才憋出了一句……

“小姐你……你離開東方家以來,一直……都在洛王府?”

她點了點頭,表示承認。

鸝兒又問——

“你們……你們……”東方雁投來目光,鸝兒咬脣,臉色羞紅?支支吾吾道,“你們有沒有,睡……睡……”

睡一起。

她挑眉,怎不知道這丫頭的意思?卻不願這丫頭無事閒操心,也不賣關子,直截了當答道——

“沒有。”

鸝兒一臉訝色,下意識脫口——

“那……昨晚……”

“昨晚?”

東方雁敏銳的察覺到鸝兒話裡有話,蹙眉,看着鸝兒分外不滿,帶着不耐的催促道?

“我怎覺得你最近越發的蠢,話都說不來了??”

鸝兒咬了咬牙,一口說出——

“洛王殿下很晚才從你房裡出來,你們……你們……”

她一愣,似乎想到了什麼,眯了眯眼,眼中似乎有冰寒的氣息溢出?咬牙切齒道——

“昨晚?”

鸝兒嚥了咽口水,在她強大的氣場下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卻迫於自家小姐的銀威,支支吾吾嘀嘀咕咕道——

“昨昨昨昨昨晚……洛王殿下抱抱抱抱着你進進進進了屋,我以爲你,你們……”

她捂着臉,終究是無法出口,落荒而逃!一邊逃到了門邊?!一邊傳來遠遠地呼聲——

“啊!我!我什麼都不知道!”

這下好了,唧唧喳喳的鸝兒飛了……

……

她眯了眯眼,看見遠遠有人注視這邊,無奈嘆息?

她笑了笑,牙齒森白近乎鋒利——

又招了招手,活像是引誘無知人類踏入陷阱的妖孽?

噙一抹妖異的笑,越發森然,努力忍住咬牙切齒的衝動,道——

“扶風?昨晚啊~你在哪兒呢?”

扶風險些從樹上掉下,連忙擺了擺手表示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便跟着那蠢丫頭的身影一路逃跑!轉眼兒,就沒了蹤影?

他感覺到了殺氣!

有人眯了眯眼,神色複雜,沒人注意她耳根輕紅?分外惹眼……

她下意識磨挲嘴脣,眯起的眼卻是在努力掩飾那一抹謎離與赧然?她暗自嘀嘀咕咕——

“那夢……是真的?我以爲……”

以爲……

咳咳!

……

此刻,某人寢殿——

他迷迷糊糊醒來,有人輕柔推搡。耳邊有人輕聲曼喚,分外溫柔?

“玄,起來喝藥了。”

他意識,謎蒙,判斷不出其中的關鍵,只下意識不耐揮揮手——

“不喝不喝。”

她神色淡淡,低頭看着手中藥碗,神色溫柔,輕輕攪動?一邊嘴上不停,低低催促——

“快點。”

那人似乎回神,丫鬟哪敢這樣對他說話?思緒遲鈍,突然回神,丫鬟也不敢直呼他大名不是?

他迷迷糊糊翻過身面對她,語聲模糊近乎呢喃,卻是後知後覺的詢問——

“雁兒?”

她挑眉,報以一笑,森然。

“你希望是誰?”

他頓時回神,休息了大半天,此時,卻突然一轉那病懨懨的模樣兒,神采奕奕?!龍精虎猛帶着驚喜的低呼!

“就希望是你!”

她含笑,笑意裡暗含一抹森然——

“有人……夢裡在叫別人的名字~”

她語氣分外調侃,帶着危險的氣息,眯眼看向他,一抹審視深藏,不露於色——

“你猜猜是誰?”

他也眯了眯眼,含笑——

“你醋了?”

她呵呵一笑,放下 藥碗——

“呵呵我不醋,與我何干?你慢慢喝,慢慢……”

說着,她起身準備離去,她一起身,被他扣住手腕,猛地拉下拽入懷中?!背後緊貼他堅實有力而滾燙的懷抱,頭頂,傳來他低啞堅定地語聲?

“我不可能叫別的名字,一定是你聽錯了。”

他心裡,只有她。

他全身酌熱,氣息將她籠罩,秋意微涼中有些暖?她貪戀,便有些輕倦——

她在他懷裡溫順靠着,默了一霎,卻悶悶道?

“我可不是第一次聽你叫那個名字。”

頭頂,那人語氣分外疑惑,近乎無辜——

“真的?”

她哼哼不語,那人卻開始不老實,大手在她腰背遊移……她輕顫,一掙就要起身?

有人病中,卻養精蓄銳龍精虎猛,也不是此時的她能抗衡?她稍稍一掙扎,便狠狠收她入懷,壞壞勾了勾脣角,像是摁住了獵物的貓兒?懷裡——

她咬牙有些難耐的悶悶低喃——

“別鬧,快點喝藥。”

他便學了那無賴樣子,擡手端起牀邊的藥碗仰頭一飲而盡,分外爽快!

她無語,因這人此時喝了藥,怎的還不放開她?

正這樣想着……

那藥碗被他重重一頓,扔在桌上,有藥汁輕濺?

他灼灼捏住她肩側,將她從懷中拉起,她坐在牀邊腿在牀下,卻被他拉起來面對着他,姿勢……有些彆扭?

此時她吶吶看着他,似是不解——

“放開我啊?我把碗拿出去。”

他似乎越發孩子氣,嘴一撅,竟然撒起嬌來?

“我的蜜棗兒呢?”

她一愣,想起以往她喝藥他會給個蜜棗兒,這時候倒沒想到他會主動討要?

她啓脣,剛要說我去給你拿——

便被酌熱的氣息狠狠一咬,將那未出口的話咬在了口中?!

口中微微苦澀,她蹙了蹙眉,因了突如其來的襲擊,而她下意識咬牙?

她略微不滿,睜着眼,看這琉氓肆無忌憚,酌熱的氣息籠罩下來,他扣住她後頸,不容退縮,她這姿勢着實腰痠,便不安分的扭了扭,被他順着方向一推,倒下?

他欺身壓上,低低呢喃——

“唔……這個蜜棗兒夠甜。”

兩脣 間擠出模模糊糊的話語,脣卻始終沒有分開,話音剛落,便又俯身吻下?

她還吶吶回不過神來,此時後知後覺捕捉到那句話的含義,臉上一紅,齒關一鬆,便又被他輕易佔領了城池?你來我往,忘了疆域歸屬。

他氣息越發滾燙,發了狠的將她柔入懷中——

她喉間一絲難以自抑的低吟,嫵媚,嬌憨,連她自己都嚇了一跳?!

而聽見這樣的聲音,身上那人卻似乎更被挑逗起了火焰?

身上那人便越發放肆,肆意佻逗引誘,爲了將她引誘入腹?

他灼熱的氣息籠罩在她周身,一身有些發軟,榻上他剛起,滾燙的溫度未散,此時便又掀起了另一股熱潮?

她在他脣下,掌中,化作一彎春水,越來越軟,他大手不安分在衣襟裡遊走柔捏,她神思混沌,分外嫵媚,在他不安分的大手握住一方柔軟之時?

猛然回神!

“你……嗯~~~”

那語聲分外嫵媚如絲,帶了微微的顫,和一絲不知所措的驚慌?

是他壞壞捏她腰眼,便輕易堵住那未出口的輕斥,眼光亮得異常,他俯首在她耳邊,酌熱的氣息噴薄?

“雁兒,我好喜歡你的聲音……”

她臉一紅,要去推他!

他卻壞壞抵住她肩側不讓她推開,只是俯首在她耳側,細細吸阭?

脣舍佻逗,一抹溼熱在耳際佻弄,她咬牙不可抑制的低哼一聲,他卻越加放肆?帶了輕咬帶了添弄——花樣百出?

她臉上分外的紅,周身越發酸 軟,在他的攻勢下……毫無還手之力?

那人大手分外邪惡,輕輕上移壓住她耳後,又自咽喉處一路滑下……

明明什麼也沒做,東方雁卻感覺他大掌似乎帶了火焰?一路所過之處無不是一片戰慄灼熱,她不自覺的瑟縮,被他狠狠抵住肩頭,堵了退路?

他一路放縱,她似乎也難以自抑,那輕椯越發怚重,在他的攻勢下化作春水潺潺,軟了一懷。

她順從本能的擡臂環住他腰背,小手也學着他不安分的遊移——

遊移一分?那人便輕 顫一分。

她低低的笑,不知道這樣有意而青澀的佻撥,足以叫任何一個男人丟盔棄甲,放下一切防備與理智。

他不過愣了愣,似乎意外她的主動,而僅僅是一愣,便又狠狠埋首,在她頸側肯咬阭吻?!

不知何時拉開了重重衣襟,一抹瑩潤雪白,若隱若現,他呼吸越發粗重——更深的俯首埋下。

她抵吟一聲,仰起頭,被他壓迫的姿勢,她無意識的弓起纖腰,卻更將某處瑩潤和青澀的起伏送到他脣邊?

他埋首沉浸,專注在那雪白澄淨的雪坡上留下自己的印記,此時有些忘情,理智似乎在拉扯,又哪裡拉扯得住?

腰帶委地,衣衫半褪。

秋衣微寒,她衣襟幾重?此時被輕易拋了個利落!

他順着她纖細流暢的肩頭捋下了衣袖,露出更多雪色風光?白得晃眼,他覺得眼睛酸脹,某處也燃起了苗頭——

他不懷好意的輕蹭,她愣了愣,頓時大覺羞赧,要努力躲開?

然而,這牀說大也大,說小也小,兩人一躺!哪來那麼多空間——

她無論如何閃躲推搡,都是徒勞的加劇了摩擦,引得某處越發炙熱?她臉上紅的快要滴血,終於打破了那故作風情的僞裝,此時有些慌,有些羞赧,身子一僵,便越發顯得青澀?

他體會到了她的緊張她的僵硬,動作頓了頓,揣息怚重咬了咬她的絹白裹胸?卻終於重重埋首,不語——

彷彿沒注意她手指緊了緊,揪住背後他衣衫,指節用力泛白,一霎那就要推開,將他從身上掀起?

卻在最後一刻顫了顫,無所動作……

她臉色越發紅豔,在這樣的酌熱溫暖中化開,紅脣色澤鮮明水光瀲灩,一張一合,難抑的輕揣,潤了一室旖旎?

他在她溫軟中悶悶的開口——

“雁兒,你再不反抗,我就要吃掉了。”

她咬脣,有些難耐,“我……”

他猛地擡首,湊到她面前,呼吸相聞,額頭相觸,他額頭灼熱,她卻似乎並不亞於他?都是一愣。

他狠狠咬了咬她脣,似乎懲罰她的乖順,又是糾纏半晌,才模模糊糊自彼此脣齒間溢出一句——

“爲什麼不躲?”

她低低申吟一聲,紅着臉開口——

“我原本想着,若你不負我,早晚……”她輕揣,語焉不詳,“於我也沒多大區別……唔你……”

他恨恨闖入她齒關,低罵,“笨蛋”,一邊罵一邊吻,“你蠢……你知不知道這樣……”他忙忙碌碌,將她品嚐,卻依舊忙忙碌碌,執着把一句話說完——

“你這樣……會讓人……忍不住?”

他狠狠佔領她的疆域,她氣揣吁吁潰不成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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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眼內微紅,帶着深情與吞噬的火焰,讓人戰慄。

她媚眼如絲,半睜半閉,卻依舊帶着一抹化不開的懵懂,似乎對接下來即將發生的事兒毫無所覺?

那人低罵一聲,又不捨流連了半晌,卻終於——

退出她天地?

身上一輕,一涼——

她一愣,他竟然猛然抽 身離去?

那涼,不過一霎,錦被酌熱已經重重覆了下來,連帶着衝了整個思緒,滿滿是他的氣息,無法忽略,以至於,她神思似乎越發模糊?

而此時,她看着那人有些無語,有些羞赧?有些悻悻。

她伸出手來,玉璧半果,看起來像是……

沒、穿、衣、服?

他愣了愣,看了看地上腰帶衣衫亂甩——

一、地、狼、藉!

他懊惱的扶額,沒想到一時情動竟然險些將她剝了個精光?索性此時理智回籠,沒造成無法挽回的後果?

他珍重她,便不願如此輕易佔有,想等到大婚之後,給她最好的一切……

他神色分外狼狽,她癡癡的笑,分外嫵媚,分外撩人?

他轉身恨恨出了房門,沒注意一盒蜜棗兒放在桌上……

情火因蜜棗兒起,一發不可收拾。

她看着那蜜棗兒,有些愕然有些怨怪有些甜蜜,卻讓她癡然了半晌——化作一張癡癡的笑臉?

她輕笑——

他不知?她便故作不知吧。

殊不知——她知,他也知?

起身下牀,哪裡會沒看見那桌上一盒蜜棗兒?

而此時寬廣的大殿內——

一顆蜜棗兒引來的風波?

旖旎迴旋,經久不息,溫軟徘徊,流連——

不去\u30

卷三 風雲暗涌 六十、歌沉他鄉遇故知

有人小病未愈,有人大病初起。

洛王府幾日來忙得人仰馬翻?便是分外的熱鬧,因——

宴公子進屋照顧洛王殿下,洛王殿下出了門,宴公子卻出不來了?

據聞也病了,高燒不退……

有人露出了曖昧的神色,嘀嘀咕咕——

“據說風寒會傳染,想必是沒忍住?”

確實是沒忍住的,不過一番耳鬢廝磨,便讓她昏昏欲睡了一整天……他不忍叫起,擾了她酣眠,她便生生在他的寢宮睡了一天一夜?

睡覺沒問題!

睡了一夜沒問題!

一天?那更沒問題!

可是!睡在他的寢宮!還一睡就是一整天?!這是個大問題!!!

等她醒來?

早已經是流言四起,八卦漫天……

洛王斷袖的八卦已經不知從何處,如同插了翅膀一般飛遍了大街小巷!若說原先只是朝堂內風言風語?那麼現在便已經是天下皆知了!

此時,所有人都緊盯着孟府?

名義上的王妃與東方家脫離了關係,有東方柏苦苦請求迴歸的消息,卻石沉大海杳無音信?

據聞飛雁賢士一直住在孟府,有雪花般紛飛的八卦緊盯孟府,這位未來的準王妃怎的就一點動靜沒有呢?

沒有!肯定沒有!她忙着做緋聞男主呢!

可是……

孟梓桑卻總是黑着臉色,不滿嘟噥。

“司馬玄這般做,對雁兒的閨名,當真是不大好的吧。”

每每他起身意欲將那放飛的雁兒給抓回來,就有人將他攔住?

“雁兒大了,自己知道分寸,你別瞎操心了。”

可是……

沒有可是,她神思恍惚看了看周圍環境,半晌回不過神?

有人含笑端了藥來?兩碗……

“你要習慣,明年這時候,你便做了這的主人了,”他看她懵懂和將醒未醒的嬌憨,壞壞的笑,“以後?自然是要在這裡醒來的。”

她臉一紅?知道這人沒個正形!

一不留神,句句都是葷話!還偏生說得那般文雅那般理所當然?!當真是叫人哭笑不得的。

她吶吶看着他手上的兩個藥碗,努力從意識的跑馬中抽回神來?便彆扭的錯開話題——

“這是……?”

他歉然的笑,撓撓頭——

“這下好了,算是同甘共苦了,有人說風寒會傳染,見了你,我便忘了。”他又賤賤一笑,“誰讓你不準備蜜棗?不能全怪我,一人錯一半!”

她挑眉,頭腦有些昏沉,也哀怨嘟噥——

“誰夜闖閨房?半夜沖涼?怪我?”

有人老臉一紅,恨恨仰頭痛飲。

她愣,這人喝藥何時這麼爽快??

他卻眼光灼灼,俯身餵了一大口苦藥過來,她神思立回,頓時苦了臉!

想退?又被扣得緊緊。

這藥明明苦澀,脣齒間又怎麼瀰漫了一股甘甜?若有似無,卻無處不在。

直到一碗藥狼狽喝完,兩人都是氣喘吁吁?

他戲謔的笑,眼光灼灼看她——

“怪你~”他拉長語調笑她,“怪你秀色可餐。”

她狠狠瞪着眼前這無賴,感情都是她的錯咯?

她恨恨嘀咕——

“又不是我不給,怪你自己。”

他似是聽見似是沒聽見,挑眉,帶着危險與挑釁,鼻音輕哼一聲?

“嗯?雁兒你說什麼?”

她紅了臉,錯開,不語。

有人賤兮兮笑了,擡首把自己那碗喝完,從桌下抽出小格拿出一盒蜜棗,一邊低低囑咐道——

“今天還是老實點好,免得風寒互相傳染,到最後都好不了……”

她看着那盒蜜棗,驀然一愣?!臉色爆紅!

驀然想起昨天……昨天?!

他含笑塞一顆給她,啓脣,帶笑,“好甜。”

!!!

他、知、道?!

知道她當時拿了蜜棗?!

既然知道,還……還?!

東方雁一臉生無可戀——爲這榮錦王朝有這樣一位揣着明白裝糊塗趁機揩油不學無術的王爺殿下而擔憂大榮錦王朝的前景!

……

月餘未歸,弄華閣聚緣樓井井有條?

沒有因爲主事者不在而弄得一團糟?

她低嘆。

“這世間少了誰,也不是過不得日子。”

他愣了愣,覺得她這話分外古怪,低語——

“雁兒,”他看着她,目光認真,“沒有你,有人會過不得日子的。”

她身子僵了僵,幾不可覺,他扶着她肩側,卻感覺分外明顯?他緊盯她神情,她卻一瞬間恢復了正常?

嬉笑如常,不見異樣。

她打着哈哈離去?一腳,跨進弄華閣——

此時是清晨例行的練舞,免費開放短短一刻鐘,卻依舊是門庭若市?

舞臺上,有人水袖翩躚姿態柔曼溫存旖旎?

她一愣。

那人銀質面具,和她的飛雁面具做工相似,卻在眼角勾了細碎的暗紋?

那暗紋的花樣是勿忘我,她親自設計的款式,送去打造,未曾想有一天,這面具當真會被人戴上?

此時,那面具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如玉生光?

她顫了顫。

目光?也不由自主被臺上那人牽引而去——

那舞姿時而婉孌時而熾烈,緊緊捉住臺下一片人心鼓鼓,隨着舞姿或快或慢的跳動,被她緊緊控制住節奏,曼妙的旋律隨她的躍動拋灑而高低起伏?

是技巧,身爲舞者的技巧。

她晃了神,恍惚看見聚光舞臺鎂光閃爍,是誰——

揮汗如雨,相顧無言?

她愣仲失神不過片刻,身側他卻已經敏銳察覺。

臺上一舞已經結束,一片死寂,還有人吶吶扯不回神思?嘴脣微張,吶吶看着,那人早已下臺——

舞臺一側,有小狐狸猛地躥上這女子懷中,她似乎習慣,擡手輕柔抱着?

眼光被面具遮擋,只能看見脣角一絲溫存的笑?

勾魂萬千。

狐狸今日分外不安分,咬她衣袖?分外不老實,在她掌心拱啊拱~她卻不惱——

輕輕順毛安撫?

“你今天怎麼了?這麼不乖?”

那語中帶笑,是溫柔。

那狐狸擡起毛茸茸的大頭,又擡起那毛茸茸的爪子指了指大門的方向——

她一愣,也有人一愣?

愣住的人中,有一位,是柳青青。

她一見宴方,頓了頓,訕訕湊上前去,低低解釋?

“落雁姐姐,這面具……面具……”

她有些忐忑,東方雁對這面具珍重程度不一般,時常看見東方雁神色悵惘輕柔愛撫?

然而——

月前弄華閣被銷香樓銷香四雅中的菊雅大鬧挑釁,卻有人大喇喇衝進舞樓一舞揚威?

便是此人……

這人面向隱含貴氣,表示願意出手,卻也不願暴露真實面目。

落雁的面具她不敢輕易取出,這舞樓又哪裡臨時去找什麼面具?

她情急之下,捧出了落雁牀下至始至終珍藏的檀木盒子——那人一見,愛不釋手,竟當真不願歸還?

那人愛撫的托起那面具,神情恍惚看向遠方,露出回憶的神色。

記得當時她低低一笑?

“這面具,是否是你們閣主爲沉魚所備?”

柳青青來不及回答,一抹訝色尚未收束,更來不及問她怎麼知道?

——這是東方雁的秘密,知道的人,屈指可數。

那廂?

她卻已經毫不猶豫的戴上!

一瞬間,光芒萬丈無形無色散發出來,竟是張揚是明烈是炙熱的光散發?那是氣場!

那樣的氣場,她在落雁身上見過一次?

也僅僅是一次——

是落雁在小院裡練功,練着練着,拋了劍,招式還在,竟然轉化成舞?

而此時——

她悻悻,不知東方雁是否會因爲她擅自取出她的珍藏而責罰。

東方雁卻擡手示意無礙?她神色悵然,低嘆——

“找不到的人,何必強求?這女子適合,便贈予她也無謂。”

她轉首,那女子竟然抱着狐狸走到了她面前?此時癡癡看着她,那眼光中竟然有水色瀲灩,此時衆人回神,都是一驚!

洛王殿下易了容,站在一旁,而他身側那面含桃花的清秀公子,不是當今火熱的宴方公子又是誰?!

一時無人注意——

緋聞男主宴方身邊跟的不是洛王爺而是另一個小白臉?!重點,又被那近來新晉的美人兒吸引了目光?

這弄華閣新來了沉魚姑娘,一舞揚威打敗菊雅立名,她說要找人,是否要找一如意郎君?

有人揣測?也有人打壓——

什麼郎君,那郎君只能是我!只是在衆說紛紜之中被一個浪頭打落?淹沒在滾滾八卦洪流之中。

宴方含笑頷首示意,擡手要去接她懷中的狐狸,因那狐狸拱啊拱,向着她?

又不乖了。

她淺淺含笑,嘴角一彎,想起什麼時候,是誰說?

‘雁兒啊,我們有機會買個狐狸養養吧’。

是誰說?

‘狐狸多可愛啊,比貓貓狗狗狡詐多了’!

是誰說?

‘實在養不了狐狸咱養個貓兒吧,中規中矩多難受?咱倆沒有自由,看看別人自由是不是也挺好’?

誰說,誰說?

無論誰說,十六年了,再不見,興許便再也不見了吧。

她出神,沒注意那人看着她的眼光分外瀲灩分外複雜,愣愣看着她伸出的手,出神?

司馬玄蹙了蹙眉,看着這女人看着女扮男裝的東方雁的目光?

他一邊想東方雁是個玲瓏的戲子,扮男扮女都隨手轉換,近來不過稍稍聲名鵲起,因了那張思邈的圍追堵截,轉首就收穫了一籃芳心暗許?

她不意外,一笑了之。

此時,卻在想——

她魅力大到足夠讓人一見傾心?

還是女子?

他看了看,那帶着面具的女人隔着面具似乎也覺得熟悉,看她的眼光卻分外複雜?

沒察覺到殺氣或別的什麼,他想了想,手指擡了擡?不動聲色。

他疑惑間,順着沉魚眼光低頭,看向她手?一愣—— ωωω•ttκa n•¢O

一串玲瓏珠玉盈盈 滑出衣袖,落在皓腕之上,白得更白黑的更純,卻不似平日小姐家帶的的玳瑁珍珠翡翠?

黑色的晶石,低調內斂,不時閃過彩色光華,一閃不見?她似乎並不在意裝飾的作用,對這手串分外珍重,只是意義特別?

那是她從小佩戴,他知道,只是不知道——

這手串,究竟有什麼樣的意義?對她?

宴方伸手,卻不見那女子動作,她不由擡眼,卻撞進了那瀲灩的水光中,頓時一震?

司馬玄看了看她,就要開口。

那女子手一鬆,狐狸應聲落地,輕巧空中翻個身,神情控訴?分外有些哀怨。

秋風瑟瑟,似乎地上很冷,那狐狸眼光轉了轉,賤兮兮迎上一旁看着這一幕回不過神的柳青青?它竄上去,柳青青下意識抱着,卻看着東方雁神色有些揣揣?

這……

這究竟是怪她隨意拋出她珍藏的面具了?

那女子語聲婉孌甜糯,此時卻也帶了一絲控制不住的哭腔,開口,衆人都是一驚?!

爲那其中悲涼。

她語聲低啞,顫顫,問——

“是你嗎?\u20

卷三 風雲暗涌 六十一、女大確實不中留

“是你嗎?”

她臉色頓時有些煞白,是激動?

素來堅定的手指竟然在微微的顫抖,伸出在半空,反應不來收回。

她僵硬轉身,無暇顧及司馬玄投來關切的目光,帶着憂心?

她一開口,裝作低啞的聲音不必僞裝,帶了戰慄的沙啞,艱難從咽喉間努力擠出?

芳脣輕啓,似有自己也不可置信的驚疑——

“沉……”

話音一頓,有人目瞪口呆的看着那驚豔曼妙的舞娘如同乳燕撲懷,一蹭衝進了那高挑男子懷中?!

緊、緊、抱、住!

有人驚落了眼珠有人找不回下頜,都或羨慕或吃驚或嫉妒的看着,聽見一片倒抽冷氣聲響起?

宴方吶吶,溫香滿懷,手有些僵硬的立在半空,懷中有人低低抽泣,聲音低弱,只有她能聽見,便更是一顫,竟有些不能自已?

有人目光冷冷看着那女子撲在她懷中,那埋首的位置……

司馬玄危險的眯了眯目光——

那是他的,怎麼能讓人隨意沾染?

不行!女人也不行!

他擡了擡手,剛準備出手狠心將這一對‘郎才女貌’撕開,卻有人比他還快?!

代勞,一把將那女子狠狠揪了出來!

那人身形熟悉,司馬玄也是一頓?!

那人揪起那面具女子,眼光危險的看向那豔福不淺還沒回過神來的男子,卻一愣,一愣之下,所有人都一愣?!

司馬玄大步上前,一呆之間剎那回神,已經反應過來那是那壞毛病小心眼流連花叢不學無術的發小酒友——

都、扣、弦?!

他無奈,有心解釋,卻想起她叮囑過宴方的身份不要隨意暴露,此時張了張口,一回眸,也是一愣?

‘吧嗒——’

脆響,珠玉落地,濺裂,粉身碎骨,蕭瑟於一地乾草枯榮中,他少見她的淚,十餘年來不過一次,是凝華院裡他失控,欺負了她,她無措的淚?

此時,這淚,卻從未見過,卻似乎悲傷欲絕?

東方雁眼光空洞失神低喚——

“沉……沉歌……”

所有人都是一震,然而還沒人來得及捕捉這兩個字的深意,便有人驚呼一聲震碎了所有神思。

“呀!”

她眼角含淚,身形晃了晃,竟然就這般倒了下去,倒在司馬玄懷裡,他也是一愣?!

急忙低喚!

“雁兒,雁兒?”

她臉色慘白,嘴角卻似乎帶笑,悽然歡喜,卻沒有迴應……

他驚了驚,擡手拍拍她——

“雁兒?!”

那廂也楞楞反應不來,尤其是那男子,都扣弦急急上前,一看?

驚疑,低呼——

“咦?”

司馬玄無暇顧及,一門心思看着懷中之人,她氣息漸漸微弱,他一慌?都扣弦俯身在他身側試探的低喚——

“喂,司馬玄,是你?”

他擡頭,兩人步行而來未乘馬車沒有工具,他猛地抓住都扣弦衣袖?!

“馬車借我,我要進宮!”

……

耳畔聲音嘈嘈雜雜聽不真切,她腦子裡是嘈亂的嗡鳴,鼻端是薰香渺渺淡香輕柔?

是誰?焦急詢問——

“楚御醫,她究竟是怎麼了?”

她沒聽見答案,沉沉墜入深淵,夢裡,似乎有沉歌的聲音?

沉歌,老天讓我再見你一面,可我不希望你和我走上一樣的路啊,你有那麼多粉絲那麼多關愛,如今這裡見到你,是你也死了嗎?

她在這樣的心念裡,愈漸——

冰冷,沉浮。

意識在身體外飄搖零落,身體在冰冷中沉沉浮浮,如同被誰撕裂,心口傳來了令人窒息的疼痛?

她竟然勾了勾脣角,還會痛——

自己……還活着嗎?

是誰,將她攬在懷中?冰冷漸漸消散,是誰炙熱的懷抱?

她在朦朧中呢喃,“我等了你好久,你去了哪裡……”

有人震了震,看着她的目光悲愴難言,欲言又止——

帶着怨怪,終究不能在此時怨怪?

他重重嘆息,將她緊了緊,攬在懷中,他在她發間愛憐的輕蹭——

“雁兒,”他頓了頓,再開口,“雁兒……若有機會,你能不能給我比十年更多?”

她勾了勾脣,說了句什麼?

她不知道了……

轉眼——

又陷入溫暖與冰寒的拉鋸,無法自拔……

他卻更加憐惜的將她緊了緊?

身側,他低喚——

“別離開我,什麼十年,一輩子都可以給你,只要你在我身邊……”

有人進門,便見着這樣一幕。

粉色帳幔輕垂,被秋風吹得飄搖起伏,模糊了帳後誰的身影?

是誰?

隔着距離,也能察覺到其中悉數的柔情?

薰香渺渺,氤氳一室熱氣。

秋後——平常至極的一場冷雨,如期而至,夾雜了細碎的雪,落地化做冷雨,浸透誰的心事?

有人腳步擡起在半空,見了這一幕猶豫了一陣,退了退,終究又是咬牙,一步跨入?

掀開帳幔,頗有些不滿的看向榻上之人!

“喂,司馬玄,縱使你是她未婚夫吧,現在抱這麼緊幹嘛?又不是要死了……”

那人語聲頓了頓,原本只是玩笑,卻在他眼中看到了凌厲的眼刀飛射而來?!一瞬間有如實質——

卻也只是一瞬間。

司馬玄撤開了目光,眼光深深看着懷中的人兒?低喃——

“她不會死,我不會讓她死的……”

孟梓桑輕哼嘟噥,似有不滿。

“死什麼死,司馬玄你今天哪根筋不對?”

他懷中又人輕輕扭動,只是一扭,便驅散了他滿目的瘡涼?

不能讓她看到啊——

她苦苦隱瞞,那麼高傲,若她知道他的知道,會不會獨自……

遠、走、高、飛?

他死死抱着,有人哼哧哼哧輕咳!見不得自己最親愛的妹妹在別的男子懷裡!勢必要打斷打斷!

“哎呀今天天氣好晴朗。”

屋外細雨綿綿,冷風瑟瑟……

她擡手壓了壓額角,輕輕掙脫,呢噥……

“沉歌呢?”

她一愣,急切的翻身而起抓住司馬玄領襟!滿臉張皇!

“哎哎司馬玄你告訴我,我是不是見到沉歌了!!!”

他本就只是虛虛坐在牀沿,此時竟被她猛地一撲?!

電光火石間他思索——

不能往後,會狼狽的栽在地上。

那就只能向前。

卻被她撲倒在牀?!

又有護犢子的醋罈子二哥孟梓桑哼哧哼哧深藏一抹不滿,不合時宜的咳了咳——

“雁兒,你們還沒成婚呢,你悠着點。”

她頓了頓,卻不鬆手,急切的看着他,不理會孟梓桑,又似乎在哀求他告訴她肯定的答案?!

苦尋十六年,原以爲放下了,可那是相伴一生唯一的火光,如今再遇,怎麼可能放得下?原來……

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他迎上她目光,戲謔帶笑?

攤手攤腳任她欺壓,他故作輕鬆?含笑調侃——

“來吧,親我一下就告訴你。”

她愣了愣,眼中露出狂喜的光?!翻身而起!

“我找到她了!”

她竟然也不穿鞋,赤腳在長絨波斯地毯上落足,有些忘形的手舞足蹈,像是懵懂的孩子,用最原始最簡單的姿態表現着這一刻的歡欣喜悅?!

她看向孟梓桑,也是興奮地低呼——

“哥哥!我找到她了!”

她躺了太久,又沒吃飯?

她僵了僵,眼前一黑?

身子便失去了重心,旋轉的視線中她看見孟梓桑急急想扶——

那手?

卻總是差一丟丟……

孟梓桑哭笑不得的微嗔險險就要出口,看見她跌落下意識要去拉,而這一刻伸出的手卻是一僵?

即使是哥哥……

也不能隨意觸碰自家妹妹的身體啊啊啊!

她苦笑以爲自己得意忘形就要摔那一跤狗啃泥,她眯起眼不敢看,她現在的姿勢肯定很難看,多丟人?!

一霎還在無稽的想——羊絨地毯啊,摔起來沒那麼痛吧。

驀然,她身形頓了頓,預料中的痛感沒有傳來?她試着睜開眼,對上他的眸,無奈而淺笑——

“得意忘形,蠢得你。”

他將她攔腰抱起,送回牀邊。

當着孟梓桑的面……

無視孟梓桑氣結又理虧的傲嬌不滿?!

她有些羞赧,此時竟然當着自家哥哥……

她臉色紅了紅。

司馬玄一邊罵她蠢!一邊想爲什麼外人在他才能見到她不好意思的時候?是不是他,已經在她心裡,與外人不同?

她愣了愣,順着司馬玄曲線流暢的脖頸下頜看上去,看見硃紅色的屋頂?似乎突然才意識到此刻場景陌生,吶吶嘀咕——

“我怎麼會在這?”

他眼光眯了眯,抵住她額頭?微燙。

是她風寒未愈非吵着要出來走走,這下好了,撐不住了。

他低低啓脣,不顧身後孟梓桑要將他戳成塞子的鋒利眼光,傲嬌不滿——

“你是不是該告訴我,你的身體,怎麼回事?”

她內力空虛沉滯難以調動,是以上次耳鬢廝磨漸深,她有意抵抗卻無力推搡,她以爲他不知,然而那不是當真情願?或許也是情願的,而更多的卻是——

不能?

想到這,又心裡酸了酸,又覺得不該酸在此時,他無奈嘆息。

“沒有!我好得很!就是風寒沒好而已!”

她倔強的眼神,望進他眼裡,看見他滿眼的無奈?她笑得沒心沒肺。

“我們什麼時候回去?”

他愣了愣,孟梓桑一聽說她送到了太醫院便急忙的跟了過來,愣是守着要把她帶回孟府,自然是回不去了,可是?

她……

想回去嗎?

回洛王府?

孟梓桑也愣了愣,神色古怪——

“雁兒,你離開的夠久了,看看你這個月都幹了些什麼事兒?該留下休息休息了。”

她似乎有些孩子氣,擡手勾着司馬玄脖頸,悶悶道——

“哥哥,我想和他在一起,過段時間再回來,好嘛?”

孟梓桑難得聽見她這般語氣,似乎剎那間從她淒涼的語氣中察覺到了什麼?

回神,又似乎什麼都沒察覺到?

卻不由脫口——

“雁兒,你怎麼了?”

她悶悶的道,“沒怎麼。”

孟梓桑仔細望了望,看司馬玄雙手高舉表示無辜,顯然是沒威脅她的,那麼……

便是她自願的吧?

孟梓桑無語扶額,張了張口似乎想說什麼?

那欲言又止?千言萬語也化作一聲複雜嘆息……糾結片刻,愣仲半晌,自己嘆了一句‘女大不中留’?

便轉身離去。

她在他懷裡悶悶,看着孟梓桑步步遠去的背影——

神情複雜。

司馬玄耳聽到孟梓桑出門的聲音才鬆了口氣,坐到牀邊,將她輕輕擁住,輕嘆?

“雁兒……”

“嗯?”

“沒什麼……”

他語中分外無奈,也努力忍住一絲即將溢出的嘆息,只道——

“我們回去吧。”

她點點頭,長睫遮掩此刻眼中意味難明的,她也輕輕的應道——

“嗯,好。\u20

卷三 風雲暗涌 六十二、風雲卷後波浪平

清秋煙雨朦朧,池塘上泛起清淡霧氣。

有人倚欄獨酌,意態瀟灑,茶香四溢?

身後,有人一語,打破了沉靜——

“小宴,你怎的一個人在這喝茶?這大冷天不喝點酒?”黎疏醉湊上來,笑嘻嘻,“我倒覺得你這般瀟灑姿態,和喝酒的豪爽也沒差別的。”

她嫣然挑眉?

晃了晃茶杯,輕笑——

“洛王珍藏,疏醉君……要不要也嘗一嘗?”

有人傻傻不覺,湊上前去,眼光頗有些垂涎,努力掩住——

在她面前卻也只是徒勞?

“哎呀洛王珍藏也只有你能喝到啦,在下有幸路過,當真能嘗一杯?”

黎疏醉嗜茶,洛王府人盡皆知……

此時宴方的笑?

便頗有些不懷好意。

她也不扭捏,揚手斟一盞茶,十指芊芊雙手奉上?她笑得嫣然,輕詢——

“疏醉名疏醉,不知酒量如何?”

那人渾然不覺宴方笑得嫣然,她輕妝淺點,一條眼線將大眼勾勒得淋漓盡致,棱角鋒利了些,眼角微揚,面含桃花,好一副翩翩佳公子騙人模樣兒?

這一笑,便有些醉人。

他不敢多看——

再醉人?

也只能醉倒洛王,他可不敢沉醉……

此時在她眉目嫣然間卻依舊抑制不住有些昏昏然,接過茶杯,觸碰到她溫潤指尖?

他顫了顫,覺得那指尖分外柔膩細嫩——

又愣了愣?!

忙不迭別開眼去!

一羣人躲在花叢後,嘀嘀咕咕。

“洛王說不要招惹小宴,據說他一笑便不大正常。”

“怎麼不大正常?”

“唔……”有人沉思一瞬,嘀咕,“洛王沒說,不過看當時洛王那眼神……頗有些……唔……有些……”

他似乎在思量措辭,頓了頓,卻猛然一派手掌?!笑嘆——

“不、懷、好、意!”

……

是誰愕然?

“有嗎?沒有吧,小宴開心的時候也很愛笑啊?”

“唔……不清楚,洛王殿下只是提點提點你我罷了,且看着吧。”

……

黎疏醉慌忙別開眼光不敢看他,卻也知道外面怎樣流傳這位公子——

面含桃花流眄生波?

似乎當真不爲過!

何況……

宴方一表人才,那才學?也是不亞於文人才子的!

他頓了頓,又想了想,閃神了半晌,纔想起她方纔的問題?

唔……酒量?

他愣了愣,已經輕抿一口,清茶入腹口齒生香,卻有微微的灼辣?他還在沉思,想了半晌,慎重答道——

“酒量尚可……”

他在她含笑的美目裡沉淪?吶吶,頗有些昏昏然?後知後覺的嘀咕……

“這茶……這茶好像不大對啊?”

她的眼波似乎在搖晃,在勾人心魂,他在這樣的搖晃裡有些控制不住?擡手扶住了身後欄杆!

她兀自笑得得意,挑眉,反問?

“疏醉酒量尚可?”

和酒量有什麼關係?他愣愣反應不來。

在她含笑期待的目光下將剩餘半盞一飲而盡,他覺得有灼辣自胸腹升騰乍起?

恍惚視線渾然之間,看見她衣袖飄飄,被湖面微寒的風揚起——

劃過指掌,便是一陣滑膩溫涼?

她笑了笑,對遠遠勾了勾手,黎疏醉吶吶回不過神來,順着她目光,眼光晃了晃,下意識呢喃——

“你……你在叫誰?”

她垂睫含笑輕抿茶盞?

低語,噙一抹高深笑意——

“叫人來救你。”

話音未落?!

‘啪啦——’

青玉茶盞清脆落地。

‘咕嚕——’

茶盞輕滾,在欄杆縫隙處滾動,搖搖欲墜?

‘咕咚——’

茶盞落湖,濺起清脆水聲?

“疏醉!”

有人低喚着急着衝出來,一把拉住那下滑的人,看向宴方的神色帶着疑惑帶着不解?!三分努力潛藏的凌厲質問!

“小宴你做了什麼?!”

她笑得得意,低笑出聲,揚了揚手中茶壺,示意自己無辜?就事論事——

“請他喝茶。”

這廂已經不省人事,她還笑得疏狂笑得隨意?

“疏醉說他酒量尚可,不過如此,不過如此~”

冷軒愣愣望着這俊朗妖異的少年,回不過神……

有時候,真的不懂她的意態,忽而沉穩內斂縱橫朝堂?忽而無賴狡黠,眉目生光?聽了他們一致通過讓她去照顧洛王的決定後……

忽而笑得狡黠笑得疏狂,似乎人間難留一抹靚麗景色,不過留戀凡塵拂袖過往?!

集於一身,便分外迷濛茫然不知歸處,連帶着她整個人都充滿了神秘的色彩,雲遮霧罩,看不真切?

究竟哪個——

纔是他?

門客,幕僚,斷袖,才子,近乎完全搭不上邊的幾個身份統統匯聚一人之身,妖異而朦朧,千面而多變——

她似乎並不在意外界風言風語,我行我素瀟灑隨意孑然一身?

她和洛王在一起,卻給人一種感覺——

沒人能留住她……

沒人。

有人嘀嘀咕咕七手八腳拉起黎疏醉,這廂醉醺醺一臉嘲紅,一羣門客分外不解?!

不明白爲什麼——

一盞茶能讓人變成這樣???

下 藥?

沒必要。

勾魂?

是有點,不過也不至於如此失態?

犯病?

怎麼會?黎疏醉這傢伙年紀最小是有點跳脫,素來沒有什麼病痛不是?

有人無奈大步流星而來,遠遠就聽到一聲無奈的低罵——

“小宴,你又在胡鬧。”

一衆門客訕訕看着洛王——

一身淺紫衣裳翩躚,下襬染了這煙雨霧氣,顏色略微深重?

他玉樹風華執傘而來,竹傘玉骨芭蕉面,他姿態風流大氣,此時,腳步卻帶了略微的惶急?

竹傘遞到頭頂,她含笑看了看湖面煙雨寥寥?但笑不語。

洛王站定,終於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不省人事的黎疏醉——

一愣?

司馬玄吶吶,轉首又看了看她,欲言又止……

終究?只能無奈的扶額低喃——

“你呀你,疏醉怎麼惹你了?這樣欺負人?”

東方雁笑了笑,笑得十分無辜,揚了揚手中茶壺,示意自己根本沒做什麼,故作可憐巴巴的嘟噥!?

“我沒有哦,他要喝茶,我便請他罷了。”

此刻鼻端,隨着她說話而嗅到那茶香淡淡而清洌,甘醇,似乎也帶了這煙雨霧氣的柔潤?

他苦笑,對上冷軒不解的神色?他無奈對一衆人解釋道……

“秋日烈,茶味酒香,一盞醉三天……誒……這小子,莫非以爲我有好茶不給他嘗不是?”

他似乎在忍笑,又有些無奈看向她——

“疏醉酒量不佳,我倒真錯怪你了。”

一衆門客吶吶無語,想了想方纔那杯盞不過巴掌大小,又看了看宴方似乎一直握着茶壺在喝!

到現在……

不見醉意?!

誰知道,她喝起來那麼輕鬆的香茶,竟然是烈酒???

一衆門客深知怪不得黎疏醉,這傢伙見到香茶便挪不動步子,難得洛王府香茗品種衆多,平日倒大多也贈予他,這秋日烈是洛王近日帶回,卻似乎沒有下賜的意思?

難怪這傢伙把心思動到小宴頭上……

只是沒想到——

小宴這傢伙看起來純良!竟然也不提醒提醒?

是以,多少明白了些,所謂‘一笑便不大正常’是個什麼意思……

卻爲時已晚?

一衆人暗暗打了主意,日後見到宴方笑得盪漾絕對不要接近!

這、貨、有、毒!

一衆人見宴方那盪漾媚人的笑還掛在臉上,不由大驚——

還沒完?

於是七手八腳擡着醉的不省人事的黎疏醉撤離了現場!

惹不起,便躲!

她又仰首要灌,被他輕輕伸手止住,寵溺的低罵?

“喝了多少了?悠着點。”

她笑,越發輕快瀟灑?揚了揚茶壺,狡黠一笑——

“怎麼?捨不得了?”

他無奈嘆息,搖搖頭,哭笑不得的低喃——

“知道他們爲什麼躲那麼快?”

她笑得狡黠?調侃開口——

“難道……不是迫於洛王殿下銀威?”她看着他無奈的笑,挑眉,低笑,“既然如此?願聞其詳~”

她趁他不注意,又仰首喝一大口。

他無奈,擡手扣住她身後欄杆,將她壓迫在他與欄杆間?

距離狹窄,她再端不起茶壺,被他止住了動作。

他不知,她指尖用力,輕晃了晃?茶壺空空……

他含笑開口——

“我告訴他們你一笑便沒什麼好事……”他微微低頭,離她近些,失笑,“所以叫他們看見你笑,便離你遠些。”

她美目靈動一轉,挑眉——

“哦?”

她笑得越發盪漾,不懷好意。

“沒想到你這麼瞭解我?”

她擡手理了理他衣襟,眼睫輕扇,遮住一抹狡黠,卻嘟嘴不滿的含笑呢噥——

“想必深受其害?”

他目光深深,擡手輕撫她臉頰,輕輕捧住?淺笑——

“是,深受其害。”

他捧起她臉頰,對上她笑意深深,忘情的俯首?輕嘆……

“被你蠱惑,引神勾魂,再回不來……”

語聲越發低沉,最後幾個字探出,他薄脣便已經抵住她脣瓣?

她笑得深深,將酒壺放在欄杆上,擡手勾上他肘彎,她微微一推?讓開他脣。

“哦?我引神勾魂?將你勾去了那銷香樓?”

他愣了愣,望進她眼眸,她似乎並沒有生氣,卻時常避開他的親近,想必……還是介懷的?

他低嘆,訕訕,似乎頗有些自知理虧……輕喚……

“雁兒……”

“嗯?”

她眉眼彎彎,低低的鼻音發出,勾人。

“信我嗎?”

他有些迷亂的去尋找她脣,被她側首躲避。

“我倒是想信,能嗎?”

她後仰,腰肢輕折。

他惱她的躲閃,扣住她臉龐的手微微用力?定住她的退路——

她似乎並不在意,也不執意躲閃,乖順臣服。

而他認真望進她眼中?開口,有些嚴謹,微微的沉重——

“雁兒,信我。”

她說:“好。”

不曾猶豫。

他俯首,呼吸可聞?

“等你回孟府,也許會發生些什麼,外面風言風語,你不要理會……”

他望進她眼底,神色全是認真。

“好。”

她依舊乾脆利落。

他笑了笑,撫了撫她脖頸,像是安撫那乖順的寵物,毫不吝嗇的誇獎道——

“真乖。”

他俯身而下,她擡首迎合?

脣齒相纏,細密的戰慄從脣齒間四散蔓延?酥軟了肌骨。

‘啪嗒——’

竹傘落地,濺落一傘珠玉晶瑩?

再在半空中,轟然碎裂。

他忘情的俯首,擡手掌控她後腦,輕輕向上,下意識爲她遮擋小片天空?

秋雨如絲,纏纏綿綿。

她擡手環住他脖頸,忘情的仰首,迎合,閉眼,嘴角含笑?她低喚——

“玄~”

換他更炙熱的揪扯纏綿。

秋雨如絲如縷,一如情愛歡愉,細密戰慄,有人在一片煙雨朦朧中忘了這世界忘了那冷雨?相擁輕吻,脣齒糾纏——

糾纏的卻不是脣舌不是髮絲,不是所謂紅線情緣?

而是那廣闊多彩的人間情愛,是銘心雕畫的——

刻、骨、相、思\uff

卷三 風雲暗涌 六十三、那年初冬飛寒雪

有人忘了糾纏的伊始,忘了冷雨的蕭瑟,忘了有人還在病中,椯息微重。

他懊惱的看着她無力的軟倒在牀,呼吸間全是酒香和灼熱?他自己也忍不住的輕椯,貪戀她的芬芳,竟忘了形。

怎麼忘了?

她的病,還沒好……

半月假期過半,他早已痊癒,早已可以開始上朝?卻爲了她——偷懶。

只因他近來太過繁忙,以至於她自己處理十五年前那事,卻沒幫上什麼忙?他自覺有些冷落了她,便有意好好補償——

近日來,寸步不離。

除了今早——

今早她在他回來前對湖獨酌,他又在她獨自飲酒之際,去了哪裡?

窗外冷雨細細綿綿如絲如縷,分外糾 纏曼妙,有人輕叩房門?

是冷軒,爲了表示上午因黎疏醉一事錯怪了宴方,送食盒來。

他擡手接過,就要關門。

冷軒似乎想說些什麼?

他頓了頓,看着。

牀上有人輕哼,似是不大舒服?他蹙眉。

冷軒張了張口,欲言又止,又見洛王這副神色?當即表示沒什麼大事兒,退下。

她掙扎着坐起,嬌癡嘟噥——

“飯來了?”

他提着食盒走到牀邊,低笑,“別告訴我你是餓醒的。”

有人絲毫不覺丟臉,一臉坦然——

“爲什麼?多正常?”

盒子打開,是一碗漆黑的藥……

有人當即表示我困了我不餓了我要睡了,被誰一把揪住?笑謔——

“不是餓了?”

她僵硬笑笑急忙擺手表示不餓不餓。

有人不肯放過,低低俯首,無賴的在她耳旁吹着熱氣——

“又要我餵你?”

某人笑得無賴表示你怎麼這麼不聽話,又一邊樂見其成的表示願意‘喂她’,那藥……就要往嘴邊送?

有人瞪大了眼表示這無賴又開始使壞,瞪大了水汽迷濛的眼兒,急忙捂住脣連連搖頭支支吾吾——

“不不不風寒要傳染殿下你高擡貴手,哦不,貴嘴,還是在下自己來,自己來……”

某人輕輕一吹,看她一眼?笑了笑~

“這藥還有些燙,我幫你吹吹,還需要這麼客氣?”

……

壞人!

某人翻個白眼無奈望天,有人笑得越發得意——

“不過雁兒這風寒本就是被我傳染的,若讓你傳染回來,也是扯平不是?”

她瞪大了眼,眼看那壞人又要使壞?!

連忙飛身一撲作勢要搶下藥碗!那人卻高舉藥碗笑得得意,目標一換,看起來就像是她如狼似虎?

如狼似虎……撲到他懷裡……

他含笑,一把攬住重心不穩的她纖腰,一邊在她耳邊摩挲着呢喃?

“雁兒好心急。”

心急你大 爺!

某雁瞪大了眼,牙齒磨得咯咯作響,沒人懷疑那鋒利程度能不能切金斷玉?!

不過……

看她那惡狠狠的表情?沒人懷疑她醞釀着能咬下一塊肉的力度就是了。

眼看這貓兒又要炸毛,洛王殿下急忙順順,將她攬在懷裡拍拍肩膀,像安撫炸毛的娃兒?

她無奈翻個白眼,卻對此很是受用。

他含笑低頭望着她,感覺像當年照顧司馬言那鬼丫頭——

再調皮的人?這一抱也是有用的。

他笑得溫柔,將藥碗送到她脣邊,她乖順的張口,一碗藥喂完?他笑得很是得意。

“雁兒倒是很習慣啊。”

她笑笑,表示‘你是我的喂個藥有什麼我當然習慣’!不過也只是表情表示,這臉皮薄的人兒清醒的時候是萬萬說不出這種肉麻的話來的。

他笑了笑,忽然眼神一凌,看向她枕下露出一個小瓷瓶的一角?她愣了愣,剛要低頭,被他一把扣住下頜!被迫擡起?

???

她愣了愣,不明白這人怎麼唱一出是一處?突然又來上演這霸王硬上弓的風流戲碼?

她玩心大起,故作柔柔怯怯模樣——

“殿下威猛,請放過小女子病體虛弱,憐惜則個?”

他看着她還能淺笑嫣然沒心沒肺,蹙了蹙眉。

她一語落地,沒能得到他調笑的迴應,也是愣了愣?她回過神,驀然望進他眼底,是攪動着黑暗的風暴?

正、在、醞、釀。

她疑惑望着,半晌。

受不住她這般無辜的神情,他蹙了蹙眉,終究是覺得這神情是不是嚇着她了?隨即轉過眼輕咳,低語——

“雁兒你有沒有什麼話要對我說?”

她愣了愣,眼光亂瞟,眼底一抹心虛?

也就是一霎,她笑了笑,再擡頭?已經神色如常——

“有啊。”

卻換做他一愣,沒想到她那麼爽快?那件事她究竟隱瞞了他多久?此刻,又怎會如此輕易答覆?

他有些期待,有些害怕,害怕楚豐雲說的話……成真。

她眉眼彎彎笑了笑,笑得狡黠笑得得意笑得沒心沒肺~

“我喜歡你啊想和你在一起啊,算不算?”

他僵了僵,神色複雜,似是鬆了一口氣,又似是越發不滿?他想了想,又要開口——

卻被一陣敲門聲打斷。

“小姐,我送飯來啦,我開門咯?”

……

一室沉默沉澱如水,一次沒有硝煙,甚至某人未曾察覺的交鋒就此偃旗息鼓。

而他出了房門,眉頭緊鎖,胸臆間滿滿是悵然,不知如何紓解?

視線一轉——

入夜。

咦?那屋頂……是誰?

有人單手枕在腦後,神態悠閒,遠眺星雲繁亂——

如夢,似幻?

有人鬼鬼祟祟,她側了側首,脣角微勾,不語。

悉悉索索,有人爬上屋頂,嘀嘀咕咕——

“小宴怎麼喜歡躲在這種地方?讓人好找。”

她閉起眼,假寐。

有人試探着低喚——

“嘿,小宴,小宴?”

那人鬼鬼祟祟接近,就要擡手拉她……

手指越來越近,指尖已經勾住那柔滑衣袖,驀然腦中一晃?想起白日那衣袖拂過指尖,如同白雲繾綣,溫潤絲滑,便愣了愣?

他一愣的空當,已經有人睜開了眼,正撞進迷茫少年的眼底。

“啊!!!”

有人猛地驚呼一聲,‘啪嚓——’

有屋瓦落地,脆響。

一羣人急急忙忙衝出來,便見屋頂有人笑得悠然,一手輕輕提住那少年衣襟?這一幕如此不和諧,但一羣人都看得出來——

若她一放手,黎疏醉便會如這瓦片?悠然落下。

她一手還執着小酒罐,起的太快腦供血不足眼底有些迷亂?她頓了頓,回神。

一把將那少年拉回?失笑~

“疏醉,嚇人之前,要準備好不要被人嚇死纔是啊。”

來者赫然便是白日裡找宴方要茶喝反而被秋日烈一杯倒的黎疏醉?他愣了愣,笑得得意~

“哈!還是嚇到你了?”

她笑了笑,點點頭,看見黎疏醉奸計得逞般笑得得意的神色,悠悠啓脣——

“你的叫聲太難聽,嚇得我。”

……

低下一片‘嗤嗤’低笑?黎疏醉驀然紅了臉,似羞似惱!

“啐,小宴你就會洗涮我!”

她笑得悠然,渾不在意,只笑——

“疏醉何時醒的?此時如此擾人?”

秋日烈一盞能讓人大醉三天,早上一杯倒,晚上捲土來?如今看來,黎疏醉這酒量似乎當真也不算差?

他臉色一赧,也不由想起今日白日以爲是香茶?

找她討要,結果是洛王新帶回來的秋日烈?心裡正不爽着~

“哼,你怎麼不告訴我那是酒?害我丟人!”

她笑得得意,一抹狡黠在眼底閃爍,燦如星辰~

“嗯?我有說那不是酒?”她挑眉淺笑,滿滿是調侃,“你自己貪杯,現在還來怪我不成?”

黎疏醉也不惱,癡癡一笑算是揭過。

他神神秘秘,湊到她身邊嘀咕——

“嘿,小宴,你風寒還沒好?”

她愣了愣,探了探額頭,神色古怪,嘟噥——

“算是?”

黎疏醉卻猥 瑣一笑?

這書生看起來呆呆傻傻,這麼一笑連宴方都覺得驚悚!!!

就像看見洛星河逛銷香樓!怎麼能有文質彬彬的書生能把‘猥 瑣’兩個字詮釋得如此淋漓盡致?!

她還沒想完,那廂黎疏醉一開口?

“嘿,帶你去個好地方,保準明天就好!”

話音未落——

變、故、陡、生!

……

她不明白怎的事情就發展成了這樣……

一羣人七手八腳把她丟下了房頂?!此時,蒙着眼,感覺走在一條不歸路上……

她許久沒有體驗黑暗,此時卻不同。

往日的黑暗中是血腥相伴,如今耳邊卻是嘈嘈雜雜,分外熱鬧?

聽見有人嘀嘀咕咕——

“喂,疏醉,你也不怕洛王生氣?”

有人理直氣壯,一副氣吞山河的傻樣兒~她閉着眼都想得到。

“小宴風寒沒好,我帶他來轉轉,有什麼生氣?”

有人嘿嘿笑了聲,看向宴方的背影有些曖 昧,含笑調侃——

“你小子最好小心點,小宴可是洛王殿下的……咳咳,你可別看見什麼不該看的。”

她不明所以,沒察覺到敵意,握了握指尖,頸間小哨也在,有絕對能力自保?

按說沒人能讓她做不想做的事兒,被扔下屋頂?

她要是想,揮揮手就能把那七八個幕僚扔下屋頂!然而——

她沒有?

卻是因爲相處久了,心知司馬玄手底下幕僚心思並不壞,何況留在府裡的全是幾個三腳貓?當下舉動莫名,她故作不敵配合着,心裡卻暗藏一抹好奇?

此時,卻有些莫名其妙——

她一步步踏出,似乎視力短暫的失去沒對她造成太大影響,有人看着她神色古怪,挑眉不解?

“嘿,疏醉你小子是不是沒把小宴眼睛蒙好?你看小宴走路哪像看不見的人?”

她不置可否——

眼上覆着白絹,說是什麼驚喜?

她在思考,洛王府按說也算是輕車熟路,這一路看不見也能勉強着盲從行進,而她卻弄不懂一羣人的用意?

她算算距離和路線——

此時,邁出臺階,一路向下,似乎已經超出了洛王府建成的範圍?

她眉峰挑了挑,不知爲何,十餘年前似乎和他來過這裡,此時,那路線便如此清晰地呈現在眼前,她恍惚記得十年前這裡有隨處零散的曼珠沙華,她摘了一朵,送他?

踐行。

她記得這裡有零零碎碎的零星野花?她摘了一把,比喻——

比喻這時局,比喻那身份地位如野花如浮雲,比喻朝堂這水洶涌渾濁,教他自保教他警惕?

如今,他已經如此出色,哪裡是當初還要她來提點的懵懂少年?

她記得五歲那年這裡有青草沒膝?此時——

不過堪堪及踝。

掃過腳踝掃過娟襪?簌簌的癢~

當年……這裡還有天真正太一枚。

如今——

高坐朝堂,翻手爲雲?

那是洛王。

她神思晃了晃,步子卻已經停頓,被誰拉住?

似乎有風聲蕭蕭,擦過樹葉尖利的邊緣,發出輕輕撕裂的聲響,清麗而尖銳~

眼目明亮,卻不甚明亮,是誰打起朦朧燈影,月光也因此刻朦朧,影影幢幢裡,看見一羣人笑得盪漾?

黎疏醉傻傻湊上來,一臉躍躍欲試道——

“嘿,小宴你沒來過肯定不知道,愈山名產!驅寒療毒,對你有益,試試?”

她還沒反應過來那試試,是試什麼?

便感覺身子一輕,被誰從後一推——失重?!

風聲乍然響起,似乎就在耳邊。

一片倒抽冷氣聲響起?

隨即——

‘噗通——’

一聲悶響,在耳邊響起。

說時遲那時快,不過是個眨眼的功夫,捕捉到了這許多聲息?

誰將她攔腰一攬,順勢一掄,她重心回穩,穩穩站住?

此時含笑,優哉遊哉。

她已經站穩腳跟?淡然俯首——

“洛王殿下好興致,這半夜的,來洗溫泉?”

周身氣澤溫潤,有淺淺熱氣從腳邊泛起,她順着當年的記憶一點點探索思慮,哪裡想不起此處何處?

十餘年前於此,孩提時期與他的最後一次相會?分別之處——

愈泉。

當年,她還感嘆這好地方沒人敢泡,如今?

嘿嘿……

她好興致,蹲下身,撩一捧水,向那在水中剛剛冒頭的美男當頭淋下?

‘嘩啦啦’水聲自她指尖滑落,滴在那人本就溼淋淋嘩啦啦的頭頂上?司馬玄驀然擡首——

撞進她狡黠得意的眼眸,倒影他溼 身誘 惑分外滿意,聽她含笑調侃?

“有美男出浴,夜半觀賞,別一番滋味?”

……

有人悄悄後退,這兩位一站在一起——便是強大的粉紅氣場瞬間爆發!

多麼有愛的男男,頓時有人覺得小宴面含桃花,似是柔弱?

如今又看了看洛王殿下鍋底般陰沉不怒自威的神色,又欽佩的看了看岸上那淺笑盈盈的人兒?頓時覺得小宴威武!

可攻可守可擒王!豪傑!

洛王卻無心調侃,此時鋒利的眼光四下一掃,便是一片輕寒?

無聊門客們瑟瑟一縮,似乎提前感受到了冬的氣息……

有雪花飄揚落下,落在誰掌間?

她含笑,起身,張開雙臂,笑得肆意輕狂——

“初冬有雪,今年,似乎更晚一些!妙哉!”

她大步轉身離去,不顧身後有慘嚎聲四起?是誰大叫着——

‘洛王我錯了,都是黎疏醉的注意啊!殿下饒命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片混亂慘叫?

她笑得得意笑得敞朗,一步一步,原路而回。

笑意敞朗下,暗藏一抹黯然一抹心傷——

她抱了抱肩臂,仰頭,眼光卻帶了微微亮澤的水意?四周霧氣升騰,有雪花自天而降,落在眼睫上,晶瑩一片,被肌膚溫潤吻化,化作水澤,順着臉頰滑下?

那是今年初冬——

第一場雪\u30

卷三 風雲暗涌 六十四、時光靜好故人舊

半月悠閒時光如水一滑而過。

是誰坐在屋頂淺飲,是誰飛身而上,坐在身旁?

相伴。

他告訴她——

“雁兒,明年年底,是我們的婚期。”

她點了點頭,反應不大,低頭淺酌。

有人蹙眉,看着她,深藏一抹傲嬌的不滿?嘀咕——

“別家的女子若是嫁給玉樹臨風俊朗瀟灑的洛王殿下早就樂開了花,你這朵,怎的不樂?”

她噗嗤一聲低笑,笑中帶媚?嗔他一眼,低罵。

“要不要臉,哪有人這麼誇自己?”

那人似乎分外興意高起,索性傲嬌賣萌到底~

“我早想告訴你,奈何你看起來並不期待?我好傷心。”

她笑了笑,靠在他肩側。

他頓了頓,拉起披風輕環她肩頭?微攏。

此刻靜謐無聲,月光清明,屋瓦上,縫隙裡,有淺草冒頭,白雪微覆——

冬夜?微涼。

有人相擁取暖,她不言不語,看向遠方。

他不言不語,看向——她。

她往他懷裡拱了拱,找了個更舒服的位置,更深的依偎在他懷裡。

她伸直長腿,微微交 疊,又將他手指拉下,在細 嫩掌心中細細把玩?

他不惱,含笑,看着。

她把玩半晌,似乎依舊覺得無趣,一拋?那手落回她肩頭,早有預料。

有人輕笑頷首——

“雁兒怎麼了?”

她無奈翻個白眼,比他更傲嬌——

“做不成單身貴族了,都怪你。”

他笑得得意,俯首,在她發頂停留,開口,氣息拂過碎髮髮梢?微癢。

“你要我怎麼補償你?”

她認真想了想,搖頭。

“把你自己賠給我,就夠了。”

有人低笑,忘情俯首,將她臉頰輕輕扭回,半側對着他,在她耳邊曖 昧輕笑——

“你要求真高。”

她挑眉,把頭偏向另一邊,傲嬌哼哼,表示——高嗎?

有人俯首,在她耳邊輕吹,她受不住癢?轉過頭來,卻正好撞上誰等待獵物已久的脣?

兩 脣相觸,各自頓了頓。

他低低的笑,胸腔震動,肺腑裡盈滿了愉悅——

“雁園映荷小亭,好像也是如此,我記得,你當時……嚇得不輕?”

她也笑了笑,挑眉,嘀咕~

“好意思說?我以爲你要非禮我,”她撇撇脣角,似是不滿,“小小年紀,沒好心思。”

兩人相視,一笑。

有人忘情的湊上芬芳的脣瓣?

當年,一觸即分。

如今?再難捨棄——

輾轉,漸深,輕椯,纏綿?

翌日——

洛王府少了宴方,孟府多了東方雁。

半月之期如期結束,是時候……

各、回、各、家。

……

是誰在孟家苦苦等候,在東方雁進門的一刻猛然撲上?

去了面具,那樣的眼神?卻是東方雁一輩子都忘不了的。

因爲,已經是一輩子了。

司馬玄送她一路到了門口,此時也是一愣?

看見她努力安撫懷中的少女,輕輕拍着少女肩背,一臉溫柔?

司馬玄不明所以——

印象中,十餘年來沒見她露出過這樣溫柔的神情,不由開口,不解,輕詢——

“雁兒……你和……魚小姐……什麼時候認識的?”

這是大家的疑問,自打東方雁出生少有時間呆在王都,如今突然冒出來個知己閨蜜?也是不明覺厲。

孰料,她對這樣的問題顯得平淡至極?只緊緊抱了抱懷中魚沉歌,悵然輕嘆——

“或許是上輩子吧……”

這不是玩笑。

這是司馬玄的第一直覺——

他不知道自己爲什麼知道?似乎記憶中封存着很多與她有關的事情,總是模模糊糊不得真容,他不知道是何時知道的這些記憶,興許是她親口所說?

然而,他也不明白——

爲什麼自己沒有印象?那是什麼時候她曾對他說?

此時?

他也沒時間細想。

天光未明,他該去上朝了——

堆積了半月的公文,足夠他有一段時間不能見她?

此時分別,是無奈,也是必然,帶着積壓的想念,似乎是一種還沒開始別離,就過早噴薄無法遏制的想念?

那麼……她呢?

司馬玄回眸,看她忙忙碌碌甚至根本沒注意到他的離去?

他苦笑,看她這忙碌樣兒?想來是沒空想他了……

他不知,他轉首上車的一刻,有人視線飽含深情,透過車窗透過時光,一往無前而來?不求迴應而去。

她只在他看不見的角落,隔着車簾默默注視他遠去的背影——

一往?而深。

魚沉歌似乎也覺得這樣的哭訴太過丟臉,於是便被東方雁爽快的拉進了房間,直直將一干孟家人甩在身後,目瞪口呆?!

暗罵!這丫頭……

想罵,捨不得,又似乎找不到更貼切的形容詞?只有孟梓桑恨恨咬牙,哀怨不滿嘟噥一句——

沒、心、沒、肺!

她不知道身後一羣人的打着心底官司,想罵她最後終究又捨不得,想歡喜,又看着妮子沉靜如水?

此刻,知儀閣,東方雁屋內——

魚沉歌說。

“我終於找到你了。”

“嗯。”

東方雁淡淡,不是不喜——是喜不自勝,反而無以言表。

“原來你就在曜日,爲什麼不來找我?!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嗎!十六年!整整十六年!!!”

少女有些炸毛,滿腔哀怨!面對這冷冷淡淡的閨蜜。

“嗯,我知道。”

東方雁神色依舊如常——

魚沉歌卻氣紅了眼?!

“你知道!你還敢說你知道?!”

東方雁垂下眼睫,脣角微勾,開口,少女撲上來的勢頭頓止。

“我知道,因爲我也找了你十六年。”

她低頭淺笑,一抹悵然?

“可……爲什麼你會出現在這裡?”

少女愕然,看向東方雁自責的神色,有些失措。

“雁兒!雁兒你別哭啊!”

她喚雁兒的名字不是雁、兒,而是連起來一個雁帶個兒音?短短,輕快,親暱,多令人熟悉?

她哭笑不得,她頂多有些激動,除了第一次見她落了淚,再回想?

便分外覺得有些丟臉——

什麼時候,她也成了那哭哭啼啼的小嬌娘?

她悵然靠在牀邊,擡手手背覆住雙眼,這一刻吐露的心聲,卻是積壓一生也從未見過的蒼涼?

“魚兒,你也……死了嗎……”

這話問來有些奇怪,兩人卻都懂,各自一顫。

她沒注意魚沉歌臉色古怪,此時開口似乎也有些神不思蜀?連她自己都是不解——

“我不知道……”

東方雁驀然放下手,神色震驚!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你爲什麼會在這裡!?”

她擡手抵住下頜,嚴肅思考——

“難道只有我死了,你是魂穿?”

她越想越有些哭笑不得,無論如何也解釋不清這樣複雜離奇的情況,只低罵一聲——

“咱倆一起來的,難道還能分兩種模式來?這是開掛啊?!”

魚沉歌愣了愣,也被逗樂了,只笑?

“管他開掛不開掛呢,有你就夠了,別的我都不要!反正那個世界沒啥可留戀的,幸好還在一個時空啊。”

她有些悻悻,嘆息。

魚沉歌還是不甘心,十六年的哀怨不容小覷,舊事重提——

“說起來都怪你,早點不出名些,讓我好找!”

她無奈扶額,比她更哀怨——

“東方家的妖女不夠出名?名字都沒換,這樣你都找不到,能怪我嗎……”

魚沉歌想了想,又想起東方雁身世,前世都是吃盡苦頭的人,今生也沒能嘗一點點甜?

自幼放逐父女隔幕?

她嘆息,多想說命運不公——

又想起,好歹這輩子,她還有關心她的人啊?

比如孟家,比如二皇子?瞧瞧二皇子看她的眼神?

嘖嘖,好深情。

魚沉歌想着想着,想到閨蜜要成親了,便打心底裡歡喜升騰,此時嘿嘿一笑?

陰霾盡散,又一改那哀怨,樂得開花兒?

“好意思說,宰相家的嫡女你也不知道打聽打聽,我這名號可一直也響亮啊。”

兩人都不是婆婆媽媽的人,哭唧唧一陣也就過了,此時卻開始討論起八卦?

“嘿嘿!雁兒,我聽說你明年就要和二殿下成婚啦?多幸福?”

東方雁驀然薄紅上臉,輕啐——

“去你個大頭鬼,十六就成親,幸福?!”

按照榮錦律典——親王皇子所娶王妃十六便可成親,獨獨僅此,其餘所有卻都是十八再來談婚論嫁的?

如此一想,她倒也有些鬱悶,卻也不知是鬱悶更多還是歡喜更多?

總而言之,不過只能順其自然,她閒閒撇嘴,恨恨嘀咕!

“政治聯姻!你覺得幸福?”

魚沉歌笑得不懷好意,挑眉狡黠滿滿閃爍着八卦的顏色——

“哦?只是政治聯姻?”

話音剛落,她柳眉倒豎,便剎那又搖身一變——化做那兇猛懾人的母夜叉?!

“好啊你,政治聯姻,政治聯姻你都能見了我之後,還放我半個月鴿子?!你知不知道遞拜帖多麻煩?!有了男人閨蜜都不要啦!重色輕友誰看不出來,你還好意思說政治聯姻?!你敢說你不是心甘情願?!”

饒是東方雁臉皮再厚也頗有些招架不住,紅着臉輕啐——

“什麼男人……你說話能不能斯文點!還是宰相家的小姐呢?!我呸!”

於是你來我往,閨蜜喜相逢?畫風一轉,便成了你來我往的罵架模式……

而似乎如此,纔算正常?

聊來聊去,十六年來也不是一朝一夕能聊完的事兒,魚沉歌出門一趟不容易,何況還在弄華閣幫她鎮了半個月場子?

作爲‘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家閨秀,已經是十分不得了了。

此時想來一回去便有好長一段時間不能見,臨走,都有些相見恨晚的架勢?

孟梓桑無奈扶額——

“雁兒,我怎麼覺得在你這左右排不上名次呢?”

他自然心裡不滿,在她心裡,愛人有司馬玄第一無可厚非,親朋好友又有突然冒出來的魚沉歌,能輕易地把他這哥哥推得遠遠!竟連說句話都要等着排隊?

她卻俏皮一笑,好一番打滾賣萌~

“哎呀哥哥別亂吃醋啦,你是我哥哥別人都搶不走,自然可以放鬆點不是?”

孟梓桑卻也不滿的嘀嘀咕咕——

“我倒是希望能被搶搶,免得被你這無視一遭兩遭,遲早都得受不了。”

喲,醋味兒挺濃~

被東方雁送到門口的魚沉歌笑笑,也有些心暖——

起碼孟家人對東方雁是真心的,她多少也算是真心替東方雁高興高興?

此時便笑笑開口——

“孟公子若是無事可以時常來魚府玩玩,我記得大哥和你倒是分外聊得來的,到時候把雁兒捎上可好?”

東方雁頓時亮了顏色,展開攻勢!

“啊哥哥原來還有這檔子事?你們男眷見面不用遞門貼吧!咱們什麼時候走着?”

孟梓桑哭笑不得,痛並快樂着。

快樂此時終於在妹妹面前多少有了些存在感,又開始懊惱非要和別人扯上關係,這薄涼又跳脫的妹妹纔會上來巴結那麼一番?!

感情還是託了魚沉律的福?!

此時分外有些傲嬌——

“不去!我去找魚沉律最多下下棋,誰知道你們要聊多久?到時候三盤棋下完了,你們倒把我晾在那兒?”

傲嬌也就那一陣?對着自家妹妹,終究是持續不久的……

東方雁威力全開,軟軟糯糯嗲嗲一句——

“哎呀哥哥誒,我的好哥哥~哥哥最好了,最體貼雁兒了~”

她難得一句三顫,嬌癡難言,四十五度天使角仰望無辜賣萌,大眼閃閃滿是期待——

“哥哥一定會答應的是不是!?”

沒人注意她自己都抱了抱膀子,一邊噁心別人一邊噁心自己,表示十分無奈。

然而孟梓桑這傲嬌貨倒是分外受用的,說好的堅定不出三句就被東方雁的粉紅攻勢輕易土崩瓦解軟了心思?

說起來……如此受用的還有孟旋?也是個吃軟不吃硬,傲嬌起來比誰都麻煩的主兒?

這兩位面前,東方雁出馬,一句話搞定!

此時孟旋那沒心沒肺的,卻音信全無?

東方雁觸景生情,倒也想了想那人如今是在幹嘛,消息都不給她傳一個,眼光落寞了一瞬?

也僅僅是一瞬。

時光靜好便飛逝而去,殊不知美好時光易逝,歲月風暴無情,隱然醞釀?

此時柔情似水溫情暖融,彼時瓢潑大雨潑雪傾覆?

再柔情蜜意嫣然不捨,轉眼?

也能爲時光之——

輕易翻覆。

卷三 風雲暗涌 六十五、故夢是夢還是真

近來孟家嫡孫女與魚府來往甚密。

孟家就倆嫡孫,哪來的孫女兒?

“嘿你這不是廢話?上次東方府與飛雁賢士決裂,至今未歸,孟家掌事上朝言明從此東方雁與東方家再無瓜葛,這不就是嫡孫女了嗎?”

此事說大不大,倒也成了權貴人士茶餘飯後消遣所用的八卦。

而東方府一反常態,不再苦尋東方雁迴歸,近來倒是安分許多,卻擺出了一副你名字還在族譜上你飛也飛不到哪去的潑皮架勢……

有人擺談起來都是無奈搖頭?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十六年前的孟家老醫者王老被東方雁送回了孟府,再被孟府又送回了沙溪?

故人見面分外眼紅,不由也是多留幾天和孟老爺子敘敘舊來,人老了,回憶便憑般的多,見了故人,便分外的打開了話匣子。

是以,前些日子才啓程出發,可惜——也沒再見東方雁一面?

她在洛王府,過得瀟灑,而王老年紀大了頗有些掛念,也許這一別……便是永別?

最後,卻留下一封信,望東方雁能夠親啓,交到東方雁手上時?她卻頗有些神色古怪。

她拆開,淡淡閱覽一遍,引燃燭火,燒了個徹底。

具體內容?無人可知——

卻時常看着東方雁出神,嘆息,深思,蹙眉,如此便打發了大半時間?

孟府有些擔心,派了孟梓桑來詢問,她卻也是瞞得死緊,只說沒事?卻更讓人擔心。

只是漸漸這件事便被淡忘,東方雁不時弄華閣走走聚緣樓瞧瞧魚府去逛逛,忙的不亦樂乎,便再沒看出些什麼端倪來?就此揭過。

此時,弄華閣也頗有了些規模,東方雁並不擔心這裡的人撐不住場子,不說當時鸝兒在,便是韻娘或柳青青,也是足夠撐起一方的人物,何況陰差陽錯還有魚沉歌撐場子?

她一月不來,反而分外風生水起——就連白天,也憑般多了許多生意?

尤其是近來許多家宴小聚也請了弄華閣的舞娘去,久而久之,成了熟客?便也時常造訪談心。

有人試探着問落雁老闆,她們是否可以……可以……

東方雁看了這些姑娘神色,又何嘗不知她們顧慮?這解語花,她也是做得的,只笑?笑得豪情萬丈——

“若有喜歡的人,你們大可以放心大膽的去,我弄華閣並不低人一等,何必委曲求全?屆時找韻娘給你們做主,我弄華閣出嫁妝!絕無問題。”

如此,便大多姑娘歡欣鼓舞!

大多也是十五六歲的懷春姑娘,曜日王都多權貴才子,又怎麼不動動春心,盪漾一番?

她卻再三囑咐,可得看清了人去,別被那些花花架子無良公子給拐了去,一衆人當時表示落雁老闆多慮了,都是見過世面的人,又怎麼會分不清?

東方雁當即撇了撇嘴,當初那澤蘭不就是識人不清?

可惜芳華早逝,如今再言也是無用,她操心的事兒太多,便也將此事拋到了腦後,日子流水般緩緩而過,竟大多時間是發着呆過去的?

有人見了,也是分外擔心。

許久不見司馬玄,她也頗有些想念,又顧忌他事務繁多不便叨擾,此時便頗有些訕訕輕嘆?

“哼,咱倆時間還有多久?你就這般晾着我,怪你怪你。”

她埋首,嘀嘀咕咕。

再擡首,便出現了想見的人?她愣了愣,恍然如夢。

那人卻壞壞的看着她呆呆的神情,笑得得意?

許久不見——

一見?便一發不可收拾,好一陣纏綿的深吻,將那人兒圍追堵截氣喘吁吁連連告饒才就此作罷?

那人卻開了口——

“近來禮部頗有些事情,雁兒若是無事,不如……”

她翻個白眼,哪裡不知道其中意思?

叫她做廉價勞動力!哦不,免費苦力!

這時候卻使起了性子,分外不樂意!

他苦笑,連哄帶勸才勸動了佳人,奈何佳人並不領情?

無事不登三寶殿!頗有些氣憤!

他卻依舊在第二日下朝的時候見到了宴方,他笑得無奈笑得寵溺。

她哪裡知?

忙是忙,也不至於忙不過來,不過是想把她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哪怕只是看着?也是極好的罷了。

她卻分外有些使性子,近來幾日更是不跟他說話,幫忙照幫,幫完了便不見人影?

他實在有些哭笑不得……

許久不見,這使性子也是少見不是?

直至後來稍閒,他討教了都扣弦,很是詢問了幾招如何對付女人使性子的辦法,是以此時,便終於逮着機會捉住了這來去如飛的人兒?

馬車裡頗有些狹窄——她似乎很是不滿。

“你洛王府的馬車不能用了不是?忙了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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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天也沒個地方躺躺?讓不讓人活了!”

他表示馬車壞了實在是沒有辦法,殊不知——

這馬車便是都扣弦專門借用的?

狹窄也不算狹窄,只是她素來喜歡寬敞,一有地方能躺就躺,即使不能?也要將腿放上軟椅,分外不拘小節的。

此時這馬車小是小,躺躺坐坐是無所謂的,只是此時多了人?她無論如何動作,多少都會有些磨磨擦擦,此時心情不大美麗,便分外不想與他親近而已。

於是,前方馬車一頓?!

這齣戲,自然也是都扣弦有意安排的——

當時她正端着茶碗輕抿淺酌,此時這一頓,便險險飛了茶碗?

那茶碗一飛,竟然張了眼睛似得像司馬玄飛來?!

他一愣,苦笑……

這算不算自作孽不可活?

卻沒料到她身手矯捷,竟然一個飛撲過來一手接住了茶碗,整個人卻控制不住去勢,直直向他懷裡撲了去!

頰邊是茶香淡淡渺渺,懷中是溫香如玉滿懷?

他一剎那有些悵然的想,不愧是都扣弦……這些難道都在計算之內?

殊不知不過是東方雁身手敏捷,不然那一碗茶湯,此時便應該落在洛王殿下頭頂上。

她紅了臉,想發脾氣,卻被那人逮住機會狠狠抱着!

好容易抓着這彆扭的人兒,又怎捨得放手?

此時就着她高舉的手將那橙黃茶湯抿了一口,在她耳畔低啞輕笑?

“好茶還是美人喂着才香。”

她憤憤,蹭了蹭就要起身,殊不知此時身體緊貼……

那一蹭?便將那不算豐盈有些稚嫩的飽滿擠了擠?

分外銷魂——

最能撩撥最深情地火焰。

他眼光暗了暗?不肯放過。

幾日來忙的焦頭爛額還要顧及這炸毛的貓兒,久了不安撫會不會再鬧出些別的事情來?時時記掛,便分外勞累,此時好容易得了機會,他——

也想嘗一點點甜?

於是他從她手中取出茶碗,放在桌案上,將懷中人兒好好愛憐那一番,她紅着臉卻躲也沒地方躲,竟只有任着這人又親又抱又羞又惱掙脫不得?逼得狠了,恨恨咬了一口!

他卻分外高興,只笑得快意笑得得意——

“你若能天天咬上一口,便是十分滿足的事情不是?”

她惱了,推開他,便要下車!

只是那一臉嬌媚紅霞,又哪裡逃得過衆人雪亮的眼?

她受不了這火辣辣的目光聚焦,汗毛髮炸!分外羞赧,轉身就走。

有人急急追上,安撫這炸毛的貓兒?孰料——

她竟然馭起輕功溜了個徹底,從此便再沒在他面前出現過。

他不由有些哭笑不得,是方法沒用對?還是他太過急躁,嚇跑了這羞澀的人兒?

興許都有,東方雁向來不喜歡他的風情他的熟練,那是多少經驗嘗試累積下來的技術?僅僅是輕柔的撩撥,她便分外的經受不住,此時便頗有些憤憤,他想起她的時候就沒個正形兒!氣人!

卻不久又收到了皇宮的召見,召見飛雁賢士時常進宮玩玩?

她無奈,表示不知道——

這又是在唱哪出?

孟梓桑卻分外有些擔心,仔細叮囑着——

“小心些皇后娘娘,她貌似一直對姑母……嗯,不大待見。”

這話說的婉轉,不過是當初一段風流往事,至今那皇帝老子對她娘還是頗有幾分歉意與傾心?說來,都過去了,試想也許沒什麼大不了,即使上次一見不也沒什麼事兒?

近來忙忙忙,也不知道忙了些什麼,總之是沒歇氣兒的,她覺得頭腦越發昏沉,鸝兒卻往返藥鋪也是越發勤快,總歸是些安神鎮靜驅寒的藥變着花樣兒的買。

每每問及,東方雁又總說無事?便分外有些奇怪。

此時,她戴着面具茫然走在街上,便聽見耳畔有人驚呼——

“落雁姑娘?怎的這般時候還出來遊蕩?”

她愣了愣,才恍惚想起此時還帶着面具,怎麼就出來溜達了?她也不由苦笑——

最近這究竟是怎麼了?

遠遠,卻有驚呼聲響起,是誰大喊?

“哎哎哎,雁兒!那人偷了我的荷包!!!”

她愣了愣,下意識出手,輕易地截住了眼前橫衝亂撞的人!這一看,她卻一懵?

因這個人……這個人……他是一個——

一個……小孩?

此時那孩子分外有些惱怒,紅了臉,也紅了眼,看着她那小眼神兒?分外委屈。

她下意識使出了得心應手的擒拿手,將那孩子手肘背過來壓在身後,動彈不得?而她也是一愣——

近來內力越發空虛滯澀形同虛設,當年的身法手法便悉數撿了起來,此時一不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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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是一個軒然大波?只聽耳畔一陣喝彩!

“落雁姑娘好身手!”

“厲害!”

“幹得好!”

她分外有些茫然,卻下意識擋住身前小孩兒的面貌?

這可不是什麼光彩的事兒,免得日後改邪歸正,給孩子留下心理陰影不是?

遠遠叫喊的人卻轉眼摸出了沉魚的面具戴上,也急衝衝跑過來,索性注意力都在這邊,竟然沒人發現赫赫有名的沉魚又是從何時何處冒了出來?

顯然已經忽略了一開始大呼小叫的那位……還沒來得及戴面具?

這可實在是錯過了一個揭穿沉魚身份的難得機會啊~

而此時?東方雁也不明白……

不過順手擒了個小賊,怎的就有這般多的人圍觀叫好?

卻是回到孟府來她也不大關注外界消息,是以便連司馬玄仔細叮囑過的‘外面有什麼風言風語你不要顧及’也給一併忘了乾淨?

她忙到想顧及都沒空,何必在意?

殊不知,洛王宴方落雁沉魚已經佔領了曜日權貴茶餘飯後最前排的八卦頭條——

她愣了愣,拉起魚沉歌和那孩子一閃到了小巷裡,不明所以?

自然,此時更是不知——銷香樓四雅如今只剩了三雅,卻是那菊雅竟然閒得無聊跑到弄華閣來砸場子還鬧得沸沸揚揚,揚言是說挑戰落雁舞技云云一類的說法?

便十分類似於當年所說的打擂,若成功,一夜成名,若失敗,一朝往昔不再,不知這菊雅搭錯了哪根筋,竟然跑來弄華閣較勁?

殊不知,弄華閣既然敢開辦舞樓自然也是不乏其中高手,挑戰的是落雁,卻出來幾個不相干的人來,此時便包括了當時銷聲匿跡一段時間的鸝兒,自己隨手打了個面具雅號就叫鸝?!

徑直揚言便是落雁姑娘的貼身丫鬟,大說落雁姑娘何等身份怎會自降身份與你這小小花魁來一較高下?便讓她來出場。

這許多年,東方雁雖對鸝兒要求不嚴,時有時無舞技卻是也指點了不少,一舞曼妙,還頗有幾分像模像樣,只是小丫頭畢竟沒怎麼上過臺,人前多少有些緊張,影響了正常發揮?

當時,那菊雅便百般刁難表示不依——

於是,柳青青上了臺,一舞水袖勾人心魂,獲得大片叫好聲?卻依舊被那菊雅大概請了幾個恩客帶了一大幫子人表示不服!雖是小半呼聲,也不能算是大獲全勝。

於是,不知從哪冒出來了個沉魚?

早年便聽說落雁姑娘本就和沉魚姑娘交情頗深,一朝失散不得相見苦苦追尋,便也是多少年前早在弄華閣初建之時的風言風語,此時再提——

便頗有些引人遐思?

這人,便是魚沉歌,她早懷疑落雁的身份,奈何那邊確實瞞得死緊,她多方求人,愣是調查不出?那不如打入內部,直接揭了那落雁的面具。

她直接揚言落雁之舞遠勝於她,不如讓她來一試?

若落雁當真便是東方雁她倒不必擔心,東方雁的舞確確實實是不亞於她的,若說分開舞種,東方雁甚至多數舞技比她更甚?

這話不算錯,也不怕日後砸了招牌。

自然,這落雁若當真不是東方雁,又舞技一般丟了醜?

自然也不能怪她,只能說是那落雁自己沒有兩個金剛鑽,便偏要攬了這瓷器活兒罷了。

孰料——

這一戰,一舉成名!賭上了菊雅的名聲,竟也連帶着押上了落雁的?

不成功,便成仁!

魚沉歌是毫無負擔的。

如此一招算是狠,她勢必要鬧出些動靜來,好讓東方雁一眼便能看見?殊不知坐鎮半個月也沒見着落雁半分影子,那日最後相見的一舞,便是她最後打算一舞?

若當真見不到落雁,她便不找了——

東方雁不會避她而不見,再不出現便一定是她認錯人了。

孰料,趕得早不如趕得巧?

正好那日洛王賦閒陪着東方雁逛逛走走,正好到了弄華閣?命運總算不會太過剋扣某人,如此不厚道,讓這跨越了時空的友誼得以相見?

便也是分外難得,是以此時,都有些如在夢中~

沉魚落雁大展舞威,八卦熱點直逼洛王斷袖?!

是以,纔有了這一片叫好之聲?

而此時如夢?

比如這突然乍起的聲名,比如這猝然相見的故人,讓人措手不及——

驚喜之餘,飄飄忽忽,分外的找不見真實感?

就在這心情飄飄然之際~

這順手擒拿的小賊——

似乎剎那間,也不是那麼令人生厭?

————————————分割線麼麼噠————————————

ps感謝梅錦知(小呆)友情出場麼麼噠~小櫻子抱一個~

卷三 風雲暗涌 六十六、他鄉有梅勝錦知

原來——

那偷了魚沉歌荷包的孩子也是個苦命的娃,如今只剩他一個照顧他那生病的娘?

東方雁不由唏噓,要論起人世間還有真情真愛?她倒是十分願意相信的。

當下便問那孩子想不想謀分差事?總好過整天干這不光彩的事兒。

誰知道那娃倒警惕得很,擺出了可憐攻勢——

“啊啊啊姐姐你那麼漂亮不要拐賣小孩啦!我那麼瘦那麼小賣不上價價錢的,看姐姐出身不凡舉止高貴別把小呆賣了啊!”

小呆……

她無語瞪了眼,一臉——我從認識你到現在不過五分鐘你是怎麼看出來姐出身不凡舉止高貴那麼漂亮的?姐還帶着面具呢!

於是乎她無奈翻了個白眼,嘟嘟囔囔——

‘這小子這麼滑頭有些方面倒是和那誰有的一拼啊’一類,隨即又想起,聽聞子良最近也在頭疼?

時至年關正是用人之際,偏偏廚子廚娘一家說想回老家探個親?

你說……人之常情,也不能拒絕不是?

於是,聚緣樓多了小呆一家……

一家,也就倆人——

小呆,和他娘。

他娘病了,但也不是臥牀不起的那種,而是手腳發麻全身發冷明顯的寒毒症狀,據說是生了小呆便死了丈夫,爲了拉扯孩子坐着月子就出來做活路,弄出來的一身月子病?

一到陰雨天發作的格外厲害些,曜日近來都是陰雨綿綿,小呆見不得母親難受,便偷偷溜着出來想弄點銀子買藥給娘吃?

東方雁倒是也好人做到底,屋裡一大堆驅寒安神的全數拿了出來贈予這對母子,鸝兒卻有些啞然?

這辛苦買回來的藥轉手又送了出去是個什麼理兒?

小姐自己不用?

既然都送了……那用不用再買一副?

她想做,卻被東方雁擡手止住了,只道——

“原本備着用的,如今看來,沒什麼必要了。”

她眼光暗了暗,鸝兒沒注意。

那藥包的數量對不對成分少沒少?鸝兒也沒注意。

用人之際,也不管是不是孩子?現在沒有什麼童工制度,再說急需用人之際,不管能不能做好,幫點忙也是好的?

常子良安排他們在後院打雜剝菜一類的,小呆他娘身體不好,常子良也有意照顧?便有意無意隔開了那接觸水的一類陰寒的活兒,只讓她燒燒火一類的?

母子倆當即表示萬分感謝,聚緣樓包吃包住,他娘倆也不用再擠在那陰寒潮溼還落雨的破木屋裡,更是感動萬分似乎已經十分滿足?

並在發工錢的時候當即表示落雁老闆送了藥,又給了他娘倆一口飯吃已經十分感恩——

工錢?便只拿了半數左右,表示有些閒錢零用便可。

母子倆幹活麻利性格也好,大家多方照顧,日子也過得滋潤。

至於那一半工錢?

他們不要,常子良也沒辦法——

卻當即偷偷發給了與他們來往甚密的幾個人,表示多照顧些?用這些錢買些東西給他們。

幾個都是憨厚老實的人,便也不會生出什麼私吞銀錢這一類無恥的事兒,瞭解了小呆家裡那狀況實在不咋的,有時候還自己掏出些銀子買了些衣裳水果一類的來給他們?

有此一事,小呆和他娘幹活更加賣力——

小呆他娘是個靈醒人兒,這日子過得滋潤,哪裡不知道是落雁和常子良多方照顧?當下也表示無以爲報,便只有告誡小呆要知恩圖報!

小呆點點頭表示知道了?十分聽話。

小呆還有個名字,叫梅錦知,倒是分外文雅?得知這件事兒,於是一衆人才知道——

原來小呆那苦命爹也是個有志青年文人士子?

卻可憐命薄,早些年出了意外,否則說不定哪日飛黃騰達文試高中,也是一隻騰雲龍?

文人,多半不大富裕,看小呆便能看出來。

是以知道了這些,落雁還吩咐買些書回來給這小子看看,指望着日後能不能也官拜一方?完成完成他孃的期許?繼承繼承他爹的志向?

然而,現在這些?她無暇關心。

宴方騎在馬上,昏昏欲睡。

想起馬車裡這人在朝前廣場圍追堵截?只聽見耳邊嘈嘈雜雜——

“小宴你別急着走嘛,這堆摺子一會兒回府再幫我看看可好?”

有人翻個白眼,“有什麼好處!?”

有人賤賤笑着,“把我賠給你好不好?”

是誰把頭扭到一邊,哼哼唧唧——

“你?”她轉過頭一臉嫌棄,“你有什麼?初 夜權?”

……

有人爲這斷袖兒的直白汗顏,擦了擦額頭。

司馬玄也汗顏,分外有些悻悻,所謂初 夜權……自然?

是沒有的。

卻有人靈機一動,笑了笑,“終生使用權算不算?”

……

有人一臉嫌棄,卻撇了撇嘴還是應了下來,此時頗有些後悔?

坐在馬上,小雞啄米。

有人擔心的看着,生怕那一栽便會栽下了馬來?

於是有人於心不忍,掀開車簾,只喚——

“小宴,進來睡會兒?”

某人立刻打了雞血,精神抖擻!

“不不不我清醒得很!”

心裡卻在想,進去了誰知道再發生些什麼事兒?!

洛王殿下哪裡看不出來?

只道上次猛 浪了些,還是嚇到她了……

無奈嘆息一聲……司馬玄只道。

“要麼你進來睡?你不放心我,那我出來騎馬好了。”

她看了看洛王殿下越發疲倦操勞打粉都遮不住的黑眼圈,當即也表示於心不忍?堅持騎馬錶示——

你不用出來我不用進去,這樣就好。

某人終究是捨不得的,說走就走,掀了車簾就要出來。

於是傲嬌雁終於被某忠心的護衛一把拉下了馬,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馬霸佔了去?

她站在地上,哭笑不得,扶風一臉無賴霸着她那馬,她無奈只能摸摸鼻子乾瞪眼?

於是洛王殿下要陪她走路,想了想,許是當真睏倦又許是心疼某人?不管出於何種原因,她嘆息一聲,還是上了車。

車裡很安靜,扶風便覺得苦了自家主子,敢看不敢吃——

多憋悶?

於是又開始累贅的反思把她趕進去是對是錯?

馬車裡,某人昏昏欲睡,終於被某人一攬?枕在肩頭,沉沉睡去。

不知何時養成了習慣,在他懷裡總是睡得特別踏實,馬車裡,他俯首看着她,眉間微蹙?

她近來又開始了……連睡覺都蹙着眉頭。

他無奈嘆息——

“何必一個人死撐着?瞞着我有意思嗎,忙完這一段,我們一起想想辦法,不好嗎?”

他語氣寵溺眼光深情?

她不知道。

若是知道?便也不會發生日後那些事情。

命運總是在你隱我瞞之間兜兜轉轉,或許明知是誤會,也是事件引燃的*?間或許,氣頭上,很容易改變某些答案,將要繫上的紅繩,險險扯斷?

此時——

幕僚們也神情疲憊,洛王府裡儼然也是個小朝堂的翻版,各司其職也是忙得不亦樂乎?

於是性子跳脫的黎疏醉不經意的嘀嘀咕咕,便引起了一場不大不小的討論!

“這些明明是明年的預算和文案,如何偏要趕在冬至之前趕出來?”

“洛王殿下的意思你我還是不要妄加揣測,據說明年洛王殿下大婚,洛王殿下曾經提及,要去度蜜月?”

“什麼鬼!我只聽過柳月杏月桃月槐月,沒聽過什麼叫蜜月啊?”

有人嘀嘀咕咕,吭吭哧哧——

“據說就是新婚夫婦一起出去旅,旅……誒?旅什麼來的?總之就是出去玩玩的意思吧,都公子說的,洛王殿下似乎覺得很有必要呢。”

“嗯?蜜月?我倒是不知道你們這也有這樣的說法?”

有人抱着一摞文書進了書房,又閒閒點了幾個名?儼然一副管事的樣子,道——

“黎疏醉冷軒趙雲,一會去小榭亭幫他翻翻去年禮部的文書資料,整理書房的時候好像不知道放哪去了,你們三個用書用的多,去看看有沒有映像?”

洛王也跟了來,跟在小宴身後,他興味盎然看着她儼然一副管家的樣子,只笑——

“如何,你也聽過蜜月?好像是魚小姐和扣弦曾經提及吧,那傢伙倒是上心。”

她愣了愣,蹙眉嘀咕——

“你那什麼扣弦和魚兒很熟?”

話語中嫌棄的意味很明顯——不能再明顯!

他板着臉矯正,“你要叫都公子,別隨便叫別的男人名字。”

她不在意,只不休的問——

“是不是很熟?”

他哼哼不滿,卻還是回答她的問題~

“人家纔是真正的青梅竹馬,據說等魚小姐成了年,屆時也是要和扣弦成親的。”

他哼哼唧唧,她放下文書,他表示最近被她冷落了很委屈?拉起她小手細細把玩,對她手上那串珠子很感興趣?翻來翻去的看——

“你這珠子從小就帶着,什麼時候成了你和那魚小姐的信物?”

這顯然是想起了,起初魚沉歌看見宴方並沒有認出來她的身份,甚至沒認出宴方是男是女,卻在看見那手串的一刻豁然變了臉色?

這廂嘰嘰咕咕,那廂卻分外不滿!

一干幕僚表示——

洛王殿下不讓人活!他們在這討論討論八卦容易嗎?洛王便帶着那相好來秀恩愛了?!吃一嘴狗糧還能好好過日子嗎?!

於是——

一羣人努力的!蠕動着……

向着——

房門。

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生怕驚擾了相好倆的獨處時光,洛王殿下會不開心?

那腳尖兒高高提起,輕輕落下?那邊還在嘟嘟囔囔。

她毫不在意,看了看他,那眼光也是柔和與深情?他一心研究她那手串,竟然也沒注意她眼光瀲灩如此柔順?

否則,哪來日後……

罷了,沒人能預見到未來,也許都是冥冥中的安排罷了。

她閒閒撇脣,看着他,也不動作,彷彿這般安詳便很是心滿意足?只笑——

“嘿,跟你說是上輩子的朋友了,自然也是上輩子的信物。”

他看向她,小心翼翼擼她手串?

這是其一,人在曹營心在漢,不爲觀摩她手串兒,而是意在——

揩油?

她手常年握劍的劍繭因了近來似乎少有時間練武而消磨了不少,分外柔嫩細滑?他握在手上,柔若無骨,愛不釋手。

她垂睫看地面,不想撞上他眼神,怕一個升溫,又做些期待又不期待撩人又無可奈何的事兒來?

幕僚們悄悄撤離,耳朵卻還是豎起老高?

這邊動靜不大,卻都聽得真切。

她笑了笑,分外明媚,擡首,迎上他——

“你悄悄取我手串幹嘛?你要想要就說一聲,小爺我送你玩玩兒也不是不行啊?”

‘嘶——’一片倒抽冷氣聲。

一衆幕僚看向小宴,頓時覺得那形象高大威猛——

一、定、在、上!

小宴看起來柔弱,不時行事霸道語帶機鋒?幕僚們頓時腦中出現三個大字——

進、可、攻!

看那洛王殿下愣了愣,大方的將那手串擼下來放在手上細細把玩?並不惱這看似柔弱的宴方不時的彪悍之語,此時還帶着調侃,波瀾不驚?

於是一衆幕僚們頓時覺得英明威武的洛王殿下也是‘退可守’的人物?!

黑曜石不時彩眼流光,當真也像一隻只妖魅勾人的眼?

那五彩繽紛的光,分外惹人,他愛憐的把玩把玩,卻還是戴回了她腕間?笑笑——

“君子不奪人所好,你的東西,便放在你那,反正遲早你也是我的,何必急於一時?”

‘嘶——’

一個猝不及防,攻守調換,洛王殿下又換了那壞壞的調調,頓時又成爲了站在上風的一方?小宴果不其然臉紅了紅表示‘我要走了,明天你娘還叫我進宮和你那寶貝弟妹培(免)養(費)感(保)情(姆)’?

後面半句還在心裡腹誹沒說出來,便被那壞人表示出極大的不贊成?

他低低壓上來,不知不覺封鎖她所有退路,距離的突然靠近使得她有些懵然,鼻端全是他的氣息,清爽?華豔。

一衆幕僚表示大事不妙千萬不要打擾了那廂好事,洛王殿下近來慾求不滿好容易得了空兒,也不在意書房裡是不是有人在?便甜甜蜜蜜沒完沒了!

有人開始同情進門的王妃,洛王這斷袖的毛病似乎不是玩玩兒而已,新來的王妃會不會受到冷落?

此時卻也只是一想,那廂響起了細碎的掙扎聲音,一衆人也顧不得有聲無聲?!挪動着腳步!頓時奪門而逃?!

豁喲,那架勢——

活像身後有狗在追!

有人好奇回頭,只見着一個相擁纏綿的背影?卻爲之一愣?

這是黎疏醉。

此時愣了愣,看了看那小宴身影已經被洛王完全擋住,十指芊芊胡亂掙扎晃了晃神?被冷軒一把拽走,視線在門縫中,將兩人背影隔絕在外?直到再不能見。

冷軒是個貼心的,拉出了磨磨蹭蹭的黎疏醉也不忘了爲洛王大人貼心的關上那房門?

黎疏醉卻還有些晃神,卻被冷軒一個爆慄敲醒!

“行了行了別看了,小宴是洛王的,你就是斷袖也不能找他不是?”

“難道找你?”

黎疏醉愣了愣,也沒想到自己怎麼會冒出這樣一句話。

他看見冷軒的臉可疑的紅了紅,頓時覺得是自己莽撞,訕訕撓了撓頭轉身離去?沒注意身後有人看他的神情似是複雜似是古怪,又回身看了看緊閉的房門?無奈嘆息一聲。

半晌,還是離去。

屋裡,有人低喚——

“唔……要離開也不給我留個念想?幾天見不着你我多寂寞?沒心沒肺的小東西。”

那語聲迷糊呢喃,似乎還含着某人的柔脣。

是誰難以自已的輕喘?

“沒個正……唔!”

沒個正經的經還沒出口,便被某人確實沒個正經的咬在了脣裡?有人無奈身酥體軟腰肢後仰——

被誰托住?

許久不見,難得纏綿,勢必要抓緊一分一秒,好生親近\u300

卷三 風雲暗涌 六十七、提前實習洛王妃

“姐姐!”

何處傳來呼聲,飄飄渺渺?

‘吧嗒’一聲,她筷子上的金黃糕點落下……

她搖了搖頭,只覺得是幻聽,擡手又夾起那點心……剛要——

送、入、口、中?

“姐姐?”

‘吧嗒!’

她蹙了蹙眉頭,覺得最近被小魔頭纏的有些神經,這裡是宮外,她怎麼可能出來?擡手,又夾起那糕點——

卻聽見……

“姐姐你怎麼不理我?”

‘吧嗒’、‘嘩啦’一聲……

這回糕點是真、落、了!

糕點落入碗中濺了一臉!她無暇顧及愕然回首,看見是誰一身黛色笑嘻嘻向她招手?!一臉藏不住的得意得瑟——

“姐姐我出來玩玩,你知道哪裡好玩嗎?”

這小祖宗怎麼混出宮門的?!!!

……

她覺得今早頗有些玄幻……

一黛一黑兩個身影在人潮涌動的大街上一跑一追,所過之處人仰馬翻!一路下來哎呦連天,好不熱鬧?!

而追的那人似乎玩膩了這貓捉老鼠的遊戲,一躍!

躍上了商戶屋檐?

她腳尖輕點,一躍數尺轉眼拉近了距離!而那黛色身影也身法如魚在人羣中游竄而過,一路驚馬無數叫罵聲一片,令人無語?!

百姓們遠遠望着房檐上戲鼠般的黑袍青年遊刃有餘優哉遊哉的一閃一躍,張嘴驚呼?口水快留下來也忘了去擦?!

只聽一片呼聲此起彼伏——

“高——人——啊!!!”

‘高人’宴方險險一個踉蹌,腳下卻不敢停……

追、向、前、去。

……

直到黛色身影一竄,險些撞翻了路邊老人的水果攤子?

黑袍青年終於一翻而下!擡手穩住了急於扶住果籃卻險些摔倒的老人?!

她頭也不回,一手揪住黛色少年的後襟,一提一拉到了身前,重重一壓?躬身一鞠!

“對不住,阿公,小弟莽撞。”

黛色身影一掙未果,大喊大叫,毫無做錯了事兒的自覺——

“憑什麼啊,只准你們出來玩都不帶我!偏心!偏心!!!”

遠遠城防軍巡遊的一隊士兵從人羣中擠到面前?先是一禮。

恭敬道——

“閣下,曜日城中有空禁,禁止輕功,請閣下注意些。”

黛色身影往後一縮,躲在黑袍青年背後緊張的扯他袖子,生怕他一擡手把自己拋出來?這下可要‘風風光光’回宮了……

黑袍青年卻十分厚道,也不想把她提溜出來,自個兒自腰間摸出一把紫玉摺扇,握在手中也是躬身一禮,輕輕一打?

‘嘩啦’一聲摺扇展開,絹白的扇面風騷的一扇一扇?看看她笑意溫潤語聲柔和——

“對不住,驚了各位。”

她故作漫不經心又無比刻意的晃着不合時宜的摺扇,扇柄上一枚精緻鏤空花佩隨着輕晃?秋日微涼裡看着扇子頗有些格格不入,卻有人眼尖的盯住了那玉佩?

玉佩上一面印着玄,一面印着洛字——

露出驚色?!

有眼力見的連忙欠身賠禮——

“啊,宴公子……”

最近名動曜日的宴公子,誰人不知?

著名的洛王幕僚,還是洛王的……

嘿嘿?

宴方笑得溫和,卻絲毫沒有架子,只道——

“在下有命在身,莽撞了些,下次注意,下次注意,大人勿怪。”

“是,在下幾人告退。”

幾名城防軍連忙欠身賠禮——訕訕離去。

聽見身後有人輕呼一口氣,一口氣沒鬆完,被她一把拽出來,扇柄一敲?!

一改溫和嘴臉,化作河東母獅——

“叫你跑,叫你跑!嚇死你哥哥!”

再一看——

黛色身影明眸翦水,靈動非凡,一轉便是一個機靈的小眼神兒?

可不就是當今小公主司、馬、言!!!

而黑袍青年一身黑衣滾金邊,復而鑲嵌金色纏枝花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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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執紫玉摺扇,翩翩風骨面生桃花——

可不就是東方雁?

恰逢一輛馬車香風渺渺而過,勒令佇馬掀簾,露出一張精緻小臉,一臉訝色來不及收束,轉眼又修養良好的抿脣一笑,語笑嫣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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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誒?宴公子,好巧,真是緣分吶。”

洛王定了婚約,還和宴方糾纏不清,卻註定是沒有結果的——

然而宴方卻也是如今炙手可熱的人物,據聞工部張思邈一邊懼他一邊喜他,恨不得將他綁回去做了掌事?奈何這是洛王殿下的人,牆角太硬不好挖,說來也是一塊炙手可熱的美玉?!

多少美人垂憐,只巴巴的盼着這位被洛王殿下踹了,能投入彎男掰直大業!再投入美人懷抱?

屆時若他宴方有志,張思邈巴巴的盼着,起碼工部有他一份!

何況洛王手底下禮部也人數緊缺?

只要他想——

爲官不爲過!

才情面貌風情俱佳,如今的宴方,也是分外滾燙的俏手貨?!

京中閨秀無人不知!聲名遠揚~

她又一轉那河東母獅的彪悍姿態,切換自然,摺扇一開——又化作翩翩公子宴方?

她上前一步擋住司馬言,只笑——

“裴小姐也是格外明豔動人,今日也出來散心?那確實是緣分的。”

那人卻掩脣一笑,風情萬種,看她的眼神兒像是帶了鉤子,卻沒勾起宴方一絲盪漾?

見此,裴小姐也不灰心?只是笑答——

“哪裡散心?忙着去弄華閣學舞吶。”

她一愣,愕然——

“學——舞?”

裴小姐故作嫵媚一笑,只笑罵——

“當真是貴人事忙,宴公子還不知道?”她笑着調侃一句,卻又答?“上月銷香四雅的菊雅挑戰弄華閣落雁姑娘,慘敗,如今多少人向着那弄華閣的舞想學一學?趨之若鶩呢~”

她表示落雁姑娘上個月很忙,緋聞男主還做不贏——

哪來的挑戰?哪來的慘敗?哪來的辣手摧花?

她咋一點不知道呢?

面前的落雁一臉懵逼,裴小姐卻掩面一笑——

“宴公子可有空?不如……賞臉一同吃個午飯?”

她笑笑藉故推脫——

“哦,裴小姐不是還要學舞嗎?”

孰料有人八風不動,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只笑——

“無妨,那學舞都是一節課交一次銀子,若是不去,不交便是~”

這一聽可不好——

東方雁哪裡捨得斷了自己財路?

她訕訕一笑——

“還是不耽誤裴小姐學舞了,在下還有要務在身,先失陪,失陪了。”

那小姐也是個大氣直爽的小姐,當下也笑着告辭,囑咐有空歡迎相約?

宴方笑着應了,目送馬車遠去,輕鬆一口氣,一把拉了司馬言離開,轉眼翩翩公子又變成廉價保姆!

一邊獅吼着唸叨——

“急死你哥!叫你跑!回去看怎麼收拾你!”

造成現下這一幕原因無他——

似乎司馬言這孩子分外敏銳,發現了某些事情的關鍵?

比如——

洛王和宴公子的馬車排查總是不難麼嚴謹的。

例如——

飛雁賢士入宮出宮排查也是十分鬆散的?這……算不算是共同點?

除、此、之、外——

還有更大的共同點!!!

她人小,站在地上,仰首,便能見着宴方公子那袖底若隱若現的彩色光澤,仔細看來卻是黑漆漆的晶石?分外平淡。

而她原本毫不在意——

今早,卻又在飛雁賢士袖底看到了那黑漆漆的晶石,不經意散現着五彩流光的光?

嗯???

有貓膩!

於是小丫頭又開始鬼精靈了,她悄悄潛入飛雁賢士的馬車底部一路溜了出來竟然也無人察覺,直到飛雁賢士大街上偶遇了洛王殿下,一臉焦急,表示鬼精靈司馬言不在了?!

屆時東方雁一驚,當下回想回想來龍去脈,拍着胸脯表示你先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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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處理你的事兒吧,待會兒我把那丫頭給你捉回來!

是以——

東方雁去優哉遊哉吃早飯了,估計司馬言不過是藏在宮裡哪個角落讓人着急,一會兒她轉回宮裡去好好找找?

誰、知、道——

這鬼精靈當真跑出了皇宮?!

貓捉老鼠便在曜日大街上上演了來?!

所幸——宴方公子名號響噹噹,不領官職,卻沒誰敢得罪?

才能在人來人往還禁飛的曜日城裡大搖大擺抓住了滑不丟手的言泥鰍!

爲何?

宴方公子敢腳踹工部侍郎張思邈,敢手提戶部侍郎洛星河!敢上洛王馬車面不改色,敢面對皇上有意考校漫不經心?!

妖孽!狂妄!傳奇!

便集萬千光芒於一身,當仁不讓的佔據了曜日娛樂榜八卦新聞頭條首位,死死霸佔,無可撼動?!

連那誰家的小姐昨夜在哪裡被發現和誰家的公子那啥都沒排上號來,便被八卦與耽美斷袖的熱辣浪潮生生淹沒,連浪花都沒翻起一個?

於是,此時,宴方提溜着久仰大名的鬼精靈司馬言公主在曜日逛遍了大街小巷!見了緋聞男主不怕狗仔不怕曝光!拉着小姑子逛街?!

風風光光好不愜意——

便又傳出一則震驚曜日的爆炸性消息?!

這是官方承認斷袖p了?

白日宣 淫,哦不,逛街!他也不怕不怕了?!

這是宴方要逼宮飛雁賢士,佔據王妃(王夫)之位了?

且看飛雁賢士撞上宴方公子又會碰撞出怎樣的火花呢?是一侍寢二四六排號第七天抽籤?還是雙雙入了那搖紅粉帳被翻紅浪波瀾不休?

於是很多人開始百無聊奈的揣測日後王妃和王夫的日子怎麼安排才能達到生理和心裡的和諧,卻沒人在意道進宮出宮探望未來小姑子的是飛雁賢士——

提溜着小姑子滿大街亂轉的是宴方?

也沒人注意到宴方和飛雁賢士在宮裡忙忙碌碌你來我往從來沒正面撞見過!

沒人注意飛雁賢士叫洛星河‘星河’,宴方公子叫洛星河也叫‘星河’?!

對此——

她卻無奈翻個白眼,暗罵洛星河這書生扮豬吃老虎!

這笨書生!看起來傻,居然——

一、點、都、不、傻?!

就這人在聚緣樓有人鬧事那夜匆匆見了一面‘宴方’便認出了她的身份,一如當初扮成落雁也是被一眼識破?!

不得不說——

書生直覺還挺敏銳。

更沒人注意到張思邈巴着宴方公子跑上跑下分外熱情不過是爲了‘小宴公子若有心入仕千萬要到我工部來’,也沒人注意到飛雁賢士偶爾進宮出宮遇見了張思邈大人都遠遠繞道走一臉心有餘悸的嫌棄神情?暗中猜想這總不會也是個老兔子?!

宴方和飛雁賢士對大名鼎鼎多少人巴結都巴結不來的工部侍郎張思邈都是一臉嫌棄又是個什麼鬼!?

殊不知——

人嘛,老了看上去總有些猥 瑣的,不過張思邈大人若是知道宴方公子把他看成了兔子多半堅決拉不下老臉再來死纏爛打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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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不知道?

張思邈大人卻是這樣想——

管你的兔子不兔子!只要人才能到手,下來老夫犧牲一回又如何?!爲了國家之大計爲了天下之興亡!

挖、牆、角!

哦不!挖人才!勢在必得!

這是後話,而當今?

宴方公子可謂溫和至極,手、段、也、不、錯?

這些日子來前朝進進出出,臨時接手了禮部的事兒,上上下下也能銜接得井井有條?原因無他——

有、關、系!好、辦、事!

半個月才能下來的戶部文書?生生被這人拎着洛星河大人逼出了賬本?!

洛大人似乎樂在其中,笑呵呵表示——我馬上就給你辦,馬上給你辦。

這插隊插得肆無忌憚,竟然——

插到了大皇子前面???

兵部一大堆年結預算也在等着排隊,卻被這傢伙提溜走了洛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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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三下五除二理出了禮部的資金預算賬本,偶然在戶部門口遇見了正兒八經的苦主大皇子殿下,也絲毫沒有罪魁禍首的自覺?

她笑嘻嘻隨意行個禮溜了,不知道大皇子看着她的背影遠去嘴角含笑,一絲寵溺一絲黯然,卻也絲毫沒有責怪的意思?

有人憤憤難平——

見了各大官員不行禮也就罷了!真罷了?

但是!見了大皇子怎麼這般草草行禮?

大皇子則高深莫測的笑了笑,看看那禮行的隨意,笑得瀟灑分外熟悉?當下也揮揮手錶示也是熟人,不必多禮?

於是朝堂上下再次掀起了軒然大波——

大皇子說宴方公子也是熟人?!

這是表示默認了親弟弟洛王殿下和宴公子那些擺不上臺面的事兒?這是斷袖就要公衆化就要國際化的前奏?!廣大耽美腐女男同胞的福音???

這可是足以震驚一個世紀的大事兒,史記禮官不敢草草了事,便落筆寫成了——

榮錦民風開化可容納天下尖端之大計潮流!開拓先河不畏迂腐陳教!前途無限?!

於是,走在路上的宴方公子不知道有巨大陰雲緩緩籠罩而來,一連三天進進出出都沒見着洛王殿下,她忙過了這陣,突然回神——

卻似乎也不大在意?

他忙嘛。

更不知,她在加班加點忙進忙出,卻有人忙裡偷閒,趁此機會——

逛、花、樓?

銷香樓有人躲在牀腳怯怯看着這近日來無事只在這房裡喝茶的洛王殿下,手上還捧着一疊文書,細細批改?

這蓋着被子純聊天的事兒真能發生在眼皮底下?牡丹表示分外不解!

這逛青樓只看文書不看美人兒的好事真能發生在眼皮底下?!

真就這麼發生了???

牡丹憤慨了,牡丹望天了!牡丹表示這個世界越來越讓人——不、能、理、解、了!

牡丹得了桃雅關照——

不必擔心,靜靜呆着就好?

於是,久而久之——對這逛青樓擺正經的洛王殿下也是習以爲常,久而久之便也做到了無視,每每來總能得一筆賞錢,還要她對外表示洛王殿下是她的入幕之賓云云?

又不用當真犧牲色相啊什麼大不了,有人來探查的時候哼哼兩聲就有錢拿,這樣的差事當真也是一樁美事?

她還等着贖身和城西那小王八羔子私奔呢,正是用錢之際,此時一想便含了笑,端上一碟桃花酥來?語氣分外豪爽!

洛王殿下可是在和飛雁賢士吵架?

原以爲洛王殿下不會回答,這丰神俊朗的人卻破天荒的答了一句——

“不,我因她纔來。”

……

嗯……因爲自家未婚妻來逛花樓?

這是懼內?是未婚妻安排?還是所求無度怕夜裡交不了差?

不該啊!不是還沒成婚呢嗎?!

這節奏不明覺厲啊!

這句話有什麼深意牡丹不懂,也許也不用懂?

牡丹生性隨意,向來不是鑽牛角尖的人,此時便也不再糾結?

瀟瀟灑灑坐到牀上拿了一本詩集津津有味看起來,洛王殿下放下筆,不經意擡頭,見這女子似乎習慣了他的存在,撇開一開始怯怯模樣兒,之後也是分外瀟灑,某些行事更是像極了她?

恍惚記起她似乎說過——

‘青樓女子大多迫不得已,是以私底下反而分外敞朗豪爽些,好過某些大家小姐表面清純內裡腐敗?’

她說那叫什麼?

綠茶婊?

他不懂,此時卻似乎懂她能理解這些身處陰暗的女子內裡的光明,他不由溫柔了神色,她總是知道這人間疾苦見真性情——高門大戶裡見真腐敗?

她總是那般通透那般明理,那睿智的眼光並不拘束於出身於背景,衆生平等,毫無雜質?

讓他——

欲、罷、不、能。

————————————————

2ps另外,教師節快樂!星辰小朋友生日快樂~

卷三 風雲暗涌 六十八、悍然揭破霧中靄

陽光微醺——

冬日裡的暖陽?總讓人留戀不已。

於是,御花園的梅樹下,有人抱着金毛大狗,睡的正香?

司馬言老實巴交的在積雪稍厚的地方堆雪人,兩個雪球成型,一雙豆大的猥 瑣對對眼,一枝小木棍插上,勉強不知道是鼻子還是嘴巴?

宣、告、完、工?!

她興奮地回頭,對一旁一個比她大些的雪人東看看西看看,左三圈右三圈,最後託着下巴很滿意的點了點頭——

嗯!很像!

像誰?

她興高采烈地回頭,孩子氣的高呼——

“姐姐姐姐你快看!啊……”

有人悄無聲息蹲在身後,對她豎起手指比在脣邊,一個噤聲的手勢?

她愣了愣,點點頭,輕手輕腳挪過來,看了看地上酣眠的人兒——悄聲道?

“二哥,姐姐睡着了嗎?”

她嘀嘀咕咕,做了肉枕頭的金毛大狗頓時睜開了水汪汪的大眼,看着兩人頓時興奮起來,搖頭晃腦吐着舌頭?

卻被誰輕輕摁住大頭,頓時乖順的趴在地上——尾巴晃晃。

誰在溫柔的輕笑,看了看趴在大狗身上側身而臥的少女,心知她似乎在等洛星河處理的審批文書?今天不上朝,沒有文武百官——

可憐洛星河被她抓過來加班?

今日難得清閒,她也沒化妝——

反正飛雁賢士和宴方長一個樣兒,洛星河也不是不知道!

許是等的無聊,便被司馬言這鬼丫頭拽了過來?

他什麼也沒看到,卻隨意得出了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源自——對她的瞭解。

此時——

酣眠正甜。

他眼光寵溺,看了看酣眠的人兒?笑笑道——

“這是最後的事兒了,賬目清算好今年就解放了。”

司馬言吐吐舌頭,只笑?

“就說呢,怪不得姐姐心情這麼好,還陪我堆小雪人!”

他挑眉,看了看司馬言?想了想,將身上披風解下,小心翼翼的搭在少女身上,厚厚的狍子領毛蓋住肩膀,越發映襯得小臉巴掌似的,小而精緻?

他寵溺的笑了笑,伸出的手沒有及時收回,似乎……想撫撫她的頭髮?

隨即暗笑自己最近累壞了她,這件事完了,該陪她好好出去放鬆放鬆休息一下,算是犒勞。

那毛領厚重的毛似乎掃着了臉頰,她蹙了蹙眉,伸手將大狗緊了緊?

大手快要觸及,此時卻頓了頓,終究收回了手——

她本就淺眠,不該再吵了她。

司馬言在一邊託着下頜興味盎然的看着,她眼光亮亮,癡癡的笑?

“哥哥真好,我以後也要找一個像二哥對雁兒姐姐這樣對我的人。”

司馬玄笑笑揉揉司馬言柔軟的發,只笑——

“找一個比你二哥更好的。”

語落,隨即把司馬言輕手輕腳帶了起來,腳步輕輕,遠離?

大狗老實的趴在地上,看了看兩人,又回頭看了看背上睡的正香的女子,晃了晃大頭,又乖順的趴了下去——酣睡。

遠遠,有細碎的聲音傳來——

“哥哥不帶姐姐回房去睡嘛?”

腳下是融化的積雪,唯獨東方雁那塊兒,地勢稍高,曬着暖陽?

她可真會挑地方。

他回頭看了看,勾脣一笑,溫柔低語——

“吵了她,待會又睡不着了,這段時間也忙壞她了,讓她睡吧。”

他回頭一看,正正望見腳下的雪人?頓了頓——

司馬言怯怯的斜覷了眼司馬玄僵硬的神情,嘻嘻偷笑,好不得意?

“姐姐說這是二哥你,是不是好像?”

是像……

司馬玄脣角抽了抽——

她也乾脆,揪了兩朵開得正好的梅花來做眼睛,看起來像是鼻子的地方插着一根木棍,嘖嘖……別提了,那慘烈一插不像鼻子,更像車禍現場!

所幸,鼻子還講究的把木棍削了削?

卻掩不住的做工粗糙……

嘴脣還算正常,只是……?

嘴是一排小石子彎出一個誇張的弧度,似笑非笑,恍惚看來有些猙獰——

那一笑?像是……唔……

脣角都快咧到耳根???

真真是難以描述!

司馬玄:……

原來他在她心裡就是這種形象?!

他低頭細細研究研究,終於垂首……不語……

司馬言訕訕,以爲自家好脾氣的二哥生氣了,然而她湊下去仰首望着,卻看見——

自家二哥低垂的神情不像生氣,而是在掩脣低笑?似乎忍了忍,卻笑得不可自抑,無可奈何?

“蠢女人,恨我也不藏着點。”

那笑意裡盈滿了哭笑不得卻無時不刻流露的寵溺——

司馬言見了這樣的笑,吃了糖似的,也癡癡的笑?

而司馬玄一轉頭——

頓、時、笑、不、出、來、了?

大雪人身邊赫然是個如出一轍的小雪人,雪球圓得不大規則,看得出來小小的爪印——

是司馬言的。

此時她倒笑得跟大茶壺似的?和身邊兒那猙獰的雪人頗有幾分異曲同工之處……

而司馬言笑得得意!看着他……

他看了看司馬言,又看了看那醜得雷同的小雪人,最後轉頭看了看那笑得誇張的大雪人?頓時心頭堵了堵——

別說……

還、真、像!

他無語半晌,司馬言嘿嘿的笑,拉了拉他衣袖湊過來,湊到他耳邊?

小人兒香香的,在他耳邊說着悄悄話兒,熱呼呼的,簌簌的癢。

他含笑俯首,只想着那麼多弟弟妹妹,唯獨這司馬言能讓東方雁願意帶着?

倒一定是意趣相投的。

嗯……

看這倆醜的堵心的雪人就能看出來——

必定是物以類聚!!!

此時司馬言難得收起了嬉皮笑臉,神色有些擔憂?終於沉了明媚的容色,低下頭去嘟嘟噥噥——

“哥哥,母后上午好像很不開心啊,叫你來有什麼事兒嗎?”

他側耳聽了聽,又回頭看了看遠遠樹下的人兒,有零星梅瓣輕落,落在她頰上,東方雁兀自睡得香甜,似乎毫無所覺?

他回頭,拍拍小人兒的腦袋——

司馬言小人兒不解,卻對這動作十分受用,小獸似的蹭了蹭?

他失笑,這動作似乎也像她……

……

像她?!

不對!

他也愣了愣,暗罵自己怎麼什麼都覺得像她?怎麼什麼都能聯想到她?

真是無藥可救!病的不輕!

得了一種叫東方雁的病!這是不是相思病?!

不是不是!

傲嬌的司馬玄也絕對不會承認的!

心裡似乎抹了蜜,想了想事已至此,似乎就要苦盡甘來?他害着‘相思病’,卻不由笑得越發明媚——

他低低道,“很快就沒事了。”

司馬言似懂非懂,看了看司馬玄的背影,又回頭看了看遠遠樹下酣眠的人兒?

東方雁神色似乎略帶疲倦,酣睡不醒?

她撓了撓頭,覺得無聊,卻也不敢去打擾了二哥都不捨打擾的雁兒姐姐?

司馬言吐了吐舌頭,輕手輕腳繞到稍遠的另一邊——

那裡有稍厚的積雪。

她蹲下,又看了看梅花樹下,有人酣然高臥?她撅了撅嘴——

低頭,捏雪球。

……

日頭漸斜,一團輕雪似乎受不住夕陽溫柔的暖懷,漸漸化作了澄亮晶瑩的雪水,掛在枝頭,倒影夕陽橙黃明暖的光?

璀璨,更勝寶石,盈盈欲滴——

終於?

‘吧嗒——’

誰輕輕擡手撫了撫臉頰,一抹水澤,她愣了愣,坐起?

‘嘩啦——’

一抔雪帶着微化的水意當頭罩下?

遠遠看見東方雁僵了僵,似乎還有些懵懂未醒?愣了愣,她輕輕擡手,隨意的拍了拍……

遠遠司馬言見了這一幕,卻已經笑得不行?

她無奈翻個白眼,比了比拳頭表示武力鎮壓,那丫頭乖順了,裝作低頭玩雪球,那肩卻一聳一聳?狀如抽風。

她支起身子,有誰的玄色披風隨着她的動作而滑落,她愣了愣,看了看身上的披風,呆了呆,隨即——癡癡的笑了笑?

她將披風抖一抖,抖落一地梅瓣——

一揚?隨意披在了身上。

她雙手環胸緊了緊披風的邊角,又笑?

他的披風怎麼沒來由的讓人覺得溫暖?像……像某人的懷抱?

咳咳!!!

怎麼幹什麼都想他?!她也一定得了一種叫‘司馬玄’的相思病!

病入膏肓!無藥可救!

而此時東方雁起身,金毛大狗似乎終於等到了自由?!此時撐起身,便有坐着的東方雁那般高?它狠狠甩了甩柔順的金色長毛,如同放飛的野馬頓時脫繮而出?

收勢不住。

她被狗毛掃了一臉,吶吶愣了愣,低笑,擡手拍了拍肩側?

睡得太久,微麻。

金毛大狗脫繮而出,奔向司馬言,司馬言似乎也玩膩了雪球,頓時和金毛大狗打成一片?

剎那有歡聲笑語溢出——歡快,明朗!

她盤膝而坐,擡手捏了捏肩膀?

遠遠看着嬉鬧成一團的一人一狗……笑得無奈?

那笑——

似乎也分外甜美而滿足?

東方雁脣角輕輕勾起,眼中卻是溫柔的暖光——

是否,以後的日子,也能如同這般輕鬆?

驀然,司馬言驚呼一聲——

東方雁猛然回神?!

大狗似乎對什麼起了興趣,從地上司馬言懷裡一個翻滾起身,頓時箭射般衝了出去?司馬言哎呀一聲,急急跑了兩步,想攔!

又哪裡攔得住?

小司馬言跑得太急險險摔了一跤,即將與大地親密接觸之際,又被一雙秀氣而輕穩的玉手托住?

她傻傻擡首,看東方雁笑得無奈,只低低囑咐——

“慢點跑。”

司馬言看了看金毛大狗背影,頓時變了臉色,咋舌——

“哎呀不好,往母后那邊去啦!”她有些惶急,拉着東方雁衣袖不住的輕扯,“哎呀姐姐,母后不大喜歡旺財的!我們快去把它找回來?千萬別是去了母后宮裡呀。”

她愣了愣,看向那方,點點頭,拉起司馬言小手?往大狗消失的方向走去——

夕陽下,背影成雙,一大一小,溫馨和諧。

夕陽的橙光灑落,氤氳了一片祥和甜美?

有稚嫩的童音在空曠的花園裡迴響?

“旺財,旺財!你去哪兒啦!”

迴應她的,卻只有簌簌的輕雪落地?

化成清水,倒映天光。

小孩子臉色如同六月的天,擡頭望了望,又頓了頓?嘟噥着——

“姐姐,母后這兩天好像心情不好,咱們可得小心點兒啊。”

孩子臉上有些悻悻,想必皇后威嚴深重?小女孩兒多少有些忐忑——

怕老媽發火?

她頓了頓,輕輕‘嗯’了一聲,擡手攏了攏肩上披風,微暖,淺笑。

又聽見司馬言不甘寂寞的嘰喳?

“姐姐,旺財會跑哪裡去呢?千萬別真去了母后宮裡呀!”

她低頭看了看,清雪就在腳下嘎然而至,連同狗爪印子——就此消失。

她擡頭望了望,前方一片宮殿盤旋梅樹錯落,還有零星的淺綠也覆了輕雪?安詳。

此時她卻不急,只淡淡的開口道——

“別急,慢慢來,那我們分頭找找,你找這邊,我找那邊。”

司馬言看了看她指的方向,點點頭,又悄悄叮囑?

“姐姐別去母后宮裡哦,母后今天心情不好,別吵了她午睡。”

她點點頭,示意無事,轉身細細找去。

時光流淌,靜緩——

不知過了多久?

東方雁身形頓了頓,無奈……回頭望了望來時的路?

嗯……

好像很眼熟啊……

好吧,她不是認不得路,而是一路找過來滿心思找狗,而到了這裡……確實也沒看見金毛大狗?

不知不覺——

就到了坤寧宮附近?!

她摸了摸鼻子,想起司馬言忐忑叮囑的話語,往裡望了望,悻悻就要轉身?

縱使不是怕,她也向來煩躁皇室那些繁文縟節,能不見便不見,心裡卻暗想着,那旺財多半也不會這麼湊巧跑到這些地方來吧!

她攏了攏披風就要轉身,驀然一頓,一撮金毛在輕雪裡晃了晃?

……

竟然真跑這裡來了?

她一愣,回神,咋舌,無奈,苦笑,蹲下——嘖嘖有聲?

逗狗。

她伸出雪白手掌,看了看天色,回頭?低聲道——

“旺財,過來,嘖嘖~”

大狗往這邊踱了兩步,又一頓,回頭看了看,又轉回來看了看她?

她淺淺盈笑,露出自以爲和善的笑容——

“快過來,一會逮着又被罰。”

大狗晃了晃腦袋,似懂非懂。

或許始終也不是聽話的孩子,或許正值壯年,也有些叛逆?

此時又回頭望了望,一溜煙——

跑、進、了、院、子?!

她愕然,目瞪口呆,吶吶望着那廂,只暗暗心驚的想——

這狗成精了?還學會叛逆了?!

臥槽這個世界好玄幻!真特麼怕什麼來什麼!

記得上次司馬言說這傢伙打翻了皇后宮裡的冰肌玉露膏被狠狠罰了一頓,怎的還不長記性?!

她柳眉倒豎,氣呼呼半晌——

又失笑,覺得自己在跟狗置氣?

此時卻也覺得騎虎難下,哦不!騎狗!

她也總覺得看見了它不帶回去給司馬言,似乎又不大好交差?於是此時摸了摸鼻子,硬着頭皮,悻悻跟上,東繞西轉頓時有些找不着北?

她無語望着前面戲耍她似的大狗,有些來氣!

這狗像是故意逗她,兜兜轉轉眼看就要抓住了,又泥鰍般一滑?

跑遠。

她恨恨咬牙,就要撲上——抓住這調皮的傢伙!

好傢伙,又一閃,竟然進了一個小門兒!

她無奈翻個白眼,看了看那小門兒,似乎專門爲它而設,膝蓋般高……

東方雁無語望天,只覺得生無可戀——

媽呀,這是要她鑽狗洞?

當小孩兒保姆還不夠還要給狗當保姆?!

這也罷了。

給狗當保姆還要鑽狗洞?!

歐漏!

這沒工資的事兒似乎也太不划算了吧!!!

她無奈一拍額頭,爲這買一送二的賠本買賣大喊划不來——

爲了這大的,還要照顧小的?結果,爲了這小的,還要照顧狗?!

這就算了!

問題是爲了照顧這買一送二的賠錢貨,保姆也不是那麼好當!

當保姆還要進可攻退可守,文可做侍郎武得會輕功!還要人脈手續樣樣齊全,才能做了那別人巴巴盼着,她坐着卻也煩着的準王妃位置上?

搞、沒、搞、錯!

去尼瑪的準王妃!誰家王妃這麼悲催?!!

她哀嚎罵天之際一轉頭?

才發現……

啊!原來——

這裡還有個大門?!

她暗暗一陣後怕,後知後覺的拍拍稚嫩的胸脯,只鬆了口氣……慶幸自己腦子沒被門擠了去鑽狗洞?!

她就說嘛!還要鑽狗洞?!

這、也、太、沒、人、性、了!!!

此時看了看這斑駁石牆,無奈嘆息,又強打精神表示日後有機會跟司馬玄好好討論討論報酬的問題?!

親兄弟明算賬!她東方雁要——罷、工、了!

她一邊想着,一邊罵着,一邊像是打了雞血,鬼鬼祟祟悄悄咪咪躡手躡腳探頭探腦?進了那房門。

初冬微寒,那房裡竟然還薰着地龍?

她短暫貪戀一瞬,又拉了拉快要滑落的披風,此時忽冷忽熱似乎有些難受,原本是冷的,走啊走似乎就熱了?

要說熱吧?她總覺得要摘了這披風,會不會又冷了?

或許也是有那麼一咪咪捨不得——

這披風溫暖像是某人懷抱?

東方雁是不會承認的!

而此時她卻知道自己不能一冷一熱寒熱往來,每每遭個風寒就牽扯體內那怪異的寒毒,半晌不能痊癒?實在是拖得難受——

此時拉了拉披風,猥猥 瑣瑣四下一望?

好傢伙,那大傢伙蹲在牆角啃什麼好東西呢!

她輕手輕腳過去,蹲下,從狗嘴裡搶出那正在被蹂躪的玩意兒?

嚯,這下可好了,說你不長記性你還不信?!

手裡精緻白玉瓷瓶兒赫然又是一瓶冰肌玉露膏,她頓時哀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你丫上次被罰不久因爲這鬼玩意兒,怎的就這樣不長記性?!

這玩意兒有這麼好吃?!

此時東方雁訕訕想着這事兒怎麼解決,皇后宮裡壞了東西,她若悄悄走了,翻出來又難免說她過門不入不遵禮教?

問題是難得一出現就壞了東西……

上次來給人家上房揭瓦,這次來給人家抓狗不力?!

那不是什麼映像分兒都泡湯了?!

據說得罪婆婆後果很嚴重!

這廂躊躇猶豫不決,遠遠卻有細碎的聲音傳來?

她本不在意,頭疼的看了看手中面目全非——只有瓶口套着金環,勉強能在幾個狗牙印兒下面看出寫着‘冰肌玉露膏’幾個精緻小篆的小瓶兒?苦笑不已……

啊啊啊!流年不利!

怎麼辦?!剛說到怕什麼來什麼還真就怕什麼來什麼啊啊啊啊啊!

表面很平靜內心很洶涌的東方雁想了想,手上動作卻驀然一頓?

此時此刻如此安靜,有語聲清晰無比而勢不可擋的灌進了腦海?!剎那覺得渾身一震寒涼——

是誰輕笑?

“母后說笑了,什麼王妃?不過是投懷送抱的女人罷了,反正你說我遲早要定下來,是誰都無所謂,入了門也就是了,實在沒什麼好在意的。”

她愣了愣,覺得這聲音分外耳熟,卻似乎腦子已經做出了正確的反應——而意識卻在叫囂不行不行不要聽?!

爲時已晚。

她身子一僵,緩緩回過頭去——

那苦笑,凝固在脣角?

‘噗’一聲輕響,瓷瓶兒落地,滾落在厚絨的波斯地毯上,吸去了所有聲音……

大狗耷拉着腦袋無辜的望着,眼前之人煞白的臉色?

搖、搖、欲、墜\u3

卷三 風雲暗涌 六十九、若有真情苦不知

屋內暖洋洋,舒爽?

卻有人慘白了臉色,僵滯——

“母后說笑了,什麼王妃?不過是投懷送抱的女人罷了,反正你說我遲早要定下來,是誰都無所謂,入了門也就是了,實在沒什麼好在意的。”

有人低語,朦朧的大扇屏風後,她的角度,看不見神情——

“玄兒,你要是討厭這門婚事當初何必自己請婚?看看你最近什麼樣子,流連青樓還和那什麼宴方廝混!怎麼過成了這般模樣?!”

“母后息怒,這不是沒辦法嘛。”

她能想到有人歉然帶點羞赧的笑,此時一、字、一、句,卻在剜心?

“當年父皇定下了婚約,兒臣又怎能不從?”

“哼,當時可是你自己請婚,如今就算你不想娶,又能如何?嗯……”

似乎有人在低低思考,沉吟片刻,復而開口——

“不若讓峪兒或老四替你解決了這樁子事兒?當初婚約本就沒說是誰和誰,換了皇子,也不算吃虧不是?”

“哎呀,我倒是也想,只是……”

他語音長長,每一秒卻都戮在她的心上,心裡期待一個否定的回答,卻聽見他笑談——

“這樣不好吧……”

……

是誰,臉色煞白,步步虛浮,搖搖欲墜?

不知道怎麼步出了那華麗宮室,也不知道怎麼出了宮門,甚至不知道如何出現在這裡——

眼前似乎有人抱着酒罈走過,被她一把搶過?

“哎哎哎小姐,這是前面……”有人語聲咋呼,猛然一愣,“誒?飛飛飛飛飛、飛雁賢士?”

她抱着酒罈,一步一步,沉重。

“誒誒!嗨呀……小姐,這個……”

“再給我拿幾壇上樓來。”

“可是……”

她回頭,臉色慘白,目光凌厲,一字一句重複,咬牙切齒——

“我說再拿幾壇上樓來。”

有人被驚了一瞬,那一霎,似乎感覺到刀鋒架在脖子上的氣息?戰慄。

他默默看着那少女的背影,纖細身影飄飄欲飛,讓人懷疑那腳步有沒有着地?

這是輕功?

“小李,前面等着要酒呢,你發什麼呆?”

有人愣愣回神,驚醒。

“啊啊,掌櫃的,剛纔,剛纔……”

誰笑得溫和?

“剛纔什麼?先把酒拿過去,一會兒再說。”

“剛纔東方小姐搶了那壇酒,吩咐小的再送些上去,這個……”

常子良眯了眯眼,撓了撓頭,似有疑惑——

“雁兒?”

常子良看向遠遠香箬小築——

一片漆黑,看不出人煙?

頓了頓,他目光思索,卻知此刻不該耽誤?只道——

“你先去前面吧,我幫她拿上去。”

“好的掌櫃的,我這就去。”

……

酒罈零落一地?

此時高高疊起的酒罈,又添了新罐兒?承受不住重量,滾落一個……

‘咕嚕嚕’聲響響起,清晰。

有人蹙眉,無奈,伸手就要接過,無奈低勸?

“雁兒,不能喝了,你怎麼了?”

有人被搶了酒罈,愣了愣,又擡手拍開一罈泥封,頭也不擡端起就喝!

常子良又要伸手去搶,東方雁卻直接把酒罈抱在懷裡一把拍開他手?難得的語聲凌厲——

“要麼喝!要麼滾!”

常子良愣了愣,似乎這許多年來從未被她吼過,剎那也回不過神來……

他頓了頓,收回手,無奈在對面坐下,意圖開口,卻被東方雁擡手塞進一個酒杯?聽見她醉醺醺吆喝——

“喝!一起喝!”

常子良無奈,仰頭喝了一杯,卻聽她不等他問,已經嘟嘟囔囔呢呢喃喃口齒不清的說道?

“誰稀罕!呵,又不是嫁不出去?!”

他愣了愣,覺得今天的東方雁實在是很奇怪,不由開口——

“怎麼了?和洛王殿下吵架了?”

東方雁笑,笑得癡然,一絲冷嘲——

“吵什麼?我是他的誰?我有資格嗎?”她又喝一大口,自言自語,“人家根本不想娶你,你特麼傻,人家說你傻你還真特麼傻!東方雁,你真特麼是個蠢貨!”

常子良又開口,聽不懂她的碎碎念,隱約聽見她難得的粗口連連,他只執着詢問——

“什麼?爲什麼?”

這話問的沒頭沒腦,東方雁卻似乎聽懂了,苦笑,嘟嘟噥噥——

“投懷送抱的女人太多了,不缺你一個,哪有那麼多爲什麼?”

常子良發現她有些神志不清,幾乎是有問必答,又試着問——

“不是賜婚嗎?和洛王殿下?”

“哈哈,他不願意啊。”她嘟嘟囔囔,勉強聽清。

“那……”

那你願意嗎?他突然覺得問不出口。

她趴在酒罈上,臉色酡紅,眼神迷濛,三分悲涼三分悽楚?

“呵呵,家世好就是好,他讓我嫁給大皇子或老四,哈哈,多少還是個皇子,挑來挑去我還有選擇?哈哈哈……”

“那……”

常子良頓了頓,神色微閃,若說不問,終究還是難受?只開口——

“那你願意嗎?”

“我願意?”她笑了笑,分外嘲諷,又重複道:“我願意?”

她迎着常子良探尋的眼光擡頭,笑得諷刺,脣角揚起——

“我願意?!有願意嗎?!將軍府的女兒還能嫁給別人!?管他的!只要不是司馬玄!誰都好!誰都好!!!”

“爲什麼……”

“沒有爲什麼!狗 屁十年之約!與其嫁給一個我愛他他不愛我的人,倒不如嫁個陌生人!多簡單?!至少我是正妃!東方府不倒就有我的一席之地!多簡單!”

她如同打了雞血,嚷嚷幾句,卻又焉了下來?眼光迷離,嘟嘟囔囔……

“多簡單……多簡單?”

……

屋外簌簌落起了雨,或是雪。

纏纏綿綿絲絲縷縷,分外寒涼,誰一身清爽含笑跨步走出坤寧宮?冷氣席面而來,他眯起眼深吸一口氣,呼出——

“哈……終於了結一樁大事!”

他笑得眉眼彎彎,想起了那明豔的人兒,步履如飛?想見她!

身後坤寧宮寂靜的暖室裡,有誰輕嘆……

“一個個都以爲我放不下,十多年過去了,哪還有什麼放不下?”

有人遞上熱茶,笑得溫婉。

“娘娘多慮了,皇上和殿下也是顧及娘娘感受不是?”

“哎……”

只聽高座上華貴婦人輕嘆一聲,她端起茶杯,長長的琺琅指甲金光閃耀,晶亮的寶石倒影誰溫婉面容?

她抿一口熱茶,無奈嘆息……

“我原以爲玄兒是不願的,是以那日賜婚宴都沒出席,誰知道一個二個演起戲來騙我?!孟婉柔的事過去了便罷了,我怎麼可能遷怒她的女兒?和小輩計較,也不怕失了身份。”

有人嘟嘟囔囔半晌,卻一轉語氣恨恨——

“飛雁賢士會不會怪我?”有人再嘆,“早說是兩情相悅,我又何必?”

“誒……”

一聲幽幽嘆息,化在屋內,窗外細雨纏綿,氤氳了誰的無奈?

司馬玄大步流星,面含容光,也沒顧及那不大不小的雨,大步走出了宮門,晃眼瞥了瞥那梅樹下,已經空無一人?一愣。

“主子,下着雨呢,總不能就那樣呆着?”

有人似乎太過心切,反而忘了常理。

畢竟下着雨,東方雁怎麼可能還睡在雨裡?

他一拍腦門,失笑。

“我怎麼給忘了?”他眉眼彎彎,意氣風發,想起方纔,頓覺這半年多來早早伏筆實在是白費心思,母后母儀天下寬宏大量,若早說,何必委屈雁兒賜婚宴都沒見到母后出席?真真是父皇多慮!

嗐……

他一轉首,頓了頓,腳下雪人已經半融半化,看不出形狀?

他又愣了愣,輕嘆。

此時司馬玄似乎心情頗爲不錯,也不甚在意,又仔細看了看?

失笑,再嘆。

連嘆息都是如釋重負的愉悅?

他又回頭看了看遠處宮殿,轉身,擡步。

沒注意身後,雪人‘吧嗒’一聲栽倒,零落在地,化作一灘清水?漸融……

時光倒轉,坤寧宮——

薰香淡濃,渺渺青煙升起,氤氳一室芬芳?

“那就讓你父皇重新下旨,賜給峪兒好了,不過是正妃之位,不大影響。”

“哎呀,母后何必苦了大哥?那個小禍害,嫁給誰不都一樣?還是正妃,何必呢?不然還是我將就了吧……”

這話十足十的勉爲其難,卻帶着一絲幾不可覺的忐忑。

高座上華貴婦人卻悠悠一嘆?

“你也知道,早年出使那件事,終究是我們虧欠了你的,我和你父皇都說——起碼婚事,讓你自己決定的好,若當真如此勉爲其難?自然是不能委屈了你的。”

有人無奈嘆息,保養得當的柔荑揚起一招?

“清婉,去請皇上過……”

“哎哎哎母后!別啊!”

有人擡眼,看見有人一臉焦急無奈咬牙撓腮?愣了愣。

“兒臣……兒臣……”

有誰囁嚅,抓耳撓腮不得安寧?此時事到臨頭,終於再裝不下去了!

再裝?再裝媳婦都飛了啊!!!

司馬玄無語認命的望天,欲哭無淚?

“兒臣……兒臣是喜歡雁兒的……”

……

!!!

哈?!

一片死寂,半晌……

“你這孩子!”

有人瞪大了眼,半晌,一臉愕然——

“你若是早說你和飛雁賢士兩情相悅,又何必做出那不情不願的樣子?!”

誰苦了臉?撓了撓頭……

“不是父皇怕您介懷嗎?讓我早作準備!”有人恨恨,握了握拳,“你不知道兒臣在銷香樓那庸俗之地日子多難熬!成天在那地方批改公文!這身子都不大舒服了!”

“你這小子!”

有人‘噔——’一聲放下茶碗,一臉驚愕!頓時化作熊熊怒火!

“感情這就是你們父子倆聯起來框我?!”

“誒誒誒母后息怒啊,”誰訕訕了臉色急忙上前,只能先安撫炸毛的母后?笑得快要哭出來,“母后息怒啊,不是父皇說……不是父皇說,我能這樣做嗎……”

司馬玄欲哭無淚,皇后蹙起秀氣的眉,半信半疑的嘟噥——

“你父皇這麼說?”

“嗯……”

“誒……”

有人捏了捏太陽穴,一臉無奈,頭疼不勝狀扶額?

“行了行了你先出去吧,這件事我好好想一想,下次再說吧。”

“母后萬安,兒臣告退……”

坤寧宮一場鬧劇收場,留下一羣局中人哭笑不得——

只想打人?!

……

畫面回到御花園,卻聽見誰愕然的輕詢?

“什麼?雁兒去了哪你都不知道?”

小人兒司馬言委屈的對了對手指,癟癟嘴嘟嘟噥噥道——

“我和姐姐分開去找旺財,我找了半天沒找見,就看見旺財在院子裡,卻沒看到雁兒姐姐……”她咬了咬脣,小嘴一撅,“我還說姐姐走了都不告訴我一聲呢。”

他無奈輾轉,驀然一嘆。

宮門口,有人拿着他的披風,捧着公文,在屋檐下亂轉?

看到司馬玄,一驚,卻急急迎了過來——

“啊,洛王殿下?”

此人赫然是是洛星河,此時不經意擡頭,便見了雨中有人大步走來?

“啊,洛大人。”

有人面上笑得溫和,心底卻在嘀咕——

哼,情敵見面分外眼紅,奈何同朝爲官,總不能不搭理?她總說關係要夠好,萬事不求人,此時,便只能扯起笑臉面對?心裡卻在咬牙切齒……

“這披風?”

他眼光落下,看見洛星河手裡他的披風,一愣——

不是下午給了她?如今披風在這裡……

人呢?

洛星河臉色古怪,蹙眉呢喃——

“方纔洛華出來,我以爲她找我要戶部的批文,我叫她,她卻不理我。”他脣角微撇,似乎不明所以,頓了頓,“我本說攔着她再等等,批文還沒做好,誰知道她翻身上馬就走了,披風落了也不撿撿?怎麼回事?”

他手上捧着公文,似乎是已經處理好的批文,此時卻一臉焦灼——

“什麼事兒這麼着急?看她神色恍惚的樣子匆匆離去,好像……不大對勁兒。”

他說着,又轉手將公文交給司馬玄,始終沒忘了正事?

“洛王殿下,這是才趕製出來的公文,您先過目?”

“扶風,先收着。”

他眉峰微蹙,此時卻沒有再看公文的心思,略微疑惑,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只默默暗道——

人呢\uff1

卷三 風雲暗涌 七十、無情無義無理取鬧

微雨簌簌,孟府——

“雁兒?雁兒不是去宮裡給你做苦工了嗎?”

有人神色古怪,微帶不滿,嘟嘟噥噥,沒好氣的道——

“還沒回來呢。”

話音未落,那華貴馬車染了雨露,已經絕塵而去?

濺起一地水花——

大雨漸急,東方府。

“小姐?”

那丫鬟撓了撓頭,有些訕訕——

“小姐自打上次一事啥時候回來過呀,多半在孟府吧,洛王不妨去孟府問問?”

上次一事便是逐出家門一事,司馬玄意料之中,猜到她不會回東方府,卻也在意料之外?若是她也沒回東方府,好好一個人能跑到哪裡去?

“主子!姑娘沒回王府!”

是誰一騎飛奔而至,停在車窗旁邊俯首報告?

馬車裡,有人一僵,愣了愣,蹙眉不解——

“能去哪兒?”

話音未落,又有人飛奔來報——

“主子,弄華閣沒人!”

“主子,惜春湖沒人!”

有人雙拳緊了緊,此時此刻後知後覺,神經終於開始緊繃?!

“怎麼會?她能去哪?”

司馬玄手抵下頜沉思,一臉複雜,神經嗡鳴,此時難得有些慌亂?

冥思苦想之際,想起某處?一愣!

不由想起當初都扣弦幾個拉着他赴宴,聚緣樓香箬小築,他無意的笑談?

“咦?聚緣樓還有牀鋪?難道……常老闆金屋藏嬌了不是?”

那語音長長滿是揶揄?出口的話語玩笑的意味不言而喻。

記得當時自己調笑開口,腳下竹木地板,屋內裝潢簡潔大氣,似乎分外熟悉——而一時難以記起是何處見過?

記得常子良赧然歉笑——

“我倒也想,嬌確實嬌,可惜藏不住啊。”

記得常子良不動聲色拉上屏風,笑道?

“殿下多慮了,一位朋友偶爾在此休息而已,平時自然是不對外的,今天確實是實屬無奈,廂房爆滿,借貴客房間一用而已,還請幾位包涵?莫怪,莫怪……”

有人嘿嘿一笑,是孟凡林——

“哎呀怪我沒早跟你說一聲,上次呀……”

他恍然回神,愣了愣,想起十年前她路上撿了個少年一路帶回曜日,後來再不見有什麼接觸險險快忘了去,那人,可不就是常子良?!

那他所說的那位朋友!是誰?

他猛然一拍車窗,神情急切——

“快!聚緣樓!”

馬車在雨中急速奔馳,有木輪碾壓的吱嘎聲略帶倉皇,水花濺起,濺起一地塵泥?

冷雨中,分外蕭涼,碎裂在地——

冷雨,冷心?

冷情。

聚緣樓,香箬小築內——

“你可以拒絕的,你不是有……”

話語未盡不言而喻,東方雁愣了愣,伸手下意識探向衣襟間,露出了茫然的神色?

懷中——

方形塊狀物,黃金質地,分外熟悉,當初下沔南一路貼身攜帶,滿腔熱血?

此時此刻,如冰寒涼,貼在胸懷間?

卻涼了一腔熱血。

御賜金牌,代表着——皇帝,答應過她一個要求。

……

雨?

輕寒。

她自嘲一笑,把手從懷中抽出,苦笑——

“騙子……”

常子良愣了愣,看向她。

“騙子,騙子騙子騙子!都是騙子!!!”

她神色苦澀,此時似乎再笑不出來?

若真笑,一定不比哭更好看。

“什麼十年之約什麼你儂我儂,騙子……”她埋首喝酒,嘟嘟囔囔,“都是騙子啊……”

遠遠有嘈雜之聲,是誰驚慌阻攔!

“殿下,這裡不對外的……誒誒?!殿下,這裡面……”

此時被東方雁一拍桌子,本就在大雨裡朦朧的語聲頓時模糊大半……

常子良陪她買醉,此時酒過三巡,也聽得不大真切?

細碎的動靜一晃而過,他看向那少女埋首酒罈,心裡分外酸澀。

此時他聲音微啞,帶着三分幾不可覺的期許,似乎深思熟慮了許久,此時終於鼓起勇氣開口,試着問道……

“雁兒……”

她低低‘嗯’了一聲,悶悶?聽不真切。

常子良嚥了咽口水,試着開口,手指微蜷,難以抑制的緊張——

“如果……”

他頓了頓,她茫然擡頭,迎上她的目光,卻終於鼓起勇氣道——

“如果……如果有沒有可能……我願意……你……咳咳,你可願……”

他支支吾吾斷斷續續,似乎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說些什麼?

意識朦朧,脣舌遲鈍,早沒了那伶牙俐齒八面玲瓏,此時?磕磕巴巴。

“你可願……”

“她不願意!”

是誰‘嘭’的一聲推開了房門,冷風倒灌進來,吹散了一室朦朧一室酒香一室暖融?

微寒。

司馬玄臉色發黑,他苦苦找了幾個時辰,她竟然在這裡把酒言歡?原本的歡快經過幾個時辰的苦尋漸漸升溫,發酵,酸澀不已,蹭蹭上冒到了口中,化作苦澀,微惱!

這女人!看不出來嗎?

常子良這話只說了一半,司馬玄又不由想起當初無意所問,常子良笑而作答?

“我倒也想,嬌確實嬌,可惜藏不住啊。”

藏不住?

金屋藏嬌金屋藏嬌,藏不住,除了她,誰藏不住?!

此時此刻,終於後知後覺而清晰地意識到——

常子良竟然對她也……

“誰讓你進來的!”

她卻先開了口!低喝?!

司馬玄一愣?

是誰訕訕探出頭來,也是一臉苦色——

“對不住小姐,小的……小的沒攔住啊……”

她似乎咬了咬牙,頓了頓,終究無奈一嘆,沒好氣的揮手——

“罷了罷了,下去吧,這位是貴客,想來你也是攔不住的。”

話是對小廝說的,語氣卻頗有幾分嘲諷。

司馬玄蹙眉,不明白這女人這時候又在唱哪齣戲?

又使性子!爲何?!

此時苦尋幾個時辰無果的酸澀苦澀盡數發作,又氣惱她身邊男人一個接着一個!一不留神,便消失了蹤影,還每每能氣的他無法言說?!

此時,他氣勢洶洶面無表情,冷若冰霜,心裡翻涌?嘴角便噙了一絲古怪的笑——

“沒想到常老闆陪吃陪喝還可以陪酒?真是日理萬機不是?”

不等常子良開口,東方雁卻截住了話頭。

“怎麼是你?”

他擰眉,不解,覺得莫名其妙——

“不是我是誰?!”他說完,又化作冷嘲的笑,“或者說,你希望是誰?”

這話,帶了酸澀,帶了苦澀!他不否認——

他現在很生氣!

而她不爲所動,似乎比他更冷,更硬?

她也冷哼一聲,帶了輕嘲——

“你兄弟呢?大皇子呢,司馬馨呢?怎麼是你?”

他一愣,沒回過神來是什麼意思,關大哥和四弟什麼事兒?她似乎全然不在意,擡首,冷凝,嘲諷——

“他們都不來,輪得到你來我這兒大呼小叫?”

司馬玄頓時怒上心頭,還沒想清前因後果,最初的輕快漸漸消磨,在此時,先前多歡快此刻多憤慨,他頓時怒上心頭?一腔好心情頓時顛覆!

越惱怒,便越帶了冷笑,東方雁萬分熟悉他的怒火?

不常見,卻一見難忘。

此時的她卻不想再顧及他的心情——

就像他毫不顧忌她的心情!

“怎麼?你希望他們來?我來——讓你失望了不成???”

他笑,她也笑,從善如流——

“不失望,只是在想日後你該叫我嫂子還是弟妹呢?這身份轉換真快,我自認爲靈敏,都險些反應不過來。”

他頓了頓,怒火更盛,今天這女人怎麼回事?!怎的這般無理取鬧???

一想,便更帶了怒火!

“怎麼?還是我的未婚妻就開始肖想一些有的沒的了???”

恍惚間似乎腦中有什麼略過?

他愣了愣,一驚!

她卻笑得愈發歡快,彷彿當真是開懷大笑,只是那嘲諷,無以復加。

“未婚妻?是嗎?我還是你未婚妻???”

她笑得歡快,險險拍翻了桌上酒罈,蹭然站起!

“司馬玄!”

她帶了怒火,直視他眼,那火焰,灼得他心裡‘咯噔’一聲?

她冷嘲開口,“早在你說不娶的一刻便不是了!!!”

兩人刀光劍影,常子良插不進話,便只能在一旁幹看着,此時心裡卻也是微微的苦,或許藉着酒勁,此時終於看清?

他們之間,也許終究是沒他什麼事兒的。

外人……根本無法插足。

司馬玄一驚之際,似乎想起了什麼?臉色一白——

一晃神,卻注意到常子良還在?

此時卻火氣衝上來打翻了那一刻的愣然,聽見他陰陽怪氣道——

“常老闆若是沒事請先出去吧,我們還有私事要談。”

他將‘私事’咬的很重,意思不言而喻,分外明顯。

常子良看了看東方雁,又轉過頭?無奈一嘆。

擡步,準備出門,路過司馬玄身邊時,卻頓了頓?

他看向司馬玄,欲言又止,終究也是嘆息一聲,開口——

“她喝醉了,殿下能否擔待些……”

“我沒醉,我從來沒這麼清醒過。”

她截斷頭,只看酒杯,眼光淡淡,醞釀哀傷?

酒液微晃,倒影氤氳成一片,看不清表情。

“雁兒,你……”

常子良無語凝噎,哪裡看不出此時的東方雁狀態不是一般的差?

這死鴨子嘴硬,明顯是要挑事兒的節奏啊!

“好了,常老闆,她自己都說沒醉,我看得到,請你出去吧。”

常子良頓了頓,終究是無奈嘆口氣——

“她心情不好,亂說話傷人,請殿下擔待些。”

這話出口,說話間常子良剎那眼光清明,帶着敞朗,似乎終於找準了自己的位置?

既然不可能,便做親人吧,至少也能遠遠看着她……

或許,一輩子。

他轉身走出房門,東方雁還在仰頭灌酒?

司馬玄見了便更加生氣,一把奪過酒罈,低喝!

“你自己什麼身體你不知道嗎?怎麼不注意點。”

說話間,是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無奈與擔憂,即便怒火愈盛,也在不經意間流露。

東方雁並不理會,又拍開一罈,司馬玄再搶,眉頭擰起,自己都沒注意到手掌在微微顫抖?

她卻終於怒了!

“你管得着嗎?你是我什麼人?”

她一拍桌子,酒罈顫了顫,‘哐啷’一聲輕響——

“我還沒進你司馬家的門,是弟妹還是嫂子都不知道!現在輪不到你來管我!!!”

‘嗡——’的一聲。

他覺得腦子一片嗡鳴,頓時忘了剋制?他一伸手將她推倒!她踉蹌着被壓在椅子上,又被他扣在椅子間,微微的窒息——

而他壓迫性的俯身?耳畔語聲冷冷。

“就這麼願意嫁給大哥或四弟?”

話語裡是無以爲繼的怒意和妒忌,夾雜着苦澀,洶涌而出!

自打相識以來,從沒想過有一天她會嫁給別人,不許,不要,不能!意識某處在醞釀在噴薄——

即、將、爆、發。

“不願意。”她低喝,“老子不願意!!!”

他聽到這句話緊繃的神情不自覺一鬆?似乎意識到自己此刻有些咄咄逼人,轉而試着開口?

“雁兒,我……”

話音未落,便被她驀然打斷——

“不願意不願意不願意!我都不想嫁!!!”他一愣,她埋頭低喝,“但不論是嫁給誰!都好過嫁給你!!!”

他剛松下的心情頓時猛然炸裂,恍惚聽見理智斷裂的聲音?

他神情繃緊,嘴角抿成一條直線,有怒火蒸騰燃起,蒸發了剋制,他猛然俯身,話語夾雜着刻骨冰寒,夾雜着風雨欲來的寧靜?

恍惚聽來,竟然是超乎尋常平靜。

“是嗎?你有的選???”

她只是笑——

“呵,沒得選。”

她被他壓迫,後仰靠在椅背上,仰頭看着他,眼光翻涌着無法言說的心緒?一字一句頓出,分外清晰冰寒——

“不過至少他們會因爲東方家好生待我,比起嫁給你?強、多、了!”

她酒意上頭,說話不經大腦,卻恰逢發泄了許久以來苦苦壓抑的什麼——

此時,竟然心頭一鬆?

他卻無暇顧及她的古怪,只冷冷一笑——

“是嗎?你真是打的好算盤,你想嫁,還得問問我同不同意!”

他咬牙切齒字字句句頓出,眼前,便是她驚愕的神情?

有黑暗的火焰悄然醞釀,漸漸升騰,燃燒肌骨,焚燬理智?

一、觸、即、發\uff

卷三 風雲暗涌 七十一、重見天日何來時

“你想嫁,還得問問我同不同意!”

有人隱忍怒火,猛然爆發,卻不如她情緒翻涌來的激烈?

她愣了愣,沒想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來,此時藉着酒意越發憤然,語氣中的嘲諷再不需要掩飾——

“需要嗎?!不需要!!!你……嗯……”

她話音未盡,被誰大掌一把扣住下頜,力道之大捏的骨節都咔咔作響?

耳畔聽見他語聲森然,這一刻竟如此陌生?

“是不需要。”

她愣了愣,眼前是那平靜的俊顏,他眼底是隱然蓄勢待發的烈焰,吐出的話語卻令人驚心?

“但如果你是我的人了,你以爲他們還會要?”

她難以置信的瞪大了眼,剛要破口而罵!

“司馬玄你!!唔!”

話未出口便被他狠狠咬在嘴裡,她愕然的看着眼前猛然放大的俊顏,驚愕得無以復加?頓時腦子裡一片空白,她愣愣,卻被痛感刺激——

越、發、惱、怒!

剎那間血腥味在口齒間瀰漫開來,她奮力掙扎,他不管不顧?近乎兇狠的肯咬深吻着她,不顧忌她的拼命掙扎?!

他大掌一抄,橫抱起她,往牀榻走去。

‘嘎吱——’牀鋪發出瀕臨破碎的聲響,整潔的牀鋪登時一片肆亂零落?

她驚呼一聲,被狠狠扔在牀上,一瞬間的驚愕使她動作慢了半分,此時來不及逃脫,腰身一挺還未起身,便被他翻身壓了上來——

死死鉗制?

身上一重,酒意頓時醒了三分!

她用力一推,被他一手抓握扣住壓在頭頂,她手指微攏,似乎就要扣動指尖的藥粉,然而尚且來不及反應,便被他狠狠扣住,轉眼被堵住了脣?

他在她口中肆意翻攪啃咬,帶着一腔無以爲繼的酸澀。

‘嘎嘣——’一聲。

被誰繃斷了腰帶,勒得腰際一痛,頓時一片青紫?

此時只覺得腰際一鬆,碎片便悠然落地?來不及反應。

她瞪大了眼驚愕的被迫承受他的狂暴他的粗糲,他素來或是輕佻或是溫柔,帶着有意的剋制,卻從未有過此刻這般不管不顧的放縱近乎狂暴的壓制?絲毫不顧及她的感受!

此時一身被他柔躪得痠痛?口齒間更甚! wωω ●Tтkǎ n ●co

她猛力掙扎,卻不知被他有意還是無意扣住了腰眼——

頓時失了力道,化作無力的推搡?

她越掙扎他越壓制,勢必要將她徹底征服,他一手挽住她腰肢,用力拉近自己,她模糊的低呼從口齒間溢出,又被堵住。

厚重的冬衣被他層層剝下,夾雜着布料撕碎的刺耳聲響,雪花般漫天飛舞——

她咬了咬牙,卻換他更深的侵入?而她在這樣的狂暴中就要窒息。

她痛苦的緊閉雙眼,忍住腰間的劇痛,她手指用力緊了緊,泛白的指尖緊緊摳住他指掌,她扭頭側了側,又被他狂暴的圍追堵截不讓逃脫?

‘哐啷’一聲,重物落地,落在牀邊,恍惚有金光一閃?寂滅。

她愣了愣,在這樣的狂風暴雨中如同飄搖的小舟,只能幹看着他的鷙猛,有心乘風破浪,而在他的粗暴攻勢下無能爲力?

她閉了閉眼,指尖又緊了緊,猛然顫了顫,終於無力的鬆開,無力的在他滾燙的懷抱中被他揉躪撕扯,沒人注意她脣角自嘲般的勾了勾?

放棄了抵抗……

他頭顱劇痛,意識中理智與感性在撕扯拉鋸,意識在叫囂拉鋸着大喊別傷害她,你想沒想過這樣做的後果?!一邊在喊要了她要了她!

要、了、她!

他在這樣的拉鋸裡一時一片空茫,身體不受控制,只剩本能探索她,接近她,索取她,壓榨她,他在這樣的動作裡茫然,一邊叫囂舒爽的快感,一邊理智在痛苦的徘徊?

動作不停,步步是狂暴,刻刻是傷害。

“唔……嘔……咳咳咳……”

直到她抑制不住的乾嘔,她心口鈍痛綿綿密密傳來,此時便分外剋制不住。

司馬玄頓時清醒,輕輕鬆開她脣瓣,起身?

一顫,腦子一片空白——

天!他都做了什麼!!!

東方雁臉色慘白在他身下,乾嘔着神色痛苦不住的抽搐,眼角已經掛上了淚痕,雙手被他緊緊扣住,掌下是一片觸目驚心的淤青?

他愣了愣,視線下移。

她衣襟散亂露出大片玉色肌膚,自己一手還停留在她腰際,手裡還握着她敞開的衣襟,他終於觸電似的放開手,如遭雷擊,終於反應過來——

一翻身滾落,狼狽的坐在牀邊?

窒息的感覺涌上來,隨之是難以抑制的恐懼——

他一手抵額,神情空洞,喃喃自語。

“瞧瞧我都做了什麼……”

東方雁禁錮一鬆,她翻身坐起趴在牀邊一陣乾嘔,臉色慘白,神色痛苦,司馬玄心痛的伸手,想去拍拍她肩背?手已經伸出,卻頓了頓——

她肩頭是扯破的衣襟,玉色肌膚上掛着重重的血痕,是撕開衣襟不經意間的緊握,指甲劃破的印痕在如玉肌膚上如此鮮明?

手在空中,一頓的空當,便被她一把揮開!

‘啪’的一聲,清脆響亮。

她踉蹌着翻身下牀,走到桌邊,她無力的靠着,大口喘息,嘴脣紅腫還掛着血跡?分外狼狽。

她一手捂着左胸,半拉扯着零碎的衣襟?

她哈哈大笑,神色癲狂——

“洛王殿下怎麼了?不繼續了???”

她笑得快意,喘息不勻,上氣不接下氣,卻難言的倔強——

“強迫我很有趣是吧?看我像個傻子一樣被你耍得團團轉?好笑嗎?”

看她神色瘋狂,他不禁懊悔的握緊了雙拳,指節泛白,隱隱顫抖。

“雁兒……我……”

“洛王殿下怎麼了?”她笑得嘲諷笑得得意,“洛王殿下想說什麼?酒後失德?如何??可你沒喝酒啊!哈哈哈,”她從桌上抄起酒罈,抱在懷中,笑得癲狂,“哈哈哈,不能說嗎?不承認是嗎?不過是一時瘋狂失控不是?傳出去多丟人啊!”

她一頓,古怪笑了笑,低低開口——

“啊,不,不丟人,是我以身相報,多謝你收留這麼久,想得到我是嗎?成!”

她一語落地,司馬玄卻猛然一顫——

她一拍手掌,一聲脆響?聽見她笑得快意!

“一夜風流恩怨兩清!划算!!”

她抱着酒罈,踉蹌走過來,司馬玄此時腦中如同亂麻一片,沒注意到她一閃而過的悵然?

他張了張口,欲言又止,被她一頓搶白,此時連自己都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司馬玄慌了,她今天不對!她今天太不對了!嘴上卻不會安慰,他不知道自己怎麼會說出那樣一句話,此時恨不得打自己一嘴巴?

然而——

爲時已晚。

“你不是要嫁給大哥嗎?別亂來。”

這次換她愣了愣,她神情苦澀,大笑出聲?

“是了是了,多謝你這麼爲我着想!不過過了今天我得謝謝你,失貞的人怎麼嫁進皇家呢?!我不用嫁,誰都不用嫁了!!多好的算盤?大不了明天我皈依佛門六根清淨!多好!”

“雁兒!別犯傻!”

他顫聲道,不明白下午還能溫存片刻,怎的突然便化作了針鋒相對?

此時細想,卻想不出前因後果——

亂糟糟一片,理不清思緒。

“我傻嗎?是了,從遇見你就是錯!傻子纔會給你一腔真心!還以爲,還以爲……哈哈!”

她仰首,笑着流下淚來,眼中哀傷氤氳成一片,滿眼苦澀,她冷心絕情,字字句句卻都是在凌遲司馬玄的心?

一朝踏錯覆水難收,一腔癡心空付,何曾不苦?

他神情愕然,腦子裡亂亂的想即便是她在坤寧宮聽見了什麼,可她素來平淡,即便是怒,便也是平淡的,冷漠的,何曾有過此時瘋狂地舉動?

不等他想清楚,她卻已經步步逼近,她笑着站在牀邊俯首看他,笑得媚然——

“來,洛王,讓我還了你的恩!”

說完一大口酒喝下去,卻大半灑在了衣襟上,白色裡衣透出肌膚粉紅,白色裹胸壓抑着青澀的飽滿噴薄?

此時此刻,分外魅惑。

他在這樣的魅惑中沉淪,咽喉一陣發緊乾澀,腦子卻一片遲鈍——

東方雁俯身下來咬住他脣!一大口酒灌進來,香而辣,素來品過的一品紅,明明往日喝過,口中卻比往日更加香甜?

司馬玄卻頓時嗆住,輕輕推開她大聲嗆咳,理智漸漸回籠,那手勢便帶了輕柔帶了憐惜。

他嗆咳不止,不待說話,東方雁卻笑——

“酒後失德,我不會亂說的。”

他瞪大了眼,“雁兒你……”

她又傾身堵住他爲出口的話,小舌靈巧挑開他齒關,換她佔據他的天地?

悲愴而溫柔,生澀而苦澀,她的脣如同早春即將凋落的殘瓣,別樣的柔軟芬芳,盛開到極致,豔麗到驚心——

素來渴望她的芬芳,而此刻她主動輕柔的覆了上來,卻讓他下意識覺得這個狀態不能持續下去?

她按住他在肩頸準備推開她的手掌,發了發狠猛然一推——

將、他、推、倒。

眼淚順着臉龐滑落,落在脣齒間,哪裡微微的苦。

司馬玄眉頭緊蹙,努力偏過頭,不知道從她的溫柔裡退出需要多大的隱忍剋制?他氣息不穩微微喘息,只急促道——

“雁兒!別。”

東方雁軟軟伏在他胸膛上,眼底一絲悲傷如同暗夜華麗的流星劃過,一閃即逝?她闔上眼,低低呢喃。

“你看,真的對我沒感覺嗎?你騙我……對不對?”

他察覺到不對,一驚回過神來。

她‘噗’一口血吐出來,妖異的紅染紅了牀帳,血腥味登時瀰漫了一片。

他感覺一陣滾燙在肩頭蔓延,她便軟軟的滑了下去,他急忙伸手撈住,驚慌的低喚——

“雁兒,雁兒你怎麼了?你怎麼不要我解釋?我騙你的!我想娶你!我想娶你啊!雁兒,雁兒?!”

東方雁卻聽不到了……

司馬玄一把抱起她,一腳勾起地上的衣袍給她胡亂穿上,又脫下自己的披風草草裹住她?巴掌大的小臉慘白得驚心,他難以抑制的顫抖,不知道自己也能如此害怕——

“藥呢,藥呢?你沒帶嗎?!難道還在你房裡!撐住,撐住!我帶你去拿!”

他指尖戰慄,自己都沒察覺到的驚慌?

他驚慌的想——

他要失去她了……

此時,卻不願面對,看她傷心看她憔悴看她後悔,心痛一陣陣翻涌而上拍打理智?

此時此刻,無盡苦澀,悉數蔓延……

真可謂風也蕭蕭,雨也蕭蕭。

吹進了心裡,涼透了心房\u30

卷三 風雲暗涌 七十二、冷宮成實何人歸

雪雨紛飛,是誰在長街大道上縱馬疾馳?

馬上之人懷抱着一人,恍惚看不清面容,卻能第一眼看見那失了血色的俏顏?暗夜中白得驚心。

‘嘭’的一聲巨響!府門大開,驚醒了一片熟睡中的人?此時吶吶的看着月餘前的一幕陡然重現,不由揉了揉眼——

一臉茫然?

月餘前的深夜裡,是誰急衝衝抱着誰衝進了大院,衝進了王妃寢殿?

這次,洛王殿下又急忙抱着誰大步流星衝了進來?卻衝進了……

宴方在時所住的小院?

有人難以置信的擡手合上了因驚愕而脫臼的下頜,吶吶呢喃?

“這次這個……會是誰啊……”

……

有人睜眼,全身一片酸澀難言。

牀邊,還有殘留的餘溫,她下意識摸了摸枕頭下精緻的小瓷瓶,還在原地,她登時鬆了一口氣——

不用吃藥?他沒發現嗎?太好了……

扶額,坐起身來,眼神空洞,掃了掃四周的環境?又是一驚。

意識在一瞬間判斷出了所處之地才能下意識去尋找枕頭下的藥瓶,此時真正面對,卻是一片酸苦難言?

她愣了愣,自嘲一笑,雙手覆住眉眼,脣角一絲古怪的笑——

“晚了啊……”

‘嘎吱——’房門大開,是誰端着藥碗出現在光明之中?

她下意識遮了遮眼抵住刺眼的光,那人卻轉眼合上房門,視線恢復了清晰,她卻及時收斂了神色,換做一片冷漠——

冷冷看着他坐在牀前一臉痛心,溫存低喚?

“雁兒……”

她淡漠看了看他,不帶任何溫度——

讓人驚心。

他又要開口,她卻淡淡的低頭,擡手掀了掀衣領?膚光勝雪亮了一方暗色寂寞,卻有觸目驚心淤青血紅?

對比之下,更顯狼狽。

那人頓時慌了神色,愕然看了看她,急忙開口——

“雁兒,你聽我……”

“出去。”

“我不是……”

“我說——出、去。”

有人愕然,坐在牀邊一臉訕然,“我……”

而她看也不看,翻身下牀,站起的一瞬間腳步踉蹌?他伸手想扶,被她一把撣開。

聽見司馬玄無奈的低喚——

“你去哪?!”

她頭也不回,腳步虛浮的前行,語聲淡淡——

“離開。”

有人愕然之下下意識做出了反應,此時一把扣着她手腕,有誰倒抽一口冷氣?

‘嘶——’的一聲。

他愣了愣,順着她冰冷的眸光所看之處下望,看見那骨節分明的大手握在她細腕上?似乎握住了那淤青的傷處……

而她眼光不帶一絲溫度?沁骨寒涼——

讓他下意識的鬆開了手掌。

卻依舊不甘的開口——

“你聽我解……”

“我不聽!”

她停也不停轉身就走,剛擡腳,被誰搶先一步跨出擋住了房門?

她冷冷對望,冷淡一嘲,分外涼心。

“雁兒。”

“別這麼叫我,我噁心。”

他梗了梗,試着開口,她卻搶先——

“讓開。”

“我……”

她冷冷望着,眼神堅決。

他有種預感,今日若是讓她出了這房門,也許此生——都再遍尋不着她的身影?

此時莫名的心緒看來無稽,卻似乎格外清晰。

他心生惶恐,卻終於無可奈何地軟了語氣——

“好,我出去,你先把藥喝了。”

他不等她回答,轉身就走,臨走小心掩上了房門,沒注意她古怪的神色?

‘嘭’的一聲,房門關上。

門後,有誰眼光晦澀撅了撅嘴,轉身,坐到牀邊,聞了聞那藥,從枕下摸出精緻瓷瓶?小心的倒了一粒出來,扔進藥湯——

‘咚’一聲輕響,濺起幾滴褐色湯汁——

乳白色丹藥漸漸融化消散,淡淡一股清香,悄然蔓延?

她眼光暗了暗,仰頭,一飲而盡。

院門外,誰在嘆息?

司馬玄懊惱的扶額,抵着門板的身體無力的順勢滑落,坐在地上,扶額嘆息——

“怎麼會這樣……”

門外,鋥亮銅鎖掛在門閂上,門內,禁錮住了誰,愈飛的心?

時光流轉,她淡淡的收拾了簡單的行李。

其實也沒什麼?

只有一個精緻的瓷瓶而已。

時至午時,她終於發現了不對——

此時,距離那夜?竟然是第三天!

她愕然,有些不敢置信,這次一睡,竟然昏睡了兩天???

此時?卻被更大的事情困擾,只因——

此時的她,竟然走不出這個院門。

門口被緊鎖,留下一個小門送進精緻的飯菜,透過小門,能看見人的影子,卻不夠人出去?

她愣了愣,吶吶呢喃——

“什麼意思?”

門外,有人聽見低啞的女聲響起,那影子似乎頓了頓,也是疑惑低詢——

“你是誰?”

她也頓了頓,愕然……哪裡沒聽出門外是誰?

竟然是黎疏醉?

此時苦笑,暗罵這算個什麼事兒,軟禁?

她悵然苦笑低嘆——

“長痛不如短痛,你這又是何必?”

門外那人似乎覺得這樣久留在門前不妥,便轉身準備離去,尚未轉身——

門後,她清晰而堅定的聲音卻低低傳來?

“叫司馬玄來見我。”

黎疏醉愕然回首,帶着突如其來的驚訝,吶吶驚疑——

“你……你怎麼敢……直呼洛王殿下名諱??”

她癡癡笑了笑,開口卻是冷然的淡漠,渾不在意。

“你管不着,照做便是。”

門外之人頓了頓,從這句話中,察覺到了一股睥睨的氣息?

很陌生,但莫名有些熟悉。

似乎也沒持續多久——

只因不過片刻,門外腳步聲已經漸漸遠去。

她蹲下身端起飯菜,哼着小曲兒回到房中,哪裡看得出不快?竟然是有些享受的……

然而等她坐下,卻還是咧了咧嘴,暗罵——

司馬玄那傢伙那一扔,下手太重!

她幾乎能感覺到身後少說也有淤青一大片淤青?當真是惹不得。

她癟癟嘴,分外不滿,卻自嘲一笑,暗罵——

自作孽不可活。

屋裡不斷有動靜傳出,洗澡,出恭,換衣裳,下午茶?點心,瓜果……

有人愕然的看見一府爲數不多的下人全數出動,竟然險些都滿足不了院子裡那人的需求,有些愣愣,看着一院子人來來去去忙忙碌碌,登時有些回不過神來?

卻有人在院子裡嘀嘀咕咕——

太不方便了,什麼軟禁!服務不周!

……

這算是軟禁?

有人撓頭抓腮百思不解,卻有人樂在其中?明明一臉享受,還跟外面擺臉色看!

這位要洗澡,水裡要加梅花花瓣……

有人忙忙碌碌去採……

這位要衣裳,不要錦紗不要珠墜?

要織錦!

有人忙忙碌碌去買……

這位吃點心,不要糖多不要其他……

點殺樂容樓?

有人忙忙碌碌跑路……

一個下午,洛王不在,這府裡就快要被這位不知廬山真面目的神秘小姐給掀翻了天來?府裡下人還恭恭敬敬任勞任怨不敢多言,忙進忙出不敢耽誤?

Www●тt kān●¢ ○

這一幕……

着實有些驚悚。

下午司馬玄回來,見了這一幕卻是哭笑不得?這是……

在鬧什麼?

他推開院門,有夕陽金輝灑落,有人一臉平淡坐在太師椅上,溼發披散,淡淡的水汽氤氳得那人神情三分柔和,他也柔和了神色?話未出口……

她的聲音卻已經淡淡傳來——

“你玩夠了嗎?”

他還沒來得及落座,愣了愣。

有人閒閒撩了撩溼發,眼波流眄,淺笑嫣然,卻不如以往自然?帶着刻意與假笑——

“洛王殿下可是還存着讓民女進司馬家門的想法?”

想……想你進我家門……

不是司馬家門!

有人這樣想,她卻擺出渾然不在意的樣子?

“洛王殿下若覺得民女提議有效,不妨就定在今晚?這般押着,對你,對我,不都是折磨?”

他愣了愣,什麼提議?

她似乎看出了他的愣仲,露齒一笑,分外明豔,晃花了他眼?卻砸涼了心緒——

她一字一句,清晰吐出。

“一夜風流,一筆勾銷。”

剎那的心動卻被輕易地扼殺,他白了臉,看向院中閒閒散散的人兒?滿臉的不可置信,不可置信此時她在他眼前——

那麼近?又那麼遠……

她還在笑,親手解了披風一步步走來,走向他,笑得明媚?

他卻不敢看,因她一步一步,像是踏在心上——

前路,不歸。

她伸手就要扣上他衣結,被他下意識一讓?躲開。

她低低的笑,輕嘲——

“洛王殿下還不好意思了不成?就當春樓小閣金風玉露,過往雲煙幻夢一場,如何不肯?莫非,你對我還有感情不成?”

有!

他心裡在吶喊,看着眼前笑得明豔的人兒,半晌回不過神來?

此時,她擡手,柔柔勾上他脖頸,他僵了僵。

她吐氣如蘭就在眼前,呼吸可聞,他愕然看着,這個角度,一俯首,便能將那溫香甜美噙如口中,那香甜馥郁?令人神往。

他神思空了一瞬,那溫香甜美便湊了上來,她輕輕踮腳,姿態婉孌,形似勾引,卻不帶那風塵狎暱的氣息?仿若天風金澤詫然一觸,一見便是驚豔,一挽便是銷魂,此時若能長長久久擁有——

便是極樂,再難逃脫?

‘嘭’的一聲巨響!

門外一衆看熱鬧的門客也被驚得一呆!

就看見洛王急急衝出來關上院門,狼狽而逃?

院門裡,她聽着上鎖的聲音,勾了勾脣角,低罵。

“傻子,送上門來都不要。”

於是,有人癡癡看着,看着洛王殿下興味盎然進了那門,出來,卻一臉慘白掩脣不語?便定下了是人都能看出來的結論——

院兒裡那人兒,非同一般啊。

此後的日子似乎無比平靜——

他日日來看她,她似乎並不着急,日日換着花樣兒勾引?讓那人每每進了門,總來不及開口,便被她給逼了出來?

不爲其他,他怕自己,把持不住,應了她的要求。

逃跑的人很狼狽,心裡卻在咆哮?!

什麼一夜風流一筆勾銷?!等你做了王妃我讓你夜夜風流一勾再難銷\uff

卷三 風雲暗涌 七十三、左擁右抱須爭美

日子一天天下去,每每持續着這樣的情況,便讓人分外不能理解。

每每洛王殿下只要有空,便坐在那院牆外,靜靜聽着裡面的動靜兒,神色癡癡,活像犯了相思病?

然而,禮部的事情已經差不多忙完,此時的洛王殿下是很閒的?

除了偶爾,急急忙忙召見幾個人,不知是誰——

近來,越發頻繁。

今日又落了雪,據聞院兒裡那位也就在院兒裡坐着,也不打傘,就那般接着那雪花飄飄?

洛王殿下一聽聞,急忙衝了進去,卻換那人兒低低一笑?

“什麼時候放我走?這般下去,也怪無聊的。”

也只是聽說——

因爲今日裡面打破了平靜,傳來了瓷器破碎的聲音,琳琅不絕,或有人低語輕勸,據聞那是洛王殿下的聲音,素來少見這般溫柔,令人詫異?

卻有人不肯領情,有湊得近的,聽說院兒裡那女子暴怒低喝——

“司馬玄!你有本事關我一輩子,我不信我走不出你這破院兒!你不信試試?!”

有洛王殿下低低勸解,“你什麼時候肯和我好好坐下談一談,那日當真是個誤會,你聽我解釋。”

有人笑得難以自已,“哦?你跟你娘在一塊兒,還能哐誰不成?我可不信你會哐你娘!”

是哐了……

奈何她不信,他就是再解釋也於事無補?只能溫言勸慰道——

“你別激動,穩着點。”

裡面碎瓷片彈射而出,滑到院門外,有人鬼鬼祟祟探頭探腦想瞅一瞅,卻被似乎被誰一推出了院門的洛王殿下撞了個正着?

洛王殿下忙着鎖門,一時也沒顧及他,裡面是誰聲音傳來——

“司馬玄,你這樣關着我,不可能一輩子的。”

洛王殿下也恨恨一笑,頗有幾分咬牙切齒怒上心頭!

“是,不會一輩子,那明天便開始吧!”

有人訕訕撓頭,轉身想走,被人喝住?

“黎疏醉,你找本王有事兒?”

這人便是黎疏醉,此時訕訕望了望門內,心裡很想問您讓人這樣糟蹋宴公子的院子要得嘛?卻撇了撇嘴角,嚥了咽口水,道……

“殿下,孟府有人求見……”

洛王殿下大步流星向門外走去,留黎疏醉看看院子裡,卻被大門阻隔了視線?

他看着那銅鎖楞楞,眼神越發古怪,被人從身後拽了拽——

是冷軒。

聽他道,“還愣着幹什麼?前面鬧起來了,快走!”

前院一陣熱鬧,後院一陣冷清,是誰坐在瓷片琳琅滿地狼藉冬雪未化的院子裡看了看天色?嘟嘟囔囔。

“不行,時間不多了啊。”

……

翌日。

暖陽照人,分外懶動,有人嘀嘀咕咕蹲下身拾取碗盤?

不明白爲什麼,府裡有下人似乎得了命令不敢靠近那個小院兒,卻意外地允許這些門客代爲照顧?於是送飯取盒的任務,便落在了年紀最小的黎疏醉頭上……

於是此時,有人奮起發難,竟然趁着黎疏醉取碗盤的空當兒衝了出來?

黎疏醉愣了愣,便只看見一抹雪白裙裾如西歸雪雁般掠過頭頂,是誰爬上了院牆,翩然一躍?姿態瀟灑翩躚——

落地。

見那人拍了拍手掌,嘟嘟囔囔——

“我要趕快才行。”

話音剛落,回頭竟然見了黎疏醉?一愣。

她脣角勾了勾,像是看見熟人的欣慰,忽聞有風聲呼呼?她驀然臉色一變!扭頭就走——

卻被一衆黑衣人緊追而上?!

有人有幸見過,那是洛王府的暗衛,素來並不出動,此時一出現,便掀起了軒然大波?

有人一路疾馳,衣袂翻然,似乎那裙襬太過礙事,她隨意拉起綰了個結釦?

跑起來,能見到如雪膚光一閃,那人在滿院子裡東躲西藏混淆視聽,一衆人見了連忙捂着眼睛大唱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卻有人故作柔弱,“哎呦!”一聲,那纖細身影便要撲上了站在湖邊最爲打眼的——

冷軒!

剎那間風聲一緊,那一剎那,冷軒似乎感受到有涼意從脖頸間滑過,來不及反應,那眼看便要乳燕撲懷的女子猛然一扭,便消失了蹤影?

取而代之的是一柄套着劍鞘的長劍,他隔着劍鞘都能感覺到其中鋒利,汗毛乍起!

擡頭,看見那暗衛懊惱的神情——

冷軒愣了愣?

遠遠只見雪光一閃,那女子又不知道從哪裡閃了出來?

‘啪’一聲!

冷軒面前那暗衛收身不及,就要撲上冷軒?!

這女子的出現沒能改變任何既定的事實,那前撲的依舊在前撲,那傻愣的依舊在傻愣,眼看便要撞上個滿懷,卻似乎有人從中使壞?眼看冷軒腿上一軟——

而冷軒一驚之下愕然間低頭?

便見着長長劍鞘似乎隔過了空間的阻隔抵在他膝蓋?!

那一霎,腿便軟了軟。

而那前撲的人奮力扭身,卻已經收勢不及,似乎身子忽然拔高了尺許?

不多,卻足夠直接翻進池塘。

‘噗通’一聲悶響——

有人落水,水花四濺,濺起一地驚豔?

有人見着那身影如虹氣勢昂揚的臨門一腳,是那女子,那一腳漂亮的踹上了黑衣人的……

屁 股?

此時那黑衣人還在保持一個托馬斯旋轉的落水姿勢,只是那姿勢沒進行到一半?跳臺高度不夠,水花太大!染了雪衣女子裙襬?聽她嘟嘟噥噥——

“切,姿勢這麼醜,零分!”

此時,一衆吃瓜羣衆還在那零分裡愕然,那輕快靈敏的人影已經一閃消失在了視線中?

屋頂閣樓有人風聲霍霍,聽見驚慌低喝——

“快!抓住她!”

不過眨了眨眼的功夫,有人已經轉移了戰場,一路乒乒乓乓,戰圈向大院轉移了去?

這人分外狡猾,此情此景,並不硬撼,游魚般虛晃一招便轉而逃跑,竟然當真讓她虛虛實實真真假假給混到了門前?

於是有人圍追堵截包圍戰圈,勢必要將她留在此處!決不能再前進一步?

遠遠門客們發現,那些人都抽出了長劍,卻不敢真正對她出招?

於是她試了試,身子往那劍前逼了逼,那劍尖如她所料往後退了退?她哈哈一笑,劈手奪下那人長劍,招式展開,遊若驚鴻,竟然擺開了劍招?!

於是有匆匆跟隨到了前院的人,便只見到那劍光閃閃招式開合,分外的大家之風,卻似乎並不能和那些暗衛硬抗,竟然過招之下步步後退,顯出了弱勢?

他們只道是內家功夫不夠深厚,卻不知其中那雪衣人也分外驚心——

以往只是內力滯澀,到了這個節點,卻似乎已經一點不剩了?

她一邊打一邊惶恐,咬了咬牙,更說時間不能再拖了?

此時,便換了打法,乾脆全盤放棄了防守,一招一式分外凌厲!每一劍都向着要害?

那些人似乎顧慮太多隻能無奈後退,卻沒注意到這一招招在他們後退之後都停了停,即使是人站在原地,她的劍鋒也絕對捅不上要害?

而洛王的暗衛也不弱,奮起反擊,勢必要攔住這輕狂女子!

劍鋒凌厲,直直逼向那女子軟肋——

她身形輕靈能躲則躲,甚至有些看起來不能躲的?

她也會虛晃一招,甚至直接用身子往那劍尖上撞,一羣人一邊打一邊驚心,又得了命令絕對不能傷了這位,打得便分外有些束手束腳,此時這位卻似乎敏銳的發現了什麼,偏偏要往那劍尖上撞?

暗衛們硬撼不得,竟然也被逼得步步後退——

這一退,便上了臺階,就要臨近大門?

那人咬咬牙,又想起確實得了命令不能傷了這位,但也得了命令不能放了這位,此時便咬咬牙,發發狠,似乎當真想硬撼一招將她給留下來!

她也知道成敗在此一舉,挽一個劍花,就要抵住那劍勢!

兩劍對撞,‘刺啦’一聲刺耳,便打出了火花,她不收手,那人也不敢收手,孰料此時大門一開,那人一愣?空門大開。

她翻手一拍,劍鋒化作了劍脊狠狠抽了上去,那人吃力硬受了一招,便噔噔往後退去,讓開了要命的劍鋒,卻也就要讓開大門?

她一步就要跨出,卻有人驀然一步,自門外跨了上來——

那人懷中還攬着一名美人,她幾不可覺的顫了顫?卻急忙撤開了視線,一劍就要捅上去!

來者,赫然便是洛王殿下。

於是此時,便出現了和先前雷同的一幕,同樣有人出現在門前,同樣是她橫劍相對,洛王殿下躲也不躲,甚至往那劍尖上湊了湊?那劍剎那停住——

差之分毫。

此時卻知機不可失時不再來,雪衣女子當下咬咬牙翻身一湊,那劍也是一翻?

翻做劍脊,就要抽上洛王殿下俊臉!

有人驚呼一聲,這招夠狠——

便是能接也沒人想接了!

有人捂緊了雙眼低呼,生怕看見世界上這般悲慘的事情發生在眼前?

毀容啊!多大仇多大恨啊!

然而——

意料之中的鮮血四濺或驚呼並沒有出現?

有人吶吶睜眼,便見着洛王殿下擡手捏着那劍尖,微微蹙眉,似有不耐?低喝——

“你鬧夠了沒有。”

那人卻笑了笑,那一笑,亮了世界亮了寒冬?只笑道——

“殿下有美作陪,何須留我一枝不解風情的狗尾巴花兒在這?不是辜負了美人好意?”

這一笑,洛王也是一笑。

“本王願意朝三暮四,不知饜足,得到的不想放,得不到的更想要,可好?”

這人似乎愣了愣,也不再多廢話,擡手一抽,便自他指尖抽出了劍鋒,此時一收再捅,眼看一氣之下便要將身前那人捅個窟窿兒?

劍尖越來越近,那人躲也不躲,冷冷看着這一劍逼到眼前,他似乎並不在意,一雙眼只專心倒映着眼前之人兒的神情,成功捕捉到那俏顏蹙了蹙眉?

那一劍看似狠狠而來,其實滿滿是餘地,招式未到一半,力道卻已經若了三分。

知她終究不捨對他出手,此時便已經分外安心?

隨後聽見‘叮——’的一聲——

那劍清嘯嗡鳴不止。

洛王殿下不過是擡手,‘叮叮叮’敲了三下,那手勢飛快,便已經到了劍柄?那女子似乎顫了顫,手一麻——

‘哐啷——’一聲?

長劍落地。

她急忙彎腰要去撿,手卻僵在了半空?

那長劍從中間斷開,他敲過的地方,似乎只爲了使用暗勁敲碎劍鋒,卻無意傷她。

此時長劍落在地上,化作殘屍?眼看——

便無法再用。

她一驚回神,那人卻已經傾身而上。

她看着那逼近的俊顏有剎那的恍惚,也只是剎那,手指輕顫,便要擡手,卻被那人在她關節上接連幾處輕敲——

鎖住了經脈?

她一愣,憤然相望——

“洛王殿下何必?你我早同這劍,一刀本可兩段,何必藕斷絲連?”

洛王似乎愣了愣,看了看腳下的劍,遠遠那美人卻閒閒依靠在門邊,此時含笑嫵媚依偎過來?柔荑一圈——

環住了他精壯的腰身,還留戀的摸了兩把。

東方雁眼眯了眯,一身無力,不動聲色,此時卻冷嘲一聲?

“洛王殿下神功蓋世,藏得好深,好深吶。”

既然身懷內力,當初何必逼她以身相救?

欲擒故縱,還是蓄意而爲?

話音剛落,便見着洛王殿下擁着那美人,看也不看她一眼,從身邊直直錯過?衣袂拂過她的衣角,卻一觸即分毫不留戀——

一錯,經年。

有人愕然看着那女子僵立的背影蕭蕭,恍惚間似乎有種脆弱的錯覺?

仿若風吹飄萍,孤苦無依。

而司馬玄路過她身邊卻似乎無意的低頭看了看她紮起的衣裙,隱隱能看見雪白的小腿晃眼?他眯了眯眼,看了看院中一衆吃瓜羣衆,羣衆們頓時覺得一陣寒風盤旋而來?

頓時錯開了眼或望天或望着遠遠地灑雲湖——

一臉‘我什麼也沒看見’的鬼機靈勁兒。

果不其然——

寒意陡然消失,有人低低冷哼。

此時有人遠遠呼喚一聲——

“小姐!”

那暗衛中有人挪了挪腳步,是扶風?不經意攔住了奔過來的鸝兒。

而東方雁看也不看,盎然仰首,似乎是在感嘆……

聽見遠遠身後有聲音傳來?

“扶風!送小姐回房!”

扶風無奈嘆了嘆,心虛的望向此時跟進來一路的嬌俏少女,不出所料見着那俏麗的容顏似乎哭過,看着他的眼神也含了怒氣和怨怪?

東方雁則始終靜靜,似嘲似諷,脣角輕扯?

一個悲涼的淺笑。

一枚晶瑩雪花悠悠飄落,落在頸畔——化水,沁涼。

那水珠順着驕嫩肌膚一路滑下衣襟?

心口,更涼\u30

卷三 風雲暗涌 七十四、一語成讖心願了

據聞前院成天歡歌笑舞,分外銀靡奢侈。

而這後院蕭瑟,整天清清冷冷清清,便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分外蕭涼。

這一關,便是許多天了。

大雪似乎下得越發的勤,此時院子裡堆了厚厚的雪,卻沒有人來掃,任它在後院堆積?似乎賞景也是不錯。

今天也很安靜,自打上次險險逃脫之後,他竟然就那般鎖着她經脈,由此,連握劍都沒有辦法?

更加狼狽,形同喪家之犬。

她獨坐院中,有鳥雀停在桌前?

嘰嘰喳喳,喧囂。

她含笑,又有些笑不出來,前後一糾結?終於化作一絲苦笑。

她似乎嫌煩,想將那鳥雀趕走?手一伸——

那鳥雀卻絲毫不怕生人,竟然一跳,跳到了她掌心來。

那爪子有些尖利,手心微痛,又簌簌的癢,卻也只是輕輕地,令人輕易接受。

那鳥兒歪頭看了看她,依舊吵鬧不休唧唧啾啾?

她無奈,將桌子上的糕點輕手輕腳捏了一塊下來,試着擡手——

輕喂。

此時,卻有人打破了沉默喧囂,鬧到了後院。

她似乎聽見有聲音分外耳熟?

“二哥,你放了雁兒姐姐吧!你前面有那許多美人相伴,何必把雁兒姐姐關在這裡呢?雁兒姐姐犯什麼錯了啊!”

她愣了愣,仰頭,輕嘲?

“他又犯了什麼錯?偏偏遇見了我。”

似乎來的不止一人,院門‘嘭’的一聲打開,開門的是鸝兒,熱熱鬧鬧一大羣?素來少有。

此刻,她有些煩。

司馬言司馬峪司馬馨、新,還有孟梓桑?最遠身後看着院子那位,不是司馬玄又是誰?來的……

倒是齊全。

她淡淡起身,那鳥雀還在她掌中婉孌留戀,嫩紅的喙啄了啄她指尖,她也忘了在意?此時指尖微痛,縮了縮,卻驚了那鳥兒?

一展翅,高飛。

衆人驚豔了此刻驚豔了時光,有人雪衣雪裙,那人,似乎也如那雪般?

澄淨,純潔,不容污染。

她淡淡流眄,淺淺一笑,幾分淡然幾分嘲諷?

“終於盼着些人來了,不知現在,我可否踏出這院門了?”

她不看任何人,那眼光透過一切,直接看向人羣背後——

一臉無奈的司馬玄。

他轉身,背手,不言。

此時,司馬言倒是乳燕撲懷般撲了過來,撲進了東方雁懷中?

她被那一撞撞得晃了晃,穩住。

有人眼光時刻注意着,此刻,似乎想伸手,終究伸在半空?

頓了頓,依舊止住。

沒人注意這一刻司馬峪眼光淡淡而複雜。

院中——

她擡手拍拍司馬言小腦袋,笑笑?

司馬言分外依戀的蹭了蹭,卻擡起頭來,水汪汪的大眼望着她,可憐巴巴乞求道——

“姐姐,你別和二哥吵架了,二哥笨得很,你別往心裡去啊。”

她僵了僵,擡手,將懷中人兒拉了出來,輕輕放到一邊?低嘆。

“素來是沒吵架的。”

她擡步,跨出院門,神情淡淡,衆人不自覺讓出一條路來?她看了看幾位皇子,含笑一禮——

“多謝。”

又看了看孟梓桑,神色有些愧疚?只訕笑道——

“二哥擔心了。”

孟梓桑卻不如以往傲嬌的罵她蠢,恨恨的看了看司馬玄,一把拽過她?

“妹妹,這王妃,做不做又有何?我們走!再不要踏進這裡!”

這話說着,東方雁卻沒注意到孟梓桑眼中幾分憂心。

她淺淺一笑,抿脣?不語。

有人輕嘆一聲,走到她面前,面對她——

她始終垂睫,不肯看他。

耳邊,卻有人悵然輕喃?

“我與你感情,當真便如那流水散去了?”

她眼睫似乎顫了顫,不答。

那人卻也嘆息一聲,擡手。

有人神色警惕,是孟梓桑,此時防範的擋在東方雁面前,眼光卻和司馬玄有一剎那的交匯——

而司馬玄卻不動聲色,一把推了推孟梓桑,擡手在她頸側輕點?

她身上一鬆,穴位貫通,卻再沒有內力能運行。

她淡淡苦笑,經脈裡的空虛似乎在她的意料之中,而她只是淡淡道了謝?

轉身。

那人卻似乎不肯讓,上前一步,又擋在她面前,聽見她冷冷聲音。

“洛王殿下還有何事?”

他語氣似乎分外落寞,終於難得的帶了三分脆弱乞憐——

“能不能別走?我們……還能回到從前嗎?”

她笑了笑,分外明豔,輕輕擡手,似乎輕柔婉孌的撫上了他領口?恍惚看見俊顏蒼白如雪,她貪戀的看了看,轉眸。

一絲歉疚——

流星般劃過。

她低頭,十指芊芊輕輕理了理他衣襟,低語?

“等洛王殿下身上這胭脂味兒洗洗乾淨,再來說這句話的好。”

她轉身就走——決然。

他再開口——她卻又留步?

“若我答應你的要求呢?”

她頓了頓,想了想,只笑?笑得悽然,僅她自知——

“我不會一直在原地等你,若能就此作罷,自然是不必。”

她腳步剛擡,他又開口?

“若算作是我的請求呢?”

她愣了愣,想擡腳——

卻終究頓住腳步。

他低笑?

“若說要求,倒不如說算作是你的施捨,三天,三天我就放你走,說到做到,如何?”

她似乎在猶豫,似乎在糾結,似乎分外有些貪戀有些期待,又深怕自己這一留,當真交付,便再離不了?

孟梓桑不管不顧,拉了她就走,憤憤——

“什麼狗 屁要求!你若有心,何必讓她等到現在?!司馬玄,你別欺負雁兒心善便趁機要挾!沒有東方府,我孟府還在呢!”

沒有回答。

也沒人看見孟梓桑看似果決的腳步,幾不可覺的在拖延,餘光睨着東方雁腳步,手心快要冒出了冷汗——

有人‘噗通’一聲,倒地。

有人驚呼一聲,東方雁一顫!猛然回身?!

聽見司馬言驚慌的低呼?!

“啊!二哥,二哥你怎麼了?太醫!叫太醫來——”

孟梓桑苦笑,便知道——

她這一回身,便當真是走不了了……

這妹妹啊,若有心要走,又哪裡能留到現在?

但若她無心離去,孟府知儀閣,她房裡,又怎麼……

這次換做了孟凡林擔心不已,他卻無奈嘆息一聲,反而成爲了最不擔心的一個?他了解她,此時分外有些苦澀,但願,這一留,能留下個好結果。

他能感受到,今天,她就算跟了他回孟家,也必定不會再留在孟家?

當然——

更不會回去東方家。

她素來嚮往自由,若當真無牽無掛?便是任誰也再留不住的。

孟家興盛,並不需要任何人來操心,是以她便分外放心。

他討厭她的放心,因爲這樣?他便再難放心——

若一定要用苦難和牽絆禁錮她,又哪裡是真的快樂?

他看着有人七手八腳的扶起洛王殿下,便知道,若他當真能留住雁兒,便隨他一試,也好。

……

此時——

司馬玄在自己房中醒來,在牀邊看見她?便知道——

他成功了。

他起身,抱住她。

“現在嗎?”

耳畔她問。

孰料他吻了吻她脣,她並不躲?他邪魅的笑——

“說好三天,你好着急。”

她眼光轉了轉,並不開口。

他輕笑?三分肆意三分妖冶——

“回去吧,今晚,我來找你。”

話音長長,似乎一字一句都帶了削魂蝕骨的滋味兒,讓人癡迷。

她轉身離去,暗房裡,卻有人走出?

“你是叫我等着看藥效如何?還是要讓我等着看你欺負她?”

他眼光轉了轉,含笑——

“哦?你想看我怎麼欺負?”

那人噎了噎,對這不知臉皮厚度幾何的人,無語。

司馬玄卻搶先開口?

“你算的時間,對不對。”

“如果不出意外,就是後天。”

“哦?不出意外?”

“你隱瞞了她時間,又涼了她的心血,算算再讓她狠狠跟你吵上一架,心氣激盪氣血翻涌?算來也差不多了。”

他擰起眉峰,似有不滿——

“你確定你是要救她,不是爲了讓她和我決裂?”

“或許不是,但……或許是呢?”

……

府裡解開了她的門禁,只要不出王府,是隨她的。

似乎即便出了王府,只要不離開太遠?

也是隨她的……

她被關了太久,一時間反而不大適應這廣闊的地界,腳步,有些虛乏。

鸝兒自打上次來了,便也被他和她隔開了來,若是沒有如她一般被關起來,想來傳遞消息的,也是鸝兒?

是以,才驚動了上下,連幾位皇子都被請了來,只爲讓司馬玄放了她?

這手筆,想必又是孟凡林的功勞。

她不知道,她消失的這段時間來孟府和洛王府打了多少口水官司,她不知道,孟梓桑親自來要人時,見過她?

她不知道,夜半,總有人坐在牀頭,看着她如雪蒼白的容顏,嘆息?不語。

她不知道,每日都有人守在院門外,靜靜聽着她,斟茶,自語?

她不知道的事情有很多,一如現在——

她不知道爲什麼全府上下的人爲什麼還將她當做準王妃對待。

面前是一摞厚厚的文書,她恍惚以爲現在她還是宴方,在幫他跑前跑後處理禮部的冗雜事物?

那時候爲什麼感覺如此輕鬆?心情飄然?她以爲處理文書——

她大概是習慣的。

那爲什麼此時,忽然又不習慣了呢?

面前厚厚的一疊,大紅印鑑?

是緊急文書,她知道。

她靜靜翻閱,有人默默注視——

卻見她忽而一顫。

那所謂的緊急文書,竟然是……

李大學士嫡女,李悠然,才貌兼得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能拈花吟詩踏雪賦對,性格溫順,宜家宜室。

她素手纖纖恍若拈花,輕嘆?

“郎才女貌怨天翼,妾有情來郎無意,何必徒添怨偶成雙?冤孽冤孽,落花流水皆無意。”

‘啪嗒——’

那大紅的摺子如同雪片掉落,她懶懶打個哈欠,擡腳踩上——

“成雙成雙願解裳,散場散場夢一場,”她神情悠然,又抄起一本?總結,“夢多願寡。”

‘噗……’

有人憋笑不住,冒出一聲詭異的輕聲,所幸底下那位太專注?未曾注意。

有人眼角撇了撇那本,脣角一扯,這些官媒冊自然是他親自挑選,他記得那本上寫着‘拈花吟詩踏雪賦對’此時覺得分外滑稽,下面這位,‘拈着媒帖做花吟詩,踏着媒帖履雪賦對……’算不算吃醋?

讓她爲洛王選妃,已經是王妃的職務範疇,也在——

司馬玄的計劃之內。

然而很快扶風就笑不出來了?

底下這位神情嚴肅,看似漫不經心,又硃筆輕勾點劃?

原以爲那旁邊一本入眼的摺子都不會有,時間推移日光西斜,那金燦的日頭打在她臉上,白如雪,似乎有淚痕晶瑩?一晃即逝。

此時,她左右手各執一本,似乎在糾結?

那身影,分外蕭索。

恍惚給人感覺,那纖弱的身影,便會隨着這陣東風西去——

翩飛?遠去。

地上一片片落雪般翩飛,她鹹鹹淡淡踩在腳下,彷彿還不如那雪的觸感?她膈得腳痠,挪了挪,又淡淡擡手擦了擦臉頰?恍若漫不經心。

她正襟危坐,硃筆輕勾,拋出了最後一本?

‘啪’一聲——

大紅摺子落在手旁,恰時有人推開房門?

素日來書房最爲吵鬧,卻因了她,此時分外安靜。

有人進了門,看了看那滿地雪片般隨意拋棄堆放滿滿是嫌棄的媒帖摺子,眼底一絲滿意閃過?

一擡首,卻愕然也晃了晃——

她扭扭脖子,起身,理了理衣袍,貌似不經意從他身邊淡然走過。

一如那日,他挽着美人,從她身側淡然橫跨?

淡漠。

她的身影蕭蕭消失在門前,而司馬玄上前幾步,不看她,卻吶吶看着桌上?

他擡手拿起書桌上整齊的一堆摺子,攤開?細數——

不過五本。

王爺側室按照榮錦例法,可有正妃一位側妃四位佳麗妾室通房,可忽略不計,他手上有五本,其中兩本被她鄭重的用硃筆點了兩圈?上寫——

若有可能,可以正妃之禮入門,家宅安康四方不愁。

那是文學士家嫡女,文學士兩朝爲官清廉正直,在官場也可謂座下學生無數,分佈朝堂各部,這家宅安康?有理。

四方不愁?似乎更是經過了深思熟慮。

他又擡手拿起另一本,更是顫了顫?

那一本寫‘性格堅韌不失威嚴,宜入座側妃首位,可鎮壓妾室不受官家背景所縛,上可輔助公務下可癡心溫婉,上佳’。

摺子上署名,——東方菲。

他手指緊了緊,那燙金硬宣的摺子險險被他揉了個爛碎!

紙邊鋒利,將他指尖劃了無數細口?他並不在意——

此時,雙拳緊握狠狠一錘,幾本她細心擺放整齊的大紅摺子砰然落地,與那一地碎雪般的紅紙片和到一起,不分彼此?

地上一灘,紅豔豔的紙片紛飛,都有她親手筆跡——

‘雖有花容月貌,但入室不可登堂,有墮王威小氣難言,次之’。

他狠狠頓了頓木桌,登時堅實的沉水木桌碎開幾條裂縫,漸漸蔓延全身?搖搖欲墜。

他神情懊惱緊咬牙關,似乎是在隱忍?!

有人悠然落地,看了看地上一地狼藉,又看了看自家主子的背影,無奈輕嘆?

卻聽見司馬玄咬牙切齒的低罵——

“鸝兒都不知道的事兒,她當真瞞得死緊,讓她選妃!她竟然當真老老實實給我選妃?!”

有人嘖了嘖舌,似乎也有些不滿,擰眉——

這是扶風。

“主子你當真要這樣對姑娘?這和剜心,又有什麼區別?”

此時此刻,司馬玄身影筆直——

在夕陽下?略顯孤寂。

扶風卻淡然靠在門上嘟嘟囔囔,若有所思,低嘆——

“主子,我覺得姑娘這樣子,像是在交代後事,你覺得呢?”

那人晃了晃,雙拳再握——

微顫,蒼白。

“不。”他從齒縫中艱難蹦出幾個字,“她不能離開我。”

……

今夜風也蕭蕭。

第一夜,他沒來。

她一個人牀空衿冷,淡淡在院子裡望着月光?低低呢喃——

“還有五天。\u201

卷三 風雲暗涌 七十五、何時怨怪何時解

“啊~爺,你怎的一點不知憐香惜玉?”

有人消魂輕吟,姿態放浪,一身衣着分外暴露撩人,掛在誰身上,臉紅氣喘,酥胸滴滴半露,手臂涓涓糾纏?

仰首,情動。

誰埋首那細膩頸畔,狠狠深嗅。

那女子在誰懷裡,叫的消魂?令人——

怪不好意思的。

她摸了摸鼻子,表面上淡定的圍觀,一杯茶端在手中?穩穩。

裡面浪蕩情喘,那低喘,便只是聽?也分外讓人臉紅。

那兩人半側對着她,扭股糖兒似得,不時傳出些銀靡的聲響——

卻有人神色淡淡彷彿神遊天外?悵然。

是誰,眼光不時瞟向紗帳外,卻刻意湊到女子耳邊,語聲不大不小,恰恰足夠外邊的人兒聽見?他喚——

“牡丹……”

紗帳外,有誰顫了顫,茶杯裡的倒影破碎,她抱了抱膀子?

這名字……咳咳。

她突然覺得好冷。

“嗯~~~死鬼!你~啊!輕點!!!”

有人低低的笑,氣息不勻?

“你最好,幫我好好外面那人兒,每每這般,她總像個木頭,真真是沒趣兒的,”有人語聲呢呢喃喃,似乎脣齒間不大得空?呢呢噥噥不休,“你好好教教她,唔……什麼是風情?”

那人哼哼唧唧叫的起勁,笑罵~

“那也是你不讓人家滿意,哪有人技術好,能讓人愣成那樣兒的?”

“噗……”

那茶杯又蕩了蕩,濺落幾滴茶水,漸漸,恢復平靜。

……

他惡狠狠看向懷中那女人,粉帳裡,沒有旖旎曼妙沒有肢體交纏,兩人中間隔着一條東非大峽谷的距離,恍惚從外面看來卻似乎是緊緊糾纏在一起?

牀帳內,是誰,眼帶狡黠看向那分外無語的男人,風情萬種的一笑?曼聲喚道~

“哎呀爺~嗯~~別,別這樣。”

從外面看,似乎有人情動入港,分外不能自已。

有人,握了握拳。

嘴脣,輕抿。

“哎呀,奴家知道你技術最好了~是誰惹您不開心……嗯……”

帳內,嬌喚聲低喘着呢喃。

裡面有人閒閒調笑,似乎想擡手撩撥撩撥這滿腦子想着外面那人兒的男人,她好她風情萬種,那這人怎的看也不看一眼?莫非是那受虐型的?就喜歡那木頭一般的人兒?

此時那纖纖玉手在半空中,被誰沒好氣兒的拍掉!

牡丹兒失笑,裝腔作勢嚎一嗓子?

“啊嗚,叫你輕點你怎的聽不懂?奴家不依~”

此時卻在癡癡的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外面?眼中好奇帶着幾分興趣,眉眼彎彎。

聽他那語氣,不像不滿?倒像是——想吃吃不着那慾求不滿的酸勁兒?

外面那人兒,估計……聽不出來?

也是,那木頭一般的人兒,哪裡會有那般玲瓏通透?

她遠遠看着帳外那一身雪衣的人兒?便知道——

這是塊未經雕琢的美玉,大抵滿腦子只有些單純的情思,一如了相思解慰藉不過就親親抱抱的事兒?一如被翻紅浪估計就是那被單是個紅被單兒的概念?

風月老手,一眼——

看穿。

屋內,誰癡癡的笑,似乎也覺得那般笨拙的人兒分外可人兒?

一如她城西那小王 八羔子,那癡傻勁兒,有得一拼。

他似乎不滿屋外毫無動靜,此時放了猛料。

“你……要不要進來一同玩一玩?”

紗帳外,似乎有人頓了頓,似有猶疑?

也不過片刻,她輕輕放下茶杯,‘咯噔’一聲,起身。

屋內一愣,頓時有些驚慌!

司馬玄哪裡料到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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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氣她的話,她竟然當真如此聽話!真要進來玩那雙飛的把戲?!

此時芙蓉暖帳內——

牡丹兒也一愣,忙着身上那本就不多卻也沒暴露啥的衣裳!

司馬玄一身衣冠齊整,這時候纔來忙着扯頭髮拉衣服,好不滑稽?

看着那女子腳步漸近,好一派忙亂,恍惚聽來,牀帳在搖晃——

‘吱嘎吱嘎——’

倒真像是那春宵帳暖的好去處?

她看了看鞋尖,蹙了蹙眉,腳步要擡,卻聽裡面一片叮叮噹噹似乎戰況激烈?

有人緊張的看着那纖細身影似乎當真要掀開帳幔進來,登時有些慌神,有人低低笑罵?

“哎喲官爺,你這褲子……”

怎的還穿着?

未出口的話音這是眼神交流,有人挑眉,狐狸般的大眼兒眼光靈動?

牡丹兒伸手就要去拉他褲子,他愣了愣,猛地擡手捉住那不安分的手!眼光不滿。

牡丹兒癡癡的笑,也不肯輕易撤離,順手再那精壯的腰上狠狠捏了兩把?

她笑得得意——

這一票幹完姐也能遠走高飛了不是?這手感日後說不得是萬萬體會不到的,還不趁此機會好好揩一把油??

她這一捏,換那人低低一哼,恍惚聽來便如同情動時的低 吟。

門外那人晃了晃,屋裡這人眼光急切的望了望。

她咬了咬脣,眼光復雜閃動,終究?

握住帳幔的手無力的垂下……

劃過帳幔,帶起一層如水盪漾的波紋——

一扭,轉身。

聽她悵然低嘆——

“不了,你們繼續,太悶,太燻人,我出去走走。”

說着,那纖細身影便漸漸遠去,那腳步聲聽來頗有幾分虛乏——

仿若並未着地,步履如飄?

屋裡靜靜屏息聽着那腳步聲漸漸消失,兩人都不約而同的鬆一口氣兒,屋裡那風情萬種的牡丹兒悠悠理好了衣襟,四下嗅了嗅?笑罵——

“哼,我這牡丹香氣可好聞,你身上那纔是什麼燻人味兒?”

她嫌棄的捏了捏鼻子,司馬玄一臉尷尬,桃雅說這樣最有風塵氣息,那胭脂,着實也是分外燻人的?他覺得以前流連花場似乎也少聞見這樣燻人的胭脂?

此時也嫌棄的將那外袍扔到一邊,一臉不滿。

那牡丹兒見了,癡癡的笑……

“官爺喲,你這是多久沒逛花場了?現在的姑娘們那香,也不至於那般低劣,你當那銷香樓是那城西的勾欄院兒不成?咱們的姑娘們,那調香制香,想想也是一把手的~”

她見那男子黑着臉不答,也不管不顧?兀自癡笑~

“也就騙騙你那木頭般的人兒咯~稍微有些經驗的,哪裡容得你這般戲耍?”

他愣了愣,遠遠看向她的背影——

其實早已看不到,不過是望着她離去的方向?眼中是痛苦。

牡丹兒已經拉好了衣襟,理了理鬢髮,儀態萬方~

“要我說,人若是活不久了,便該去做些那想做的事兒,若是真愛,都可勁兒的哄着疼着,哪有您這樣兒的變着花樣兒折磨的?”

作爲女人,她似乎也有些不滿,一拉一揚,穿好了大氅,此時撅撅嘴兒?哀怨的道——

“若是我~只怕都要少活幾年纔是喲~”

此時喧鬧,心情煩擾,無人注意到屋外雪堆輕響?細碎聲響被軟雪堙沒。

他僵了僵,看了看那已經裹得嚴實的女人,眼光暗了暗,卻驀然重重嘆息一聲?

“屬實,是我不對。”

牡丹兒也只是抱怨抱怨,沒想到這金尊玉貴的人兒當真會坦白承認的?此時卻也高深莫測的笑了笑~

“一個願打,一個願挨,這是你們有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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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新玩法兒?咱們這些窮苦姑娘,當真是品味不來的~”

她轉身,扭扭腰肢,款款而去,末了一個回眸?只笑——

“官爺誒~別忘了把銀子送老鴇手裡去喲~奴家我就不回了,請您方便則個~牡丹兒在此謝過了。”

牡丹兒淺淺笑了笑,眼裡是靈動的光,充滿對新生活的嚮往?

似乎……如此熟悉。

多久以前,東方雁也是那般明快的人兒,卻生生被他折磨成了這幅病懨懨的模樣兒——是不是,着實,是他的錯?

他愣仲之際,屋外一聲熟悉的驚疑?

“啊~”

那一唱三轉的消魂聲氣兒,可不就是那前一刻還在屋裡‘燕好倫敦’的牡丹兒?

此時,他愣了愣,還是抄起衣衫衝出了房門——

屋外,牡丹兒蹲在地上,懷裡一個纖細柔弱的人兒,臉色慘白。

“咿呀呀~瞧瞧,你這玩兒法的是個人都受不住的,怎的就好端端的暈在了這冰天雪地裡?那可是要不得的~”

她細細看了看懷中昏睡的人兒,留戀的擡手摸了摸那稚嫩的臉盤兒?嘖嘖有聲,似是享受——

“哎呀這姑娘可比我們銷香樓的姑娘水靈兒多了~”

被誰恨恨一把搶過,拖入懷中!

一臉不滿——

這是我的寶,怎麼能跟你那些姑娘比?哼。

說是恨恨,也是隻對牡丹兒恨恨,將那人兒抱在懷中的姿態?

卻是分外輕柔的。

那牡丹兒看出他的不滿,也不惱,嘀咕着清唱?

“你這忘恩負義的薄情郎喲~牀上是人兒,下了牀便不是人兒了~”

……

他無奈,卻對牡丹發現了雁兒還是萬分感謝——

這兩日來有心要欺負東方雁,又不想被別人看見,王府的人一時都給放了出去,若不是她喚人,他再在那屋裡發發神,說不得雁兒又要在這冰天雪地裡躺上多久?

此時有些歉意,看向那人。

牡丹兒卻一臉不在意,此時擺擺腰肢又一步三搖的走遠了……

遠遠有誰輕唱?

“妾有意~郎有情~老天生生不順心兒~哎,不順心兒~”

他無語看着那神經大條內心強大的女人在院子裡越走越遠,終於估算着那邊不會回頭了,自此走出這王府大門,也就脫離了那紅塵翻滾?暢快無邊——

他才驀然一聲低喝?

“楚豐雲!你死哪去了?!”

有人掏掏耳朵從屋後走出來,一臉無奈——

“洛王殿下,那聲音你聽着無所謂,可忘了在下也是男人?”

……

好吧,他一心掛念着她,倒當真忘了這檔子事兒,雖是寒冬臘月,幹聽着那消魂聲調確實也是分外灼躁的,他表示能理解,又還是怪他沒及時發現東方雁暈倒在院子裡?

此時急急抱去了她的院子讓他把脈。

楚豐雲坐在牀前,神情凝重——

“要我說總覺着還差那麼些,不如扔雪裡去再埋埋?”

“你這是要治她的病?還是要她的命?”

楚豐雲含笑看着司馬玄將那纖細的人兒緊緊抱在懷裡,一副護犢子的樣子!低笑?

他一笑,想了想這句話卻也有些笑不出來了,此時無奈嘆息一聲……

“我也想救她的命,可她這病,又屬實是要命的,你說去了沔南,怎的一趟都沒得點收穫???”

他挑了挑眉,似乎在回想些什麼事情。

懷中有人全身發寒,顫了顫,被他緊緊往懷裡攏了攏,她在這樣的懷抱裡,貪戀的縮了縮,窩得舒適。

誰大手輕輕撫着她順滑的發?絲滑披散在胸前——

淡栗色,微絨,撓心。

卷三 風雲暗涌 七十六、夜半夢魘無處歸

誰,在溫暖的懷抱裡醒來。

她低低嬰嚀一聲,掙扎着顫了顫眼睫,費力的睜開——

入眼,是一張俊顏。

她愣了愣,又覺得恍然如夢,似乎又希望美夢成真?她擡手,似乎想觸摸那略帶疲倦的容顏。

半空中,頓了頓,終究——

怕驚醒了片刻的溫存。

她剛要抽手……

卻被誰一把扣住了手掌?!

他睜開眼,看着懷中的人兒被抓了個正着,臉色一紅,就想閃躲?

他手臂有些痠麻,被她枕了一夜,有些僵滯。

此時,卻狠狠攏了攏她,截斷了退路。

她羞窘,想躲,卻只能往他懷裡躲?

他含笑半側着支起身子,看着懷中不好意思擡頭的人兒,輕輕俯身,咬一口那冰涼的耳際?

懷中人兒猛地一顫,擡手,將耳朵也擋住!

他低低一笑,又低頭在那細嫩的柔荑上貪戀的蹭了蹭?啞聲低喚——

“雁兒,該起了。”

她臉色爆紅,埋在他懷裡,他看不見,卻能看見她脖頸間都泛起了朦朦的粉?

懷中她臉頰——

微燙。

他低低笑了笑,似乎覺得此刻溫存如同幻夢,此時,也分外不願驚醒,她也覺得總躲着不是回事兒,此刻擡頭,眼中有些迷濛有些水汽?溼漉漉的看着他……

“我……我們……”

她咬了咬脣,羞於啓齒。

他卻低低的笑,將她往懷裡緊了緊,“沒有。”

她一愣,又埋首下去,耳根越發的紅——

他失笑不已,這笨拙的人兒,當真以爲蓋着被子睡一覺就算一夜風流不成???此時,卻又憐惜她這般的笨拙,她這般稚嫩,蠢到藏不住心思,當初又怎麼會誤會她和洛星河……

千言萬語,多說無用,他無奈嘆息一聲。

懷裡,她悶悶的問——

“你怎麼了?”

這一刻,似乎沒有半月來刻意折磨沒有長久以來諸多恩怨,他故作不知?她便也暫且忘了吧。

他愣了愣,脣角微勾——

“我嘆你昨夜睡了一夜,春宵良辰這般虛度,實在是可惜,可嘆。”

“咳咳……”

她似乎被這無賴的話嗆了一嗆,分外有些羞赧。

她埋着頭,掩着脣,‘那,多陪你一天補償’很想出口,終究,羞於啓齒?

何況,即使她想,想一輩子?

那卻是奢望……

時間不允許她那般任性了啊,如果被他發現,她還能走掉嗎?

此時,便沉默,再沉默。

然而,幻夢終有時,日頭高起,他擁美在懷,此刻,便分外煎熬,於是終究耐不過時辰的流逝,日頭打進了屋內?

他無奈,嘆息,起身。

她埋在被子裡,懶睡。

不多時,他端了盤子來,有精緻糕點,有茉莉香茶——

她愣了愣,他端來一杯香茶在她面前?她順手接過。

低低抿茶,茶盅倒影她脣角微勾?

他記得她晨起要用香茶漱口?心裡很暖。

今日,便放下那許多過往許多包袱,舒舒心心過上一天,沒有他的風流往事,沒有她的諸多顧慮萬般畏懼,就這般,平淡如水,彷彿生活多年的老夫老妻?

無語,卻和諧。

無言?卻溫馨。

茶香淡淡,餘韻悠長。

她和他似乎難得這般平靜,就坐在屋頂上,一壺清茶,一盤糕點,看景,看天,看人,看此刻心事盡數拋卻,剩天地間一片清明?

相對無言,無聲勝有聲。

相顧不視,無景卻有心。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也知。

奈何兩情不長久,幻夢寂滅終有時?

終有時啊……

她嘖嘖舌,下意識抓起茶盞,那姿態,倒像拈着酒杯,她愣了愣,不大習慣,低嘆。

他何等玲瓏剔透?對遠處揚揚手,一招。

便有黑影一閃閃到了身後,風聲掠起她細絨的長髮?

而她波瀾不驚——

似乎意料之中,也似乎習以爲常,她只坦然接過酒壺,絲毫沒有一絲絲的不自在,似乎也很是習慣。

那人訕訕看了她兩眼,被誰眼光輕飄飄一瞥?滿滿的醋味兒撲面而來!

扶風頓時大驚!

這醋吃得好沒道理!

一晃,身形消失。

她癡癡的笑,飲了一口,又悵然一嘆?

他似乎很是理解,輕問。

“若離開,以後便難得這般美酒,我可是專門從皇宮蒐羅來的,你可喜歡?”

她眼光淡淡,低頭,看了看清澈的酒液,倒影誰悵然的眸光?淺笑。

“喜歡。”

他似乎驚訝她今天分外溫順坦誠,少了那般針鋒相對少了那些爭執誤會,是否,她本就應該這般溫順這般輕柔?那身影在冬日的寒風中悄悄縮成一團,讓人憐惜,讓人……

心疼。

他多想跟她坦誠一切?然而——

現在,不行。

現在時機不對,她知道了,便留不住了。

或許他能留住那軀體,心,卻也漸漸涼了,他貪心,她的身體她的心?他——

都想要。

他故作風情,似乎對她的離開滿不在乎,笑問。

“若喜歡,爲何一定要走?”

她顫了顫,欲言又止,司馬玄自知得不到答案,也只是輕嘆——

“誒……既然要走了,那要不要多喝幾盞?”

她指尖頓了頓,似乎下意識要點頭。

他會心一笑,又要揚手。

她的動作卻僵在那裡,只是輕輕點了點下頜,又停——

想了想,搖了搖頭?

他的動作也僵在那裡,看着她,不解。

她擡眸看了看身邊酒罈,似乎惋惜的嘖嘖舌,輕詢。

“明天,你會放我走吧。”

他點了點頭,毫不在意——

“自然,”他又看向她,笑得盪漾?滿滿是風情,“但若過了今夜,你想留,我也歡迎。”

她心裡很想說我想留——

卻不能。

內心繁複而煎熬,被她強行押下翻涌的心緒?低嘆。

“但願。”

他似乎並不意外,只是多看了她兩眼,欲言又止——

“側……”

側妃的側……

他單音節出口,看她頓了頓,終究狠不下心來?

有心氣氣她讓她提前毒發,好讓楚豐雲給她解決,然而每每要開口又總是心軟?

側妃那件事她始終無聲沉默,從頭到尾溫順而平淡,他卻似乎能理解那種戮心的感受——

即使明知道應該狠狠心,但他總捨不得。

只能輕嘆……

“你若喜歡,何不多飲幾杯?”

她垂下頭,埋得更低,耳根微紅,赧然低語。

“今天,是最後一天,今夜……”她頓了頓,努力裝作毫不在乎的樣子,只輕輕啓脣,“你的約,我得赴。”

他的約,今夜……

他似乎驚愕,她行事作風向來毫不顧忌,一如她要走?也走得決然。

而今,她竟然能說出這般話語?

他有心懷疑她故意勾引言語放 浪,卻深知她的純粹她的笨拙,這般無意識的佻逗,‘今夜’兩個字似乎都帶了消魂暖帳的意味?

便分外撩人心絃。

他咬了咬牙,努力按耐下內心的躁動,輕嘆……

“怎的今日思慮這般周全?”

喝醉了不是更好辦事嗎?

他心裡想着,暗暗失笑,卻知她心意珍重?似乎不願敷衍對待。

他歡喜她的周全,也心疼她的周全,難得的溫順,只是爲了離開?

這般周全?

周全嗎?

她輕嘲,苦笑。

沒顧及他的情緒,杯中香醪一飲而盡,淡淡答道——

“因想做人間一場美夢,日後回味。”

屋頂,有輕雪淡覆,遠遠望去,便也是一片白得驚心黑的分明?世界的色彩似乎忽然變得單調,卻有人雙雙坐在屋頂,吹着冬日沁涼的冷風,藉着機會——

將心攏在一起,取暖。

遠遠,大門打開,有人陸陸續續回來,他放幕僚們下山遊樂幾天,如今,竟也有人早歸?

他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黎疏醉這小子來王府之前也是個閒不住的,這偌大王都似乎也沒哪裡沒去玩過,想來曜日城沒什麼新花樣,也沒太多興趣再去回顧?

這小子素來喜新厭舊,想罷是覺得無聊提前回來了不是?

他不甚在意,看向遠方,任寒風蕭蕭將她吹拂——

她似乎更冷的縮了縮臂膀,卻不開口提及想要回房,似乎也有意任這寒風將一顆熱心吹涼?

肩上,再不會有人體貼溫柔的爲她披上輕暖的披風?

心裡,再住不下他人,只因這不長的餘生,她都打算用來回味,便無暇顧及?

她得習慣——

一如現在,他在她身邊,卻再顧及不到她的心情她的感受?她的寒涼。

她只淡淡噙一抹笑,任寒風吹散溫情的幻夢——

要碎?便該是碎得徹底。

她明知應該學會習慣,卻依然不大習慣。

他看着她單薄的身軀即使穿着厚厚的冬衣也不勝蕭寒的蜷縮,很想攏她入懷,爲她取暖,他伸了伸手,悄悄,握拳?

此刻,不能。

她需要寒冷,還需要熾烈,爭吵也好戳心也罷,需要更多地寒冷和氣血活絡來提前激發那潛伏已久的毒素——

不論是身體,或心裡。

她不該什麼都藏着的,不然他哪裡捨得這樣對她?

他捨不得當真把她埋進深雪去凍,也捨不得再用側妃那件事去刺激她——

毒素是需要儘快激發?他卻是心疼的。

他能做的,便只能默默陪她,在這冬季夾雪的寒風中一同蕭瑟,同寒,共冷,多陪她體會人間溫暖寒涼,諸般喜樂哀怒?

後路,長長。

前路,茫茫\u300

卷三 風雲暗涌 七十七、若論抽身何來易

今夜的她,似乎格外的不一樣。

帶着放下一切的灑脫,帶着刻意營造的留念——

她沐浴後的淡淡髮香,是梅香,她素來不喜薰香,便變着法兒來給她找來各個時令的新鮮嬌嫩的花瓣?

是以,她總是沒有固定的香味兒,卻總有一種縈繞在心頭的淡淡餘韻,悠長。

她的枕畔她的被襟都有淡淡的香,不是任何薰香花香,似乎褪去了繁華冗雜,那纔是她真正的女兒香,叫不出名兒來,卻馨香,質樸,是嚐遍千百花香之後最爲嚮往的醇香——

如酒,香醇。

不飲,自醉。

一如現在,他醉在她羞紅的芬芳中,醉在她水盈盈的眸光下,她徑直解了腰帶,厚重的衣襟花瓣般層層綻開,如同月下的牡丹,層層華麗。

內裡——

簡樸,潔淨,青澀……

是個男人都當真忍不住她這般嬌媚神色,往日屋裡燒了暖暖的地龍,今日,他卻刻意吩咐溫度要稍微涼一些?

她脫了一半,咬脣,似乎終究是下不去手。

他輕笑,願意幫她。

他捧起她嬌豔的臉頰,忘情的湊上,將她故意輕點的口脂舔掉。

那嬌豔淡紅,似乎總歸不大適合她,她脣色總是淡淡的淺櫻色,今日,卻似乎刻意要引誘刻意要放縱,胭脂輕點,分外美豔。

意料之中,引來了他的沉淪他的迷醉。

口脂在脣畔融化,滿滿是馨香馥郁,絲絲清甜,讓人癡纏。

他的脣舌似乎並不急着侵入,一改往日或輕佻或肆意的佻逗,似乎也是佻逗的?卻比以往更加纏綿溫柔。

他將她脣瓣輕輕含入口中,靈巧的脣 舌輕掃淡咬,氤氳了滿口清香,他輕輕蹙眉,又似乎想笑——

笑她的笨拙,又不喜她刻意點了牡丹兒昨日點的淡香丹寇。

她在他懷裡,僵硬——

僵硬又笨拙的伸手環住他的頸畔,帶着刻意,和一絲東施效顰的笨拙姿態。

他眼光暗了暗,看她,近在咫尺——

她的眸光格外水潤亮澤,此時眼底,卻帶着細碎的貪戀和繾綣?

那是一汪深潭,湊近了,才能看到,潭底那細碎的水光瀲灩撩人,而當真見了,人卻也深陷那清潭中?

自拔,已晚。

他佻逗的啓開她齒關,換她低低,些微笨拙而驚慌的低 吟?

她仰首,被他扣住後腦刻意的下壓,看上去恍若是她的迎合,她足尖微點掛在他健壯的身軀上,笨拙的承接他的熱情他的佔領,身體在輕顫——

今日,他格外安分,並不如以往大掌肆意點火挑逗。

她似乎想起,昨日,他說……

好好調 教調 教她,木頭似的。

於是,今日,便有意想故意迎合,她努力的回想前生受過的專業訓練,如何讓人動情深入,此時,腦子一片空白?卻什麼都想不起來。

因爲她殺人技術夠好,自覺用不着*那種低級辦法,所以,上課時,便分外心不在焉。

此刻,她卻暗惱,這一生也許是僅有的一夜風流不能滿足他的喜好,因她想做個美美的夢好踏上未來看不見終點的路,此時,卻因爲她的笨拙徒添了遺憾?她有些懊惱——

早知如此,該……

罷了,總是不該的。

她試圖如他所說,放軟身體,她腦子裡昏然,有意想要迎合,卻總也不知具體步驟?

興許是知道的,可,她覺得不過是身體的進入,又怎麼會有傳聞中那種欲生欲死飄飄欲仙?沒體會過,便分外難以理解。

她以爲,給他,便是未這無果的戀情畫上句號的終止。

此時,他卻只是刻意的佻逗她的脣 舌,並不着急。

她卻有些急進,想起他過往的經歷,想必要求也是分外的高,她縱使有意放軟身體努力迎合,卻奈何這也是一門技術活兒?

沒有經驗,便萬萬做不得假。

他擡眸看着她雙眼緊閉似乎是緊張,她笨拙的掛住他脖頸似乎努力在放軟身體迎合他,卻又是那般膽戰心驚的僵硬着——

似乎事情在照着反方向發展,她有意放軟,卻因爲太過刻意的動作而使得身子越發的遲滯?顫心的青澀。

他低低的笑,笑她的笨拙她的刻意,又不自知其實那般青澀那般笨拙,纔是最撩人心絃的挑撥?

心裡又淡淡的酸,她委曲求全曲意迎合,卻是爲了完美的離別——

此時,越發悽美。

他有意憐惜她的笨拙,終於低嘆一聲,更深的噙住她的丁香——

大手滑進她的衣襟,她猛然一顫,脣 舌忙碌,忙忙碌碌中溢出一絲嗚咽的驚喘?

他也一顫,大手觸及她肌膚溫涼,是除那夜失控以外從不敢觸及的雪涼細膩,因他總怕——

一觸,便一發不可收拾?

毀了心裡滿心的憐惜,只想將她壓在身下更深的欺負與掠奪!

原本打算給她個完美的洞房花燭夜,一如現在也是那般做想,卻此時暗罵自己的天真和對自己的高估,當真沾染了她的身子還以爲自己當真能穩穩控制住那越發燃燒的火焰?

他有意撩撥,她卻向來承受不住。

他很想說你不像木頭,你像一彎春水華豔逶迤,在他懷裡分外可人,卻不知那日爲了醋她一句無心之言,讓她心理壓力累及至此?

想必還是在意的。

她的身體溫涼,卻在他不安分的大掌下越發滾燙,溫度在升騰,地龍聊勝於無的燃燒,卻不如此刻情動的火焰無源自引?一發不可收拾。

她迷濛間似乎帶着刻意,將他引向牀邊,他沉湎於火熱與溫涼的雙重煎熬中難以自己。

恍惚間似乎忘了什麼,只想沉湎於此刻溫柔,將一切拋諸腦後?

不再顧及……

他大掌貪戀遊移她的肌膚,第一次破開那重重衣衫阻礙當真觸及,便是難以想象的撩撥與輕暖?

她在他掌下變軟融化,漸漸滾燙,被那寒風一吹,起了細密的戰慄,他終於微微拉回了瀕臨崩潰的理智?

此時眼光一深——

惱她的委曲求全戰慄迎合?

便狠狠一拉,大掌在背脊間遊移,戰慄重重攀升,他輕易地剝開她重重衣襟,件件逶地,在腳邊堆了厚厚的一堆,她嬌豔咬脣,分外羞赧,便更不敢睜開眼睛?

怕看見他灼熱的雙眸,會不能自已,做出些難以想象的事兒來。

其實已經難以想象了——

重活一世,她從沒想過也會被誰的感情牽絆如此之深。

以至於她想高飛,卻發現早已被誰穩穩縛起了雙翼?卻是她自願。

只是……

此時再想飛,想扯開那禁錮,便是撕心裂肺連皮帶肉的疼痛。

她縱使不願承認,也不是由得她死鴨子嘴硬死不承認便能當做不存在的事實。

他是皇子,也是王爺——

高高在上,不會終生相伴她一人。

他讓她爲他選妃,安的是什麼心思?她不想知道,只因過了今夜一切便都與她無關,從此各走各路,永不相見。

也許即使見了,也不過是擦肩而過,本就是露水情緣,更不該牽絆太深。

這樣想,是她一手策劃,卻每每如此想起便分外心痛難忍?

她如同月下的雪蘭花層層綻放,他靈巧的拋開她重重衣衫,不多時,便被剝了個精光?

除了裹胸,和褻褲……

那是最後的防線,天知道他內心要鬥爭多久,才能忍住不去撕扯那最後的理智,此時他狠狠埋首在她鎖骨,分外憐惜,又分外惱怒,惱怒她總不顧別人感受自說自話自己決定。

惱她借題發揮欲擒故縱,當真縱了,卻不想擒了——

多不負責?

惱她不想擒他,他卻一頭腦熱發狠的想往那籠子裡鑽,想問問她,你還想不想要?我自縛雙手,任你擒住可好?

她不要,她說不要就不要,她不想擒也不想縱了,她想放縱自已一個人遠走,走在那條茫茫不知歸途的路上,她不怕嗎?

他在她身後只能無奈而憐惜的看着她一個人在複雜的思想裡掙扎,卻不知身後有人張開雙翼爲她擋住了多少風雪,她不貪戀就罷了,還想一頭往那兇猛冰冷裡扎,她不傻嗎?

是誰傻,是誰怕?

誰怕羽翼下再沒有可以爲她擋風擋雪的人兒,是誰傻到她一心想走絕不貪戀,他還要苦苦哀求費盡心思的極力挽留?

愛情這東西,本就是兩個傻瓜湊到一起犯傻,若一個當真擺脫,另一個便成了最傻的人兒?

此時,兩個人一起犯傻,究竟是誰傻?誰又能說得清?

她身體上還有淡淡的淤青,是那夜他惱她的毫不留戀刻意留下*的痕跡,她從不開口,那傷口卻歷經歲月風霜久久不愈。

不是不說,便可以當做不存在的——

一如他這些天的混 蛋行爲,她不說,以爲他看開了要放開她的,卻不知這纔是真正精巧的欲擒故縱,比她的手法高明瞭不少。

此時,卻不如她的手法那般成功?

因她,不願上鉤。

因她被縱,即便想擒,也再回不來了。

她無心勾引默默走進了他的生活,他有心逗留卻奈何那人轉身就走?

愛情裡,兵法不分上中下策,只有看一個人若願挨,那個人還願不願打。

她在他懷中化作一汪春水,早忘了什麼迎合什麼傷害什麼欲擒故縱什麼借題發揮,鼻息間腦子裡全是他的氣息他的身影,揮之不去,棄之可惜。

她不可惜,卻也棄不去,此時只願沉淪。

金風玉露一夜相逢,從此陌路就此別離,她願,卻不知他——

不、願\u300

卷三 風雲暗涌 七十八、來勢洶洶不可擋

她沉沉睡去,他無奈嘆息。

她頸間密佈輕紅的吻痕,是他動情而煎熬所留下的傑作。

她裹胸微亂,不經意露出膚光勝雪,雪一般的溝壑上有他揉躪的青紫大片,舊傷新傷交錯?分外惹人憐惜……

他總是在欺她,無時無刻。

她也總是在欺他,一舉一動。

他重重嘆息,將她拉進懷裡。

方纔那般情動難以自持……他卻騙她這般就夠了,他突然不想要她了,她僵了僵,情意迷濛的眼倒影他的清冷他的絕情,無奈一嘆,似是失望又似是慶幸?想拉上衣襟——

他卻狠狠將一堆衣衫全數抽離,扔得遠遠。

她愕然看着他,他卻狠狠將她拉上了牀,在她耳邊低低呢喃——

“不要是一回事,陪我睡一晚,你不能走。”

她臉色紅得快要滴血,一句話卻險些將他氣得吐血。

她說……

不要就不要,何必引火*?

他……

無言以對……卻狠狠將她拉進懷裡,冷冷回答——

我樂意,要你管?

她也不掙扎,溫順的躺在他懷裡,臉頰下是他堅實的臂膀,微燙,卻令人安心,她在他滾燙的懷抱裡沉沉睡去,將睡未睡之際,她似乎睡不踏實,扭了扭,被誰狠狠一拍翹臀?掌下觸感柔滑,如那最好的酥酪,最彈韌的奶凍,顫了顫,兩人都是一愣!?

她低呼一聲。

是誰惡狠狠低罵,“老實點,不準動!”

是以,這一覺睡得分外不夠安穩,因爲謹記着他說……老實點,不準動!

便當真老老實實的睡了。

……

不知道身後有人難耐,輾轉難眠又怕驚擾了她的酣眠,輕輕憐惜重重嘆息,掙扎,煎熬?

溫香軟玉在懷又不敢觸碰,是自己做的孽,該自己來承。

他重重嘆息,神思混亂,竟然過了半夜才迷迷糊糊睡着?

將睡未睡之際,他貪戀迷濛看着她裸露的肩頭,上面還有青青紫紫的痕跡?

他嘆息,將被襟攏了攏,蓋住。

天知道,最後一刻叫停,有多難……

他怕,怕她說的一夜風流一拍兩散一刀兩斷。

他怕,怕這一拍,便當真散了。

迷迷濛濛之際,他有些失望,她毫無動靜甜睡酣眠,過了今夜,便不能名正言順的留下她了。

諸多策劃諸多計謀,終究,是無用嗎?

他不知,他將將睡去,便有人猛然驚醒。

他健碩的身軀環着她纖細的腰肢,她明明無暇顧及,卻努力咬着牙輕手輕腳將他鐵鉗般的臂膀掰開,他似乎眉頭蹙了蹙,她狠狠咬着下脣,慌忙拉起胸前紫晶哨子,在他鼻端輕輕一扣——

藥粉輕輕一撒?便再沒了聲息。

她翻滾着狼狽落地,地上不冷,地龍燃燒着阻隔着波斯絨毯的溫暖,觸碰着肌膚,溫暖與冰寒卻越發鮮明?

她感受不到,痛苦着戰慄着蜷縮,玉色的指尖,似乎凝結了淡淡的霜,晶瑩。

她玉璧探入枕下,在他的脖頸下才摸見了那精巧的小瓷瓶,她顫抖着戰慄着打開,清香溢出溢滿鼻端,她無暇欣賞,一倒,努力忍着指尖的戰慄顫顫巍巍倒出一顆瑩潤雪白的丹藥?

她猛地含入口中——

那翻江倒海的翻涌卻分外不可收拾。

清香入腹,卻似乎不如以往有着催枯竭朽之勢將那戰慄的疼痛壓制,她狼狽倒地大口喘息,似乎咬了咬牙,又扣,扣出一顆乳白色的藥丸——

再吞?

疼痛微微減輕,她分外疑惑——

原本計算着還有兩天,怎的會今天就……

不等她想清楚,那疼痛綿綿密密翻涌而上,她不由痛苦的蜷縮戰慄,一身香汗淋淋揣息重重,恍惚聽來格外曖昧,尤其是她只着堪堪遮住某些部位的重要衣物,與此同時,房間裡的牀上還躺着個衣衫不整的青年男子?

似乎光想想便能想到早春的燥熱,似乎提前來臨。

然而——

並沒有。

她並沒有燥熱,她痛苦的蜷縮,寒涼與痛感接踵而至前仆後繼勢必要將她這纖弱的身體摧垮摧折,她努力的縮成一團,難以抵抗寒冷的浸潤,絲絲縷縷分外纏綿洶涌,她險些就要承受不住?

火,她想要火。

其實不想要火,她想要的只是溫暖,地龍的溫暖遠遠不夠,似乎今夜,地龍的溫度比往常還格外低些,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犯病引起的錯覺。

此時牀上那溫暖健碩的身體便分外引人垂涎,她很想緊緊抱住那身體慰藉自身的冰寒與空虛。

然而,不行。

她苦苦隱瞞爲何,決然離去爲何?

爲了不讓他以爲是她拋下了他,爲了讓他徹底的了卻遺憾,以免日後沒有她的日子裡卻處處看見她的影子。

一如當初的傅青松,他心裡有人,哪怕不能擁有,也讓他的餘生都渡過在那人的色彩裡,悲傷溢滿心房。

她不知道那是誰,也分外沒多大興趣,所幸終究被她誤打誤撞解開了心結?

可是,她難以想象——

若司馬玄的餘生也如同那般朦朧痛苦,又有誰能來,解開他的心結?

一刀兩斷是成全,是她自以爲是的成全,好過心結難解餘生難過?

一刀,截斷,便再不會有結,何須人來解?

她覺得自己是好人,臨走前,便爲他解了那同心結罷。

原以爲,過了今夜,這斷,便該斷的乾淨。

然而她在綿綿密密的痛苦中卻竟然隱含着期待?她希望這夜再漫長,再漫長些,恍惚他便能永遠在她身邊?

她不管不顧身體的痛苦,一心想要背離意志去擁抱他吵醒他,去自私的佔有他?

然而,她思想累贅思緒卻很清晰,說不要,就不要。

她不要一時的貪戀讓他在未來失去她的時候再痛一次,不如早早了結?

長痛,終究是不如短痛的。

這一年來糾糾葛葛分分合合,平添了許多回憶,便應該格外滿足了不是嗎?

不是。

人心,總是貪婪的——

渴望着從沒有到擁有,一旦擁有,又開始渴望更多?她從前不是這樣的人,卻也不知何時變成了這樣的人。

一波綿密的痛感褪去,她覺得自己像擱淺的魚,在乾澀的沙灘上不住的揣息,垂死掙扎,這樣的感覺分外熟悉,一如去年此時,似乎也是這般?

去年……

不對,去年,此時?!

她愣了愣,看了看牀上的人,恍惚間驚愕間似乎明白了什麼!

她倉皇掩脣,想要逃離,她破門而出,踉蹌踱步。

不對不對不對!

距離冬至,應該還有兩天,他應該什麼都不知道的!她似是有意似是無意忽視了什麼,此時,一身劇痛分外侵佔意識,便下意識地不願相信?

遠遠似乎有火光暖暖,是洛王府特意吩咐留下的夜燈,昏黃燭光輕暖,爲了照亮誰夜行的路?

黎疏醉眼神兒不好,若有天色漸黑之時便總容易摔跤,是多久她發現了這樣的事兒,告訴了他,便從此有了這夜明的燈火?

無心之舉,此時,卻成全了她。

她很想燒些什麼來取暖,她努力扼住急欲前行的腳步,踉蹌,頓住。

現在的她不能見火,身體渴望溫暖不知痛感,她會在火光中飛撲,最後湮滅——如那撲火的飛蛾。

她不是飛蛾,卻比飛蛾更加可悲?

理智和感性都在拉扯,急劇的需要溫暖來緩解身體的冰寒。

這寒毒,分外可惡,今年發作的也分外厲害。

那藥,只能吃一顆,她知道,卻在那樣的情況下不得不服食兩顆?不能吵醒他。

那裡面有麻麻草的草籽,麻麻草是聖蓮花罌粟蓮的近親——

僅僅是近親,便有如此神奇的作用?

麻麻草,小量可以麻醉,大量可以止痛,再多可以致幻,而且僅僅是草莖便能麻醉和止痛?真正致幻的——

是草籽。

她,不惜一切,用來入藥服食。

而罌粟蓮,若能得到一顆,她的痛便能緩解多少年?

況且據說那玩意兒——

並不成癮。

然而那種傳說中的靈花根本找不見蹤跡,不管早年她和孟旋多方採藥遊山玩水尋遍名山大川都見不到那蹤跡?

不過是傳說,當時不過很想看一看傳說中的聖蓮花是何等的風姿。

卻不知道命運冥冥中開下了玩笑,她想見,見不着。

此時這病,卻需要,也需要不了。

那蓮花似乎時時纏繞在她的夢境,似乎已經產生了一種瘋魔的嚮往——

若能得到一朵,她是不是還能抱有幻想多陪他幾年?哪怕只是幾年?她不敢再奢求一輩子了,甚至十年都是自己一廂情願的美好向往,寒毒侵體,即便蠱毒不再,也只剩不超過常人一半的壽命。

何況,那蠱毒如同跗骨之蛆?

甩不脫。

她在混沌裡掙扎,不能靠近不能索取,她不能靠近火,據說是早年誰對孟旋告誡,又告誡了她?

卻有一次因鸝兒的疏忽忘了熄燈,那年寒毒爆發的似乎格外的晚,過了冬至,都以爲平安無事,誰知道她夜半毒發,竟生生撩燃了半幅衣袖幾縷青絲?

所幸被孟旋及時趕到,狠狠熄滅。

後來,她束髮總有些拉不上去,無奈只能披散一段時間?

所幸那時秋假不用外出見人,除了孟旋沒人看見她滿頭狼狽手覆白紗,因她不知疼痛一心撲向那滾燙取暖?

燒傷。

此時,混沌中似乎就要控制不住腳步,麻麻草的草籽似乎藥效分外兇猛,何況她一服便是兩顆,此時混沌間似乎就要撲上那熱源。

猛然眼前一晃,是他?

不對,不是他,那是……

小時候的他?

她苦笑,明知是幻覺卻也覺得此刻分外貼心,是誰十餘年前相見便奠定了半生?是誰十年前的離別,便刻骨銘心了許久?

她看見了小時候的自己,擡手,一枝白色的曼珠沙華遞給他,預示將要離別——

她不開口,預示未來前路,他善自珍重。

秋風拂過了兩人衣襟,又是她?

決然轉首。

她苦笑,似乎她總在與他離別。

她愕然,看他在身後苦苦跟隨眼光迫切,他在喊什麼?小小的身子極速奔行越走越遠,她吶吶的看着,一時竟然忘了疼痛,此時藥效發揮到極致,忘了一切。

剎那畫面一閃——

她恍惚聽見他問,“知道爲什麼洛王府會建在這裡嗎?”

猛然回首,湖畔小軒清風徐來。

桌畔有人衣着裝束緊窄,那時她是宴方的樣子,似乎是她被逐出家門被迫躲在洛王府的那段日子。

她含笑回首,笑問?

“聽你這問法,莫不是爲了我?”

他笑得無奈笑得寵溺——

“你是忘了,我可記得。”

他笑得分外得意,走到她身側將她強硬的扳過來面對他,看見的是她無奈無語也淡笑的神情?

他含笑俯首,神態溫柔,她懷念那樣的氣氛,恍惚便能叫做溫存。

他抵着她額含笑開口,溫柔而珍重——

“十年前,你說你喜歡這裡,忘了?”

她愣了愣,眼底是驚喜?面上卻不動聲色——

她回答,“忘了。”

他無奈她的調皮,又開口,“你說那愈泉只能看不能泡,可惜,是否也忘了?”

她還是俏皮故作不知,“忘了。”

他無奈寵溺的笑,“等你我婚後,帶你去泡泡,興許你便想起了。”

她挑眉低笑,“爲什麼要婚後?”

他壞壞俯首,“據說,水裡……”他語聲模模糊糊聽不真切,因爲那時已經含住她脣?她記得她在滿腔喜悅中翩然接受他的溫存佻逗,他壞壞將大手貼緊她腰肢流連她曲線,換她無奈的軟化?他低笑,低語,在她耳畔——

“因爲,可以在水裡……”

話音未落,她臉色紅紅恨恨咬他,瞪他——

不準說!

此時,卻猛然炸醒意識,混沌間,那油燈已經近在眼前觸手可及,她猛然驚醒忙不迭縮手?

不是隻有火能一解慰藉!還有水!

溫暖溫和解脫寒毒而不必焚身引火的水!

她猛然轉頭,趁着剎那的清醒猛然拋卻手中貪戀的火焰——

跑向後門!

後門有路,通往山腰,山腰上有成片的曼珠沙華?此時早已枯萎,而那枯萎的枝葉翩然掩蓋的地方,還有——

愈泉\uf

卷三 風雲暗涌 七十九、撞破真 相命堪憂

火光大亮,是誰起夜眼神茫然?

青石臺階上油燈不知何時掉落,火舌舔舐而上燃起一片火光,熱而灼燙,他急急忙忙撲滅那大火,看樣子燃起不久,堪堪燃完了整個燈罩?

此時被他猛然打滅,便只剩了半炭半骨的竹架——

狼藉。

他本無意起夜,卻做了個驚夢,似乎被什麼牽引着召喚着醒來,再睡不着,不如……

方便方便?

此時,他不經意側首,卻見着往日緊閉的大門全數敞開,有宴方從前居住的小院兒,院門大開,後來他知道,裡面那位據說是原定的洛王妃,不知緣何?被洛王殿下抓了起來,軟禁於此。

據說,那原本就是關押妃子的冷宮,他不知真假——

小宴說的。

此時,那硃紅大門裡露出一角,似乎有月光打亮?

門邊,衣袍凌亂,他撇了撇嘴——

難道這王妃很邋遢?被洛王殿下嫌棄了??才關進冷宮裡面?

……

他撇撇脣,無稽,覺得女人還是該斯文些,又想起那日闖出門來險些就要闖出王府的驚鴻女子,又愣了愣,低嘆一聲——

好吧,女人彪悍些也不是沒有好處,至少他得承認,那女子隨手比劃的兩手劍招,當真是極其好看的。

他看了看,也只是看了看,似乎無意驚擾——

轉身就準備回到閣樓?

驀然一陣冷風吹來,他不經意轉身,又愣了愣。

遠遠,原本緊閉的後門此時也是大開,地上有細碎的痕跡斑斑駁駁,遠遠看不清楚,好奇迫使着他湊上前去查看?他蹲下身子看了看地上,卻愣了愣。

因爲地上——

是血……

他擡首,往日雜草匆匆的小路似乎被誰大力碾壓過,一片摧枯竭朽的毀滅之勢?

也僅僅是一片——

前方,依舊雜亂。

他腦子裡恍然虐過一個無稽的概念,這小片的痕跡,怎麼像是誰跌倒而撲上去的痕跡?

他爲這樣的想法一驚,起身——

恍惚間看見什麼,又恍惚什麼都沒看見?

他在這樣的煎熬中糾結着……

要不要追出去,看上一眼?

萬一——

萬一是誰偷了王府東西呢?

不大可能,他知道,王府守衛森嚴,也會被人趁虛而入?

他視力不大好,那油燈損毀,這一片便分外看不真切,黑暗中影影幢幢,一陣冷風呼號,他縮了縮膀子?輕退。

他看不見,追上去也是無用。

他正準備退,或者回去告訴誰和他一起?

驀然‘噗通’一聲悶響,他頓住了腳步,回頭看了看還頗有些遠的閣樓,腦子裡突然清醒!

那下面似乎有一眼泉水,他們經常去的——

那蠢賊,不會落水裡了吧。

他愣了愣,有心不想管,便準備撤步回到閣樓,起碼叫冷軒一起去看看。

腳步一退,似乎又想了想,若那人不會水怎麼辦?會不會出事兒?

萬一因爲他這一遭給耽誤了呢?

即使是賊,也罪不至死啊……

這樣一想?他又頓了頓。

廣袖下他握了握拳,毅然,轉身——

追了出去。

他不知道那確實是個賊,偷了王府最寶貴的,最珍惜的,最獨一無二的,洛王殿下的——

心。

更不知道,王府素來守備森嚴,唯有今夜例外——

而他這一步踏出,更預料不到,要平白遭受多少驚嚇?

……

畫面一轉——

是誰眼前驀然一片迷離光影,聽見她的聲音,讓人——熟悉,貪戀?

“妾身越矩了。”

他愣了愣,驚異她從來不用的稱呼,似乎心裡有些期盼,期盼她能軟語相對?他看見自己急急開口——

“雁兒,你知道的,我……”

她卻分外清冷,冷冷打斷——

“本就是政治聯姻,是我錯了,還在奢望什麼感情?”

“雁兒,你在胡說什……”

畫面裡,她笑得嘲諷笑得冷淡?

“殿下,請好生洗洗你身上那劣質的脂粉香,再來和我談感情,可好?”

她看着他愕然的臉色,低低開口——

“你讓我不信那些謠言,流連花柳夜夜風流,我便是不信的。可是……”

她脣角噙一絲冷嘲,但笑?

“你當着你親孃,都如是說,我還有什麼不信?”

她笑了笑,那般輕柔,帶着淡淡悲涼?

“你以爲我心不在焉,便當真不知道洛王殿下的風流往事?”

‘啪啦’一聲,她高舉摔破一個精緻瓷盤,他聽見自己的勸慰聲?

“雁兒……雁兒你冷靜點!”

她卻沉沉低喝?不管不顧——

“我冷靜得很!司馬玄你走!我不想看見你!”

他愕然,愕然間不知道自己一怒也摔了滿桌碗盤?!那精緻的糕點散落一地零碎成泥……

她也愕然,愕然原來這人也會有那麼大的火氣?

她又笑,似乎有些得意,得意於她能惹惱他,是否也分外值得驕傲?

他雙拳緊繃,怕自己又一怒之下做些什麼,再傷了她,轉身就走——

她在身後,垂眸,靜靜。

似乎呢喃了什麼……

他那日走得匆忙,恍惚聽見了,卻也不甚清晰,腦子被怒火充斥,只剩一片嗡鳴?

此時,卻像是場景回放,他駐足,回眸——

想聽聽她說了什麼。

這一幕如此熟悉,竟似畫面回放——

卻如此清晰如此真實,讓人身在其中,毫不懷疑?

而他——

邁開步子,走了回去。

她似乎全然沒在意他的存在,他卻一回首看見了自己怒衝衝衝出去的背影,一愣?

再回頭——

還是她的院子,登時似乎明白了什麼?

是夢啊——

夢裡,他站在那天的場景裡,看着他們難得的爭吵,因她不願放過不願成全,不願,留下……

他湊過去,愕然,他看見她垂眸平靜的神情?

一雙眼,沉靜——

卻讓他如遭雷擊。

那眼,盈着淚,她的清冷她的絕情尚然無存。

她不願聽他解釋,卻喃喃低語?

“我知道……我知道的啊……”

她痛苦的抱着頭蹲下,那身影,小小一團,我見猶憐,她又說?

“你快走啊,要整天對你強撐着冷漠,我做不到啊……”

他很想抱住她,告訴她不要再苦苦隱瞞不要再強撐着不說,他也知道,他也知道啊——

什麼寒毒,你死死瞞着幹嘛?!告訴我,告訴我,我們一起想辦法啊!

胡亂的伸手,卻是徒勞,他在這樣的夢中驚醒?!

他驀然睜眼,滿頭冷汗,似乎還在下意識的撈取什麼,悵然若失——

懷中……卻是一片冰涼?

他一驚,猛然翻身坐起!

糟了!!!

……

樹林中——

她一路跌跌撞撞,不知道何時倒了下去,又何時從哪裡爬起?

她腦子昏昏沉沉,呼吸重重,恍惚聽來——

或是痛苦,又或是歡愉的粗沉椯嘆?

分外躁動乾涸的空氣。

她神智迷亂,胡亂揮手,呢喃自語——

“司馬玄你不要執迷不悟!你看清楚!這世界上還有很多女人!”

不時又神色溫存?她恍然溫柔的笑——

那眼神卻是空洞沒有聚焦的,不知道在看哪裡,癡癡道。

“你知道我的感情,難道我不說,你便真裝作不知?”

她痛苦的抵着額頭,又驀然低呼?

“不,不要,離我遠點,這條路,我一個人走!”

迷亂間她又哭又笑,不知道看見了什麼,又胡言亂語了些什麼?

更不知身後有人驚疑,一臉訝色,呢喃着惶恐着試探着開口,道——

“小……小宴?是你嗎?”

……

遠遠,冷宮院外的樹上——

“老大,今夜不用爲主子守夜嗎?”

是誰叼着草根閒閒望月?

“不用。”

他無奈嘆息,看着今夜第三次問這個問題的手下,突然覺得頭疼,有必要好好教習教習這些蠢新?他猛然翻身坐起,一臉嚴肅——

“主子要辦正事,不需要你們守夜,別操心了。”

屬下也很嚴肅的抵着下巴,認真的看向扶風——

“可是老大,以往主子辦正事我們不是也要守夜?”

扶風猛地一拍額頭,‘啪’的一聲脆響,似乎用力過猛,又雙手抵着額頭低罵?

他似乎很想咆哮,然而多想了想便又深吸一口氣,面對這操心的屬下,嘆息——

“不一樣。”

“什麼不一樣?”

‘啪’的一聲!這次拍在了屬下腦門上,他終於忍不住爆發,猛然一躍三丈?!

“傻貨!誰的牆根都能聽!這位,不行!!!”

他看着那傻貨還是一臉茫然的神情,恨不得把他掐死,難道要他鄭重嚴肅的告訴他上次他不過聽見那位低 吟一聲便被主子陰了半個月的慘痛教訓?!!

雖說……那聲音……確實也是分外……

咳咳!

“老大不好了!!”

!!!

一聲高呼打破了沉寂——

他翻個白眼,今夜似乎分外不夠平靜,他不耐的問?

“你老大我很好!什麼事不好了!!”

那屬下似乎有些慌張,結結巴巴吞吞吐吐慌慌張張道——

“主子……主子那邊……出……出事了!”

他望月,無奈,暗想——

主子那能出什麼事兒?

“那位……那位從房裡……出,出來了……”

他無稽的嗤笑一聲,不甚在意——

“出來了能怎麼?頂多不過是出恭。”

嘴上不屑嘀咕着,心裡卻在腹誹——

難道主子雄風不再?竟然能讓那位還能下牀???

那屬下卻神色古怪,擰眉低語——

“恐怕不是,那位已經離開兩刻鐘了。”

扶風無奈扶額,頭疼不勝,一副‘朽木不可雕也’的無奈神色,鄭重開口?

“頂多不過是便秘,值得你們大呼小叫?”

……

那屬下終於咬了咬牙,似乎下定了什麼決心!開口——

“可是……”

他似乎糾結半晌,想了想,卻終於開口?

“茅房沒有人!”

扶風一臉癡傻,腦子裡第一時間卻在想,這小子——

好大的狗膽!

不確定那位在不在茅房,竟然當真敢去查看???

若屬下知道此時情況緊急老大滿腦子還是這種荒誕無稽的想法必定也很想狠狠拍老大腦門一下!

卻聽扶風鬼叫一聲?一蹦三丈!

“那還不快去找?!!!”

……

“嗯……”

誰一聲低哼。

‘啪啦’一聲,什麼重重落地的聲音響起。

遠遠有人驚愕的看着,那人似乎一身頗有些狼狽,月色照不亮這裡,他也分外看不真切?

只知道此刻那人,看上去有些……

不對?

她努力撐着跪起身子,一手揪緊胸前神色痛苦,她咬牙忍着不發出聲音,此時神智似乎略微恢復了清醒,那劇痛便綿綿密密涌上?

她恍惚間卻咬牙切齒,覺得……

不如不醒?

她咬牙,努力鬆手,那指尖,戰慄不已——

她努力想拉開衣衫,卻連這簡單的動作都分外費力。

黎疏醉遠遠愕然的看着,那人披頭散髮看得不甚清楚,恍惚間又膚光如玉一閃,他猛然瞪大了眼?

卻來不及反應,不過眨眼的瞬間,聽見‘咕咚’——

一聲。

再睜眼,那人卻已經消失不見——

溫泉邊上,有月白色衣袍被水波揚起,如同招魂的白帆?

飄飄,蕩蕩……

他猛然回神,一個箭步衝了下去,似乎也沒注意腳下,又是一個滾倒?!

黑夜裡,聽見黎疏醉驚慌的呼聲——

“小宴?小宴你怎麼了???小宴?!”

……

水下光怪陸離,有月光打進水中,盪漾細碎,浮動流光,支離破碎——

卻似乎支撐起了一個美好的夢境?

暖,好暖——

她在這樣的暖中舒展了身子,恍惚間能看見血色被泉水染淡,變成矇昧的粉?

似乎有微弱的光,照亮一個個粉澤的晶瑩水泡,竟也讓她生出了夢幻的感覺。

她淡淡淺笑,似乎想要開口——

便又是一串晶瑩的氣泡冒出?

她意識緩緩陷入混沌,眼神卻帶着無比的溫柔,水在口鼻間倒灌,此時,卻似乎感受不到痛苦。

光源忽然黯淡,似乎被誰猛然一手罩住——

似乎是誰將她狠狠扯入了懷中,她身上一緊,只覺得痛覺也遲鈍,卻從沒有哪一刻讓她如此鬆散倦懶?她迷迷糊糊淺笑着睜眼,似乎看見了誰,又似乎什麼也沒看見?

她迷迷糊糊的想,嗯……誰來了?

這大半夜的,誰會來救她?

是誰……

是誰呢…\u2

卷三 風雲暗涌 八十、強留的愛也是愛(求推薦)

他愕然的看着那些人遠去的方向,回不過神。【本章節首發-愛-有-聲-網,請記住網址(om)】

手中溫潤寒涼的觸感彷彿還在,他覺得像是握住了溫軟冰寒的玉

細膩

想起方纔

洛王衣衫不整猛然出現,他也順着目光愕然的看向懷中面色慘白的少女,那容顏似乎分外熟悉那體型與肌膚卻

他有些愕然,她似乎下意識抓着他的衣袖。

這是小宴

他生出了懷疑卻不敢確定,腳邊有白衣飄飄,在水中盪漾,是誰一身溼透擁誰在懷

那是她的衣衫

此時那裹胸有細微的鬆散,一道雪坡若隱若現,自下而上,她身上是密密麻麻曖昧的痕跡

是誰在無聲的勾引因此刻誰狼狽的模樣落入眼中,更勾起了隱藏的欲 望

他不知道

黎疏醉下意識嚥了咽口水,那聲音在夜色寂靜只餘水波輕響的靜謐中,分外響亮。

似乎被誰一扯,猛然扯破了半截衣袖

是誰溫柔而顫抖的接過了懷中的人兒,那手似乎在她手邊頓了頓,終究是不捨狠狠扳開,卻捨得扯了他的衣袖

月色猛然打亮,打亮誰俊朗的容顏無比的憐惜打亮誰狼狽的俏臉溼發緊貼,分外蒼白脆弱

又猛然一黑

是誰遮住了月光

森然下望。

有人在暗中窺視

或許不敢看向周身氣場冰寒的洛王,卻狠狠將他盯住,聽見冷聲的低詢

“主子,這人怎麼處理”

心裡一涼,黎疏醉後知後覺終於回過神來

他是不是撞破了什麼

比如小宴是誰,比如王妃是誰,比如洛王和王妃的關係,從哪曖昧的痕跡看來似乎

腦子裡飛速旋轉,黎疏醉卻只能眼睜睜看着眼前

看見洛王猛然扯下身上隨意搭着的外袍,伸手一展將她緊緊裹住,不暴露一絲春光

他看了他一眼,卻讓他猛然戰慄。

那種感覺是殺氣。

黎疏醉在司馬玄從未露出過的森寒目光籠罩下兩股戰戰,頓時覺得啞然說不出話,似乎一身僵木,便再不能動作

“洛王”

他聽見自己聲音有些顫抖。

那樣的殺氣陡然消失,卻不是因爲他的低喚,他似乎看見那纖纖玉指輕輕勾了勾隨即

有人低低一哼分外脆弱

再回神,便只剩了那遠去的背影連頭頂上那片陰雲

一同消散

是誰匆忙追了出來,與那人迎面相遇

司馬玄視而不見腳步不停,從他身邊錯過,換那迎面而來的人愕然回首。

再轉身

看見了他

今夜寒風似乎分外蕭涼,黎疏醉一身溼透,被那寒風一吹,似乎侵骨的寒卻不如指尖,那抹輕寒的細膩觸感

久久不散

他愕然擡首,鵝毛般的大雪漫天飄揚。

是誰也爲他攏上了披肩,看着他此時狼狽頗有些愕然聽見冷軒不明所以的低詢

“疏醉你起個夜怎麼會弄成這樣”

黎疏醉卻似乎也在神遊天外,他伸出手,想拉緊那身上的衣袍,卻無意接住了一掌冰寒

有晶瑩雪花落在掌心,緩緩消融,漸漸化水

消散。

是誰的聲音在深夜裡徘徊

幽涼,淡嘲。

“冷軒,你看。”

眼前有人眼神不解,他無暇顧及只悵然低嘆

“下雪了啊”

是誰陡然一腳踹開了房門聽見司馬玄難得惶急的低喚

“楚豐雲趕快點出事了”

楚豐雲從夢中猛然驚醒,迷迷糊糊剛剛起身,便被誰霸佔了那溫熱的牀鋪

有人把他一把扯下了牀鋪,神色急切,殊不溫柔,只不住的催促

“快點,救她”

他一回頭,猛地倒吸一口冷氣

他看了看那脖頸間無意散開的衣襟流露出的猙獰遍佈,搖頭晃腦嘖嘖有聲,似是調侃似是興味挑眉

“太兇猛了”

似乎有誰臉色一紅卻無暇顧及,急急忙忙扯了他到牀邊,惱羞成怒的低喝

“少在那說風涼話怎麼辦快救救她”

楚豐雲彎腰把脈,半晌

挑眉,看他,神色有些古怪。

“不難”

“要怎麼做”

司馬玄急切看着他。

楚豐雲蹙了蹙眉,抽了抽脣角,一指牀上的人兒,沉聲問道

“她不是冷嗎”

“然後”

“熱起來就好了。”

有誰愕然看向他,是誰不懷好意曖昧低笑,三分興味七分狡黠

“這種事,你應該很是擅長”

是誰在溫暖的懷抱裡醒來,一身痠痛僵冷如同被馬車碾壓

她愕然看着自己原本隨意裹着的裹胸布不知何時消失不見這間房

似乎也不是原本她睡的那間

她一驚之間猛然起身,雪坡上櫻果般鮮活嬌豔輕顫,她訝然低呼一聲隨手拉了一旁的衣衫,還沒掩上,便被誰健壯大掌一扣恰恰

穿過腋下,扣住了胸前

她猛然一顫,似乎想要低呼,卻猛然一陣天旋地轉被誰狠狠壓在了身下

此時此刻赤果相對,感受到彼此的軀體溫熱而隱藏着隨時可以爆發的烈焰,緊緊糾纏,那種焚心蝕骨的煎熬與空虛,讓人惶恐

她惶然迷茫的睜開雙眼,眼前俊顏似乎帶着一夜未睡的倦,她有些愣仲,卻也分外安心

那驚愕間啓開的紅脣便悄然合上,殊不知,來不及合上,便又被誰猛然侵入難以自已

是誰,大清早忘了收斂忘了剋制,緊緊纏綿於那緊窄的溫軟靈巧,勾起誰的舌,戰慄迎合

她忘了

忘了那人何時翻身而下出了房門。

她腦子鈍鈍的痛,似乎全然忘記了昨夜究竟發生了什麼,影影幢幢畫面不甚清晰的閃過,看不真切,頭昏腦漲

卻隱約朦朧的記得

他不要她。

是誰準備好了輕暖的衣裳牀邊,整整齊齊。

她穿戴整齊,步出房門。

鵝毛大雪迎風而來,頓時吹散了一室溫熱旖旎,她在這樣的寒風中迎風而立,一臉冰涼,卻似乎清醒了神智

擡腳,一步,一步。

步步遠離。

是誰,冷漠,平淡。

刻骨寒心

她不知是失望或是清醒的輕笑,本不該奢望太多,若當真交付了身體,留下了痕跡,是不是便不算全身而退

若當真留下了思念,身與心拋得徹底,是不是便不算走得徹底

一路上,無人阻攔,直到走到大門,也無人迎接

三天之約,似乎,有人忘了。

這三天,好長啊。

她又仰頭,在想

其實,好快啊。

是誰在身後嘀嘀咕咕她視若不見。

是誰在遠遠指指點點她恍若不知。

一條不歸路,一人行,足矣。

卻有人不識趣,攔在了面前的路上,來者不善是

冷軒

她一愣,頓時白了臉色。

誰說,“請你高擡貴手放過黎疏醉。”

疏醉疏醉怎麼了

誰說,“昨夜冬至,姑娘可記得發生了什麼”

昨夜發生了什麼

昨夜

是冬至

她白着臉,退一步,再退一步。

怎麼會她算好了時間,原本不是還有五天倒冬至嗎還有五天才會毒發,因此才應了司馬玄的三日之約,留下兩天讓她準備趕路和祛毒

昨天

昨天怎麼會是冬至

她下意識扣向腰間,她從腰側的錦囊裡摸出精緻的瓷瓶,她將藥丸倒出來數了一數,頓時顫了顫,狠狠一把捏住

不行,快走

意識下意識在逃避,恍惚想催眠自己昨夜什麼都沒發生

是誰輕解羅裳自薦枕蓆

是誰夜半無眠掙扎滾地

是誰衝出房門險些

是誰落入溫泉引誰來救

是誰夜半無眠炙熱的吻綿密,戰慄,蒸了肌骨

是誰一夜陪伴,內力活血,忙了半夜

她不知道,她不想知道

然而不是她不想,便當真能當做沒發生的。

是誰低低道一聲得罪,便當真得罪了她,不知道怎麼到了書房,是誰坐在舒適的座椅上,笑看着被狼狽扔進來的人兒,像佈下天羅地網等待獵物落網的狐

有人單手支頤整好以暇,語聲調侃三分笑意

“雁兒想走,怕是捨不得”

恍惚聽見似乎有誰嗚嗚掙扎,她愕然看了看地板,他的腳下,似乎有所鬆動

她故作無稽笑了笑,冷淡,冰寒。

“殿下多慮,我能走哪裡去不過回孟府而已。”

他癡癡笑了笑,不置可否,只意味深長的輕喃

“回孟府拿行李”在她愕然的眼光中,是誰輕柔提出一個簡單地包袱一臉淡然凝視,開口,滿滿是嘲諷,“雁兒不用跑腿了,有人代勞。”

她退了半步,抵住緊閉的大門,強壯鎮定

“哦那怕是個誤會”

是誰含笑,步步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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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誰狼狽,退無可退

“誤會”

耳畔,他低笑,擡手,一把扣住她腰間

她咬牙哼了哼,似乎經過昨夜,越發敏感,他卻不加流連,只是取下一枚錦囊,那骨節分明精緻潤澤的大手輕輕拉開繫帶,取出精緻瓷瓶,在她面前搖了搖只問

“我想知道,是什麼樣的誤會,能讓你,”他看着她慘白的臉色,眼底全是憐惜,這樣的壓迫下,卻滿滿是強勢和暴戾,“能讓你半夜逃離,放着活人不用,去泡那無聊的熱泉”

她在他的氣息籠罩下昏然,腦子似乎已經化作漿糊一片,卻死不承認,咬牙道

“我沒有,你做夢吧。”

地板下掙扎的聲音似乎越發明顯,她指尖蜷了蜷

他點點頭,並不反駁,似乎也懶得揭穿某人謊言拙劣。

“是嗎我夢裡有誰抱了你,想必也是個誤會,我卻總不願放過的,哪怕是夢,褻瀆你,也要付出些代價不是”

他笑笑擡手,輕叩。

從哪裡傳來了聲音,悶悶,似乎

來自地下

“主子,怎麼處置。”

他笑得嗜血笑得輕緩,將要啓脣,被誰溫潤手掌扣住了脣

他含笑看着她,並不惱怒,看她臉色蒼白低語

“放了疏醉。”

他挑眉,高舉的手放下,輕柔如同拈花扣住她指掌他輕輕一吻,掌心溼熱,她頓時紅了耳根想抽

抽不回。

“憑什麼”

他低問。

她咬咬牙,逼迫自己仰首看他,一字一句。

“憑我們多年的交情如何”

有人淡淡失笑,搖頭

“你似乎已經用我們的交情和我談了許多條件,這次,我卻是不依的。或者”他挑眉,看向她,似是笑謔,實則冰寒,“用我們的感情”

她咬了咬牙,看他笑得冷淡。

他也學着她的模樣,一字一句開口,原話奉還

“可是你我之間,可有感情”【本章節首發..網,請記住網址(om)】

卷三 風雲暗涌 八十一、同心願結不願解

“你我之間,可有感情?”

有?沒有?

若有,便是要求砝碼萬丈深淵,與她本意背道而馳,司馬玄必定要強行將她留下——她不願。

若沒有,便是疏醉無辜,便當真只能因她而……

因她而?

司馬玄準備做什麼?總不至於殺了他?

他似乎看出了她的顧慮,低笑開口——

“死,很容易,卻也有些辦法,可以讓人——”

他拉長了語調,笑得分外得意,一字一句,似乎也在凌遲東方雁的良心,看他笑意森森?

“生、不、如、死?”

他大掌扣上她左胸,似乎哪裡便是一陣火焰升騰,心跳越發急速,在他掌中活躍。

她愕然紅了臉頰,因那連撩撥都不算的細微動作便能輕易地勾起諸多戰慄諸多痠麻,她側首,卻有人不肯放過?

“或者——”他湊到她頰邊,“用你自己來換?”

她愕然間,便是一陣天旋地轉,是誰一把掃落了桌案上的文書,露出了烏黑鋥亮的桌面,是誰欺身而上,低低俯首,在她耳邊?咬牙切齒——

“你還在騙我,何時休?”

她想轉首,那胸前的大掌便越發用力,直到她臉色慘白咬牙忍痛,是誰在近乎凌虐的蹂躪?

他憐惜的看着她咬脣,一抹齒印深深。

“別想逃,告訴我,這裡,究竟有沒有我?”

她不喜歡這樣被壓迫的姿勢,此時卻無可奈何,她很想破口大罵死鴨子嘴硬說沒有沒有沒有!卻在他期待的星眸下開不了口,怎麼忍心當着他的面,再傷他的心?

似乎就此沉醉他眸中星河浩瀚,再找不見歸處,只能隨波逐流,順勢沉淪。

沉淪間,她眼光水意盈盈,張了張口,卻無法言說。

似乎沒注意,地下掙扎的聲音,何時消失。

他惡狠狠看着她死不承認,更用力的捏緊她腰際,她吃痛的低呼一聲,不語,咬牙忍受他毫無溫情的凌虐,近乎屈辱,她卻無心顧及。

他咬咬牙,低罵——

“東方雁你明明知道那日母后宮中我意欲何爲,你知道真相一心想走還拿這件事借題發揮,你幼不幼稚?!”他怒了,他低喝,掌心的力道越發沉重,“東方雁!我不需要你自以爲是自作主張說什麼爲我着想!!!我、不、需、要!”

她在這樣的低喝中回神,便更加發狠了神色,猛地腰際一挺,他愕然間也是一震天旋地轉,她輕易運轉內力轟開了他死死禁錮的大手,反而欺身而上揪着他衣領?

司馬玄似乎有剎那的愕然,一邊想着當年鳳在上這個姿勢是誰發明的,他好歡喜……

而她卻沒注意司馬玄的思緒此時此刻無時不刻在跑馬走神,眼圈微紅,更加狂亂——

“司馬玄!我也不需要你故作風流欺上瞞下說什麼爲我好爲了娶我!!!我不要!!!”

他也猛然翻身,頓時扳回一成,翻滾間她重重撞上了桌面,卻忍住不敢出聲,只因此刻身體的疼痛——不如心痛。

他惱怒他憐惜,他死死扣住她下頜——

“什麼時候說好寧願隱瞞不要欺騙!你騙我,要騙到什麼時候?!若是我不發現,你又打算何去何從?!”

她愕然瞪眼——

“我沒騙……”

話音未落?又猛然回神。

看着他因惱怒而微紅的臉色一陣氣弱,她似乎也敏銳的察覺了什麼,目光不住的躲閃,剎那底氣也弱了三分?未出口的理直氣壯在喉間一梗,‘我沒騙你’的你還沒出口,便一轉訕訕道——

“你……你知道了什麼?”

他頓時眼中痛色一閃,擡手輕輕撫上她臉頰,帶着憐惜帶着珍重——

“蠱毒,沔南,寒毒侵體。”

一字一句,她臉色越發蒼白,愕然啓脣,卻不知從何說起——

原來……

原來他從頭到尾什麼都知道,只有她還自以爲瞞天過海,倒頭來連他都沒瞞住……

原來早在兩個人還沒在一起的時候,他就知道了一切,知道她的蠱毒,知道她爲什麼去沔南,知道她身體糟糕成了什麼狀況,原來……

他什麼都知道。

他神色帶着不捨帶着眷戀帶着繾綣,帶着三分審視將她淡淡籠罩,啓脣,恍惚間聽來卻滿滿是憐惜和溫柔?

“不要以爲能騙過我,從頭到尾我都知道,不是說好了十年,你怎麼能騙我?”

她痛苦閉眼,不敢看他——

卻深吸一口氣,努力壓抑着喉間的梗咽,呢喃近乎自語……

“可是我都不確定,什麼十年……”她悵然,輕嘲,“究竟有沒有十年,我自己都不確定啊……”

他不忍看她憔悴的神情,憐惜的擡手,輕輕拭去眼角的淚光?無奈,啓齒——

“你要確定我陪你確定,你要去找你的藥,我陪你去找,我陪你好不好?等我忙過了這一陣,我們一起去好不好?”

他也閉眼,眼底淡淡痛色,頷首埋上她頸窩,近乎乞求近乎惶恐而後怕的輕喃——

“不要輕言離開……好不好?”

“不好。”

司馬玄愣了愣,似乎沒想到她如此斬釘截鐵開口秒回,而她艱難言語,帶着顫抖帶着哭腔,司馬玄眼光似有疑惑?

“不好不好不好!”

她想起身,想掙扎,卻被他死死扣住動彈不得,他眼底翻涌着不贊同,卻聽她再忍不住微微的哽咽,自己都不知語聲微微的顫,帶着些許幾不可覺的哭腔——

“我能給你什麼?司馬玄,我能給你什麼?”

他靜靜聆聽,不語,卻也不肯放過她,依舊壓制。

“我身子不好,不知道哪年冬至就挨不過去,你用什麼來等?等一個我給不起的承諾?”

她似乎放棄了掙扎,此時閉着眼,神情痛苦。

“什麼一生一世一雙人?你用什麼承諾?我用什麼償還?我哪給得起一生一世?都是奢望。”

她語氣肯定,輕輕訴說。

“你身居高位呼風喚雨,像我這樣的,你最多是一時興趣,你用什麼來保證,不傷我的心,不傷我的情?什麼終生不負,說的好聽,我不信。”

她低低悶哼一聲,被誰狠狠咬住了脖頸,力道之大。

他脣角溢出了血跡,滿口是她血液的微腥,他動作兇狠,語氣卻無比憐惜?

“東方雁,你妄自菲薄,這毛病得改改。”

他溫柔繾綣,輕輕舔去那血跡,換她輕顫——

“東方雁,你不信我,甚至不給我機會,我不滿意。”

他在她脖頸流連,俯首輕吻,悶悶低語——

“我知道我錯了,我和那牡丹根本沒做對不起你的事兒,是爲了氣你,但你不知道,我也很氣。”

“我氣你委曲求全故作堅強,”他輕輕咬她,帶着憐惜的力度,“我氣你不信我們多年友誼今年相伴,我好不容易想通了我愛你,你就要抽身跑馬不管不顧,我不開心。”

她低罵——

“我不要你開心!我想你記住我一輩子!哪怕是恨!”

有晶瑩淚珠滾落,砸在鋥亮桌面上,噼啪有聲——

化作細碎流光,四濺消散,也砸在心上。

他低低嘆息,憐惜的吻了吻她鬢角,沿着鬢角一路往上,舔幹了那淚痕。

他輕輕吻她眼,她茫然睜開,看着他憐惜的神情,越發控制不住,想嚎啕大哭?

多年壓力多少積怨,原以爲已經習慣,卻在看到希望後再親身體會破滅的感覺?此時猛然爆發——

一發不可收拾。

卻愕然一愣,聽見司馬玄的語聲輕輕,卻似乎以從未有過的力度,狠狠砸在了心上——

“不能是愛嗎?”

她輕顫,難以置信的看向他。

他無奈搖頭輕輕拍她臉頰,一抹含笑的寵溺掛在脣角——

“你總是傻,你以爲的成全,你不問問我要不要?”

她從沒見過他如此溫柔的語氣,或惡語相向或橫眉冷對,或嬉笑怒罵,一點一滴,銘刻在心,卻從沒有一刻如此貼近,如此——

鮮明。

他輕輕攏着她肩頭,淡淡嘆息。

“我說我愛你,你總是不信,其實高官厚爵呼風喚雨又如何?不如一人——”他看着她眼,深情眷戀,“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你自己說過最喜歡這句話,像這樣不好嗎?”

她從不信山盟海誓從不信花言巧語,此刻卻沉醉在他浩瀚的星眸中不可自拔,依舊控制不住自己的心,不受掌控不受束縛,奔向他。

“我知道你的藥湊齊了許多,我知道你的身子不如以往,這一月來,你竟然蠢得沒有一絲悔過?”

他似乎說起來依舊有些惱恨,卡主她腰間的手不老實的摩挲,換她無奈低吟算作默認,他又低笑。

“你能不能不要這麼大公無私不要這麼慷慨就義?你累不累。”他笑得無奈笑得心酸,“你怎的就蠢到來學不會自私?拴住我,直到最後一天,不好嗎?欺我騙我,總好過你一個人痛,不好嗎?你蠢到爲了騙我,你痛苦,我也痛苦,有意義嗎?”

一連串的問句,她喉頭梗咽,說不出話,便做默認,不算冤枉。

他憐惜的俯首,在她耳畔輕輕嘆息。

“你這麼蠢,我怎麼放得下?”

他語聲呢喃,輕輕含入她耳垂,換她戰慄僵硬,又不能自已的軟下來,在他懷中化水,逶迤開來。

他帶着懲罰的力度輕咬她,她輕顫,他便低笑,分外得意。

“忙完這一陣,我們一起,你要什麼藥你說,我讓大哥也幫我注意點,不行咱們就去買,買不到就自己挖,挖不到就去搶,總歸不能虧了你不是?”

她被他逗笑,在他掌中,綿軟如雲,那笑,卻也是軟糯而旖旎。

多少天來雲開霧散,終於得見一縷陽光,嘗見一縷清甜?

他說的,她都信,不論日後如何,至少此刻,心間甜蜜。

她想了想,又似乎懊惱,狠狠掐了他一把,換耳邊一聲無奈申吟——

司馬玄似乎覺得委屈,怎麼好端端的,這貓兒又亮爪子了?

隨即,聽見她咬牙切齒——

“你讓我給你選妃,爲什麼?”

她終於開口,卻帶着咬牙切齒的力度。

他笑得低啞笑得開心,開心這蠢笨的人兒終於學會了吃醋,是不是也是一大收穫?

他憐惜的蹭蹭她耳際,冰涼,他輕含慢允,感受那冰涼的耳垂在脣齒間一點點逐漸升溫?

冰珠似乎在融化,化在口齒間,此刻口感清甜,像是含住一抹瑩潤的暖玉琉珠。

她不可抑制的紅了臉,溫度也漸漸上升,聽見他失笑——

“爲了氣你,楚豐雲說,你的毒,越激動,越猛烈。”

她愣了愣,自己都未曾注意這樣的細節。

他低低解釋,怕她誤會,低嘆——

“越猛烈,越爆發,越不會傷及性命,沔南二老把你的寒毒從骨裡逼出,發作得猛烈,終究不至於再傷了性命,但是——”

他將桌角那瓷瓶輕輕一拂,‘啪啦’一聲,瓷瓶撞上柱子,支離破碎,剎那瓷片飛濺丹藥亂滾。

東方雁也在這樣尖利而悲慘的碰撞與破碎間一顫。

聽見他聲音驀然帶了薄怒,開口微責——

“這樣的藥,不許再吃,我找其他的藥代它。”

他惡狠狠捏她臉頰,似乎恨不得撕了她,手上力道卻始終控制得極好,終究是捨不得——

聽他咬牙切齒。

“你真是蠢得無可救藥,最初,是你告訴我這藥的功效,你親口說千萬不要沾惹麻麻草籽,讓人上癮,飄飄欲仙,倒頭來卻生不如此,怎的這次自己犯了傻?”

她無奈嘆息,“你早該告訴我,我總覺得我快死了。”

他神色古怪,似是想笑,又笑不出來?終究是無奈——

“是你蠢,我給你多少次機會坦白?你自己說說?還怪我,你好意思嗎?”他無語望天,“從在軒轅,你就只相信孟旋,何時來找我傾訴過?他是多陪了你幾年,我認了,以後慢慢補回來,可好?”

她聽見自己說好,不管意識如何叫囂,此時只願順從內心,向最嚮往的選擇靠近,是誰書房裡憐惜的俯首,是誰忘情的迎合?

脣齒交纏,玉珏金玉般輕磕的聲響,春風般溫柔,氳化了滿屋的冷風,是誰旖旎銷魂願以身相陪?是誰忘情忘我如他所說,願意做出選擇自私一把?

是誰此時無聲貼近,禁錮消融,便當真能牽着手一條路走到黑?

不管能不能,至少此刻,兩情相悅,兩心相許。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相伴之。

命運前路茫茫,何必空妄一場?若此生蕭涼未盡圓滿,何不親手補圓?

不、留、遺、憾。

即便當真不能補圓,至少曾經努力,不枉白費一場。

笑嘆蕭涼,或命運弄人百求不得,或荊棘漫漫攜卿與共——

此時攜手想將,不知腳下荊棘叢生。

不想知,也不願知。

或許,若能?便願自欺欺人終生不知,也是——

另一種圓滿\u30

卷三 風雲暗涌 八十二、再度入籠心甘願

東方府,肅穆莊重,迎來了一位貴客。

說是貴客……

不過是自家人,卻是自打上次一事以來,第一次再踏入房門?

此時,便越發值得關注。

飛雁賢士白馬飛騎高調闖宮,證據確鑿洗刷清白,在曜日鬧得沸沸揚揚,多少人佩服她以女子之身行彪悍之事,也有多少人暗中唾棄小姐沒有小姐的樣子,這行事作風,哪裡了得?

東方雁不知道,即便知道了,也必定嗤之以鼻。

梨花帶雨輕拭淚,淚染衣襟霜滿地——

呵呵,就能洗刷清白證明冤屈?

她無所謂,其實她根本不在意這個不算家的家,若不是爲了那一面之緣的生母,爲了那多少年來的期盼有朝一日能得圓滿,她早就遠走高飛,何必自甘束縛?

此時——

卻是心甘情願的。

因應了他,做他的王妃,不論時間多久,她剩下的時間,他都要。

他說,回去吧,那好歹是你的家,你讓我壓力小點,嗯?

她知道,她作爲東方府嫡女定下的婚約,若她脫離家族,他執意要娶——

便得先堵住悠悠衆口。

她還知道,他和她其實都不在乎天下人怎麼說,兩情相悅足矣傾心兮。他只是想她有個家,不要隨隨便便就能拋下一切,他怕——

怕除了他自己以外沒有人能拴住她。

他說他不是不想要她,他怕她說的一夜風流一拍兩散,不敢拍,怕她真散了。

對於他的硫氓無賴她只能翻個白眼表示——沒正經!

那又如何?再沒正經,她愛上了,沒有選擇。

他說愛她,她不激動不感動更不想以身相許,她覺得若是當真久伴,少說得是必須,她不必感激涕零,因愛情裡,沒有誰對誰錯誰多誰少,何必?反正時間一長,該有的,便水到渠成,順其自然就好。

有句話她卻至始至終未曾開口——

她也愛他。

卻不是不說,便當真不愛的。

也許她不懂情情愛愛有多奇妙——

也許愛情就是你時時刻刻想着他想爲他着想,愛情就是想在一起想佔領他想擁有一切,哪怕只是一頓飯的時光?

愛情……

罷了,她不懂,卻恍惚已經擁有,多說何用?

無用!

此時,繡鞋輕踏,一步跨入房門——

月白的裙裾翩躚飛揚,翻飛翩然,若蝶。

她身姿瀟灑舉止利落,瀟灑中帶着霸氣,利落中帶着不拘小節的大氣,卻不影響女兒家的柔美,平添三分張揚七分輕狂?

這纔是東方雁,無可取代。

她淡淡擡眸,眸光勝雪烏黑明亮,倒影眼前鬚髮早白之人,許久不見,便似乎分外蒼老憔悴——

恍惚便是一口氣泄了,便再難回來了。

她忍不住輕嘆——

問世間情爲何物?一朝誤會兩廂情苦。

她還看見了東方菁,她淺笑盈盈,喚了聲‘哥哥’。

東方菁苦笑,心裡卻在自嘲——

原來你根本不是我妹妹,從頭到尾……只有我是局外人。

她看了看東方柏,笑得無奈——

“爹爹想必是想通了,能在這裡看見你我纔是應該高興的,是也不是?爹爹?”

東方柏虎軀一震,多少年縱橫戰場的成熟男人,竟然爲了這一聲爹爹熱淚盈眶,他盼了多少年?

看見她淺笑嫣然,一顰一笑舉手投足都像極了婉柔……連性子都像!

那麼決絕那麼冷情,彷彿遠在千里之外,不可褻瀆不可觸及。

恍惚間對你一笑,又如同忽如一夜春風來?繁花綻開世界光亮,不是容貌,僅僅是風姿,便讓人拜服——

也讓他拜服。

讓他不由想起——孟婉柔。

如她所說,一個女子遭受了那樣的事情便當真該以死謝罪?當真該餘生都生活在黑暗的陰影裡無法自拔?那次的意外,確確實實發生。

遭受欺辱的人,卻不是孟婉柔——

而是四姨娘寧藍芩。

而她早就坦白,在東方雁大鬧前朝之前。

他想通了,也許婉柔便早就是這個意思,想用自己和他的感情,讓他明白女人在這世間有時候有些事是不能自已的,最後再在他心無芥蒂的情況下告訴他真相——

爲無辜受辱的寧藍芩搏一條出路。

可惜,她沒等到,她的壽命僅止於此。

因他執迷不悟,不改,不該。

寧藍芩並不矯情,她似乎也放下了,釋然了,也學着孟婉柔的堅強了,她說——

“老爺若是不喜,藍芩帶菁兒離開便是,但含兒確實是老爺的女兒,還請老爺看在骨血的面子上,高擡貴手。”

她說——

“本就是我錯,卻讓夫人爲我承擔了罪責,如今她的女兒下落不明,藍芩難辭其咎,願換她平安歸來,哪怕用我一條性命。”

她說——

“老爺不必爲難,一切都是藍芩的錯。這十餘年,確實委屈了小姐,也希望老爺能和小姐好生談一談,小姐像極了夫人的性子,那般剛強倔強,確實只能順着,萬萬逼迫不得的。”

如今,她卻依舊在東方府見到了寧藍芩?她也淺笑,輕喚了聲——

“姨娘。”

寧藍芩只是笑,那笑越發光明敞朗,似乎放下了許多,整個人更加容光煥發?她指了指腹部,含笑對東方雁道謝——

“小姐這些年受盡了委屈,日後叫這小傢伙全數補償給你如何?”

她也只是笑,也伸手探了探那平坦的腹部,多麼神奇?此時,裡面正孕育着一個生命?

她笑得溫柔笑得無奈,啓脣調侃——

“瞧瞧,多可憐?還沒出生便被親孃給賣了。”

也不知是自嘲還是調侃——

自嘲自己還沒出生就被孟婉柔賣個徹底,還是嘲諷這還沒出生的小東方被寧藍芩一句話送來給她欺負?

她笑意裡毫無芥蒂滿滿是調侃,引來一堂子鬨然大笑——

笑裡,帶着一絲悽然的蒼涼,和明珠迴歸的喜悅。

東方菲遠遠看着,不敢靠近,只因東方雁那笑,淡淡,似乎也沒將她看在眼裡,便只能默默咬着手帕,一臉不甘,也無可奈何。

驀然她瞪大了眼,眼前失去了東方雁的蹤跡,她一愣之間四下尋找,卻有誰在她耳後輕喚?

“菲兒,找誰呢?!”

“呀!”

她驚呼一聲猛然回頭,一臉愕然,看着那張近在咫尺的臉頰心裡一陣翻越激涌——不知是驚嚇,或是驚訝?間或許夾雜一絲慶幸。

東方雁卻樂在其中,她輕笑,退開——

“菲兒,心中無鬼,不怕白日撞鬼,你可知?”

你可知……

知我知道真 相的那刻多麼心碎?你可知你想殺我那一刻我心有多痛?所幸——

所幸……

你終究下不去手,你不知道,這輩子我最不想看到的就是——骨肉相殘。

東方菲吶吶看着她的背影,張了張口,卻似乎無話可說?終究只能看着她背影漸漸遠去,她兀自呢喃一聲——

“太好了……”

你回來了。

……

東方雁回來了,她和東方柏在書房呆了一天。

而從她回來?似乎一切都不一樣了——

湖面浮了薄冰,她總是淡淡倚着欄杆看着,近來東方菁也不總是呆在家裡,說無以爲報,便想去謀份差事,被她笑笑引去了聚緣樓。

孰料,賬面倒是理得不錯——

時間一長,也能擔綱一把好手,幫了她不少忙。

近來見了子良,也總是笑得無奈,暗暗埋怨她——

“你若早讓他來,我不知輕鬆多少。”

她笑盈盈一指,開口大赦天下——

“行,我壓榨勞動力,改日給你放假,讓你好好出去浪一浪。”

常子良心有餘悸,連連搖手——

“不敢不敢,你表姐最近纏我纏得緊,我還是忙一點多管管賬面,萬萬不敢再說什麼浪一浪。”

浪一浪……

她表姐?

嗯……這其中有什麼聯繫嗎?

她撓了撓頭,神情疑惑——

表姐???

包忻雪?還是包忻月?

她含笑看了常子良,他卻被她看得發毛,她噗嗤低笑,常子良越發紅了臉。

她笑着拍他肩膀,說——

“子良豔福不淺,不怕不怕,你若有心,做我姐夫也是無妨的。”

他愕然——

她表姐只大她兩月,他卻大她十歲,也就是說比她表姐大八歲!雖說也是風華正茂的年紀,這年紀……相比之下,卻確實大了許多,她竟當真不在意?

她只是笑——

“愛情這東西來得莫名其妙,別爲了外在的因素生生拆散一對本該相愛的人不是?”她又突然嚴肅了神色,“可你那未婚妻……”

他愕然,她這兩月來近乎不怎出現,甚至上次香箬小築一遇,她似乎也分外繁忙心不在焉,他未婚妻來了這消息傳得不廣,怎的連她都知道?

他不知道,司馬玄的書房裡一大堆情報消息堆了一整個架子,無用的都被他拋開,卻被她寶貝似得挑挑揀揀,頓時覺得能訂出來一大本娛樂雜誌?

其中一條常子良未婚妻找上門來,便可以命名爲——

‘多金高富帥偶遇纏女富二代,何去何從?敬請期待。’又添了一條小道消息,‘未婚妻逼上門來,大鬧一場,竟只爲解除婚約’?

她不由失笑,婚約這東西真是莫名其妙,有人接受心安理得攜手一生琴瑟和諧,也有人糾糾葛葛終究是不滿,分分合合?

經過了現代開明文化的洗禮她本人並不喜歡婚約這種陳舊古老腐朽的東西,甚至是抗拒。

然而若當真遇見了對的人?卻終究無奈妥協。

一如司馬玄宴會上第一次得知自己竟然身負婚約當衆拒絕,她自認爲若是她知道自己莫名其妙安排了啥婚約必定鬧得還要兇狠些!

那時卻沒有這門心思——

只當是一項任務,完成便罷,身子不濟,或許此生平淡,也總算是相安無事平安度過不是?

誰知道,那卻是繼‘轉世重生’這個天大的玩笑以來,第二個天大的玩笑——

他和她糾糾葛葛分分合合竟然當真走到了一起?如今想來便分外是不夠真切卻足夠夢幻的。

也罷,浮生一夢,管他作何?

其實還有一則,她在他書房裡看到京郊失火,屬江湖人士所爲,受人之託殺人放火,那江湖幫派據聞心狠手辣令人聞風喪膽可止小兒夜啼?赫然是江湖風雲榜榜上有名的——

鷹幫?

東方菲那蠢丫頭,哪有那般手段找一個如此排的上名的江湖幫派來收拾她?這件事兒——

怕還有內幕。

不知是鬆了口氣還是別的什麼,總歸好過自家姐妹自相殘殺,這怒火,便分外平息了些~

她眯了眯眼——

鷹幫?我還鴿派呢!敢來惹老子?有空我來會會你!

常子良走了,她又托腮凝望那湖波淡淡,她似乎喜歡水,孟府東方府聚緣樓後院都有個大池子,即使只是看看,她也覺得分外敞朗。

說起最喜歡的……卻是洛王府那個泛着朦朧霧氣的小湖,灑雲湖~

如司馬玄所說,她當真是喜歡的。

或許是愛屋及烏,或許是當真欣賞,何必糾結個根本?

喜歡就是喜歡。

啥?理由?

隨他去好了。

她在聚緣樓求個安靜,卻看見樂雲帆來來去去好幾趟,一直嘰嘰喳喳嘟嘟囔囔沒個清閒,聽他問——好久沒見到宴方,這小子死哪去了?

她無奈翻個白眼,不想說話。

卻有人從身後將她納入懷抱,用披風將她裹了進去,她聽見那樂雲帆傻貨倒抽冷氣的聲音——

“喂!玄!你這樣對得起小宴嗎?!你不是和他鬧得沸沸揚揚?怎的小宴一消失你便又另尋了新歡?這樣要不得啊!”

‘小宴’本人無奈望天,對上司馬玄含笑調侃的眼神兒,俯首笑望她。

他壞壞勾脣,對樂雲帆說話,卻看着她,一字一句滿滿是不懷好意——

“對得起,小宴不會生氣的。”

小宴無奈失笑,有人又倒抽冷氣?

“啊!這果然是小宴的妹妹!玄你這是把兄妹倆都納入懷中了???”

……

她無奈翻個白眼,卻似乎覺得好笑,司馬玄也笑得不能自已,連推帶攆趕走了樂雲帆那傻貨,坐到她身旁來將她攏進披風裡,笑得無奈?

她溫順的依偎,淡淡啓脣——

“喂,黎疏醉那小子最後怎樣了?”

他笑的得意——

“嚇得不輕,病了一場。”

她翻個白眼無語望天,這混蛋。

他又低低解釋道——

“誰知道這傢伙那麼小氣,居然怕蛇?一嚇就病了,多沒趣?”他低低的笑,將下頜擱在她發頂,嘟嘟囔囔,“我記得你還徒手抓蛇呢,讓黎疏醉看見不把那傢伙嚇死。”

她卻無奈翻個白眼,“我總覺得你這話裡有話,不是個滋味兒?”

其實黎疏醉哪裡是怕蛇?雖然那天被司馬玄惡整——

堵了嘴扔地窖裡,弄了個不比黃鱔大多少的蛇扔身上,而且是個還在冬眠的小傢伙,就給嚇得口吐白沫?

最後出那地下暗室,還是冷軒給架出去的,丟不丟人?!

不丟人的,其實哪裡只是怕蛇?

好吧,也怕,但平日黎疏醉是萬萬沒有那麼慫蛋的。

大多歸咎是一眼看穿了宴方的身份,畢竟當夜那時愈泉邊上他離她那麼近?近到——

該看的不該看的不知道看了多少!

疏醉被他威脅,心驚膽戰了半夜,卻不知,也許司馬玄還帶着點借題發揮?

或許是變着法兒甩幹那醋味兒。

是以,冷軒也無奈只能幹看着——

他知道,洛王殿下心胸寬廣,若扯上東方雁?

那心眼頓時就比針尖兒小了!睚眥必報。

一計不成還有一計?既然跑也跑不掉了,就只能慢慢受着吧。

冷軒無奈的想着,又一邊膽戰心驚?

他惡狠狠將東方雁拽到書房,雖說幫了司馬玄大忙,卻隔着袖子狠狠拽着她肘彎?不知道……

洛王殿下這醋勁兒會不會冒到他頭上來???

也許會,也許不會,此時看來或許都不大重要。

只要能相伴,哪怕是短暫,也足夠繁忙的洛王殿下忘記許多該記得的不該記得的?比如——

月底有小國公主到訪暢談商貿?此時應該在路上由負責禮部身兼洛王的二皇子迎接?

此時,他卻只顧着陪美人,早拋到了腦後。

……

禮部——

有人滿頭大汗面對這位姑奶奶,笑得比哭好看不多,看這姑奶奶一根小皮鞭甩得呼呼有聲,聲勢驚人,人仰馬翻?翻……

翻天了喲……

不由對天哀嚎?

洛王殿下啊!!!您上哪去了啊啊啊啊啊??\uf

卷三 風雲暗涌 八十三、大事以了心何去

“爹爹的選擇,洛華自然是不敢置喙的。”

是誰素手纖纖端起了茶盞,眼睫下的神情被霧氣迷濛?看不真切。

由此,這張臉,便更像極了她。

像極了——

當年婉柔一時的風采。

是他無奈嘆息,嘆息他一時衝動聽了三姨娘的慫恿鼓動,一時怒火上頭將病重的她趕了出去,也不知道,那半個月——她究竟是怎麼過的?

此時也無奈嘆息,嘆息寧藍芩與他坦白之時,心裡竟然多數是平靜,也許是愛得不夠深,這恨也不夠切,終究,竟然是自己都沒料到的平靜接受。

畢竟東方菁多年來他也確實當做親生兒子對待,若要狠心趕出去,當真還比當初對東方雁多了幾分不捨……如今,倒也當真不知道應該如何面對東方雁。

東方柏不由一時失神,半晌,終究是重重嘆息一聲——又開口。

“菲兒行事魯莽不計後果,你多擔待……上次……”

她低低一笑,“沒什麼擔待不擔待的,這個家,於我,本就沒有多大感情不是?”她眼光放遠,“你知道,我回來,是爲了什麼。”

他一愣,搖頭——

她,終究是恨上他,恨上這個家了不是?

或許不是,她對這個家,沒有感情,甚至連恨都不曾有……

半晌無言,書房偌大,何至如此冷清?

書房地暖,她何至於連大氅都不曾解下?一副隨時準備離開的樣子。

她又不自在的攏了攏大氅,懷裡小狐狸在亂拱,她無奈,今年事情太多,當真冷落了它……

而東方柏不知道——

她不是不肯解下大氅,而是脖頸上……有重重的牙印……剛結了疤,看起來還頗有些猙獰……

那是在洛王府時司馬玄懲罰的一咬,當真是狠狠用了力道。

帶着血帶着痛的詰責,她無言以對,即便留下,心裡也不算太敞朗——

無奈。

終究是東方柏沒話找話說,呢喃。

“藍芩和我說了很多。”

她癡癡一笑,“這是怪娘沒和你說那許多?”

東方柏無言以對,這是第一次她和他說起她娘,此時,卻是無奈與悔過,然而佳人已逝,多說——

無用。

她笑得嘲諷,出口便帶了三分傲意七分凌厲。

“人在愛 欲中,獨生獨死,苦樂自當,無有代者。”

她輕輕放下茶盞,‘叮啷’一聲輕響?

是茶盞與桌面的磕碰,她垂眸看了看,不甚在意,開口也淡然——

“愛情,若沒有十成的相信,本就不該走到最後。”

東方柏白了臉色,沒料到。

心裡知道也許她恨他,這樣當面而直白的詰責,卻是第一次。

或許她很早便想這麼說,可若不知道那件事的真相,他知道,她即便這般責問,自己也不會認識到錯誤的。

此時……

“晚了。”

她笑笑,成功看他臉色再一白,端着茶盞的指尖有細微的顫抖,而她眼中始終是沉靜與瀲灩的淡淡光華?

“可是,也許娘不想看見你餘生在後悔裡渡過。”她又笑了笑,自嘲,“但是我想。”

‘吧嗒——’

幾滴茶水濺落,落在厚絨的地攤上,發出細弱的聲響,隨即轉瞬消失,融入了厚絨的地毯,只留下一片水澤。

東方柏端着茶盞的手狠狠顫了顫,此時略微艱難的將茶盞放回桌上,茶盞與杯蓋‘喀拉喀拉’作響,是誰的顫抖,無法抑制?

她笑得甜美笑得認真,卻帶着刻骨的寒。

他理解這種氣息,和鐵血氣息相近,都是冰寒刺骨,卻沒想過她身上也能散發出如此濃重的寒,此時她帶着笑,那笑卻似乎不將任何東西放在眼裡,嗜血而冷厲。

她伸出手來,伸向他——

他很想擡手去握住,告訴她是他錯對了她,能不能給他個機會補償?作爲——

父親。

也許知道她的答案,不必補償,本就沒什麼牽絆,何必徒添勞煩?

他明知道,卻還是伸出手去——

多年來,自打她出生便沒有一次觸碰過她,連抱抱她都不曾,此時她對他,該是多麼恨?就像……

他和他的父親……

他不願這樣的遺憾再傳接下去,所以儘量的彌補所有孩子。

那些孩子裡,卻獨獨不包括她……

她看着那伸出的大掌,渴望一閃而過,兩手就要相觸,她頓了頓,卻猛然手勢一轉——

急轉直下。

他愣了愣,意料之中握了個空,掌中的空氣被擠壓,他什麼都沒握住,卻像是握了滿手的冰——

涼血,涼心。

她一把扣住他的茶盞,輕柔若拈花?他卻瞪大了眼——

他看見那茶盞冒着的氤氳熱氣轉瞬消散,一眨眼的功夫又冒起了蒸騰白煙,他愕然,看着那杯盞外壁開始出現晶瑩的水珠,順着茶盞流暢的曲線滑下,劃過她青蔥的指尖……

‘吧嗒’,落地。

和剛纔那片茶漬氤氳在一起,化作一團更大的水跡,在厚絨的地攤上塗深了色彩——濃重,驚心。

她含着笑,將那茶盞晃了晃。

他下意識去接,因那角度一定會晃出大半的茶水,恍惚覺得那冒着白煙的茶水該是滾燙的,怕傷了她。

手剛伸出,還在半空,他卻又一頓,愕然睜大了眼?

她端着那茶杯大幅度的動盪,那茶水,卻像是感受不到,在茶盞裡穩穩……連波紋都未曾泛起一絲……

他瞪大了眼驚愕的看着她,她笑了笑,將茶盞送上。

他下意識握住,又下意識險些將那茶盞拋開,那寒,侵骨!

僅僅是瞬間,指尖便開始麻木,一路蔓延,沁心涼,經脈一陣瑟縮,蔓延到心裡?

令、人、窒、息。

他驚愕的看着手中的茶盞,那蒸騰的白煙不是因燙而朦朧的水汽,而是——

因寒而散發的寒霧!

杯盞上凝集的水珠冰寒,都如同伸手抄了一把寒雪握在手裡?

膈心,沁涼。

她在他眼中看到了驚愕,此時便如願的笑了笑?

“母親不是死於難產,”她轉開眼眸,遠遠看向瑤閣的方向,“也不是死於你的刺激撞柱,”她垂眸,又看了看院落裡堆積的寒雪,她脣角撇了撇,“她的死——”

她又回眸指了指他手中的茶盞,將當年真相迷霧重重,一語揭開——

“因這寒毒。”

東方柏震驚,此時震驚於真 相的揭開!

又愕然,愕然看了看她蒼白沒有血色的指尖,他聲音有些顫抖?

三分恐懼三分不可置信,恐懼當初婉柔死死咬牙不說的是自己的身體問題,不可置信,當初明豔的人兒,她的女兒比她更爲明豔,卻也終究擺脫不了殘酷的命運?

東方柏聽見自己語聲也顫顫——

“那麼你……你……”

她瞭然笑了笑,也不扭捏,一字一句,剜心蝕骨。

“噬心寒蠱,寒毒入體,浸入骨髓,按常理——”

她拉長了語調,卻渾不在意的淺笑,一字一句,砸在心上。

“活不過十年。”

她成功看到東方柏白了臉色,他似乎想伸手抓她手掌,被她輕輕一讓?

避開。

“所以你不必在我身上費什麼心思。”

她笑得釋然笑得無謂。

“不!”他一語既出,看見東方雁那笑頓了頓,他急切開口,“不,不論你還有多久,我補償你,爹爹補償你,是我對不起你對不起你娘,如今落得如此,自然都是我的錯!”

她一愣,隨即失笑,這笑,卻發自內心?

他看着她的笑失神,又無可奈何的驚心。

她這般說,是因她餘生不長,要他別費心思了嗎?

不是。

她笑了半晌,似乎笑得有些停不下來,她努力掩脣,笑意滿滿,啓齒——

“明年,婚後,我要出去,找藥。”她似乎對東方柏一霎的急切和呆愣有些滿意,隨即又有些悵然,“我想陪陪他,多幾年也好。”

他愣了愣,看她,頓時眼中冒出驚喜的光——

“你是說還有救?你要什麼藥,爹爹給你找,爹爹全數給你找來!”

她笑着搖搖頭,心裡微暖,也僅僅是微暖,暖不化那層薄冰覆蓋,卻能讓人在冰冷中不是那麼麻木?她低嘆…… Wωω¸TTκan¸co

“不是那麼好找的藥,所以我大抵要去一趟軒轅,你不必費心了,這些藥,不常見。”

他似乎很是急切,生怕晚一分鐘東方雁就理解不到他的真心——

“無妨,你將藥方附我一張,我能得到的,都爲你盡力去取!”

她頷首,終於點了點頭,櫻 脣輕啓——

“好。”

相顧無言,東方柏終於撓了撓頭,卻終於問出了自己心裡無法言說的疑惑。

“可是,你娘素來身體很好,你所說那蠱毒,從何而來?”

她愣了愣,看他,“孃的冊子,你沒看?”

他無奈低嘆,搖了搖頭,滿滿是無奈滿滿是鬱猝,終究,重重一嘆——

“那冊子,毀了。”

他在她驚愕的目光下苦笑——

“那上面塗了伊犁草汁。”

她點點頭,表示知道——

伊犁草汁防腐,素來多用。

東方柏繼續開口,搖了搖頭——

“是我,爲了重溫重溫和你孃的舊事,多此一舉醺了當初初見時那莫蘭香,兩香對衝,燃了……”

‘噗……’

她忍不住一聲輕笑,笑得越發得意越發敞朗?爲當初明豔的人身後已去後招不絕而覺得新奇覺得厲害?不由失笑——

“哈哈哈娘這一手留的妙,我說那草汁似乎味道過重了些,原來她終究是不想你看到的。”

伊犁草與莫蘭香天生相剋,若劑量符合,自然燃燒,她知道,卻忘了提醒,或許也刻意沒有提及,因莫蘭香屬實少用,似乎也沒料到這裡面還有這麼一段往事?原來——

那是她孃的計?

連走了,都那麼調皮。

卻也心裡微涼,而欣慰——

這是深入骨髓的瞭解,關於孟婉柔,這個精明靈醒了一生的女子。

若是東方柏對她無心,沒有去多此一舉薰莫蘭香,那麼那冊子即使看見了也是無用,他心裡——終究是沒有她了,所以即使看到,也是不痛不癢,不必多言。

但若東方柏心裡有她,爲了重溫往事去薰莫蘭香,看到那冊子裡血淋淋的真相必定會餘生煎熬——

所以毀了,因知他心裡有她,所以不必徒添煩惱?

他看着她笑得不能自抑,頓時也無奈望了望天花板,這母女倆一個脾性——自作主張自說自話,肆意張揚,明豔動人……

他無奈嘆息,終究——染上一抹遺憾。

深深。

“罷了,不重要了,既然你證明了你孃的清白,我想那冊子上應該也不會提及當年的事情,她素來不愛解釋,任我猜忌煎熬。”

恍惚聽來這是責怪,卻看見東方柏一臉回味思索的神情——

淡淡一笑,淡淡悲涼,只讓人覺得這是有情人之間的埋怨?

外人……也無法插足其中。

聽見東方柏也失笑——

“這調皮的人啊,連走,都那麼不老實。”

提起孟婉柔,他的神色也是無奈,苦笑,無語……

東方柏笑了,東方雁卻不再笑——

似乎難得此刻,能有如此溫馨?她也淡淡享受。

半晌,她終究忍不住問了句——

“她不願讓你知道便罷了,你可知她重傷那支箭是何人所射?”

他愣了愣,當年那明豔女子爲他擋箭,才暴露了身份?

雖說他對她女子身份早有猜疑,卻被她一而再再而三的糊弄過去,生生等到那一箭才爆發出來——

此時他也是無奈?

搖了搖頭。

他看見東方雁略微失望的沉默了半晌,沉思着輕嘆——

“那一戰便是最後軒轅絕戰的五國混戰,人雜得很,那一箭,誰也不知道是誰射的,只是從中箭以來婉柔的身子確實大不如前,看手法,當初也……”

忽然,他愣了愣,神色驚疑!

“難道……”他愕然看向東方雁,呢喃,“那蠱毒,在箭上?!”

她無語翻個白眼望天,孟婉柔有意不讓東方柏知道,所以最後都設下了計策不讓東方柏看到真相,卻被她無意提及弄巧成拙?

她不是故意告訴他那蠱毒在哪沾染的——

這算是東方柏聰明,不算她刻意提醒!

只是若想找見解蠱的方法……

還是從源頭下手來的快些,卻不料那時情況如此複雜,連這?都遍尋不得。

東方柏頓時青了臉色,卻似乎後悔的想到了什麼,猛然揪緊了衣角,呢喃——

“這傻女人,那一箭本就是衝着我來,逞什麼強!”

她無語望天,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意思??

東方柏似乎猛然想起了什麼,轉頭開口——

“後來似乎有人聯繫過她,那信封,我看來是現今齊國的字樣,你不若去探探?會不會與此有關?”

她愕然看他,像是在問——

你既然看見了怎麼都不知道這件事?

他卻也無語望天,淡淡鬱猝。

“她的信,從不讓我看。”

……

好吧,她表示理解,女人不能惹,惹急了什麼事兒都幹得出來。

她無語望天,終究是相顧無言,她起身,撣撣衣袍,準備離去。

身後,東方柏似乎想說些什麼,又無法開口。

她回眸,低低笑了笑——

“我在東方府不會呆太久,別想再限制我的自由,若你不願,我直接回孟府,如何?”

他不答,苦笑,這話風格與當年孟婉柔如出一轍,不愧是母女,如今,卻當真再不是他能限制的自由……

她看東方柏沒有表示,便當做是默認。

當下也是滿意笑了笑,大步踏出院門,一步一個腳印,小狐狸蹭上肩側迎風坐立,絨白的細毛在冬日的雪光映襯下越發瑩白蓬鬆~

她愛憐的撫了撫,踏出院門。

此時,望天——

一覽無雲。

她笑了笑?輕喃——

“一樁大事了結,終於……可以提前出發。”

卷三 風雲暗涌 八十四、兩國會晤於她允

她坐在酒席上,百無聊奈,不知何時——

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是誰拿着小皮鞭跋扈的指着她,滿身散發出肆意驕縱的氣場和……暴發戶的氣息?

聽見那廂嬌俏稚嫩,微微尖利的女聲,嘰嘰喳喳——

“聽說榮錦女子溫婉大方多才多藝?便是這無才無德的嬌小姐也比我草原上最威武的勇士能幹?”

……

聽說就聽說,你指着我幹嘛?

東方雁無語看着。

接下來,她就聽見這跋扈的小公舉說——

“那我就來看看,這孟府的嫡孫女何德何能,如何能征戰我國最勇猛的勇士?”

無才無德……

何德何能……

誒?不對!

孟府的嫡孫女……

是在——

說她???

是誰在高座上掩着脣傻笑,她細細看了看,眯了眯眼……

啊,老四——你是親表哥嗎?這麼損!

看我躺槍你很開心的樣子啊!

還有誰面色古怪,似是想笑又似是無奈?

她冷冷哼了聲,腹誹——

混 蛋司馬玄,你也是個幸災樂禍的???

她無語扶額,從回到榮錦似乎素來不愛參加什麼大家宴會才藝展示,據說這位小公舉昨天在榮錦大家小姐的女人堆裡廝混了一天,她才知道——

原來自己還混了個‘無才無德’的好名聲出來?

原來自打上次救駕有功,就沒人敢再喊她妖女……

妖女救了皇帝陛下,多有趣?

她當那些小姐轉了性子,原來不過是換了花樣?真真是讓人無語的……

而此時。

似乎有人憤憤難平,拍桌而起——

“孟府的孫女,我該算一個,什麼時候無才無德,需要你一個外來人隨意置喙了不是??”

那跋扈公舉全然不曾在意,看也不看跳起來給東方雁擋槍的包忻月,淡淡撣了撣衣角,滿不在乎道——

“我說的是嫡孫女,有你什麼事兒?”

她無奈扶額,多容易挑唆的小女孩兒?在那女人堆裡廝混了一天,怕早就被迷糊的暈頭轉向,你知不知道,你踢了鐵板喲~

包忻月憤憤紅了臉色,東方雁無奈苦笑?擡手壓了壓,示意稍安勿躁。

她才恨恨坐下——

看着場中那跋扈女子,面色不善。

而東方雁苦笑……

這柿子都知道挑軟的捏,她這柿子沒人敢捏,便挑唆了這麼個無知女孩兒來,有意思嗎?

她眼光淡淡一掃,多少‘嬌小姐’不敢接觸到她的目光,瑟瑟一縮?

她眯了眯眼,看見還有誰笑得不可自抑?

她咬牙切齒——

好啊你魚沉歌,幸災樂禍有一套,嗯?

魚沉歌確實幸災樂禍,別人不知道,東方雁的斤兩卻沒人比她更清楚,文可撫琴吟詩武可騎馬涉獵,這無才無德也不知道是誰扣的帽子?有才!實在有才!!

可惜了,她知道,卻不是所有人都知道的。

自打東方雁坐實了洛王妃的位置,多少人氣紅了眼急白了頭咬壞了絹帕?都恨恨巴不得好好整整她!

而東方雁百無聊奈的剔剔指甲,嘀咕着——

整我?呵呵,你們敢不敢自己來?

今日格局格外奇特,上座除了幾位皇子,竟然還特邀了幾位貴客——

她看了看常子良,他笑着對她頷首,分外悠閒從容,她挑眉,又看了看包忻月,那妮子癡癡的看着常子良,竟然臉紅了?

她失笑,看來很快,便又有一杯喜酒喝了。

說起酒——

她舔了舔脣,似乎分外懷念……

於是一懷念便準備重溫重溫,她剛要執起桌上酒壺,竟被誰一把順了過去?擡眸,撞上了一雙清澈的眼……

她無語望向上座,司馬玄笑着和那罪魁禍首比了個手勢?眉來眼去好不可惡——

好吧,那是他妹妹她就不多說了。

她身側——

赫然是她近些時日入門的大嫂?

司馬妙……

這人似乎笑得狡黠,看了看她,順手把酒壺遠遠一放?

那廂賊夫婦一唱一和配合默契,她大哥東方誠默默接過——

放到一邊……

東方雁戀戀不捨的盯着那酒壺,滿眼的不甘和痛恨——

怎麼東方家又插了個司馬玄的奸細進來!!!

一個想法還沒轉完,就看司馬妙又順手抄起一個茶壺遞過來?無比親切道——

“雁兒可是渴了?嚐嚐這今年進貢的三冬暖如何?茶香韻長,分外綿渺~”

她無奈接過,狠狠看了看上面那位。

司馬玄笑得得意,東方雁咬牙切齒——

還沒成婚就開始多管閒事了不是!?!

此時卻是無奈,總不能撲上去咬他一口?只能無奈接過了那茶盞,還口不對心的道了聲謝,又不捨的看了看那酒壺,終究是無緣……

但——

若說堂堂公主爲何坐在東方雁身側,而不坐上首?

便也是很值得一說的。

說來公主下嫁是首例,這樣的排位便更是首例——

據聞公主放下千金之軀願奉夫君爲尊,不另闢公主府,而直接委身下嫁進了東方府的大門,讓東方誠不必退居官職,她自願卸任,平位入府。

自古以來有駙馬之說,未免駙馬勢大,便只能在官職與駙馬之間做出選擇,可素來千金之軀哪來放下公主位置不做甘願下嫁的?

是以,司馬妙便開了先河,一切遵從公主禮遇,卻削去了名號,不再擁有一切實權。

說來——

也確實是沒什麼實權的。

這思緒一繞一繞,便又繞到了座位排位上去,今日這排位分外奇怪,呈現半弧排列,據說是爲了根據明徠小公舉那邊的需求,卻依舊遵從了榮錦的民風?

由上而下,地位由高而低,自皇上坐頂端,由上而下由地位尊卑分派,文武分別,男女分席。

而魚沉歌——

竟然還坐在了上首?

沒辦法,人家是宰相家的嫡女,論文臣家眷自然當居首位。

此時看魚沉歌那得意洋洋,她不予理會,暗暗腹誹——

哼,小樣兒~

這視線再一轉,便又轉上了上首——

女席尊客第一 ——

空餘。

按照在場所有人的位分來看,自當是場中那跋扈公舉的位置。

而下,竟然是柳青青?

她愣了愣,柳青青也對她笑了笑,她一呆,又看向了對面男席?

孟梓桑看着柳青青那眼神那柔情,嘖嘖嘖——

夠了!

行,她也認了,國公府嫡孫準孫媳婦,因爲還沒成親,柳青青自然不能坐到孟梓桑身旁去,卻在女眷這邊十足十的排了個第一,倒也是意外之喜?

可惜準王妃沒這待遇,過門之前,要麼司馬玄要求,她就可以坐到他身邊去,否則過門之前這個所謂準王妃的‘準’總是做不了數的?應該說是歷來如此——

成婚之前變數多,誰讓那是搶手貨?

而此時接見他國公主,自然也由不得司馬玄任性提她上位,因此她也只能老老實實照着小姐的排位而坐。

算起來國公府孫女加上東方府嫡女的地位倒是也不差,這座位也微微靠前?

而此時孟梓桑回過神,對上她眼光,哼哼傲嬌一聲別過頭去!

她苦笑——

自打上次她收拾的行禮被孟梓桑發現,並且直接送上了洛王府去?便對她不甚滿意!就差寫着‘可惡’二字了!

她無語望天,當初是想走,竟然被孟梓桑發現了,這哥哥還不幫着她,反而拉通了司馬玄攔下她?!

她還來不及生氣呢!

只是……不是要走嗎?

如今怎的又坐在這了呢?

真是……

計劃趕不上變化啊……

她眼光放空,有些出神,卻沒顧及耳邊嘰嘰喳喳好一派熱鬧,似乎聽見有人喚她,素來靈醒的她卻也沒能及時回過神來?

她眼光空洞,眸光也遠遠,看向——

更遠的哪裡。

卻聽見一聲微微尖利的女聲?幻景跌破——

“喂,你怎麼不理我?你應是不應啊?”

她愕然回神,啊?在說她?

此時許多目光匯聚而來,她下意識拉了拉頸畔的高領,鬆了口氣,這樣的目光聚焦許久未曾體驗,下意識的——

不大自在。

卻有誰在輕笑?看了看她攏着頸畔的素手,笑得得意笑得不懷好意?

上次一咬,便發了狠,卻想來除了那咬痕分外還該有些其他痕跡。

她不好意思,他卻好意思得很,讓她逃?

若有機會,叫她再不能逃!

她無語,看了看自己一身正裝,高領束上下頜,才覺得那不過是下意識的動作,她擡眸眼中還頗有些茫然,那表情落在明徠公主眼裡,卻赫然像是在說——

‘啊?你說啥?抱歉我走神沒聽見!’……

那小公舉氣紅了臉,這女人竟然不聽她說話?!

卻有人忍着笑低咳一聲,低低向東方雁耳語着解釋——

“明徠國公主提出了比試的要求,若明徠贏了,讓她進軍榮錦商貿,開放權益,互惠互利。”

她嘖嘖舌,下意識回問——

“若明徠輸了呢?”

……

她不知道今日這樣的安排格外的不合理,她的位置也坐的很微妙,恰恰便是大半圓弧最近邊緣的位置——

隔着頂上除了皇上的位置,左男右女,各自和御上又隔開了些許距離?

萬、衆、矚、目。

這個位置好也不好。

她能看見所有人,所有人也能看見她,這一句問話?在一片安靜中格外突兀——

四周猛然靜了靜。

她愕然擡首,迎上那跋扈公主驚愕的神情,那傻貨猛然回神?扶了扶下頜——

“哼!等你贏了本公舉再說吧!”

她……

此時,司馬妙桌下懟懟她,對她擠眉弄眼眼光急切恰似抽風,狠狠地拋眼色,眼光表示——

‘這是兩國會晤,提點要求,提點要求啊’?

她抹了抹冷汗表示無語,這公主嫂子雖說放下了千金之尊卻還是心繫百姓啊……

此時,她也清了清嗓子,乾笑一聲——

“那公主輸了,跳舞給我看如何?”

……

一片死寂……

有對方的使臣神色分外不大讚同,那公舉卻也笑嘻嘻應了——

“那我應了,把你們聚緣樓送我如何?”

……

又是一片死寂……

這是什麼?兩國會晤?互惠互利?

他們怎麼覺得這是在菜市口討價還價,辦家家跳卷卷小屁孩兒胡鬧呢?

她咳了咳,表示無語,開口道——

“這個主在下做不得,你得問問當今聖上。”

那公主傻兮兮的望了望上座,那神情卻是不帶惡意的,亮晶晶的眼眸像看見喜愛之物的小狗兒……

聖上扶額,隨手甩鍋——

“咳咳,這個得問問聚緣樓的老闆,如何?常先生?”

於是常子良也笑了笑,圓融甩鍋,得心應手——

“子良願聽從東方小姐意願。”

!!!

……

彷彿聽得見殿外簌簌落雪的輕響,大殿上一片靜默,眼看這個鍋甩了一圈,又掄回了東方雁手上,不禁有些回不過神來。

此時東方雁很想罵娘,很想掀桌而起對上面那笑得賊兮兮的未來夫婿司馬玄喊‘這個鍋老孃不背’!!!

此時,卻只能故作姿態的咳了咳,老氣橫秋的點點頭——

“公主殿下以爲你一舞,便值我榮錦第一皇商聚緣樓整個盤子?”

自打今年春闈秋闈聚緣樓全盤上下打點優待士子越發火熱,一衆士子高中落第便大加讚賞,表示——

聚緣樓老闆仁心仁義對士子百般優待,便順應民意。

被皇恩隆寵賜皇商封號!

這也是前不久的事兒,按理說她也不應該知道,卻在司馬玄的書房裡該看的不該看的看了個透底兒?此時無語望天。

皇商聽來風光,也沒有啥油水,說來還得每年優待士子還得受着朝廷的監督,說不得哪天還被人弄來做個文章。

她看得透徹,沒有得意忘形也沒有極樂生悲。

卻也有人眼光不是那麼透徹——

只看見皇商的風光?

她很想說,聚緣樓二四八月歸你管如何?

優待士子,聽來簡單。

那開銷,說來不小,她卻也不甚在意,若非要接盤,比要那人先知道知道,這開銷也不是比小數目纔是?

此時,她也學會了圓融甩鍋,噙一抹假笑——

“哦,既然如此,請公主殿下與禮部相商,在下弱質女子,無緣置喙本國朝政大事,您請,您請~”

她那隨意樣子,明顯是一臉的怕麻煩,又怎的扯上了當真害怕置喙本國朝政大事的帽子?

有人心有疑問,這飛雁賢士,說來——

怕過什麼?

於是,此時她便分外不曾在意,沒看見上座司馬玄無奈的神色寵溺的看着她,那神情,倒活像是在說對對對,麻煩事兒我來,你好好休息,好好休息……

至於爲什麼是他來——

禮部歸誰管?忘了?

有人看着洛王殿下一臉神采奕奕,絲毫沒有背鍋的自覺,似乎樂在其中?此時不免無語又望了望那心不在焉的飛雁賢士,擦了擦一頭冷汗,當真是——

願打願挨…\u20

卷三 風雲暗涌 八十五、此時無聲勝有聲

寒風獵獵,是誰一身白衣融入冬景?

大氅下,她抱了抱膀子,肩側一隻白狐趴在肩上,似乎分外神氣分外得意。

這比試什麼爛規矩……誰定的?

有人默默騎馬而來與她並肩,赫然是一批高大白馬,曾近也被她用來裝x,他那馬取名叫隨風,那她便另外取名叫逆流——

處處就要和他對着幹,不需要理由!

其實哪裡是她的馬?

這是包忻月的草原馬,對對,就是四歲那年把她玩慘了那匹。包忻月多番嘗試無法駕馭,便乾脆轉手將這馬送了她,原來包忻月給它取名叫當歸,現在,她悄悄把名改了,養在洛王府裡,日子瀟灑得很。

這瀟灑——

也不知道是在說馬,還是說人。

而此時,耳畔——

司馬玄低低的笑,“雁兒好興致,竟當真應了?”

她無語翻個白眼,哼哼開口,“原來你確實想去草原當駙馬?那是我多管閒事了。”她甩了甩繮繩,作勢轉身就要走,卻被那壞人輕輕巧巧扯扯隨風的繮繩,一轉馬頭堵住了退路,換她和他面對。

他笑得得意笑得無奈,“我還沒答應你這兒就醋上了,我該喜該憂?”

她也笑盈盈回道,“可惜人家不知從哪兒聽說,又要宴方公子作陪,陪你斷袖已經足夠丟人莫非還要我去玩玩那蕾絲邊兒?”

他嗆了嗆,她早早似乎說過,蕾絲邊兒……

現在還沒蕾絲那種高級東西,她也是某次不經意和柳青青談論衣服時順嘴一說,他一問,她便笑着徑直給他往歪路上帶——

哦,蕾絲邊兒,就是女斷袖,他當即黑了臉色,連她身邊一衆女子也連帶着恨上了。

她笑得不能自已,這人,似乎也分外可愛的。

這人卻時不時不準備放過她,此時一看四下沒人,便賊兮兮湊上來,咬着她耳朵嘀咕——

“雁兒,你近來冷落我得很,不準備給點甜頭?”

她無奈翻個白眼,“洛王殿下甜頭太多,民女身家悽悽慘慘還等着洛王殿下救濟,哪來甜頭?”

卻有人賊兮兮笑,“好,那我救濟你如何?”

此時,雪上有人被一把拉下了馬,兩馬對視那神情也像無語望天,卻有人在馬後,大氅緊緊裹住誰,恍惚看來分外臃腫,卻容納了兩個人的天地。

她原以爲這人最多偷個香,誰知道這人膽大到將她拉下了馬攏進了大氅?此時大氅下他的脣狠狠壓下,洶涌席捲而來,只求慰藉而去?

卻又分外不捨這甜美,原也確實想着偷個香便作罷,誰知幾日不曾親近恍惚便像是隔了許久,此時一沾染這甜美的脣便越發流連忘返不能自拔。

是誰大氅下無奈環着誰的腰,又是誰被誰環得緊緊壓得緊緊,近乎不能喘息?壓迫胸腔中所有空氣。

更遠,遠在院牆之內——

有人無奈輕嘆嘖嘖有聲。

“誒,若不是洛王,雁兒這一走,誰知道要去哪?”

也有人吶吶低嘆,神色豔羨。

“洛王殿下實在膽大,這衆目睽睽,竟然也……”

這人兒,是柳青青——

不自覺紅了俏臉。

其實哪裡是衆目睽睽?這是狩山營地之後,所謂衆目睽睽不過是大宅的後院罷了,除了這窗,又有誰能看見?

孟梓桑低低輕咳,沉聲道——

“青兒,說來你也該回房去了。”

有誰相擁的身影一僵,柳青青覺得腰上某隻爪子似乎僵了僵,卻還是沒有抽回去,側首,是孟梓桑僵硬回頭?語聲乾澀——

“啊,岳父大人……”

又是誰忍着笑板着臉?一本正經開口道——

“還沒過門呢,別學那兩人沒個正經。”

他眼光看了看軒窗外,相擁的身影。

柳青青委委屈屈湊上去?

“哎呀爹爹,我最近忙得很,好容易跟梓桑待一會兒,你該幹嘛幹嘛去唄~”

……

這有了相公忘了爹倒真是被柳青青發揮得淋漓盡致,轉眼這水還沒潑出去胳膊肘已經往外拐了?他脣角抽了抽,尚未來得及開口,遠遠有人在喚——

“楚大人,快來看看,你上次說的這驅寒的方子……”

他無奈嘆息——

這人,是楚豐雲。

此時撇撇嘴,一臉冒酸看着這搶了自家寶貝女兒的人,竟然又是他那寶貝侄女兒的親表哥?這臉,是無論如何冷不下來的,此時——

只能無奈一嘆,轉身離去。

院外——

有誰猛地拉下那籠罩在頭頂的大氅,下頜抵在他肩頭艱難喘息?

那狐狸坐在馬鞍上好不神氣,是誰有先見之明在她落地之前便一躍平穩落在了馬上?此時那狡黠的大狐狸眼兒裡似乎全是糾結複雜,一副神煩的樣子。

有人還將她扣得緊緊,也是逃難般的嘆息。

他低低一笑,似乎又想湊上來,被她沒好氣的一推——

沒推動,意思卻分外明顯,她環着誰緊窄的腰,狠狠掐了一把,換了她低低的笑?

“司馬玄你玩夠了啊,引火*我可不管。”

他不懷好意的將她更緊了緊,又更不懷好意的蹭了蹭——

“哦?引火*,你便忍心這般幹看着?”

她俏臉紅的快要滴血,恨恨拍他腰背,“你!”

那一拍,卻是不帶任何力度的,他低低的笑,不再逗弄,似乎上次對她太過沒忍住,她脆弱她毒發,在他懷中嬌柔輾轉低吟,光想想,便覺得有火焰驅散了三冬之寒。

有火焰輕輕燃起了苗頭,一發不可收拾。

她身子玲瓏嬌軟,此時緊緊扣在懷中,便分外憐惜懷念,那暌違已久的柔……

此時尚未成婚,他卻覺得自己到底忍不忍得住?忍到婚後?

她察覺到不對狠狠掙脫,運起內力猛地將他拍開,一臉嬌豔狼狽,低罵——

“你該回去了!”

他懷裡一涼,頓時無奈嘆息,摸了摸鼻子望天——

“我大抵是覺得你還是沒有內力的時候萬分可愛些……”

她惡狠狠一瞪,他在這樣的視線裡又摸了摸鼻子,聳聳肩,無奈轉身——尋思着,究竟什麼時候派去軒轅的人才能回消息過來?

她的藥不好找,唯有醫術世家軒轅大抵能尋見些線索,此時也分外焦灼——

依王家人推斷,若能解了她這蠱,再用驅寒的藥活血逼毒,日後再慢慢調理,說不得還能多延長些時日,至於多長~

便要看藥材足不足夠支撐,他自認資金來說支撐她的藥萬萬沒有問題,而問題在於一切的前提……是那麻煩的蠱。

沔南王家人說那是噬心寒蠱。

雖然等級還不算高,卻已經是兩隻蠱王都奈何不得的存在,想來毒力大抵也是分外兇猛。

所幸她自己似乎找到了些方法,每年近秋自己封鎖了近半內力,好讓那寒毒不至於擴散那麼快速,似乎因瞭如此,才能拖延到現在。

他難以想象,若不是她當真遇見了那沔南的王家人,現在……

他甩甩頭,回頭看了看那靠在馬邊兀自出神的少女,暗暗捏了捏拳,想留住這人間一朵嬌花,只覺得她似乎在這獵獵寒冬裡越發單薄。

回眸,眸底也是一片氤氳的哀傷。

說好十年,卻覺得這花兒在這寒風中轉瞬便逝了。

說好她餘下的日子他都要,卻覺得她似乎並不抱太大希望,似乎只是淡漠的如同看着別人的事情,那是她自己的身子啊!

她吃了那藥,神志不清的狀態下竟然嘟嘟囔囔——

“司馬玄……遇上我是你倒黴,你怎麼就執迷不悟呢?”

是以,他咬她,越發發狠!

他已經執迷不悟了,她既然知道,也不能擅自珍重珍重嗎?出了事,第一時間把他推開,這是第幾次?

他數不清,也不想去數,只願以後的路都能與她齊頭並進,有時候年輕就是種衝動,他抗拒的婚約抗拒的人,被迫接受,卻因知道是她?又甘願自縛囚籠。

其實他們都是無辜的人,都想做那自由的風,卻都被身份束縛家世束縛,今後的日子裡,能不能陪她,將那束縛的日子也過得自在些?

她無拘無束,魚沉歌說過,他也看得出來。

她不管不顧,魚沉歌知道,也是她多加提點,他才知道她的離開從不是故作姿態,而是說走就走——

只要沒了束縛,她向來願意飛翔。

是以,那日灑雲胡畔小書房,是誰捧着茶盞含笑提點?

“這人啊,素來不知道珍重是什麼感覺,你哄着護着,她感覺不到,或者不願承認,總得叫她痛上一痛,才知道回頭思過刻骨銘心的。”

也是誰神色嚴肅,凌厲看他?

“她這人看起來無所畏懼金剛鑽火金晶,其實就是個玻璃心,膽小的很,和她以前的遭遇有關,至於多久以前你別問,最好等她自己告訴你,那就是你足夠走近她心了。”

魚沉歌輕輕撥了撥茶蓋,含笑——

“你若當真考慮清楚不是一時興趣,請你好好珍重,她這人,傷不得,一旦傷了,只會任那傷口流血流膿還笑得比誰都豔,希望你好好待她,算是請求,也算是警告,殿下,請恕我無禮。”

他神色古怪,“就是你們所說的前生?我恍惚覺得她對我說過,現在,大概記得不是太過真切……”

有人愣了愣,笑得越發燦然,滿滿是喜悅。

“若是如此,我便道一聲恭喜。”

魚沉歌的開心也是從心底的,她爲了她,不惜前來苦苦勸諫,此時也嘆——

“如此,我便能安心等你們好消息了。”

是誰起身轉身離去,末了回眸,淺笑盈盈?

“我總是希望看她今生能夠幸福的,殿下,拜託。”

是誰說道?

她,沒有心啊~

其實,她心最熱啊……

或是因他而熱?

那夜脣 舌下的有力跳動,滿滿都是他。他——

能感覺到啊…\u2

卷三 風雲暗涌 八十六、百無聊奈無可拒

皇帝對這小公舉的無理要求似乎很是包容。

她後來才聽司馬玄說道,“明徠的父皇有意讓她出來玩一玩。”

明徠與榮錦向來交好,是榮錦與赫連的交界處一個小國,按理說是盛英的附屬國,卻似乎也不是那麼受盡管制,處境十分微妙——

夾縫中生存分外不易,便要兩邊接着洽談與上供,卻與榮錦這老頭兒是分外聊得來的。

“不過是個刁蠻孩子,你忍着點,便罷了,千萬別正面對上不是?從小嬌生慣養,畢竟是不一樣的。”

她眼光閃了閃,司馬玄似乎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連忙陪笑着哄着——

“哎呀不就是嬌生慣養嗎,我洛王府也能的,日後好好寵愛寵愛你。”

她無奈翻個白眼,臉上寫着——誰稀罕?

此時烈風呼號,長髮飄飄,她頭扎利落馬尾——

這一局,比射箭。

皚皚白雪裡,遠遠百米外有人形箭靶無數,兩人比試射箭,看誰命中率高?

她低嘆一聲,看了看那姑娘躍躍欲試,頓時覺得自己也是分外幼稚,竟然聽那丫頭說若是她贏了要將洛王殿下招爲駙馬便一口應下了這事兒,當時不過一頭腦熱?此時便覺着分外無聊。

於是,外界傳言大概已經變成了‘兩女爭一夫,孰勝孰負?’或‘洛王殿下桃花飛,擷取哪朵?或……盡數收歸??’

她翻個白眼,可憐兮兮的回了個頭,看向高座上得意洋洋如同拋繡球招親的那花姑娘,肆意閒散得很。

她眼神控訴,現在退出晚不晚?

他淺笑盈盈,表示——你好好玩玩,不急,不急。

玩你大 爺!

她翻個白眼狠狠瞪他一眼,估麼着哪天兩男爭一女看這傢伙還會不會這麼淡定,不過眼神兒不好的估計就他一個,還有誰能看上她不成?

她嘖嘖舌,忘了宴方公子桃花朵朵大腿掛件無數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姑娘該有多少。

她素來珍惜平淡的感情,更沒有玩弄感情的壞毛病,於是便生生做了榮錦目前最炙手可熱的禁慾系男神而不自知?

此時懶懶打個哈欠,表示對自己的爛桃花沒有充分認識度,和此時此刻——

她有多麼無聊。

箭靶五十,兩人各準備了三十支劍,她兜了兜身後掛着的箭筒,藍色的尾羽分外靚麗,那寶藍色,竟一時蓋過了小公舉的大紅色箭羽,分外分明,此時也是針鋒相對。

好吧,針相對,鋒想睡……

她開始後悔怎的隨便應了人的激將——

三局,都是小公舉隨意定的,一比箭術二比騎術三比琴音。

沒指定固定的人,她只說會派出他們最勇敢的勇士來對決,卻指名道姓要求了她出場東方雁就必須出場的死規定……

她說——

公平競爭,你們不是擅長琴棋書畫嗎?雖說無才無德,這般似乎也太欺負你,給你一局機會,算是補償!

尼瑪,三局有兩局都是你擅長你好意思說這叫公平競爭?!

她越發覺得是自己莽撞自己無聊怎麼會應下這種無稽的差事?卻已經是退無可退,愣是被趕鴨子上架,此時——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啊……

‘鐸——’

一聲輕響,小公舉已經拉弦開弓,沒有回頭箭,一劍釘上了遠遠那靶子,她笑了笑,分外得意。

原因自然是不知何時已經敲響了開始的銅鑼,她在出神,竟然沒有注意。

此時她無奈嘆息,懶懶取弦,彎弓,取箭,一個個像是慢動作,漫不經心般閒散,有人失笑搖頭嘆息,你就是不想玩,也別表現那麼明顯不是?

這純粹是敷衍!

‘鐸鐸鐸鐸鐸鐸’一連串聲響響起,那邊已經插上了一排紅色箭羽,迎風而立,皚皚白雪中分外鮮明。

她卻似乎在打量這弓夠不夠結實,那神態認真,不像作假……

卻猛然有一陣風吹過,有人驚呼一聲。

她太專注,沒注意那遠遠高臺上有人猛然打翻了酒盞,似乎急急忙忙就要衝下來的樣子!

‘呼——’

寒風吹過耳畔,髮絲揚起,她閒散撩了撩,卻猛然看見寒光一閃。

她愕然,猛地擡頭。

那箭矢被猛烈地勁風吹歪了方向,正搖搖晃晃向她而來。

她眯了眯眼,也不驚慌,有人看見她腰背挺直,緩緩從箭筒裡抽出了箭矢,那姿態閒散,那箭矢竟也半晌未到近前。

她懶懶瞄了一眼,脣角微微勾起,卻似乎在這樣的生死關頭越發淡定。

她勾起弓弦,握住箭矢,拉弓,瞄準,猛然一放——

‘咻——鐸鐸’聲音連響!臺下一片驚呼!

高臺上有人長長鬆了口氣,看向場中那絲毫不緊張的人兒不免便是一陣怨怪——

怎的這般淡定?弄得他都沒有英雄救美的餘地。

不過這麼遠的距離,估計着也奔不過去……

實屬突發情況,難得,難得。

他卻也沒想到,若當真有殺氣她必然反應的還要快上幾分,就更沒有什麼英雄救美的戲碼上演了不是?

他不知道,洛星河卻也在苦笑——

英雄救美不成是小,英雄救美反而被美救英雄才真的是謎之尷尬!!

第一聲,打落了那飄飄搖搖的箭矢,卻絲毫沒被影響那剛強軌跡。

第二聲,擊中了遠遠的稻草人,嘭的一蓬茅草亂飛,卻是餘勢不止,穿破了稻草人!

第三聲,那箭穿破一個稻草人還去勢不止!鐸的一聲紮上了第二個稻草人!似乎還在掙扎想突破第二個稻草人,繼續奮發圖強?終究是尾羽顫了顫,有心無力——

卡在了那稻草人胸腹。

一箭穿心,兩箭都在心臟處,不知是巧合還是故意,她卻悠悠笑了笑~

“公主殿下還是注意些的好,刀劍無眼,可別誤傷了無才無德的在下。”

!!!

挑釁!

赤果果的挑釁!!!

東方雁笑得溫良笑得無害,此時那小公舉卻目瞪口呆看着這上一秒林黛玉下一秒花木蘭的女人半晌回不過神來!

她不就是追男人追不到想來撒撒氣嗎!她不就是挑了個‘無才無德’的不受待見的小姐來逞逞威風嘛!她不就是貪玩想出來鬧鬧天下嗎!!!

她容易嗎!!!

不容易,當真不容易,小公舉被人輕易挑撥一腳踹上了鐵板,此時還混沌不知傻傻點了點頭,“啊,那我小心點……”隨即回過神來不對,她猛然恢復了跋扈囂張的氣焰,像只鬥雞!道——

“啊!不對!是你爲什麼要站在我的箭前面?!”

……

她腦子裡愕然翻出了一句話,貌似叫做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小公舉是女子更是小人——

更、難、養、啊!!!

她無奈嘆息,覺得自己被連哄帶騙上了賊船,而那個笑嘻嘻騙她上賊船的人還在後面賤賤的笑,她翻個白眼,輕嘆——

“你慢慢玩吧。”

“啊你什麼意思!”

小公舉話音未落,聽見場下發出了驚呼聲,她愕然的看見東方雁微微含笑,脣角微勾,她緩緩摸出身後箭矢,動作嫺雅緩然~風度從容。

這沒什麼好驚奇的。

令人驚奇的是——

她數也不數,隨手抓了一把!

臺下有人愕然瞪大了眼,吶吶喃喃,“啊,姐姐上次只射了三支啊……”

有人更愕然的盯着東方含,“啊?!你姐姐這麼厲害?!你怎的不早說?!我還攛掇我姐姐去……”

東方含轉過頭,淺笑盈盈,“姐姐說,這叫……”

扮豬吃老虎。

有人已經領悟到了這個殘酷的事實。

‘咻咻咻——’幾聲連響,東方雁還保持着拉弦的姿勢,不變。

指尖,還有微微的雪光,一閃而過。

遠遠那鮮紅的箭靶也已經被狠狠射中,登時茅草亂飛漫天飄舞,迷亂了本就渺遠的目標。

只有小公主看着東方雁一臉驚愕,她看也不看遠遠箭靶,就知道——

她輸了……

那箭矢呈扇形飛出,她常年耍弓射箭自然知道,這樣的射法除了高超的臂力還需要的是技巧!

而東方雁右手傷過幾次,臂力自然要弱於常人,這也是她一眼看出來纔敢張揚跋扈的向她挑戰的原因!可是,東方雁竟然生生用技巧彌補了缺點……

她直接說想找個嬌嬌小姐欺負欺負出出氣,有人便直接把矛頭指向了她,這是多恨……

多恨才能把她戲耍成這樣!!!

這是單方面碾壓嗎?!

明徠覺得是自己被單方面碾壓啊!!!

臺上有人笑得不能自已,“看這跋扈丫頭還敢欺負我們言兒,要早告訴雁兒她也不至於這時候纔出手,看來我沒白攛掇那些金絲雀一番……”

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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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將目光聚焦向老四——司馬馨……

他登時覺得汗毛直豎,看洛王殿下此時眼光面容十分和善,他驀然一僵,嚥了咽口水,雖然沒覺得自己做了什麼,在老二的目光下他還是慫了,登時縮了縮脖子,訕笑道——

“二……二哥……”

洛王殿下和善的笑了笑,“四弟近來很是無聊?”

他摸了摸鼻子,訕訕,“沒……”沒等他話說完……

“那禮部暫時交給你一段時間,”洛王殿下根本沒等他的回答已經下了決定,此時又轉向老三司馬新,“三弟,戶部也先交給你,不懂的去找大哥幫幫忙。”

老三沒什麼表示,淡淡點了點頭。

老四立馬跳起來,猛然意識到場合不對,此時卻也沒人想起提醒他,尖叫一聲——

“啊?!那二哥你幹嘛?!”

他輕柔一笑,容色萬分溫和——

“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不等老四掀桌而起,他已經淡淡下了最後通牒——

“這是通知,不是請求。”他看向老四,“父皇那邊我已經打好招呼了,禮部一直到明年年底的預算和行程我都差不多整理好了,沒什麼好忙的,只是若是另有變動你們多注意點,這段時間你們多幫幫忙。”

上座一派愕然,看着司馬玄,又看了看皇帝。

皇帝淡淡點了點頭表示不置可否,此時也含笑——

“老二今年可忙壞了,老四你也該學學怎麼正經點了。”

“我很正經!”

老四斬釘截鐵!

皇后娘娘眼光淡淡一掃,老四頓時偃旗息鼓,此時皇后娘娘輕輕一笑,長長的琺琅指甲輕輕敲了敲紅木桌案,語聲意味深長~

“哦,那你選妃的事兒……”

“哦!二哥!禮部你說你整理完了?什麼時候把資料給我?!”

……

司馬玄表示贊同看了看他娘,此時母子倆相視一笑,活活一副狐狸樣兒,老四見這兩人一笑,便知道自己被耍了……

這個鍋——

不背也得背啊!

此時司馬馨心情沮喪如霜打了的茄子,懨懨之間視線一瞟,頓時驚疑一聲——

“咦?雁兒呢?”

場上已經不見人影,唯有遠遠一排整齊的寶藍色尾羽迎風微微戰慄,小公舉一臉呆傻,遠遠有高唱聲隨風而來,聽不大真切,卻在這一片死寂中越發明顯。

“明徠公主七發七中,東方小姐……”

有人愕然了神色,裁判更是神色古怪的高喊,“七發二十六中!”

……

二十六……

二十五平局分水嶺,當真是踩着合格線飄過啊……

狂!太狂!

一大排稻草標靶已經被箭矢穿心而過化作漫天飛絮,此時場上佇立的,便只剩東方雁這邊那七個傲然挺立的稻草人?

可憐巴巴的一片大紅尾羽的箭矢,張揚明豔的色彩,生生被大片寶藍色壓下了氣勢——

像是風中飄搖的狗尾巴花兒……

不知有沒有人發現,那箭矢……

都穩穩,釘在心臟的部位……

司馬玄看着那遠遠只剩一個背影的人兒眼中笑意盈滿,嘀咕——

“喲,心情挺好?”

有人愕然,看着那殺氣騰騰的一排稻草人殘肢斷臂,寶藍尾羽的箭矢傲然迎風而立,吶吶——

心情好?!

你從哪看出來的?!!!

第一局——

東方雁勝。

這勝利?

分外挑釁……

日頭漸西,第一場終於在萬衆矚目翹首以盼輿論猜測爭執不休下——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悍然落幕!

比分——

七比二十六,絕對性碾壓,讓人……

無話可說。

卷三 風雲暗涌 八十七、細碎浮冰盈於睫

‘喵——喵——喵——’

一大早,有貓叫聲打破了往日的寧靜,樹下人來人往?翹首以望。

樹上有貓,貓旁有人,人踩着樹枝,努力——

伸出手去。

雪落,輕輕。

是誰在樹下翹首以盼?眼中閃爍着崇拜和希冀?

是誰在樹上無奈望天?

這保姆的活計一旦接手,當真是沒完沒了……

要管人,罷了。

要管狗,算了。

現在不知道什麼時候還弄了個貓兒來管?!

真特麼夠了!

她神情嚴肅,對着樹下,好一陣咬牙切齒——

“這是最後一次,再這樣我回曜日去了。”

有人用力點點頭——

“好的宴哥哥,最後一次!”

豁喲!

這爽快,這利落!

今天卻好像已經是第八次聽到這樣的保證了……

她爲了避免那明徠公主糾纏,轉眼又變成了宴方,此時暫住在禮部大院裡。

清晨,有人問——

“東方小姐呢?”

她心裡笑得好不得意,面上卻是一派沉靜一本正經道——

“哦,東方小姐抱恙,回了。”

那人不死心,又問——

“那……宴公子能不能去前院兒……陪……陪陪……”

陪吃陪酒賠笑,陪不陪睡?!

那張揚的明徠小公主說要見識榮錦各色美男,宴方成功上榜,可惜這位一直走的是閒雲野鶴路線,看她笑了笑滿是嘲諷——

“哦,我要去陪司馬言公主,恕不奉陪。”

……

東方雁一臉得瑟,就差寫着——美人兒太多,宴公子很忙啊很忙~

……

……

此時,她得意洋洋伸出手去,大早的出門換了男裝,她覺得自己真是先見之明英明神武睿智擔當,看着自己的男裝簡直滿滿都是成就感。

然而此時——

她、在、救、貓!

因宴方身上,還擔負了保姆的職責……

她笑意僵在臉上,突然覺得哭笑不得。

她伸出手去,那貓兒似乎越發瑟瑟,在枝頭喵喵個不停,卻就是不敢伸出那短短的小肥爪……她無奈,又往前蹭了蹭,手努力伸出一分。

那貓兒卻又往後挪了挪,往後挪出三分……

……

‘啪’一抔寒雪,當頭砸落。

頭上扣了一頂白帽子,有人黑了臉色……

惡狠狠看向那貓兒,咬牙切齒故作兇惡,低喝——

“給我過來。”

貓兒聽不懂人語,看了看她,那貓眼兒閃閃,似乎十分歡快‘喵’了一聲……

喵你大爺!

有人怒了,恨恨威脅!

“再不過來我燉了你!”

貓兒愣了愣,似乎聽懂了,此時畏畏縮縮向前,緩緩探出了那肥肥的小短爪兒……

此時萬衆矚目,有人無語望天,這是狩山營宮的一顆百年老樹上,若到了夏天,鬱鬱蔥蔥如傘如蓋,而此時——

光禿禿的一片,有人一身寶藍錦衣,險險站在樹上?

分、外、惹、眼。

如鶴立雞羣,如同禿子頭上唯一的頭髮,一目瞭然……

她終於一手撈住那貓兒,狠狠揣在懷裡,嘀咕——

“再跑你看我怎麼收拾你!”

她將那貓兒在懷裡緊了緊,幾個輕盈的輾轉,已經開始下落?

於是她沒注意,有人淺笑盈盈站在樹下仰頭望着,只看見薄脣在動——

“小宴。”

那聲音如同在耳邊響起。

她一愣,低下頭去,底下的人已經只剩黃豆一般大小?她卻能精準的辨認出這聲音是哪顆黃豆發出來的……

因爲那黃豆一身騷包的大紅披風,風中昂揚挺立——

像黃豆裡的紅豆,鶴立雞羣。卻也熠熠生輝,像她眼中的明星。

此時大紅豆淺笑嫣然,聽他說道——

“下來。”

她翻個白眼,要你說?腳上動作不停,還在下滑。

卻有人笑得邪惡,似是興味,卻更多是挑 逗,薄脣揚起一個清淺的弧度,聽見他壞壞開口~

“再不下來我吃了你……”

地下該過路的過路還幹活的幹活,洛王殿下一來,自然是不能傻杵在這當電燈泡的,而這一句,顯然是傳音?只在東方雁耳畔響起——

因他四周沒有人露出驚悚的神色。

除了……

宴方。

她一晃險些撒了手!卻只是一晃,趕緊穩住——

她猛然瞪了瞪眼,這臺詞怎麼那麼熟悉呢?

此時東方雁掛在樹上,看了看自己懷中貓兒,那貓兒也自懷裡擡頭看了看她,一臉無辜,眨巴眨巴那水亮的貓眼兒。

她記得……她剛纔是不是用這樣的語氣威脅這貓兒來的?

雖說風水輪流轉……

這是不是也太快了些?

於是,她沒注意地下那騷包的黃豆笑了笑,大掌貼在樹幹上,輕輕推了推,她頓時覺得樹幹如同鰻魚般晃動起來滑不丟手?

她猛然一愣——

一愣之際……已經腳下懸空?!

!!!

剎那身體失重!唯有風聲狂亂呼號——

“喵!!!!!!!!!!”

一聲慘慘貓叫,撕心裂肺,撕破雲霄的寂靜。

風聲在耳邊呼嘯,她愕然還有些回不過神來!

此時人在空中,心緒卻似乎並不慌張,甚至有些平淡?

她茫然望了望天空,恍惚覺得場景變換成了半明半滅將黑未黑的天空,擡眸看見漆黑悠遠沉澱歲月滄桑的石壁,恍惚……是哪處斷崖的崖壁?

她愕然伸了伸手,掌心微紅,指尖盈盈微微泛着熒光,很美,很細弱。

卻不是她的手……

她愕然一愣,場景頓時一片虛無搖晃,彷彿受到什麼牽引,她在這樣毫無重心的立場下擡頭,似乎有人站在崖頂,神色平靜,卻彷彿壓根沒看她,似乎也沒看任何東西?

那樣的眼,恍然間似乎也有幾分熟悉。

那星光匯聚般的璀璨雙眼……

是誰在低嘆——

忘不掉啊……

“什麼忘不掉?雁兒嚇傻了不成?”

她愣了愣,只看着那雙眼似乎越來越近,近在咫尺——

她在這樣的眼波里沉醉,沉醉中很想開口說些什麼。

她張了張嘴,聽見彷彿不是自己的聲音,她愣了愣,覺得這樣的場景似乎無比熟悉,低喃着開口——

“你是誰……”

答案是肯定的,似乎心裡有個名字在努力的生根發芽,就要脫口而出,她卻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有此一問,似乎內心中冥冥在叫囂?

叫囂着執着着要將那一刻就要脫口而出的姓名咀嚼,嚼出其中滋味?

是羅曼,是羅曼啊……

“羅……曼?”

她語聲乾澀開口,被人狠狠敲了敲!

“我怎麼沒聽說你認識這樣的人?”

那星光般浩瀚的眸就在眼前,她愕然一瞬,猛然回神!似乎場景變換斗轉星移,那雙眼眸,明明那般熟悉,她怎麼就沒認出來?

是司馬玄啊。

她愕然轉了轉頭,此時才發現自己處境,他一身紅衣鮮豔,笑得越發瀲灩,而自己……

在他懷裡……

看他白牙森森,笑得頗有幾分酸味兒,咬牙淺笑——

“羅曼是誰?你是不是該跟我解釋解釋?”

“啊?誰?”

她猛然回神,腳下一軟就要後退,卻被誰無賴扣住了肩背?

身邊是司馬言,抱着貓兒,看着兩人分外不解,嘀咕着——

“宴哥哥你怎麼了?”

她愕然低頭,看見那貓兒已經在司馬言懷裡,她愣了愣,“這貓……”

司馬言也撲閃撲閃的眨了眨那大眼,撅撅嘴一臉理所當然而無辜的答——

“二哥給我的,我叫你你都沒反應啊?”

她一愣,低了低頭,衣襟鬆散,原本揣着貓兒的地方已經空空如也,此時……

衣襟半敞,露出雪光半盞?!

她愕然擡頭,瞪向司馬玄,下意識低罵——

“你!”

司馬玄卻嘖嘖有聲,那神情,竟然是含笑回味而略微不滿的,聽他嘟嘟噥噥——

“還是小了點,看來我不夠勤奮。”

話音剛落,看他搖了搖頭,些許遺憾。

她一愣,惡狠狠一擡手!秀細的柔荑高高揚起——

去整理衣襟……

她悉悉索索忙完擡起頭,那傢伙已經蹲下去逗弄着司馬言懷裡的貓兒,一邊逗弄一邊嘀咕——

“養了這許久,怎還是這般小?”他淺笑盈盈回頭,看她,“你說是不是?小、宴~”

!!!

這流 氓一本正經的瞎說什麼大實話?!

還有!最後叫她的名字叫的那麼騷包乾什麼?!

那語聲一揚三顫,帶着絲絲笑謔絲絲甜膩,似乎也顫到了東方雁心裡,也甜到了心坎兒裡,甜得發齁!

那滿滿是風情的語聲似乎也像魔咒般低喃,在她耳畔經久不散。

以至於她有片刻的愣仲,卻不自覺紅了耳根?

司馬玄眉眼彎彎,豔光四射,指尖卻在猥 瑣的揉 捻,噙一抹笑——

“怎麼才能長大呢?”

她惡狠狠咬緊銀牙,看那傢伙一本正經指鹿爲馬的胡謅,頓時覺得腦子裡把這人從頭到腳罵了無數遍,張了張口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終究似乎被那紅衣炫紅了俏臉,她惡狠狠咬牙!惡狠狠握拳!惡狠狠擡腳!

拳頭髮出‘咯噔咯噔’的細微響聲。

在那流 氓淺笑盈盈的目光下——

氣勢洶洶!

惡狠狠——

轉身……

就走!

惹不起,咱還是躲吧……

司馬玄:……

司馬言:……

身後,司馬玄笑盈盈抱着貓兒,撓一撓,看她一眼,撓一撓,看她一眼……

看向東方雁的眸中,滿滿是瀲灩的風情,連司馬言也爲這一刻哥哥散發出的風華所攝,卻看他薄脣輕啓——

“九次。”

他低低開口。

腳邊,司馬言呆呆仰頭望着,似乎不明嚼慄,呆萌呆萌的詢問。

“宴哥哥怎麼走了?二哥你說什麼九次?”

司馬玄笑盈盈低頭,看她——

笑得無比溫和,開口無比溫和,姿態無比溫和……

聽他說~

“再出現第十次,把這貓兒丟出去。”

……

司馬言抱着貓,傻呆呆看着自家二哥追隨遠去的背影,後知後覺回過神來,是在說……

宴方幫她捉貓兒捉了九次?

此時吶吶,卻露出一副傻兮兮豔羨的神情,眼冒桃心道——

“二哥對姐姐真好……”

洛王院子裡,有誰悠悠閒閒拿着根樹枝?

練劍。

一地積雪平平掃出兩丈大的圓弧,露出了青石磚面的地板,雪光漫天飛濺——

她腳下步若驚鴻,橫挪平錯!

而她腳下,卻沒有雪……

他不管不顧,大步流星,直直走到了她劍招籠罩範圍內。

她忘了所以,一心發泄,直直劈向了突然出現的司馬玄。

猛地被誰抓住手指,她一僵,下意識就要橫劈過去?

樹枝帶着凌厲的勁風在他頰側停駐,是她一驚努力收手的結果,他似乎絲毫不在意,滿心看着她略微蒼白的手,指尖微紅,覆着冰霜。

她一驚,要抽手。

他視線一轉,轉向了頰側她握着做劍的樹枝,一伸手,觸了上去——

觸手,浸骨寒涼。

他凝神看了看,那樹枝覆着晶亮的霜,恍若冰箭,那霜,卻一路蔓延,直到她握着樹枝的手,凍在了一起。

是以,她下意識想丟——

沒丟掉……

他目光微眯,看向她,她目光閃躲,想逃離這樣憐惜的視線。

彷彿,他對她,只是同情……

她下意識後退,卻被誰扣住了肩背?

她下意識掙扎?卻被誰摁住了後心。

她在他懷裡,無力的垂下手臂,不語。

他一手握着她握着樹枝的手,她一驚,想掙開,掙不開……

一股灼燙內力頓時熨流經脈,她一愣,想貪戀,卻惶恐……

‘蹬咚……咕嚕嚕……’

樹枝落地,悠悠滾落,她茫然看着他,身前溫熱,他用大氅微微裹着她,迎面而來,沐浴其中,全是他的溫暖他的氣息……

她在這樣的氣息裡安心而沉湎,復而低低嘆息——

“不必的,一會兒就好了。”

他卻埋首她頸間不語,她無奈望天,這人,她也無奈。

當初一時衝動下意識想逃開,此時也想,卻逃脫不得,因,她不想他爲她,傷心。

他悶悶的問,“什麼時候開始的?”

她寒毒重到指尖已經凝冰?

她低低一嘆,想撇開話題——

“我餓了……”

被誰一掐腰際,她顫了顫?翻個白眼。

他不讓她嬉皮笑臉錯開話題,退開,拉起她手,輕輕暖化那指尖薄冰,耐心的重複——

“什麼時候。”

她一抽,無果,無奈嘆息……

“其實沒什麼大不了的,天氣熱了就好了……”

她擡眸,迎上了他幽深的眸,登時準備好的說辭都失去了用武之地,因他,不信——

一眼看穿了真實的本質。

她手上覆着薄冰,她似乎對此毫不在意,是以想來是習慣得很,寒氣外放,卻融入了內力,全然是冰寒——

她竟不言不語,生生瞞了許久?

她弱弱,“從……”

“從你在坤寧宮聽牆角開始。”

她一愣,回過神來!一臉不服——

“那不叫聽牆角!”一語說完,她愕然回眸,卻吶吶,“你怎麼知道?”

他惡狠狠湊上前去,壓迫的距離,她訕訕想退,他不讓,卻暗恨着咬牙切齒道——

“你借題發揮,總該有個緣由。”

……

你都猜到了還問我幹嗎?

她臉上這樣寫。

有小雪漫天,旋轉着飄落,落在誰的眼睫上。

六角雪花精緻,晶瑩,被誰輕輕吻化,芳華轉瞬即逝,是誰低嘆,是誰垂眸——

不語。

無言中,冰寒與溫暖同在,化作晶瑩水珠。

‘吧嗒——’

濺落一地飛絮\u300

卷三 風雲暗涌 八十八、爾等不懂城會玩

是誰颯颯英姿,卻懶洋洋了無興趣?

她一身勁裝,乾淨利落,卻有些百無聊奈,擺弄着垂落的髮帶——

發呆……

卻有人神完氣足,兩眼閃爍着興奮的光,小臉微紅,鼻翼因興奮而微微煽動,道——

“好了好了三個人上場,你們還有誰來誰來?”

明徠公主一臉興奮紅光滿面,面對百無聊奈的東方雁似乎也沒能影響那好興致,不住的看向東方雁身邊。

尷尬的是……

東方雁身側……

空、無、一、人?!

似乎……

沒人想和‘無才無德’的飛雁賢士並肩作戰。

而明徠的眸色一閃一閃,閃動着狡黠的光芒~暗想——這一場三對三~再來幾個‘無才無德’的小姐吧!阿門。

一衆小姐面面相覷,一衆男子面色詭異。

因明徠公主身後一起參加的赫然是兩名少女,若說男子上陣不免被說勝之不武,若說女子上場……又似乎沒人能有把握拿下一局騎射?

開玩笑,草原上常年奔跑的母狼,哪裡是這些深閨裡關着的綿羊能比的!!!

當然——

這是不知道明徠公主這次來訪純粹就是散散心搞搞事情的情況下。

於是……

這鬧劇般的玩鬧,便頓時和國家興亡扯上了至關重要的關係?

而東方雁似乎絲毫沒有這個自覺,懶懶打個哈欠,剛想說——

沒人來算了,作罷行不行?

卻有人神色堅定,咬了咬牙,策馬上前一步,啓齒——

“我來!”

氣氛登時變得詭異,東方雁被卡死在名單上逃不脫,此時這人選便變得分外微妙~

說起東方雁無才無德便有人神色詭異,榮錦泱泱大國崇尚文風若說起才德第一時間便想起了一些琴棋書畫等文人玩意兒,而屬實也沒人見過東方雁舞文弄墨,不由一時間都有些擔心?

當然,這是在還不知道比試項目的當時。

然而明徠公主表示要比定射騎射時,便有人已經露出了古怪的神色?

琴棋書畫不免要捏一把汗,而這不按套路出牌的飛雁賢士……

說、起、騎、射?

倒是榮錦衆位大家閨秀中數一數二的名手!

不爲其他,單爲秋狩上那猛然崛起的名次,便有人大嘆技不如人!人不如雁……

而此時,衆人看了看那步出觀衆席的女子,又看了看場上懶洋洋的東方雁,頓時生出一種……

詭異的感覺?

東方家內部不調衆所周知,這放逐多年的嫡女和常年在家的庶女之間,又更是一種用腳趾都能想出來的詭異關係?

尤其是經過上次身世之爭一事爆發後,那關係似乎越發僵硬——

以至於外人……都能體會到其中的謎之尷尬?

而此時,作爲主角的東方雁卻似乎並沒有露出吃驚的神色,她挑了挑眉,理了理髮,懶懶擡手,懶懶啓齒~

“好,既然沒人蔘加,含兒你也上來吧。”

她這一手指向觀衆席,衆人目光剎那拒繳!

東方含卻頗有些眼光亮亮,三分崇拜和滿滿期待。

東方菲指尖頓了頓,不做反應,抿了抿脣——

不語。

於是此時氣氛一時越發詭異,東方家共女子三名,屬東方含最小,和明徠公主差不多大,此時三美其上,便頓時凸顯出了三人截然不同的氣質,不得不說——

姐妹同臺?還是頗有些養眼的。

東方雁疏狂懶散,像慵懶優雅的豹,眼波流眄間,盡是掩藏在漫不經心下的鋒芒與銳利。

東方菲桀驁張揚,像意氣風發的鷹,舉手投足都是大氣與霸氣,似乎自上次的事情之後看開了什麼,不拘小節,反而生出一股子自由與奔放來。

東方含跳脫活波,像頑皮狡詐的狐狸~眼波靈動舉止活躍卻不莽撞,似乎有意效仿東方雁的疏狂。

學不像?卻也學出了三分神韻——

舉手投足靈動有餘卻不失利落而穩重,別樣的反差生出一種別樣的美。

東方三美齊上,看的便不是戲,彷彿是戲中的人了。

明徠公主不知其中利害,哼哼一聲~表示——可以開始了!

於是此時有人銅鑼一敲,有人掀開了場邊布簾?

布簾中——

全是茭白的雪兔!

籠子裡一羣雪兔紛紛探頭探腦模樣乖巧,此時卻東張西望分外惶惶,似乎等待着機會?

破籠而出!

也不知道明徠從哪裡找來的。

明徠公主卻似乎得意洋洋,開口都是掩不住的雀躍和驕傲~哼哼解釋——

“這雪兔可是我從大草原特意帶來的,狡詐機變甚難捕捉,今天一共帶來一百隻,來看看我們誰捉住的多?如何?”

沒人回答,似乎在糾結一字一句怎麼對公主殿下開口,卻有人根本不在意這回事,懶懶開口——

“哦,你開心就好。”

……

這人自然是東方雁!除了她也沒誰能狂得那麼順理成章了!

此時上座上有人輕笑,拉着一旁常子良嘀嘀咕咕——

“嘿,你別說這東方小姐有些地方當真和小宴很像啊,瞧那不動聲色氣死人的樣兒便學了個十足十。”

常子良翻個白眼不置可否,表示到現在都對樂雲帆的智商表示難以理解,這樣一個智商下限的人是怎麼把生意做大的?

此時有人忘了,情商智商是兩種不同的數值。

不過似乎……也不重要了。

明徠公主果然瞪圓了眼兒,氣鼓鼓看着那漫不經心的人兒,似乎總想說些什麼……

又終究什麼也沒說出來?

於是一口氣嚥下,此時哼哼嘀咕——

“贏了再說吧!”

小銅鑼一敲,登時有人放開了禁錮的籠子,雪兔們一招解放,蜂擁而出!

一晃眼,幾乎籠子打開的同時——

那雪白的毛球們一竄!便融入了白雪皚皚裡去?辨不清蹤影!

此時場上之人尚且如此,且不論觀衆席上如何費力?

一羣人幾乎是看着那籠子一開,那一團團可愛的瑩白便剎那煙消雲散憑空消失,不由也瞪大了眼睛!

明徠公主三人飛騎而出,挽弓射箭——

此時此刻且不多說~光這開場?就讓人忍不住驚歎!

不愧是草原上的人兒!

單就那挽弓騎射的動作瀟灑利落!便能看出三分放蕩自由之風~那明徠公主更像脫繮的野馬,此時橫衝直撞挽弓射箭,姿態自然銜接流暢?!便轉眼三箭電射而出——

便射中了三隻雪兔!

品紅色的箭羽微顫,雪中盈盈而立,分外惹眼。

東方雁又打了個哈欠,打到一半,卻被東方菲用手肘狠狠頂了頂,聽她嘀咕——

“喂,這樣的場合,你要不還是正經點?”

她看着東方菲,一時有些愕然,此時愣了愣神……

也僅僅是一瞬。

不過一眨眼的功夫,那邊便又是捷報連連——轉眼明徠隊的獵物數量便增加到了十五?

雪兔不是死的,此時包圍圈在擴大,算算距離,似乎就要脫離視線範圍。

東方雁難得正了神色,微微撅嘴,懶懶嘟囔——

“那好吧,一人二十隻兔子,誰先誰贏。”

……

這邊便開始自顧自分配了……

她似乎對那明徠公主的所謂比試?分外提不起興趣!

卻對東方含躍躍欲試的眼光分外着招架不住,東方菲撇了撇嘴,不置可否,卻猛然轉身策馬而出——

她身着一身紅衣勁裝,奔跑起來披風飛揚,便也如同那寒風中烈烈招展的旗幟?

分外鮮明。

東方雁無奈翻個白眼,兀自嘟噥。

“真槓上了?”

東方含也不甘落後一騎衝出——

運氣之好!

那馬蹄剛剛踏出一步,一腳踢暈了一隻雪兔……竟是那雪兔不知何時竄到了馬蹄下?

東方含愕然,彎腰一把撈起那雪兔別在馬上,稚嫩的童音伴着得意的笑?

聽她嬌俏驚呼一聲,滿滿是溫軟的驚喜和雀躍!她邀功似的大喊——

“哇!第一隻!”

東方菲驚愕回頭,東方雁嘴角抽搐。

這瞎貓撞上死耗子,是否來的太過及時?

那她怎甘落後?

她也勾了勾脣角,當下輕踢馬腹一騎飛躍而出,哈哈淺笑~

“哼哼,幹得不錯~開門紅!不過~”

她語聲頓了頓,脣角一絲飛揚的笑,溢滿了自信與明媚的興意盎然?道——

“別高興太早,肯定是我先。”

有人含笑看了看那邊,她似乎終於提起了些興致,此時一身白色勁裝鑲嵌金絲紅邊,一襲大紅披風獵獵如旗,空中飛揚!

她神采奕奕?那神采~也是許久不見的飛揚。

她視線掃了掃,偏頭側了側,她彎弓搭箭,轉身一射?!

伴隨着‘咻——’的一聲!

便眼看着那箭矢看起來像是半空中一頓!去勢減緩,竟然已經射中了什麼?!

事實上,是有些雪兔自作聰明,打洞埋進了雪裡。

然而???

卻似乎也被卡住……

肥白的身子肥碩,洞 穴 緊 窄,此時卻也只能眼睜睜看着那箭矢飛到眼前?

越來越近,無可逃脫……

‘啪’一聲!

下一刻,就被箭矢力道帶起,飛出了洞穴!

獵場上,只看她露齒盈盈一笑,紅脣白齒分外嬌豔~剎那風華攝人心魄?

啓齒道——

“第一隻!”

遠遠東方菲似乎也有所收穫,此時一轉頭,正好對視上東方雁含笑的目光,她愣了愣?也僅僅是一霎,下一刻,也見她揚了揚手中兔子,露齒一笑?道——

“我比你快。”

這樣的笑意中,似乎有某種默契悄然達成,此時兩人眼角餘光都瞥了瞥戰況激烈的明徠公主那邊,勾脣露齒一笑,像極了某隻狐狸,僅僅是眼神交匯便緊接着達成了某種協議?

東方雁指了指腳下,東方菲點了點頭,此時各自兵分兩路——

飛騎而去!

觀衆席一陣譁然,原以爲能看到激烈的姐妹爭鬥,殊不知場外看不見那細微的動作,便只見兩人似乎對上了眼神便轉頭分開,沒有預料中的脣槍舌劍刀光劍影你來我往?

就這般平平淡淡的……

分開兩邊?

以事業不知是該失落或是慶幸……

失落,失落兩女相爭的好戲落空。

慶幸,慶幸所幸沒在外人面前丟臉……

此時也不知道是哭是笑?

時間靜靜流淌,似乎不知不覺間有人發現了不同尋常,明徠公主的一方沒頭蒼蠅似得亂轉,卻似乎在二十五隻之後便再沒有了收穫,卻只聽東方家幾姐妹捷報連連?

卻不是照着總數在報數——

“八隻!”

“六隻!”

“十二隻!”

東方雁露齒一笑,肆意爽朗道,“哈哈我領先。”

此時纔有眼尖的人突然發現——

東方家姐妹三人分散於場地邊緣,分別在於三個不同的方向,而不動聲色將明徠公主幾人夾在了中間?

此時情勢分外偏駁!

不知不覺間,比分已經拉平,好找的兔子幾乎已經全數收歸,剩下一些狡猾的,便都躲在幽暗的地方,瞪着那紅紅的小兔眼兒,瑟瑟發抖?

剎那間,東方雁似乎感受到了實質般視線,似要將她看穿?!

而她不過眯了眯眼——

此時她頭也不回,拉弓,搭箭,猛地一扭身,近乎是以不可能完成的,倒貼在馬上的艱難姿勢挽弓!引來臺下一片驚呼?!

她眼光一眯,脣角一勾,輕笑一聲,也滿滿是慵懶和風情~啓齒道……

“發、現、目、標!”

語落同時箭矢飛射而出,衆人視線一聚,便見着那一處似乎有一個雪團般的突起瘋跑起來?明徠公主興奮地大叫——

“呀!出現了!”

話音未落,那兔子已經倒地,背上插着寶藍色箭羽迎風招展。

明徠吶吶順着這樣的方向迎了上去,見到那人水光瀲灩的眸,突然覺得,也許自己低估了她?

她見那原以爲是嬌嬌小姐的人,此時已一個常人難及的角度倒掛在馬上。

此時正在緩緩回身——

而東方雁回過頭來,不過是一個淺笑~

動脣,不語。

明徠剎那間也有些愕然,因那人一霎比劃出的口型便是——

‘你、輸、定、了’!

堂堂嬌慣過度的明徠公主哪裡受得了這等挑釁?尤其是素來溫順的綿羊突然露出了獠牙!而明徠此時也恨恨咬牙,看了看周遭,試圖也找到一兩隻漏網的兔子,卻全無發現?

這廂一無所獲,那廂卻忽然又有捷報傳來。

“十一!”

“十!”

是東方菲和東方含,此時隱隱較勁相視一笑,便有別樣的風采散發出來?

炫了雙眼。

此時,卻遠遠見有人一聲尖銳口哨聲傳來——

所有人視線茫然匯聚,看東方雁輕輕放下脣邊的手指,神色含一抹笑,不明所以,卻唯有東方家三人心領神會?

東方雁單手高舉,眯了眯眼——

向旁一揮!

幾乎同時——

‘噔噔噔噔’!聲勢浩大!

登時有馬蹄聲震地,漸漸響起,轟隆隆震耳!

三人不知達成了何種默契,此時竟然不約而同策馬奔騰,連彎弓搭箭找兔子都不再顧及,似乎只在一味的瘋跑?!

明徠傻傻望着這一幕,一臉疑惑,高臺上卻有人——

一、臉、興、味?

見那人淡蜜色的肌膚不自覺散發出瑩潤健康的光澤,薄脣輕啓,卻站在席後~淺笑?呢喃——

“終於開始了~你們城裡人,真、會、玩。\u201

卷三 風雲暗涌 八十九、姐妹同心可鍛金

有人策馬奔騰,揚起雪花四濺——

彷彿從狩場外圈正在醞釀一場雪色的風暴,風暴中有三抹豔紅,是今天東方家三姐妹所掛的披風。

此時如同三展旗幟,烈烈飛揚!

揚起雪花無數。

在衆人還沒反應過來東方家三姐妹在獵場上策馬狂奔,此意何爲之時,有人聽見場中有人低呼?

“呀!出來了!”

於是有人見着場中明徠公主三人反應迅速,馬上舉起弓箭,準備搭弦……

說時遲那時快,‘咻’的一聲已經遠遠傳來。

剎那有藍光流星般拖過長長的尾羽,一閃!

衆人順着明徠公主所看的方向看過去,白茫茫的視線中剛捕捉到一抹雪色,竟是一隻靈動的雪兔?

卻來不及下手,便被誰狠狠一箭——

摧殘。

目光轉去,東方雁一身雪衣金紅鑲邊,此時揚脣意氣風發一笑?笑得好不得意~

“不好意思,我先來。”

於是衆人一臉懵逼,看着明徠公主在這樣的包圍圈中團團亂轉,不時聽見低呼——

“呀,兔子!快!”

每每如此,卻總是話音未落便被人搶佔了先機?

總是東方家幾人快一步的。

此時明徠公主三人處於劣勢,東方家這邊卻捷報連連,此時隔着明徠公主三人,便有人隔空大喊?

“哇啊!十三了!!”

這是歡脫的東方含,掩不住的小女兒心性,嬌俏低呼。

有人得意哼哼~

“切,我都十五了!”

東方菲對東方含的歡脫明顯的嫌棄,卻也只是姐妹間親暱的玩笑?

不過爲了打壓小妹,而淡淡宣告~

有人不置可否,嫣然看着夾在其中的明徠公主,興味盎然淺笑?

這是永遠腹黑的東方雁,不歡脫不打壓,只默默估麼着明徠炸毛的時間,默數——

“三……二……”

“啊你們夠了!你們使詐!”

東方雁的倒數還沒數完~明徠便狠狠抽出了小皮鞭,一陣亂揮!

亂揮間竟然還劈倒了幾隻驚急跳坑的傻兔子?

明徠也一愣,一激動,一哆嗦?

便沒控制好力道。

於是這一抽——

險險抽中了東方雁馬蹄,終於止住了皮鞭亂掄旋轉的架勢。

三匹馬應聲而停,東方雁胯下的逆流也猛然一躍!

躍過了那虎虎生風的小皮鞭。

明徠這一鞭恍惚看來勝似挑釁,東方雁卻不惱,淺笑嫣然~淡淡含笑。

“公主急躁了,這可是各憑本事,不算使詐。”

包圍圈一停,也不知是有意或是無意,此時偌大的獵場上六個方向都有人在,其中五個方向卻都被觀衆席所包圍,空門大開,唯一的出口,便是向着狩山森林的一方。

兔子們眼看出現了空門,頓時那紅紅的兔眼兒光芒大盛,就要向着那唯一的缺口衝出!

而那個方向,只有一個看起來很像同類的眼珠紅紅的大兔子!

於是兔子們肆無忌憚了,狗急跳牆了,集體罷工了,紛紛紅了眼向那唯一的缺口衝去!

那唯一的缺口上,堵着的大兔子,赫然是明徠公主——

呼延覓蓉!

此時小公舉也紅了眼,看着比分出現懸殊,她就要輸給東方雁,心裡滿滿是孩子家的不服氣?

然而,她不過聽見身後異常動靜,驀然回首,看見那瘋狂而來眼冒紅光狂躁狀態疲於奔命的兔子們,也紅了眼?

此時就如同瞌睡遇見了熱枕頭——

她剛覺得自己要輸了,就來這麼一大羣兔子!送分嗎?!

這樣想着,呼延覓蓉不由眼光亮亮,驚喜大呼——

天無絕人之路啊!

此時彎弓搭箭,就要射出。

殊不知那兔子停也不停,似乎根本不在意弓箭的威脅,就像餓了三天三夜的人看見了食物,也不管那食物面前是否架着大刀?也要不管不顧一心飛撲——

衝上去!

那是自由的彼岸啊!!!

跨過而來的兔子使出了吃奶的勁兒,無視了草原上最高貴如同明珠的草原公主,彷彿此時那不過是一隻比同類大些的紅眼兔兒!

看見這架勢,沒人能懷疑這些兔子會不會咬人……

於是——

呼延公主懵逼了。

她默默看着一羣兔子悍不畏死的衝進了獵人的刀下?

她這刀,卻遲遲不落,大抵是沒見過兔子急了也能跳牆這事兒。

徹底傻了……

有人低低淺笑一騎飛躍,滿滿是掩飾良好的挑釁?

是東方雁~道——

“公主何必謙虛?勝負在此一舉,還在讓招不成?!”

這一晃神,那聲音便已經由遠而近再由近而遠,呼延覓蓉愕然回首,卻只看見東方雁一騎當先衝過了身邊。

此時英姿颯颯長髮飛揚,她彎弓搭箭,絲毫不受奔馬的影響?瞄準了勁頭——

射!

每‘撲棱’一聲便有兔子倒地,身上插着寶藍尾羽的箭矢,腳尖一翹一翹,裝死!

有流箭不時射出,呼延覓蓉卻終於回過了神來——

此時策馬回奔,奮力追上東方雁,眼看面前,有人長髮飄舉英姿颯爽迎風獵獵,此時已經有人癡傻了神色,看着那一騎當先意氣風發的人兒?

直了眼,晃了神。

觀衆場上卻響起一片驚呼——

東方雁第一次在衆人面前展現超高的箭數,只見她馬上載着的那寶藍色箭羽不斷減少,地上的有效數量在不斷增加,每支箭插着一隻兔子!箭無虛發!

東方雁毫不得意習以爲常,此時長髮飛揚婉轉,轉眼~

就是豐厚收穫。

計數不斷上升,不時夾雜有人報數的喊聲。

“十六!”

“十五!”

這是東方含和東方菲的報數聲。

“三十七!”

卻是明徠公主的計數。

場上如火如荼,場下目不轉睛——

終於此時,東方雁看也不看,下意識伸手一摸箭筒,一愣?

空了……

每人二十支箭,箭無虛發,她的招招命中!而她脣角一揚,含笑大喊?

“二十!”

近乎同時,有人報數,“四十七!”

這是明徠公主這邊。

與此同時東方菲也緊接着低喊,“二十!”

東方含卻在遠遠,剛纔沒太多人注意到,前方雪花飛揚人影來去,其中少了一人,卻是東方含?她在最後悠悠閒閒跑馬,不時揮舞揮舞長弓,卻不射箭。

也許有人注意這一幕,都是不解。

此時東方含卻笑笑,“我只有十三喲~”

底下一片譁然!

二十,二十,十三,東方家這邊,加起來已經五十三分了?!

有人也將東方含方纔的一舉一動收入眼中,笑着搖頭嘆了嘆~

“不錯,滿熟練的。”

此人,卻是素來寡言,也不愛夸人的司馬峪?

也有人得意洋洋,狗腿的湊到大哥身邊嘰嘰咕咕——

“嘿大哥你才知道?你也不想想上次秋狩她那名次怎麼那麼快?一個趕,一個殺,這姐倆忒狡猾,不然怎的能超過我?”

有人撅了撅嘴,不知是得意還是不滿的嘀咕。

這自然是唯恐天下不亂的司馬馨~

卻有人眯了眯眼笑的得意,卻也有人疑惑不解,輕詢——

“那東方家三小姐明明可以多殺幾隻,怎的後來便不動了?”

有人含笑解釋——

“一個人趕,一羣人殺,不過計謀,各憑本事。”

這自然是司馬玄,最初便是他一眼就看出了東方雁的小九九,而他此時只是輕允一盞酒~低笑着自語道。

“看來她玩膩了,想提早結束呢。”

人羣有人中聲名不顯,眼光疑惑,此時聽司馬玄一句沒頭沒尾的解釋卻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然而,依舊有人被這沒頭沒尾的回答給弄得雲裡霧裡,不由嘀咕。

“計謀?那?”

這呆萌呆萌的,是樂雲帆……

“笨啊你,兔子喜歡打洞躲藏,三小姐驚動獵物,飛雁賢士和東方小姐負責射殺,這都沒看出來?這可是妙計啊!”

樂雲帆撓了撓頭,不解。

“可是兔子也可以繞開她啊?那不就失敗了嗎?這算什麼計謀?”

有人語聲沉緩,滿滿是成熟男人的低沉荷爾蒙散發~答——

“打草驚蛇,驚弓之鳥,那兔子受了驚,又哪裡能考慮到那麼多。你以爲是人?還知道拐彎?”

此時樂雲帆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卻忽然覺得這聲音陌生,扭頭一看聲音傳來的方向……

卻是一驚!!!

那人隔那麼遠!怎麼回答他的問題的?!

樂雲帆側後方不遠處——

有人隱藏在人羣裡,皮膚微黑,一身榮錦正裝,卻能看出來些許的異域風情。

此時他琥珀色的眸光閃了閃,也不再看樂雲帆,而是看向獵場裡那白衣獵獵的女子,笑意裡也是一抹讚賞?看他道。

“原來也有人能讓覓蓉公主吃癟,我倒是刮目相看。”

也有人淡淡含笑舉杯,開口——

“刮目相看可以,但是名花有主,還請呼延世子高擡貴手。”

這是司馬玄。

卻眼看被司馬玄稱作呼延世子的男子含笑頷首?深有同感的點點頭,道——

“是,名花有主,我能理解。”

……

高臺上一次交鋒也瞬間結束,所謂名花有主?大抵只有少數人知道其中深意罷了~

與此同時——

比賽結束!

東方隊五十三分,勝!

此時更有人瞪大了眼珠,場上有人懨懨神色委屈?

這是呼延覓蓉。

也有人含笑張揚策馬奔騰,而那是最遠的東方雁?

此時她架着那匹棗紅色的神駿大馬奔騰而來,直奔——

東方菲?!

臺上觀衆們露出了驚愕的神色,不由暗想——

臺上一家親,臺下莫不識,這是……

要算總賬了不是?

就在臺上?

有人八卦的眼光火辣,期待姐妹大戰?

擔心東方家糗事在外國使臣面前丟臉的?亦有之。

然而,事與願違,或有好事之徒翹首以盼這東方家姐妹花的對決,也有人露出了擔憂的神色看着場上?脣角微抿。

殊不知,兩人並排而立,對視,恍惚間便有人腦補出火花閃閃?!

確實有!

兩人相視半晌,平靜,似乎彼此眼中各自是光華一閃,卻對視不言?

直到恍惚場外氣壓都低了下來——

兩人才緩緩伸出手來……

觀衆席上有人神色越發興奮!有人微微擔憂——

這是幹嘛?!

要動手了??!

要打起來了??!

要撕破臉面了?!!!

而高位上~

卻有人整好以暇毫不在意,有人眯了眯眼笑望場中?

只聽見——

‘啪!’一聲,清脆,響亮。

場上驀然響起一片倒抽冷氣聲——

“嘶——”

卻是一羣人看着臺上畫風突變的兩人,吶吶反應不來?

此時就看獵場上兩人坐在馬上,相視一笑,啪的一聲對掌慶賀!此時笑着回身?策馬而來,奔向東方含——

東方含笑得滿意笑得得意,此時伸出雙手,高舉!

有人不明白這個手勢的意思,一臉驚愕。

卻有人看在眼中,對這樣的姿勢赫然是明瞭與熟悉?

這女子也身居高位,含笑下望,此時鬆了一口氣,看着臺上目光分外熱切與欣慰?

這人是魚沉歌——

擊掌的手勢,估計在場也沒幾個人看得懂。

‘啪!’的一聲對掌,相較剛纔更是清脆響亮,三人相視一笑,雙手交握,清脆喝聲響起,聽來滿滿是嬌俏和歡喜?!看她們大笑道——

“贏了!”

登時!

場上迎來一片歡呼,不顧狩場上有人神色鬱郁,撅嘴不滿?

與此同時,東方家姐妹不合的謠言,也隨這‘啪’的一聲,不攻自破!

對視一眼便能制定出的計劃,自家姐妹,默契難言!

也有人看了看東方將軍,他見了這一幕似乎並不驚愕,東方雁與東方菲何時和好,也是不解之謎,他卻並不吃驚——

因孟婉柔不是矯情的人。

他相信東方雁也不是,因爲……她的一切,都那麼像她。

也有人眯眼笑了笑,輕緩一口氣,覺得告訴她那場火的調查真相是正確的,他不願她留有心結,尤其是對自家姐妹。

是以,司馬玄此時見了這一副姐妹和諧的樣子,也並不吃驚?

既然當日縱火案並非東方菲一手促成,她自然選擇含笑揭過——

她的豁達她的淺淡,他懂。

東方雁此時鬆了一口氣,回過神,高高看向了高臺,那樣的眼光堅定,足以穿透一切障礙——直到看到她想看到的那個人!

場面一靜,衆人注視着東方雁的一舉一動,此時分外不解,順着她眼光看向高座?

不由心領神會!

臺上有人含笑支頤對視,含情脈脈~卻只見東方雁單手高舉大拇指豎起?!

贊!

魚沉歌歪歪頭,笑意滿滿。

衆人切的一聲,還以爲能有什麼火花擦出來,還以爲能有什麼八卦爆出來?

還以爲……

罷了,結果什麼都沒發生,人家就是秀恩愛呢!

司馬玄不管場外,只看着場中那人含笑笑容明豔,足以讓人忽視這滿世界的銀裝素裹白雪皚皚,彷彿直接能感受到周遭變化春暖花開春風拂面?

他在這樣的眼光中沉醉,似乎也從未想過自拔。

此時那樣的手勢卻倒豎下來,朝下!

切!

有人傲嬌冷哼一聲,偏過頭去,不再理會!

司馬玄頓時一愣,吶吶心想——

額,這是生氣了?這手勢什麼意思?

‘噗嗤’——

此時有人險些沒憋住那笑,相距不遠,此時聽來格外清晰,司馬玄疑惑的看向對岸,那少女恍惚也笑得明豔,他摸了摸鼻子此時一愣一愣,不解開口,不恥下問——

“魚小姐,剛纔雁兒那是什麼意思?”

魚沉歌意識到失態,此時忍住笑,卻忍不住嘴角一抽一抽,看了看場上那人卻是無奈,卻總覺得好歹這位是閨蜜未來的老公,總得跟人解釋解釋,纔不算有代溝不是?

她也含笑,舉起大拇指。

“這是贊,嗯……”她想了想,思考措辭,道,“就是滿意的意思!想來是開心想跟你表達表達。”

這邊有人點了點頭表示瞭解,對她們之間總有些難懂的手勢表示願意接受,此時樂雲帆也嘀嘀咕咕——

“啊,這稀奇古怪的手勢和小宴也好像……”

常子良:……

……

這是滿意他安排的娛樂活動?

司馬玄懶得管脫線的樂雲帆,此時聽了魚沉歌解釋,也只是撓撓下巴滿意的想。

此時魚沉歌卻把手指倒豎,笑得更加狡黠,晃眼看來這狡黠笑意竟然和東方雁都有些像?看她露出森森的牙齒,笑得得意,笑得狡黠~

“這是臭,就是不滿意的意思。”

司馬玄:……

感情這妮子還是不滿意!?

他無奈聳了聳肩,表示——

不就是怕她無聊嗎,不就是想找些事給她忙乎忙乎嗎?不就陪呼延覓蓉玩玩嗎?她不是樂在其中嗎?

他還費力不討好,容易嗎?!

不管他容不容易,此時場中微微起了騷動。

東方雁含笑遠遠喊着——

“呼延公主,今夜一同吃烤兔子如何?”

遠遠呼延覓蓉卻哼哼一聲,回答的牛頭不對馬嘴!似乎根本不屑搭理東方雁,倔強道——

“這是友誼賽!明天琴技比賽繼續!”

她小臉紅紅,分外不滿。

場下一派譁然……

見過贏了得理不饒人的,卻沒見過輸了還緊抓不放的?

於是,此時……

‘吧嗒’一聲……

東方雁手裡的長弓落地,她僵了笑容,恍惚看來也成了苦笑,而她看了看場上,又看看觀衆臺上,可以看見一票人張大了嘴?那嘴足以塞下一個雞蛋……

她苦笑,哀嘆——

“我不是贏了嗎?還來?”

……

此時也有人苦笑,無奈,看向身邊不知何時落座之人,問出了和場上少女一樣的問題,眉頭微蹙,似有不解。

“還來?”

司馬玄盯着呼延世子,也是淡淡不解。

樂雲帆已經遠遠縮到了一邊,吶吶——

“這這這這這人,剛纔還在那邊!什麼時候出出出出出現在我這邊的……”

常子良也是驚愕,卻沒有樂雲帆這般慫樣……

這人出現的無聲無息,彷彿就坐在那也讓人感覺不到存在感,卻如同黑暗中的黑晶石不時閃現出光芒,足以灼人心絃?

樂雲帆卻心驚——

這樣的感覺,似乎恍惚也只在初遇宴方時,那個恍惚看來愛笑的少年沉下臉不笑時,在他身上這般感受到過。

此時對面,魚沉歌看向這人也是微微眯了眯眼,卻沒露出驚訝的神色?

她在這人身上,感覺到了從前東方雁給她的感覺?她也暗暗心驚。

那時,她是藝人。

東方雁還是……

殺手!

這人萬千目光加身,卻沒有場上幾人的視線看來?

他似乎鬆了口氣,此時也學着司馬玄品了一口那寒冬特製的烈酒,眯了眯眼,恍如一切都不看在眼中?

他笑了笑,也如同月夜下綻開的雪蘭花那般柔和璀璨。

柔和是面容,璀璨是目光,奇異的融合?

讓、人、驚、豔!

這人似乎對一切喧囂視而不見,淡淡笑了笑~啓齒,道——

“她開心就好。”

……

司馬玄無語凝噎,翻了個白眼,頓時也是哭笑不得,只無奈搖頭道——

“是,你那位開心了,我這位可能就不大開心了……”

於是?

無奈,比賽繼續……

爲了友誼?

或是……

爲、了、情、敵\uff0

卷三 風雲暗涌 九十、又是琴技心境通

又考琴……

狩山後山後院——

她神思飛了飛,半晌不回。

是誰坐在她身邊?含笑低語——

“據說凝華閣琴技考覈第一,是你?”

東方雁自嘲笑了笑,摸摸鼻子,神色微苦。

“你這麼問,就表示……那時候我看到離場的那個女子的背影,果然是你。”

魚沉歌也輕嘆一聲,似乎也想一吐胸臆中的鬱悶?神色也是鬱郁——

“考覈開始沒多久我就走了,先前的比賽照本宣科一本正經的,實在是沒有意思,誰知道你丫會一撅而起?”

東方雁也是哭笑不得,終究也一嘆——

“你是怪我一撅而起,還是怪我照本宣科?”

魚沉歌翻個白眼,哼哼唧唧!

“都怪都怪!這麼多年,原來曾近這麼近,居然我們都沒認出來?!”

她哼哼,不滿——

“我要是留到考覈結束就能找到你了,可惜……”沒來得及看魚沉歌憂鬱三秒,又看她恨恨咬牙切齒?“但你那幾個朋友也忒可惡,都不告訴我你到底在哪!”

她想了想,似乎也想起了什麼……卻驀然噗嗤一笑?

“我說呢,快畢業那段時間他們怎麼那麼受歡迎,整天被人圍追堵截,最後來我院子的時候都狼狽得很,有你一份?”

魚沉歌絲毫不見尷尬,望天嘟嘴,毫無愧色!

“什麼叫有我一份?那就是我乾的!”

東方雁:……

得,魚沉歌也一向想到就做,無所顧忌,她——

早該知道的。

此時卻在想那幾個來院子裡的時候一身那狼狽?驀然脣角一勾——

嘖嘖,傅青松等人那時候形象悽慘歷歷在目,那形容活像是被誰非禮了!若是魚沉歌親自出手,若她那跟在身後寸步不離的都扣弦在場,也沒阻止阻止這女人當代開放如今孟浪的放蕩行爲?

在當代,調戲調戲叫搭訕。

在而今?

當街男人撕女人衣服是禽獸,女人撕男人衣服是放浪!

她眼光一轉,魚沉歌似乎就能讀出來其中意思,此時賊賊一笑?嘿嘿道——

“你在想都扣弦爲什麼不阻止我?開玩笑~撕衣服這事兒哪能讓他跟着?”

東方雁:……

得,感情還是偷着乾的。

想到這,東方雁無奈翻個白眼,卻被魚沉歌翻了個更大的白眼?聽她牢騷——

“誰叫你丫跑那麼快?我追都追不上!”

魚沉歌說着,頗有些憤憤——

咬牙。

“考覈完我一直在打聽你,後來好不容易纔追到你院子裡,當時已經中午了,但!是!居然你上午就走了?!我聽說你們要下軒轅,我就一路追過去,後來又聽說皋昊穹大婚你們也去了,等我追過去,你們居然又走了?!我只能留在那裡喝、喜、酒!”

東方雁噗嗤一聲,覺得魚沉歌似乎對於喝喜酒一事有很大不滿,卻心知其實是對她的不滿?

而魚沉歌越說越激動,眼光裡似乎也有火焰噴薄,就差掐上東方雁脖頸?!

東方雁失笑,沉沉失語——

“啊……原來你追了我這麼久。”

魚沉歌哀怨的翻個白眼,似乎張口就準備說些什麼?此時卻被無情打斷——

只因身後,有人氣急敗壞低呼?

“什麼?你拉着我追了半個軒轅,就爲了找這臭小子?”

有人憤憤,擼着袖子衝上來,恨恨咬牙!

“魚沉歌你把我當什麼?!”

魚沉歌卻一躍而起,把她擋在身後,開口,更是比他還不滿!憤憤——

“還好意思說!都怪你!就是你非要吃個飯洗個澡!一路磨磨唧唧磨磨蹭蹭!不然我早找到他了!!”

都扣弦險些摔個跟頭,此時扶了扶髮帶,一臉呆愣,看向東方雁的眼光活像看着仇人?

哦不,情敵。

聽都扣弦也咬牙切齒低哼——

“好啊宴方!你到底有什麼魅力勾得魚兒這般放不下?!”

她訕訕不語,苦笑着雙手高舉表示我是無辜的,此時魚沉歌卻像母雞護小雞的架勢攔在面前?氣勢洶洶!

“哼,都扣弦!你看!看你再欺負我,信不信我轉頭就找小宴去?!”

“你敢?!”

有人咬牙切齒目露兇光,卻始終是不敢,或是不捨得兇魚沉歌的,然而——

不捨得兇魚沉歌,不表示不捨得兇宴方?!

於是——

此時都扣弦惡狠狠看向罪魁禍首,宴、方!

東方雁連忙搖搖頭,訕訕苦笑道——

“不敢不敢……”

魚沉歌恨恨,半扭過頭來,言語兇狠眼光哀求,道——

“哼~小宴,瞧你個忘恩負義的!有什麼不敢?!”

東方雁卻一臉哭笑不得,此時也不知道該哭該笑,瞧瞧都扣弦那架勢活像是要生拆了她,她很想大喊表示自己是無辜的,此時卻被魚沉歌那八爪魚般無賴黏了上來?

一邊往她身上蹭一邊跟她打眼色,那大眼眨啊眨——

抽風似的……

她很想抽出魚沉歌抱在懷裡的雙手,只因不想面對都扣弦吃人的眼光……

其實也很簡單,內力一震便能輕易閃開。

然而……

對魚沉歌?

哪能呢?

此時都扣弦惡狠狠衝上來,她一個閃身讓過了那殺招,一邊哇哇大喊——

“啊!魚兒!別玩兒啦!再玩兒出人命了!!”

魚沉歌翻個白眼,看她躲得那利落那遊刃有餘,哪像是會出人命?

東方雁這樣說,不過想勸她收收性子吧。

她不過想氣氣都扣弦,最近逛青樓越發勤快,此時才拽了宴方當擋箭牌?

東方雁卻勸她且行且珍惜,男人畢竟也有年少輕狂的時候,總有些放蕩不羈,現代尚且如此,何況這個男子大過天的時代?

你既然不能實時掌握,婚後忠貞不就好了?

魚沉歌卻反駁她——

你家那位去青樓就爲了處理公務,你以爲我家這位也是去幹正事兒的?!

那一瞬間她晃了晃神,想到那段時間的司馬玄……

他的疲倦他的無奈,她看在眼裡,似乎也是自己鑽牛角尖,不肯聽他解釋?

此時聽見魚沉歌這樣說,忽然覺得心裡微暖,因她一句話點開了混沌天地,卻因他一句解釋,輕易融化了十里冰封?

何時,何時——

她微微出神,此時憑藉着身體本能下意識左躲右閃,讓開都扣弦的招式。

而都扣弦卻拳拳落空無處使力,此時似乎也越發火起,恨恨低喝——

“魚沉歌!你上次抱他我忍了,這次又是爲何?!”

東方雁想笑,看着都扣弦這樣子,心想,這是吃醋了?

此時東方雁卻也忽然覺得吃醋的男人……

也是萬分可愛的~

可自家那個……

司馬玄吃過醋?

吃過?沒吃過?

而她這一晃神,那虎虎生風的拳頭就似乎到了面前,魚沉歌突然發現東方雁的走神,竟然沒有要躲的意思?

此時又惱自己是不是當真玩得過火?

開開玩笑罷了,怎麼能讓東方雁真的受傷?

然而她弱女子一屆面對這樣的打鬥根本沒辦法,此時就要大叫——

“啊住手阿弦她是女……唔……”

她脣被誰溫柔的堵住,她愕然擡頭,那拳也被誰一掌握住?

此時捂着她脣,那手細柔纖弱不容抗拒——

是雁兒。

而那手掌有力不容退縮,接住都扣弦的拳風,此時似乎很是輕鬆?那隻手的主人——

是司馬玄。

此時魚沉歌訕訕,知道自己玩過火了,歉意的眨了眨眼看向東方雁,她卻似乎毫不在意?

司馬玄卻將就着一扣宴方肩頭,一股柔和的力道從魚沉歌懷中抱着她的手臂上傳來,仿若一股柔和的力量拂過?

輕輕推開了她。

東方雁也鬆開捂着魚沉歌嘴脣的手,聳聳肩一笑——

都扣弦也同時恨恨將魚沉歌拉過來,那力道惱怒中卻也是帶着輕柔?看向東方雁,或者此時的宴方,神色卻還是不善!

不爲其他——

單就看宴方這面含桃花眉目生波,晃眼看來也確實是有幾分姿色的?

雖然他知道魚沉歌不是隻看外表那般膚淺的人,也知道魚沉歌曾經說過,她一直在找的這位,是她的一位故人?

故人,什麼故人?

此時看見她和別的男人一起,言談舉止親密?

即使是故人!卻還是有一股酸氣自胸臆間升起!

對面,是司馬玄,微微護着宴方的架勢,他更恨恨。

司馬玄無奈笑道——

“扣弦你也太急躁,我家小宴好男風,你莫不是也忘了?”

他一愣,恍惚想起宴方早就被各家閨秀小姐仰慕卻從不在意,恍惚……那便當真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

此時恨恨看了看身後魚沉歌,也聽魚沉歌哼哼唧唧,道——

“彎的還不能掰直?!”

噗……

原諒她沒忍住,此時看着自家閨蜜在對面胡扯,她突然很想問——

本來就是直的,真要掰彎了可怎麼辦?

都扣弦臉色一沉,似有青色,卻對那些彎彎直直似乎沒有什麼特別驚異的神情……

從表情看,都扣弦似乎也不是不理解所謂彎彎直直那些同性異性,性取向的事兒?

她一邊打量着,一邊覺得和魚沉歌混久了,都扣弦也生生混出來一股子穿越人的氣息啊……

好吧,看在司馬玄的面上……

都扣弦深吸一口氣,咬咬牙,終究,撂下一句狠話——

“哼,宴方!要讓我知道你來糾纏魚兒,有你好看!”

她訕訕舉起雙手齊肩示意無辜,都扣弦卻不看她,哼哼拽着魚沉歌就往外走。

而東方雁看着兩人一路嘰嘰咕咕彆彆扭扭身影遠走,也微微舒了口氣?

牆後,是誰看着宴方單薄的身影露出一抹熟悉的笑,看了看她和司馬玄站在一起的身影,恍惚想到了皋昊穹喜宴之際?

在溫泉小院裡,司馬玄隨意的披着衣袍,將宴方輕輕柔柔趕出男澡堂,舉止之間俱是微惱又輕柔,說不上來的感覺。

原來那時……這斷袖之緣就早已結下了不是?

怎麼過了這許久,他們幾個都沒反應過來?現在他在這,便又算是發現個重磅級的大新聞——

他尋思着,等這邊事情辦完大家會合,要不要和大家好好八卦八卦???

然而,這邊。

舊的危機剛去,新的危機又來,此時身邊這人狠狠捏了捏她肩頭,也是淡淡責備——

“你要鬧我不管,怎的也不注意着些?傷着臉怎麼辦?”

她無奈聳聳肩,耷拉着腦袋嘀咕……

“魚兒似乎不大高興,也該有個人讓她氣氣那都扣弦不是?誰讓你們男人總是輕浮?”

他狠狠將她往懷裡攏了攏,在她耳畔輕輕,含笑。

“那也要看是誰~對你,不輕浮,你會哭。”

司馬玄語氣似乎分外肯定,帶着淡淡得意,似乎知她不會反駁,而她耳畔微癢想躲開,卻被那人輕佻的伸出舌尖?

舔了舔!

她剎那全身一顫如過電,神思一片空茫,吶吶想着——

啊???

她、被、舔、了?!

她東方雁,被、舔、了?!

她眼睛圓瞪,愕然,驚愕之間回神,一蹦?!就要蹦起三丈高!

“司馬玄你!”

他看她反應太過激烈,無奈苦笑一聲,後退半步放開。

她眼珠轉了轉,不動聲色——

又往牆頭看了看,看那雪堆厚厚,而眯了眯眼?

此時紅霞上頰,終究是沒臉待下去。

一扭跑了個沒影兒!

司馬玄無奈苦笑,看着那兔子般矯捷的身影,又暗恨她輕功太好把握不住,此時恨恨回頭?也咬牙切齒道——

“長青,你可以出來了!”

有人恍若回不過神,此時攀在牆頭,眼光又不自覺看着遠遠先才離去的兩人出神——

司馬玄喚了一聲不見回答,蹙了蹙眉,疑惑?

身形一閃,無聲無息出現在牆頭,蹲下身,也順着他目光望向那邊,眼前是厚厚的雪堆,這個角度可以望見下面,從下面看上來卻是什麼也看不見?他在想——

東方雁剛纔看這邊幹什麼?她看見傅長青了沒有?

然而東方雁看了這邊卻沒有發作,此時卻微微鬆一口氣?

她要是看到,不會置之不理的吧……

按照她和傅長青的交情,怎麼的也得打個招呼纔是?

此時鬆口氣,卻也有——

所幸他在下面都沒看出戰長青在幹嘛,從下往上看只有厚厚的雪堆,想必是看不見人的。

此時司馬玄鬆一口氣,卻看傅長青還癡癡盯着魚沉歌和都扣弦離開的方向回不了神,忽然大感不妙?忍不住開口低問,道——

“長青這是動了春心?”

一語落地,戰長青卻愣了愣,猛然回神,看着司馬玄俊臉近在眼前?!愕然之間一鬆手!

‘嘭——’的一聲。

飛雪飄零,濺起尺許高……

人高高跌下去,跌在厚厚的雪堆上,砸出一個深深人形坑洞,然而……

竟然不痛???

戰長青卻似乎也無暇顧及痛不痛,愣愣望着牆上那居高臨下的人,恍然便是當年酒桌上那平靜淡然的人,將那隱藏的心事一語道破?

而神色剎那重合的那人剛剛離去,背影還未走遠。

此時司馬玄似乎看穿一切的眼光,似乎也和當年宴方酒桌上微微迷醉卻依舊清明的眼光無聲重疊?

而如今,每每想起當年那一幕,便頗有些神思不屬——

司馬玄見他出神,也不出聲,兀自在牆頭蹲下。

他站牆頭上依舊如履平地,似乎腳下不是溼滑的冰雪,而是堅實的路面?司馬玄身形穩穩絲毫沒有受到影響,卻撓了撓下頜,露出苦惱糾結之色?

思考半晌,他終究啓齒——

“長青……朋友妻不可欺,還是不要的好,那位小姐心有所屬,你還是……”

話音未落,戰長青卻已經回了神,此時打着哈哈,笑笑道——

“嘿玄你說什麼呢,我不過是看着那背影頗有些眼熟罷了。”

他眸色微深。

是眼熟,很像她,又能清楚地看出來——

不、是、她。

不是她,卻又很像另一個她?

戰長青也不由疑惑失神,微微悵惘,淡淡空茫。

他來此辦事,幾月前路過此處和司馬玄聚了聚,不久前事情辦完,一時閒來無事,便又回到了曜日。

卻見了那驚鴻一舞,卻從此再難相忘?

這次他也清楚地意識到——

那身影銘刻在心,不是因爲像她。

這樣的身影明烈而炙熱,彷彿那光芒直接便能覆蓋過去那早已淡不可聞的影子,而那人明明是一名舞娘,又怎會是什麼大家官閣的小姐?

誰家高閣會讓自家大小姐出來做這等輕 賤的事兒來?

這樣的身影映入眼簾,恍惚直接倒影到心底,卻從未重合任何人的影子。

他微微晃神,自嘲一笑,又猶自不想死心,便含了三分希冀,試探着問道——

“那小姐有沒有跳過舞?”

看着司馬玄微微深沉的眸光,戰長青心知自己似乎不該問,卻依舊不甘心的問出口——

“就是你們說……叫魚沉歌的那位小姐?”

司馬玄眼光閃了閃,煞有其事的撓了撓下巴,神色認真,嘀咕。

“跳舞?我榮錦閨秀大抵都會那麼一兩手的。”

“我是說舞閣,比如……”

戰長青眼光閃了閃,低低沉沉,暗藏一絲期待而不期待的糾結?聽他低低啓齒,試探着道——

“弄華閣?”

司馬玄眼光一眯,又想了想這層關係,總不想戰長青白相思一場,既然不可能,不如早早斷了念想,此時微微啓脣,三分淺笑七分警惕?只道——

“怎麼可能?”

是不怎麼可能,可東方雁能,魚沉歌也能。

開辦舞樓那麼驚世駭俗的事兒都做出來了,不就親自跳舞嗎,還有什麼不能?

然而——

得到這個答案,戰長青似乎鬆了口氣,卻也不知是真的輕鬆還是淡淡失望?而他只輕嘆一聲,苦笑道……

“也好,也好……”

此時,司馬玄和戰長青不知——

不知道遠遠有人並未走遠,也趴在另一端牆頭上,眯了眯眼?

若不是那滿頰緋紅,她倒很想和那令人咬牙切齒的老死黨打打招呼。奈何此時時機不對,她翻了個白眼,看着司馬玄和傅長青淡然交談,卻似乎沒有告訴她傅長青來了榮錦的意思?

她也不糾結,既然司馬玄不說自然也有他的用意,她也懶得點破,此時只淡淡拍拍身上細碎的雪花,轉身——

離去。

卻也有人眼瞳幽深,倒影着那轉身離去的纖細身影,眯了眯眼?嘴角一抹笑意深深,啓齒道——

“你確定是她?我記得你要找的是個女人,雖然東方雁死而復活,可宴方……是個男人?”

有人坐在樹端,被誰拉住防止掉下去,卻似乎也渾不在意,一臉堅定咬牙,道——

“我的感覺不會錯,我總覺得就是她。”

那人也無可無不可的點點頭,似信非信的笑道~

“哦?是嗎?”

聽見一軟糯女聲在低低呢喃——

“不管是不是,寧可錯殺,不能放過。”

亦有人高深一笑?不置可否,只點點頭,道——

“若如此,陪你玩玩~也無妨。”

這一日積雪深深,倒影棋局一盤——

前有捕蟬螳螂,後有伺機黃雀,誰是,誰非?

天地冥冥間,自有定論\u3

卷三 風雲暗涌 九十一、若得不到寧可毀

琴案架上了大廳,有人瞠目,無語望向臺上。

有人也是一臉驚愕,看了看遠遠孟雲飛——

也是一臉無奈。

據說,明徠公主指名琴技比賽要用孟府這架知音琴。

可以說是……孟婉柔的遺物。

這個要求說過分也未必過分,但若說一點都不過分,似乎……也有點說不過去纔是。

於是,有人說——

不借就行了唄。

但據說,明徠公主嚮往知音琴往日傳出的佳人佳話,知音者撫琴,聞音便能傾心。

可是……和那有什麼關係?

據說,明徠此次來訪務必要讓公主盡興而歸,那似乎關係到今年的進貢上品。

那……好吧。

於是有人無奈,連夜命人送來了這琴案,東方雁更是結舌,吶吶表示——

這這這,這琴不是連案固定在飛雁居的嗎?

據解釋,那只是那琴意義重大,放在誰房裡都像是凌遲,所以沒人試圖去移動,既然沒人想要整天看着,就只能‘固定’在飛雁居了……

好吧,她能遇上這個一上來就指着她鼻子說她無才無德的奇葩公主也是世間難遇,此時便再姑且忍一忍,最後一局,玩完就算!

而此時,東方雁沒注意——

高臺上,高座旁,有誰見到這琴目光閃了閃,看向場中坐在琴案前的少女眯了眯眼?終究無奈嘆息一聲……

司馬玄也眼光眯了眯,脣角微撇,無奈。

那少女擺足了架勢,那不像是要彈琴,更像是想拆了那琴,此時咬牙切齒磨刀霍霍,向、琴、弦!

索性那不過是非常正常的一撩~

有音?無律。

聽來十分令人煩躁和無味,明徠不服輸,咬了咬牙,再來!

一連半個時辰過去了,那少女在這白雪皚皚的冬今日也急出了滿頭大汗,東方雁覺得自己要睡着了……

這場比賽不必在戶外進行,便轉向了行宮內的大廳,此時廳內暖洋洋,開着廳門,冷風簌簌吹進來,又被地龍的暖風又強硬壓下?

她在這樣乍寒乍暖的溫度中似乎感覺到舒適?由此……

越發昏昏欲睡。

內力在機械而狂躁的翻涌,時冷時熱,每年冬日如此。

她習以爲常,只能暗暗咬牙忍了忍,此時乾脆俯下頭去趴在案上,猶自壓制那躁動的內力。

遠遠高處,有人看了看這邊,向司馬妙打了個眼色。

由此,便有大氅輕輕爲她蓋上,縱使輕柔,她卻素來靈敏,容易被驚醒,卻也不能讓她受了寒,此時便無奈冒着吵醒她的風險。

然而,並沒有。

東方雁專注於調息內力,並沒有注意到外界的異動。

司馬玄眼光眯了眯,似乎是鬆了口氣又似乎是疑惑。

她素來靈醒,今日怎麼……不大對勁?

也有人身居高位,看了看廳中——

眼光全是憐惜與無奈。

近半個時辰,呼延覓蓉指尖已經泛起了紅血絲,場下之人聽着這琴音吱吱嘎嘎卻也不能當真露出不耐的神情,只有東方雁,忍着內力一波一波的躁動,無暇顧及場上略微喧囂的動靜。

這琴,據聞無緣者扶弦有音無律,如今看來,似乎當真。

此時,場中呼延公主看着那琴,恨恨悲嘆,眼中溢滿悲傷,似乎就要落下淚來,有人昏昏欲睡未曾注意,卻有人看着她這樣的神情——

一愣,一愣之後是憐惜,憐惜之後……

是、無、奈。

此時有人輕輕搖了搖頭,場下卻有人嘀嘀咕咕,“這要彈多久啊……”

“有完沒完?”

“這樣下去什麼時候結束?”

“這琴十餘年了,沒人能奏響吧。”

“據說孟家二公子曾經奏響過,好像是……十年前?”

“真的假的?”

臺上有人咬了咬牙,“那你來!我不信你能彈響!”

那人沒動靜。

呼延覓蓉瞪大了眼,恨恨,驀然一轉頭,卻猛然瞪大了眼?

“東方雁?!你在沒在聽!”

於是視線紛紛聚焦,有人趴在桌上咬牙,臉色微白。

有人直起身子,面露關切,低低呢喃,“怎麼了?”

也有人面露疑惑——

“不對啊,她不是素來淺眠?怎的在這嘈雜之地,也睡實了不成?”

於是有人輕輕推了推她,手下卻是一陣冰寒,司馬妙愣了愣,隔着大廳看了看東方誠,兩人都是疑惑,此時剛又要伸手……

司馬玄已經微微露出驚色,就要起身!

那人卻懶懶坐起身打個哈欠,似乎全然沒顧及到此時外界的喧擾因她而起,她只是迷迷糊糊呢噥——

“啊?大嫂,你手怎麼了?”

司馬妙素手還僵在空中,此時看着她臉色略白,關切的問道:“雁兒你不舒服嗎?”

她搖了搖頭,恍若無事,此時站起身舒展舒展筋骨,卻十足能看出不知此時情況,只是迷糊嘟噥……

“啊,該我了?”

她走上琴架旁,卻不準備坐,那明徠公主就站在她身側,此時她似乎也未曾注意,單手剛按上琴絃,她手指微擡,剛要開口——

“其實我……”

其實我彈不來,就要出口。

她早已準備認輸,已經連贏兩場,無需再走過場。

話音未落——

此時,變故陡生!

“既然彈不出來不如毀了它!”

!!!

是誰高舉皮鞭,一擡手就要狠狠抽下?!

東方雁一驚,對這突然生出的變故下意識做出了反應,她猛地一踢琴案,桌案傾倒,而她將古琴抱起,護在懷中!

只能眼看着那琴案不受力飛起,飛到那皮鞭下!

‘啪嚓’一聲!應聲碎裂!

此時化作兩半,在地上不受力的滾到一邊,木片紛飛,她在這樣的變故中驚愕,一時難以回神,她看着那少女眼淚花花的眼波,忽然覺得那般眼熟?

因了那般眼熟,她便是一愣——

此時那人卻不肯放過,那皮鞭一揚,又向她懷中古琴抽來!

皮鞭在空中破風作響,‘咻’的一聲,恍若發出低低的音爆!

她猛然側身連人帶琴閃到一邊,此時微微有些惱怒,不由開口道——

“不過是娛樂,公主何必介懷?!”

說時遲那時快!此時便聽見那女子大喊——

“誰說這琴是知音!誰說彈響了這琴就能嫁給他!我不能!誰也別想!”

她一愣,因這沒頭沒尾的話回不過神來,此時也沒有給她回神的時間!

孟梓桑已經躍出了觀禮臺,踢翻了一桌佳餚,湯水四濺也顧不得!孟凡林急急想拉也拉不住,那鞭子已經又是‘咻’的一聲撲了下來!

東方雁剛要側身,此時那腳步卻一僵,竟在原地愣了愣!

那皮鞭來得飛快,孟梓桑腳步匆匆,卻也沒能趕上,只見那鞭就要落上琴案!東方雁看着那鞭子咬了咬牙,猛然擡手,一把接住那飛來的長鞭在手中一繞!

大廳中聽她怒喝,“呼延覓蓉你不要欺人太甚!”

呼延覓蓉皮鞭被東方雁緊緊扯住,動彈不得,此時便越發惱怒,憤憤還口!

“東方雁你懂什麼!”

她狠狠一拉,沒拉動,東方雁卻臉色僵了僵!

呼延覓蓉發泄般的大喊,一腔鬱火無處發泄!

“你身負婚約你幸福快樂!我呢!”

她狠狠拋下皮鞭,欺身而上,竟然是潑婦打架般的招式,東方雁下意識退了退,也一把扔開那皮鞭,卻似乎聽見經脈也是‘咔嚓’一聲,一霎僵硬不得動彈?!

就這樣一個停頓,卻看呼延覓蓉已經衝上來——

那手就要落下!

東方雁一退,一跌,竟坐到了地上,此時略微狼狽,卻依舊將琴案死死護在手中,她咬咬牙,將指尖放在琴案上。

那手掌越來越近,她咬咬牙,手指一摁!猛然撩弦!

清越的上滑音攀登到頂!

空氣似乎猛然皺起,彷彿一波氣浪從她指尖劃出,夾雜無數冰渣,就要撲上那空中揚起的手!

“夠了!”

同時三聲大喝!

一人站在兩人之間,一手化解了那佈滿冰寒的氣浪,此時手上一僵?!

另一手捉住那半空中的柔荑,又一痛!

僵是僵那寒氣侵骨,一霎間手臂都有些痠麻,痛是痛呼延覓蓉的力道來不及收束,狠狠落下!司馬玄不能還手,手上一痛,也只是及時抽離,卻被另一隻大掌,自掌中接過了呼延覓蓉的柔荑。

司馬玄和孟梓桑同時奔到東方雁身邊,東方雁還吶吶看着自己指尖回不過神來。

似乎還有細碎的浮冰一點點消散融化?

她尚未回神,卻被誰一左一右架住,關切道——

“雁兒你沒事吧!”

有人壓抑着怒氣,拉住了東方雁,沒忍住開口問——

“彈響了就嫁到明徠?我似乎沒聽世子說過。”

那男子臉色僵了僵,無奈一嘆,終究……

搖了搖頭,聽他也無奈的道。

“我不能娶她,所以騙她。”

呼延覓蓉似乎並不吃驚,此時那淚吧嗒吧嗒往下落,滿滿是淒涼?嗚咽開口道——

“我就知道你騙我!你喜歡舞文弄墨的,我學,你喜歡撫琴吟詩的,我學!你說你喜歡榮錦最有才的女子,我才這般欺負她,我錯。你喜歡什麼樣的?!我改!我改還不行嗎……”

呼延覓蓉看着眼前男子一腔鬱火正待發泄,她掙脫他手掌狠狠招呼上去?發泄般的大喊——

“我學不來學不來!我就是喜歡你!我有什麼錯!!!”

那男子目光憐惜,此時卻不言不語。

有人被扶着起身,東方雁低低抽了口冷氣——

孟梓桑抱着琴,皺眉看着,她也只是一頓,便恢復了正常,此時聽見那呼延覓蓉意欲發泄的怒,恍惚覺得似曾相識?

她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開口,也許只是因爲也沒時間思考,便聽她道——

“你錯。”

呼延覓蓉一頓,隔着那人肩側,看向她。

那男子也是一僵,半回過身,一臉驚愕,看着她。

東方雁眉峰微蹙,抿了抿脣,卻也是無奈嘆息一聲,重複道——

“你錯!愛情不是委曲求全不是寬容忍讓!你的愛太卑微,你錯!”

她略微上前一步,逼近,那男子臉色一白,微微後退一步,竟然讓開了道路,只聽她道——

“愛情不應該被外物束縛,喜歡就去做,”她似乎別有深意看了看身邊男子,撇了撇嘴,開口,“跑這裡來發泄,你錯!”

她淡淡蹙眉,哼哼,擡手一指那男子!語聲不善。

“有那時間研究琴棋書畫,不如研究研究怎麼征服這個男人,你太無聊!你錯!”

下面一片譁然,爲這言語之直白奔放所驚!

嬌生慣養的明徠公主也愣了,此時爲氣勢所攝,也退後半步。

“愛情都是你情我願,若得不到便轉身離開,那是高傲!卑微的愛,不是愛!你錯!”她咄咄逼人上前半步,“喜歡就爭取,不喜歡就離開,世界上選擇很多,你堂堂公主!沒必要吊死一個!胡鬧!”

她似乎頗有些氣憤,司馬玄聽了一番話也是一愣,此時想上前扶她,她卻一甩袖,狠狠一瞪,轉身就走!

司馬玄接到她不滿瞪視的一眼,無語望天,只想喊——

啊啊啊他怎麼又躺槍了?!

那男子卻似乎也被那一席話所震懾, 此時也看着那背影吶吶呢喃着重複……

“愛情不應該被外物束縛,喜歡就去做……”

那公主也吶吶,連哭都忘記了?

只是任那淚水機械的順着臉龐滴答滴答滑下,而她瀲灩的眸中倒映着東方雁背影,愕然。

高臺上,有人從一開始的惶急變成了此時的閒淡,閒閒剔剔指甲,撅了撅嘴,瞥一眼那遠去的背影,低低道~

“熱心腸,沒完沒了。”

她卻似乎欣慰一笑?

揚脣,分外明豔,又呢喃——

“可怎的叫我遇上了你?傻雁兒~哼~\u2

卷三 風雲暗涌 九十二、未雨綢繆卻及時

自打送走了明徠國人,從狩山比試回來,她似乎便不大高興。

他無奈——

原是好心讓她休整休整放鬆心情,才應了明徠那胡鬧的請求,此時分外懊惱,也不由扶額……

啊……怎的就惹惱了她?

卻不得不說,呼延覓蓉那一鬧,榮錦反而好處得了不少,原因似乎是呼延世子突然想通了些什麼,將原本進貢的貢品加了一半,不日送達。之後兩人自那以後急急趕回草原?

似乎剎那間角度卻發生了調換,呼延覓蓉被東方雁一頓敲打似乎看開了許多,呼延真似乎也幡然醒悟了什麼,這一去,氣氛截然不同。

你追我趕格外熱鬧,只是似乎……

換了角度?

也只是據說——

據說素來是呼延覓蓉追在呼延真後面的,而今……看那情勢……

竟換成是呼延真追在呼延覓蓉後面?

那是後話。

此時,榮錦王朝裡的浪潮卻波瀾不休,也有人不忘注意東方雁最後那一撩弦——

那律卻不是單調的律,而是帶着靈韻的一抹琴音,於是?

有人深信不疑,知音琴覓知音,那人的琴換了如今那人的女兒,似乎也是別樣有緣的。

卻也有人持不同意見,表示——

不就是上滑音嗎,誰滑出來不是那樣?

可是,至始至終,無法驗證——

因那人,似乎並不在意外界流言,也沒人能請得動那位再撫琴一曲證明見證,至此,知音琴知音,便只能當做傳說。

據說,因爲借琴這事兒,孟雲飛回家被孟老爺子狠狠罵了一頓。

據說,孟老爺子對東方雁能彈響那琴並不懷疑,也不吃驚?因了自上次絃音響至今,已有十年。

這十年裡——

東方雁不在,孟梓桑,也沒再能撥響那弦……

原來,早有了懷疑,哪怕……

十年前?

她才五歲……

此時司馬玄卻在屋裡懊惱,懊惱間便要衝去找她?

因半個月沒見,分外想念。

卻不知,他前腳一走,後腳便有人到了洛王府。

這位進了門,也沒人敢攔,直接振臂一呼——

“各位可敢來聚緣樓一聚?!”

登時有人踊躍報名,屬黎疏醉最爲跳脫,顯然好了傷疤忘了疼,此時看見宴方,恍惚又是那沒心沒肺的傻樣兒——

兩人對視一眼,卻是一個心照不宣的笑。

這一笑?秘密與保密,協議達成。

於是,又有人看見宴方公子大步流星的衝進了後院客房,除了黎疏醉,都是一臉不以爲然的神情,黎疏醉卻找急忙慌衝進去,焦急低呼道——

“哎哎小宴你進去幹嘛?!那裡面……”

不到一刻鐘,裡面微微傳來乒乓琳琅聲,有人三下五除二被拎了出來,她笑得和善笑得狡黠笑得得意,道——

“哎呀戰皇子,好久不見呀~”

那被拽着後領往外拖的人訕訕陪笑着……

“哎喲小宴,你溫柔點,溫柔……”

話音未落,他卻猛然一愣,瞪大了雙眼?一蹦蹦起三丈高!像是火燒了屁 股!驚呼一聲——

“我勒個去,你叫我什麼?!”

她眯眼笑了笑,滿是狡黠——

“哦,你不習慣?”她笑得燦然,分外狡黠,“那你習慣我叫你傅青松,還是叫你戰長青呢?”

!!!

……

司馬玄今日在弄華閣東方府孟府來了個一日遊,不出所料都撲了空,此時卻也有人在他走後忙忙碌碌,急忙吩咐——

“快點快點,動起來~”

魚沉歌淺笑嫣然,帶着面具,似乎分外舍不得丟開,因此看來還是沉魚的樣子,卻沒注意戰長青古怪的眼神。

東方雁雙手環胸,表示滿意~

很、滿、意。

底下有人忙忙碌碌,她等着廚房裡的菜蒸好,此時拉着魚沉歌嘀咕道——

“哎呀我做不來蛋糕啊你快來。”

魚沉歌巧笑嫣然,八風不動~站定——

“我有什麼好處呢?”

宴方笑得無奈,不由狗腿道——

“我都是你的還要什麼好處?來嘛來嘛。”

……

這對話不大尋常啊……不是說宴方是洛王的……入幕之賓?

不是好男風嗎?這……

黎疏醉卻並不感冒,此時聳聳肩表示幹你們的活,沒啥好奇怪的。

也有人嘀咕——

“今天是什麼日子?”

有人吶吶,癡癡道,“什麼也不是,即使有,不也是明天嗎?”

……

驚喜來的有些突然,他接受不來。

他走到東方府,被拉進去進行了一番深切的教育,大抵是東方將軍表示對洛華很愧疚很不放心請他多多照顧云云。

他到了孟府,也近乎是被拽進了大門,又是好一番深切教導……

於是,一下午也這般荒廢,大抵是語重心長刻意叮囑多番教育云云,更有人表示雁兒不乖送回來打理一事!

他默默表示她很乖,很乖……

兩人婚期將近,定在了今年秋天,此時早就被提上了日程,他卻一連半個月沒見到自己傳言中的未婚妻……此時從孟府出來頗有些暈頭轉向,臨走,還不忘被孟梓桑仔細叮囑了一遍!

“上次我可不是幫你!我是爲了雁兒好!要是日後你敢欺負她我第一個不答應!”

他:……

不是剛說送某人不聽話回來打理?這咋還沒出門就改口了???

此時天色將西,夕陽如火,他撓撓頭表示頭昏腦漲,雖然順帶連一天的午飯都在孟府解決了去,此時卻分外有些不真實感。

他茫然走在路上理清思緒,卻聽見誰說——

“哎呀誰那麼大排場?今天竟然包下了整個聚緣樓?”

“不知道,多半是爲了哪位達官顯貴不是?”

“呦呵,整棟聚緣樓,哪位那麼財大氣粗?”

他恍然回神,翻身上馬!

奔向——

聚、緣、樓!!!

此時,聚緣樓內,有人看着滿堂熱鬧喜慶好不歡喜,此時一進門,見了魚沉歌和東方雁在廳堂嘀嘀咕咕,他進了門,狐疑的看了看四周,呢噥——

“那個宴方今天沒來??”

這是都扣弦……

東方雁頓了頓,那話一梗,嗆了嗆。

此時也有人把目光投來,看向今天分外美豔的女子,表示疑惑——

咦?這人什麼時候出現的?

也有人表示——

咦?小宴呢?

更有人表示——

啊,小宴就是她哥哥,估計哪辦事去了?

有人一臉黑線抹汗不語,看着樂雲帆誑語不打草稿,知道內情的都知道——

東方家和孟家,能算是東方雁哥哥的人數都數的過來,哪有一號叫宴方的?

只是他也不拆穿,兩人心知肚明,也默默對視一眼,這兩人自然是——

黎疏醉和……常子良。

問題是……居然還有好多人信了?!

這是吃瓜羣衆……

高高,五樓迴廊,有人遠遠朝下吶喊——

“嘿,姑娘,這邊準備好啦!”

東方雁仰首笑了笑,滿滿也是歡喜,道——

“看準了,人來了就放啊!”

魚沉歌一下午忙忙碌碌似乎也開心得很,此時眼角帶笑,連帶對都扣弦都軟化了三分,軟語道——

“這裡有熱鬧,你倒是跑得積極,上次我哥過生,也沒見你跑快些。”

他撓了撓頭,訕訕一笑,道——

“歌兒記仇了不是?”

有人巧笑嫣然,打着圓場~

“記什麼仇,改天再說吧,別壞了我的好事兒!”

魚沉歌翻個白眼,沒好氣的嘟噥——

“是是是,你的事最大!”

此時東方雁卻沒來得及還嘴,卻臉色一變!急急忙忙衝出去,遠遠聽見她小聲嘀咕——

“哎呀我的筍子!”

都扣弦挑眉,“筍子?”

魚沉歌也挑眉,噙一抹謔笑,道~

“據說裡面有故事。”

……

此時華燈璀璨,聚緣樓外,中街?

有人一騎獨立——

天色漸暗,他看着聚緣樓燈火通明,恍惚燈火紅紅火火恍恍惚惚照亮了半壁天光,頗有些豪華壯觀,何況今日……

似乎格外不一樣?

大紅的燈籠從五樓掛到了一樓門口,迴廊上有誰鬼鬼祟祟探頭探腦,他腦子有些暈乎乎,暗暗估算着若是幾個地方都沒找到人,此時估計也只剩這裡了。

然而這裡……

在幹嘛?

他翻身下馬,有人上前殷勤的牽走了馬匹。

他拾階而上,大門緊閉,等人開啓。

他伸出手,就要推開,卻猛然一頓,手指蜷了蜷,想了想——

似乎沒注意身後有人迫切的眼神。

他挑眉,後退半步,猛地一揮,一陣勁風揮開了大門!

‘嘭’一聲!

有漫天綵帶飛揚盤旋空中飄舞,朱門內,是誰笑顏如花翹首以待?

有人淺笑嫣然,一身輕紅色襦裙披着淺金色薄紗,早春寒涼,這衣着也是清涼~

那綵帶漫天飛舞,估算着是該落在他頭上的。

然而有人看着那本該落某人滿頭的絲帶落了個空,不滿的嘟了嘟嘴,嘀嘀咕咕——

“切,真沒意思~”

他頓了頓,大步上前,想罵她這早春的天還很涼,不懂穿厚一點,一進門,卻是輕暖的風徐徐醺來?他被醺得一暈,沒注意東方雁悄悄打了個手勢,樓上有人應聲點頭?

此時,有輕渺琴音響起,是誰揚弦打音?

都扣弦上前來,一把扣住他肩膀,嘿嘿笑道——

“嘿,哥們兒今天豔福不淺!歌兒的琴,我都求不到一曲,便宜你了!”

他還吶吶回不過神來,吶吶道——

“今天這是什麼日子?”

司馬玄似乎還是雲裡霧裡,百思不得其解。

卻沒人揭曉答案,此時便有人笑着引了他進門,他在這樣的笑意中還有些醺然,半月沒見,這笑,似乎也格外明豔可人,他張了張口,很想問這半個月她在幹嘛?

此時卻來不及開口,已經被都扣弦拖上了座位。

聚緣樓大廳,舞臺上有香風渺渺助興,有笙歌漫舞輕搖,他醺然間,已經被拉上了上席,席間是觥籌交錯,恍惚在座之人都分外興味盎然,此時看着他的神情頗有些古怪,各自擠眉弄眼~

今天洛王殿下似乎有些疲倦,疲倦間便格外遲鈍,本就時光靜晚,街上也是寂靜——

此時猛然闖入這喧囂天地,便彷彿格外如夢如醉?

幾杯酒下肚,竟然也有了些醉意。

有人笑着端一盤青玉白筍上來,笑問——

“洛王殿下可還記得這滋味兒?”

他愣愣看着她青蔥玉手端着青瓷碗盤,許多人原以爲會看到那手指滿是傷痕?

然而——

沒有。

他心裡想笑,她沒那麼笨,做菜不會即使,她也不至於弄得自己遍體鱗傷。

是以,他也恨?

恨她那麼強大那麼無懈可擊?讓他連憐惜和表現的機會都沒有。

恨完了,又覺得那樣也是極好的,他也並不想爲自己那展現男人魅力自尊心的一丟丟小心思,而看到她一手的傷痕。

就爲了讓他將那手捧在掌中憐惜笑罵?

還是罷了。

是以,那青玉白筍不比她玉指玲瓏通透來的圓潤透亮,恍惚間分不出誰更秀色可餐?

他們歡聚一桌,滿桌佳餚不如此刻亮眼,似乎此時都等着這盤大菜。

司馬玄茫然間夾了一筷子,放入口中,下意識咀嚼,滿口清甜淡香~

鮮香美味四溢開來,他神情癡癡?下意識呢噥道——

“這個……”

她似乎也頗有些期待,眼光亮亮,半是期待半是怯怯看着他,輕詢——

“可有什麼感覺?”

他似乎茫然頷首,低吟一聲,半晌不見開口,把一羣人胃口吊得老高。

她神色期待,恍惚間似乎也有些茫然,她看着他神色不解,那嫣然的笑終究快要變成了苦笑,她剛想放下盤子,準備起身……

遠遠魚沉歌撇嘴,不滿望着一邊。

她起身,卻被誰猛地拉住了手?

她一愣,俯首,卻是誰仰首輕笑,笑意裡也是瀲灩波光?正正撞進她的視線——

一如當年,初見,便是驚豔。

她也有片刻的失神。

聽他道——

“逗你的,我記得,還是十年前的味道,沒變啊……”

她眼光亮了亮,周遭盡是一片起鬨的歡笑聲,她不自覺紅了臉,笑罵——

“啐,就會開玩笑!”

是誰笑嘻嘻湊上來,唯恐天下不亂道——

“咦?十年前的味道?什麼味道我嚐嚐?”

被誰一巴掌拍開了狼爪,徑直把一盤香筍劃拉到面前,一副寸步不讓的架勢!

然而,似乎有人忘了關注,十年前……

十年前洛王殿下不是送出去教習了嗎?十年前,東方雁不是被放逐出門了嗎?那那那……司馬玄怎麼會認識東方雁?

此時看來,似乎也不重要了……

魚沉歌此時才緩了緩臉色,臉頰紅紅也笑得癡癡,似乎看見東方雁的笑,恍惚她也是滿足的~

都扣弦看了看那邊,看着魚沉歌癡然的笑,他也有些如癡如醉。

此時,東方雁卻甩開司馬玄的手,回到了魚沉歌那邊?兩個女子,一人身邊一摞高高的酒罈子,此時恍然間似乎也與這喧囂格格不入。

她坐回席間,和魚沉歌低低咬耳朵,司馬玄也分外心不在焉——

此時恍如夢中,便也忘了注意二更鑼聲已過,月色正好,也打不滅這喧囂繁鬧。

一席間,是誰如癡如醉?

是誰少女心事滿懷?

都在這喧囂中,融融——

融成了一腔暖暖?

暖身~

暖心\u300

卷三 風雲暗涌 九十三、回憶盛宴誰共享

天色漸晚,歌舞助興卻也是分外熱鬧。

恍惚間似乎看見誰和誰低低訴說?或淺笑或哀傷,想來——

許久沒見,該是有許多話說的。

然而——

此時氣氛似乎越發詭異起來,有人見那兩人低低訴語,猛然彷彿爆發了什麼爭執?

有人見魚沉歌搖搖晃晃站起來,滿眼淚光倔強的含在眼中,被燭光映照得閃亮?

而那人始終神色淡淡,執着酒盞但笑不語。

那笑——

頗有些無奈與蒼涼。

那邊隔得稍遠,此時恍惚沒誰聽到兩人爭執了什麼,卻晃眼見到那女子猛然眼光一瞪,徑直揪起了東方雁衣領,喧囂中是誰聲音如此清脆?!

打破了一室喧譁——

“東方雁你混蛋!”魚沉歌一掌揚起!

是誰看了這一幕驚了驚,又緩了緩,暗想……

這魚小姐一看便不會武功,想來雁兒躲得過不是?

然而——

他、猜、錯、了!

東方雁躲也不躲,任這一巴掌落下,‘啪’的一聲脆響!

這一響,卻震驚了所有人,此時都吶吶端着酒杯,喝酒的忘了喝酒,吃菜的忘了吃菜,聊天的忘了聊天,都癡癡的看着,今夜相處那看來溫婉柔和的女子猛然爆發,一時僵立原地,彷彿時間停止。

都扣弦和司馬玄猛然離席,衝了過去。

卻見東方雁似乎不惱,還低聲安慰了兩句什麼,衆人恍惚間只見到那女子猛地揪住東方雁衣領,猛然一推?!

東方雁後背撞倒牆上,‘嘭’的一聲,聲音不大,卻驚心。

司馬玄看着她神色僵了一僵?卻終究沒有憤怒,不過是淡淡的無奈,苦笑……

魚沉歌眼淚‘吧嗒吧嗒’大顆大顆滑落,砸在地上清脆有聲!

聽見她大喊?

“你以爲擋在我面前我會高興嗎?你以爲看着你死在我面前我會高興嗎!東方雁你混蛋!混蛋!!你混蛋!!!”

都扣弦腳步一僵,司馬玄也是一愣,東方雁被這一巴掌甩得髮髻微亂,此時看起來卻頗有幾分溫柔,戰長青見狀不對也要衝過來!此時卻也是腳步一頓——

聽見這話,頗有幾分神色古怪。

東方雁笑了笑,似乎是無奈,她伸手向這邊表示沒事,此時那手卻順勢滑落,落在少女一聳一聳的肩上?

一衆人看着她將那少女輕輕抱住,低聲安慰,一片安靜中只聽那少女哭得越發狼狽?

近乎是嚎啕大哭。

宰相府的嫡小姐,似乎……素來沒有如此失態過……

恍惚是東方雁無奈的笑?聽見她語聲淺淺——

“好了好了,你也不看看什麼地方,多難看?”

都扣弦張大了嘴,從沒見過魚沉歌暴起傷人,何況素來也沒見過她嚎啕大哭,此時也是一愣?

分外驚愕。

司馬玄腳步一頓,看見那少女勸着哄着,活像哄小孩子的大姐姐,腦中似乎驀然晃過一幕——

與戰長青眼中的場景重疊?

戰長青也神色吶吶,此時看着這一幕,又像是回到了那茫茫雨夜,那血染半壁天色,軒轅凝華閣小院裡,那人獨立血泊之中,懷抱着傷心欲絕的——

鸝兒……

鸝兒?!

戰長青猛地搖了搖頭——

不對不對,這是他妹妹,想來有幾分相似也是應當……

也該應當不是?

於是遠遠,聽見東方雁笑罵——

“魚沉歌你鬧夠沒有~是不是想壞我的事兒?還哭!還哭?再哭!你再哭我就……”

她似乎也哭笑不得,對這止都止不住的眼淚花兒也是無力抵抗,終究憤憤咬牙,卻似乎頗爲訕訕,說起話來底氣全無?聽她道——

“再哭……再哭我就不理你了!!”

……

有人抽抽搭搭,眼圈紅紅,擡起眼,看着她。

魚沉歌伸手撫上她的臉,神色全是懊悔和不甘?聽見她嗚嚕嚕開口——

“雁兒,疼不疼?我錯了嚶嚶嚶……”

東方雁翻個白眼,佯裝怒氣——

“你說疼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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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你一巴掌試試?”

魚沉歌沒忍住脣角一扯……

……

於是一干人目瞪口呆了,吃瓜羣衆沒搞懂,這倆女人上一秒還拳腳相向,怎的這一秒就笑逐顏開了?

不用抓頭髮扇耳光踢肚子怎麼潑婦怎麼來嗎?

於是也有人想到——

女人的臉就像六月的天兒,善變喲~

有人見着東方雁此時臉上微紅,掌印微微明顯,而她似乎卻也不惱,只是無奈表示讓他們看笑話了,似乎根本不在意這些細節?

那邊魚沉歌卻被都扣弦拉到了一邊,嘀嘀咕咕,看見都扣弦也是分外無奈。

這邊,司馬玄大步上前,憐惜的揉了揉她臉頰,卻終究是擰眉呢喃——

“你是不是傻了,爲什麼不躲?”

她笑了笑?並不在意,聳聳肩表示——

“該讓她發泄發泄的。”

那你呢?

他很想問,對她們前世的事似乎多多少少有些印象卻似乎不夠真切,此時也是無奈嘆息,相對無言之際,終於響起了午夜的鑼聲?

東方雁卻轉眼化作笑顏如花,轉眼似乎所有往事都煙消雲散,於她絲毫沒有任何影響?

此時,看她笑着對席上樂雲帆喊了聲——

“雲帆,時間到了!”

聽見這聲雲帆司馬玄臉色不善,幾不可覺的醋了醋?

知道她素來不拘小節,隨便喚誰似乎也是直呼大名,此時也是無奈……

而腦子裡卻又在想——

時間到了?什麼時間?

經過一場鬧劇,又因了東方雁的滿不在乎,似乎也沒太過影響衆人的興奮?此時起着哄叫囂——

“快點快點,端上來端上來!”

又有人在喊——

“不對不對先放下來,放下來!”

……

什麼端上來什麼放下來?

司馬玄撓撓後腦,表示不解,便見眼前人兒猛地一轉身進了出了門,去了——

後院?

而他來不及追上,便被誰扣住了手肘?

這人一隻手扣着他手肘,一隻手握着另一隻柔荑……

顯然一開始是魚沉歌想拉住他,被這人犯了醋勁兒,搶了先?此時卻順勢攬着他肩膀道——

“別介啊兄弟,歌兒今天衝動了。”

這是爲魚沉歌道歉,看得出都扣弦也是淡淡的無奈,而後聽見都扣弦在他耳畔嘀咕?

“不過……我聽說有好戲看~你着什麼急?”

他愣了愣,怎麼不急?

你丫你儂我儂,還要擋着我追我家那位,換你你不急?

此時卻有誰歡呼——

“哇,快看!”

‘嘭’的一聲炸響,不大,卻在這夜色裡如此突兀,他猛然擡頭——

有什麼厚重的,軟滑的,靚麗的……錦緞?自五樓被誰一把拋擲而出,在空中展現着曼妙的弧度以及女子柔韌的腰力?

只見她抱着一團布襟,猛然往外一拋!

一拋之後,一抖,一順!

大字龍飛鳳舞,分外張揚明豔,像極了她的作風。

他愣了愣,不知所以,卻看上面寫着——

‘司馬玄,生日快樂’!

他不懂什麼叫生日,卻下意識覺得似乎是和生辰有關的,此時腦中電光火石一閃!似乎明白了什麼,然而不等這一閃劃破長空,轉眼——

又是一條布襟自高空拋灑而下?!

赫然又是幾個大字,伴着四下一片飽含深意的低呼,看向這裡的目光滿滿是戲謔和豔羨?他無奈扶額,因她寫——

“司馬玄,你是我的!”

嘶——

一片倒抽冷氣聲響起,動靜不大,一羣人同時發出的細微聲響卻也不容小覷了。

他愕然擡首,那人倚在欄杆上笑得得意笑得明快,那聲音微啞,透過五層空廊傳來,似乎有幾分飄渺有幾分空靈?她說——

“司馬玄,喜不喜歡?”

他忙不迭點了點頭,不願意錯過這表白心意的大好時機,急忙道——

“喜歡!”

嘖嘖嘖……

一羣吃瓜羣衆同時發出嘖嘖的聲音,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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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一場聲勢浩大的逗狗大會,索性在榮錦狗這種寵物還不算盛行,否則也說不得今夜會不會引起一場逗狗狂潮?

她笑得明快笑得滿意,酒意醺然,那笑似乎也是張揚也是滿意。

是誰猛然推開後門,有寒風灌入,一羣人猛地一縮,又猛地看了看那足夠三尺寬的大型糕點!

說是似乎?又是不像的——

那糕點軟軟,圓圓,散發着奇異的香味兒,似乎分外暖融,似乎看得見的香甜,糕點上插着精細的蠟燭,不像照明,似乎……

只爲了裝飾而用?

猛然衆人一縮,似乎還有一陣寒風在樓內空檔處無孔不入的吹來——

驀然間,燈火全數熄滅,恍然似乎聽見了‘啪嚓啪嚓’的脆響,一時間竟無人在意?紛紛集中注意力去關上大開的窗!

更沒人注意,黑暗蔓延的一霎有細碎冰晶在黑暗中一閃而過,是誰黑暗中看了看手指,嘀嘀咕咕——

“這內力只有這點用處了~”

此時,青蔥玉指指尖,凝結了無數細碎的冰凌?也在寂靜中無聲~

散去。

一片黑暗中有人嘀嘀咕咕——

“哎喲這樣要人怎麼看得見?”

“媽呀誰在摸我?!”

“小冷?”

“疏醉你往哪擠呢?!”

……

於是一片黑暗中沒人注意——

有人凌空一躍?自樓口空當躍下,被誰淺淺一笑,內力輕輕一扶,終究是怕她摔了。

她卻冷哼一聲,順着那內力一頓?緩緩飄落……

此時卻微微蹙眉開口——

“雲帆你幹嘛呢?!”

黑暗中是誰在嘀咕,“哎喲我找不着蠟燭!”

誰在低罵——

“你是不是蠢?火摺子點起來不就看見了嗎?”

……

於是‘嚓’的一聲,火摺子亮起,照亮誰淺笑嫣然並肩而立?

不甚明亮的室內,朦朧燭火中,看見東方雁和司馬玄並肩的身影,恍惚……

也覺得驚爲天人?

尤其是兩人今日的衣裳款式似乎也頗有些相似,也不知有意~無意?此時站在一起,男的俊朗女的嬌俏,似乎也讓人不由想到郎才女貌,金童玉女一類的好詞兒?

又看向另一邊——

誰懷中有美一人,嬌靨如花恨恨嘀咕?是都扣弦和魚沉歌。

誰落在誰懷裡狼狽站立不穩,此時又被誰猛地一推?

“就你瞎,站好了!”

黎疏醉撓撓頭,訕訕道——

“哎呀抱歉抱歉,小冷我踩到你了?哎喲我不是看不見嗎!”

是誰噗嗤一笑,示意樂雲帆點燃蠟燭,登時,星碎火光在黑暗中連綿照亮——

星星之火,勾勒出糕點香甜美好的輪廓,黑暗中也格外暖心?

東方雁眼中閃動着滿意之色,顯然對黑暗裡司馬玄能找到她的位置而滿意,也爲這一刻刻意營造的舞臺效果而滿足?

眼前這坨巨大的,圓圓的糕點——

是個蛋糕?簡易版的。

但東方雁還是盡力的做出了奶油和裱花,此時中心便乾脆用樂容樓的櫻桃醬龍飛鳳舞寫了幾個大字——

‘玄,生日快樂~’

底下小小寫了個龍飛鳳舞的雁~畫了個小小的愛心?

小小的……

至於多小?

估計也就拇指尖尖那麼大!

別問那麼多爲啥,沒啥少女心的姑娘不好意思說那些情情愛愛什麼我愛你你愛我一類的肉麻話~這一個小愛心已經是魚沉歌多方訓練出來的結果了!此時東方雁笑着攬上他脖頸,在他耳邊執着的輕喃?

“玄~喜不喜歡,喜不喜歡?”

她吐氣如蘭,有酒香淡淡,此時她費力的掛在他脖頸上,他無奈微微俯身,免得她累,此時那笑,帶着前所未有的溫柔和滿足,看見他無奈的笑——

“我以爲你忘了。”

她低低一笑,癡癡望着那令人迷醉的星眸,沉醉其中。

是誰在低嘆……

“怎麼會忘?”

怎麼……

會忘?

卷三 風雲暗涌 九十四、時光飛逝你同在

紅紅火火恍恍惚惚,喧喧鬧鬧煩煩擾擾。

都在此時,這一刻?

歸、於、平、靜。

是誰端着大盤子,猛力的扒拉那超越時代的大蛋糕?

這是吃瓜羣衆。

是誰嘀嘀咕咕道,這奶酪居然還能這樣用?我要不要帶一塊回去研究研究做新品?然而——

這樣說的……

除了樂雲帆似乎也沒別人了。

是誰在說——

小冷你多吃點,啊?你不喜歡吃甜的?啊那我幫你吃好了。

這是冷軒和黎疏醉,萬年p……

就這樣喧喧鬧鬧,時間如水,而似乎衆人心照不宣,在這樣的吵鬧中慢慢向門邊挪去?

是誰幹脆一把抱起鬧的開心笑得開心撒酒瘋的魚沉歌出了大門?

看見那人懷裡軟軟綿綿的魚沉歌,臨走前不忘飛個媚眼兒~咯咯笑道——

“雁兒~二人世界喲~把握機會喲~姐挺你~別錯過啦~咯咯咯咯~”

……

是以此時,只剩喧囂後的寧靜,風雨後的明月。

那風光霽月的明豔,此時在他懷裡,懨懨——

懷裡,東方雁聽見魚沉歌那亂七八糟烏七雜八的一堆話之後只是無奈的揮了揮手,此時卻似乎疲累得很,依偎在他懷裡,不想動彈?

那大蛋糕只剩一片狼藉和光光的大盤子,這跨越時代的蛋糕做得不算完美,卻也始終是超時代的產物,不出所料的受到了大衆的歡迎,奶酪是明徠新進貢的奶酪,據說是今天凌晨才送到了王宮,她又是怎麼拿出來的?

這半個月來未曾見面,她在幹嘛?有沒有想他?

他很想問。

你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兒哪來的?

新奇的想法暖融而溫馨,他很想問。

這是你給我的驚喜?你自己玩得開心嗎?你和魚沉歌之間的話說完了嗎?你們說的前世究竟是怎麼回事?我不怕你告訴我,我不會覺得你是妖女,我保證不告訴別人。

他很想問。

千言萬語此時卻都無聲消融,她在他懷裡,懨懨,勾着他脖頸,笑得癡癡?她說——

“司馬玄你滿意嗎?”

她說,“司馬玄你喜歡吃蛋糕嗎?”

她說,“司馬玄我好喜歡你你知道嗎?”

他看着她,終究是無奈的搖了搖頭——

再多的話都不如此刻她在他懷裡,那麼近,那麼觸手可及來得美好。

至於那些問話……

何時不可,非在今朝?

屋裡一片狼藉,難得的大好蛋糕自然沒人浪費,紛紛加入了光盤行動一掃而空!

他悄悄留了一份,也許有人注意到了,卻未曾拿他這塊來開玩笑?只因……

那塊蛋糕上寫着一個龍飛鳳舞的雁字,後面是一個小愛心,小愛心後面還有一咪咪比小愛心更小巧的櫻果醬寫出的字。

他一眼就注意到了,她寫‘雁,愛,玄。’

那個愛心的含義,是魚沉歌趁她不注意,悄悄在他耳邊告訴他的——

天知道看到這一刻的時候那心情有多激越有多澎湃?

這倔強的人兒,不論他如何誘哄都不肯說那三個字,一開始還使勁渾身解數勢必要她服一回軟,後來久而久之便也覺得自己無稽?

既然她在他身邊,何必在意那些口頭上的承諾。

她向來行動大於言說,切身陪伴,不是更美?

他神神秘秘端出那一塊完好的蛋糕,切得歪七扭八,卻十分小心沒觸碰到那幾個近乎微雕的小字,他看着那字眼底全是柔光,此時拿出她們準備的小叉子,取一小塊喂她?含笑。

“瞧你就知道鬧,自己都沒吃吧。”

她癟了癟嘴,扭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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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要甜食。”

他無奈苦笑,她似乎每次喝了酒就分外的不一樣,此時這孩子氣卻是以往如論如何表現不來的,他享受,併爲之沉淪——

“真的不吃?”

“不要!”

“不要我了?”

“唔……嗯?”

她瞪大了眼,看着這人笑得神秘兮兮,他舉了舉叉子上的小塊蛋糕,那上面有綠豆大小的小字一枚,似乎隱約看得出一坨,有一個‘玄’的輪廓?寫着什麼自然沒人比她更清楚,因那是她親自寫下的字,此時看着那字,微微啞然,吶吶,道——

“你怎麼……”

她話音未落,神思露出了短暫的清明?聽她低哼——

“一定是魚沉歌那壞丫頭!”

他笑得得意滿不在乎,低低湊到她耳邊,帶着蠱惑的味道,低低在她耳邊吹着熱氣,呢噥道——

“真不要?真的不要?”

她眼光往那蛋糕上飛了飛,癟了癟嘴,那神情似乎分外無辜。

他故作姿態似乎無奈,嘆息一聲,就要將那蛋糕往自己嘴裡送——

她微微啞然,張着嘴一時反應不過來,是以腦子有些混沌,大抵也沒想到自己會做出那樣的舉動?

她在他懷裡愣愣,下一秒,卻露出一副賭氣般的神色,猛然往前一蹭!將——

將那蛋糕咬在了嘴裡,險險將那倉促製作的木質叉子咬斷?

卻也恰恰將芳脣送到了誰的脣邊,是誰低笑一聲,調笑——

“哎喲原來你這般在乎我,快鬆口,別把牙咬壞了!”

他調笑間,嘴脣不經意碰到她的,他眼中卻是柔和卻是晶亮,滿眼深情。

她唰的臉一紅,急忙鬆口,將那叉子退出口中,三下五除二將那蛋糕惡狠狠囫圇吞了,此時想退,爲時已晚!

某人調笑着開口——

“哎呀我覺得剛纔那一塊分外美味,可惜我都沒嚐到,怎麼辦?”

她愕然瞪大了眼看着那琉氓兀自湊了上來,眼光一斜,看見桌上那一大塊蛋糕原封不動?

哪有這塊兒特別甜!明明都一樣!

然而?

此時她卻已經無暇思考,那人已經撬開了她脣齒,滿意的在她的薔薇領域徘徊。

她猝不及防被他侵佔,低吟一聲,換來那人越發放肆的遊蕩?

他在她脣裡肆意遨遊像君王視察自己的領地,而她就像那君王身後猥猥 瑣瑣的士兵,只能跟着君王大刀闊斧的腳步吃力而笨拙的跟隨,那人似乎樂在其中,輕輕一允——

她驀然一顫,只覺得一股痠麻自哪裡生出,轉眼蔓延了全身,連擡手的力氣都不再有。

她軟軟掛在他身上,像一團海綿,在浪潮中隨波逐流輾轉起伏,找不到自己的存在?

鼻息間,脣齒間,身邊——

全是他的氣息,無時無刻的繚繞圍攏在她脣邊?

圍攏在她周身,避無可避,也不想避。

他卻微微痛苦的低哼一聲,艱難的將深吻換成了淺嘗,好容易退出了那讓人想不顧一切深陷的香潭,椯息略微粗重,他低低咬牙切齒的嘀咕?

“還要等多久……”

她神思混沌茫然,眼中帶着水波般的情意呆呆看着他,那臉頰輕粉脣瓣開合,聽見她忍不住椯,赫然是一朵等人採擷的嬌花?

他很想不管不顧採擷這不符合時節的嬌花,此時卻深吸一口氣,終於——

嘆息一聲,從桌上端下那青瓷的圓盤,恆垣在兩人之間,笨拙而狼狽的試圖轉移注意力?

卻在她水波般的眼光下無所遁形……

他微惱,大掌扣上她眼睫,那細絨小扇一般的長睫此時在掌中活躍,略微茫然而不知所措的輕顫,那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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簌的癢,似乎癢到了心裡,她在他掌心裡,茫然而無知的挑逗着?

卻是確實無知的。

無知到不知道一個人想要你的時候,哪怕是這細碎的震顫也是最催情的撩撥,是以她總是無時無刻不經意間撩撥起細碎的火焰。

對她,總是易燃的。

此時一片黑暗中,耳畔聽他恨恨開口——

“不準亂看。”

她茫然回不過神來,那蛋糕香香軟軟便遞到了脣邊,她伸手掰開他手,無辜的大眼水靈,似乎在問爲什麼?

哪有那麼多爲什麼?!吃你的蛋糕!

他惡狠狠想將那蛋糕塞進那微微嘟起的脣裡,是以又想象得到她脣裡又會溢滿香甜的滋味,甜蜜蜜麻酥酥軟到了心裡,這一想,那火焰登時有些控制不住,他無奈換個姿勢,將她又從懷裡往外挪了挪,只因——

他自認是意志堅定的人,此時又不是那麼肯定了。

因了那人無時無刻散發着香甜的誘惑,他覺得自己越發不能受自己控制,只能選了最笨拙的方法,來轉移注意力。

此時,那很想惡狠狠塞進她口中的蛋糕,到了脣邊,又化作輕柔的姿態?珍重如拈花的送入她口。

她酒意上頭,頗有些乖順,此時也乖順的張口接納,是以又讓人神飛天外想到了那最美最令人嚮往的接納與包容?

他低罵自己越發沒個正經,又覺得她所說的似乎越來越正確,他似乎確實越發沒個正經,連自己都忘了注意。

卻不願打破此時難得的靜謐?

他有一口沒一口的吃着,又大半進入了她的口中,一夜拼酒互訴心事,她似乎也沒吃着些什麼實在的,他有一口沒一口的吃,又有一口沒一口的喂。

溫馨甜蜜的時光大抵過得分外的流暢,是以一個沉溺一個晃神,便沒注意四更的鑼聲何時已經敲響?

蛋糕入腹,此時酒足飯飽,溫香滿懷——

卻是讓人想將懷裡這溫香甜美也裹入腹中。

她在他懷裡昏昏欲睡,他咬牙忍了忍,終究是不願打擾此刻寧靜,暗想着——

她遲早會是他的,無妨。

她嘟嘟囔囔,“回了吧,你……明天還要……上……上朝……”

她支支吾吾聽不真切,他聽見幾個零碎的字眼卻也能猜出個大概,此時無奈嘆息,問她——

“你呢?要不……去洛王府休息?”

她這半月來不回孟府,也不回東方府,似乎哪裡呆着都不自在,不如在她那弄華閣一片小小天地裡呆着?

白天,卻又總找不見蹤影,或是孟府遊玩遊玩,又去東方府走一圈過場,不時還在聚緣樓飲酒玩樂?

總之是大半時間找不見人的。

此時,又不忍放她一個人在弄華閣歇息,不如——

恢復原狀,帶回府裡繼續住着?

她似乎點了點頭,他抱起她翻身上馬,卻感覺她又搖了搖頭,低低呢喃——

“弄華閣……”

那聲音低弱卻不容拒絕,他總是不願強迫她的,此時無奈聳了聳肩,好言相商?

“回弄華閣鸝兒也睡了,不如……”

她卻一扭頭埋在他懷裡不打算言語,這是耍賴了……

他無奈低頭看了看她,在他懷裡依偎得緊緊,她衣襟早春來說確實有些單薄,他瞧了瞧,瞧那聚緣樓的檐角還掛着細碎的冰花呢,此時將她往懷裡攏了攏,又拉起身後披風將她緊緊罩住?

總不能讓她再涼着的。

一路,馬蹄輕輕,是誰時刻看着懷裡的動靜,刻意放輕了腳步?

他嘴角掛着輕柔的笑,此刻,盼着這夜裡月光鋪灑的青石長路,能不能——

再長一點?

卷三 風雲暗涌 九十五、夜半煙火撩人心

天光尚未大亮,朝堂上陸陸續續聚集了人。

有人嘀嘀咕咕看着,滿懷笑意笑着。

那視線全部匯聚於一點,匯聚於叱吒朝堂的洛王殿下,此時一臉倦容,也不失相貌英挺倜儻風流,唯一美中不足便是——

洛王殿下,流着鼻血……

……

事出有因,不是沒有道理。

洛王殿下似是悵然似是無奈,此時無奈看向遠處微微的發神,想起昨夜……

昨夜……

似乎連早春的寒也頃刻消失無蹤,便只剩下了早春微微的燥?

他是很羨慕,很羨慕那些有情人能抱在一起談天說地談情說愛彈琴論文,當真抱在一起才覺得……

不可能!

除非那不是男人!!!

卻還有另一種選擇,便是他這樣略微保守的古代人面對喜歡的女人總是敢想不敢吃的男人,比如……

想等到婚後?

他懷裡是她,淡淡的幽香馥郁芬芳,又所有似無,卻又不是不存在,始終幽幽渺渺引人入勝,那淡,反而更加撩人心絃。

他在這樣的旖旎裡無法自拔,聲音略微低啞,她仿若不覺。

“來,擡手。”

“嗯……”她茫然擡首,卻着蹙眉呢呢喃喃,“嗯……不對,你幹嘛脫我衣服?”

他無奈扶額,“你就打算這樣睡了?”

她茫然低頭,一身襦裙金紗,質地頗有些偏硬,穿來好看是好看,睡覺……卻着實是不舒服的。

而她單足點地,懶懶靠在榻邊?只低低嘟噥……

“你今天高不高興?”

他努力裝作面無表情,脣角一扯,淡淡道——

“不高興。”

“嗯?”

她似乎有些愕然,只是象徵性的問一問,誰知道沒得到想要的結果?

“爲什麼?”

他看了看她微醺的嬌媚樣子,又暗暗着惱她這嬌媚樣子,不知被多少人看了去?

怎麼高興得起來!

哼,明天把那些個閒得無聊的幕僚全部拉去戶部算賬!

她歪了歪頭,沒等到答案,此時赤足站立起來……

他不贊同的看了看她纖細的腳,竟然赤足踩在寒涼的地面上?卻轉眼被裙裾款擺逶迤滑下,遮住了視線——

她掛在他脖頸上,酒氣醺然,在他面前嘟嘴着不滿低語。

“哼,還有什麼不滿意?”

他抿了抿脣,生怕……

此時月黑風高,適合幹些現在不適合乾的事兒。

她等不到答案,卻不再等,此時懶懶一鬆手,他急忙去拉!

她卻一個柔軟的弧度彎下去,柳條般柔韌的身姿仰成一個柔美的弧度?

她一把扣住他手,帶着他一轉,他愕然間,聽見她淺笑?語聲在沉沉黑夜裡似乎也帶了那銷魂蝕骨的滋味兒,聽她道——

“男人真搞不懂,你生日你最大,送你個餘興節目~”

她笑得明豔笑得張揚,那張揚從她柔曼的身姿一舉一動散發?火焰般炙熱!

對他,只對他。

她拉着他手,揚起一個曼妙的迴旋,那笑,在她微紅的臉頰上越發嫵媚?

像寂靜的夜裡寂寞綻放的紅蓮——

撩人心絃。

他微微俯首,卻看見她微微仰首,貼在他懷裡……

“來,教你~這叫華爾茲~”

聽她低低訴語,那身體似乎泛起了酒意?

越發滾燙。

他嚥了咽口水,看着她,越發有些口乾舌燥,此時便想說些什麼來岔開話題,不由出口道——

“你會跳舞?”

她在屋裡曼妙迴旋,拉着他一圈一圈,似乎被她帶動,他並不熟悉的舞步此時也分外流暢?

她裙裾飛揚,不時交疊他的衣角——

是落紅遇上了深潭,一圈圈,漾開旖旎的波紋,曖昧了夜色。

屋裡,聽見她聲音飄渺。

似乎從四面八方而來,像是在耳邊響起,又更像是夢中遙遠的囈語——

“我說過我不會?”

他眼光灼熱,她旋轉她飛揚,那舞張揚而熱烈,他心頭微燙,她一個迴旋旋迴他懷裡,他就着機會攬緊她腰肢,在她耳邊低低開口。

“可是……落雁從不跳舞。”

她眼光似乎空茫了一瞬,不答,此時身子一扭,又拉着他手旋轉着跳開。

她低低一瞬間難以察覺的黯然?聽她低喃——

“東方雁會,落雁……不會了。”

見她這般神色,他也不願再提。

魚沉歌說過,她有心結,所以大概是不願再於人前跳舞的。

但……

那不表示她不愛——

正因爲她愛跳舞,卻不敢。

她也有不敢的事兒?

那又爲何,敢在他面前……

他興奮地想——

原來於她,大概他是不同的存在。

月光灑下,屋裡並未點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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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在不大的房間內旋轉相擁,又拉着手各自舞動?

此時是心的旋律,悄然同步,她似乎太過忘我,一腳踢上了櫃邊的腳案,此時重心不穩就要險險摔落!

他連忙伸手攬住那腰肢,那柔韌,不是沒體會過,卻每一次體會都是一場銷魂?

他微微發神,她的姿態卻維持的太過艱難,便乾脆把全部重心依偎在他懷裡,此時猛然一扭,他險險鬆了手——

摔了她……

然而——

沒有。

預料中最煞風景最不和諧的場景沒有發生,男主摔了女主什麼的,不要再尷尬。

她只是想順勢懶一懶,懶進他懷裡,而他大抵是寧願自己摔下去也不願意她摔一下的,卻神思飛散一時沒注意她的意圖?

一匆忙間手上用力,將她本就撲進懷裡的動作更猛烈地按了按?

聽見她撞進他胸懷,微微一聲悶響。

她在他耳邊低呼一聲——

“司馬玄你輕點……”

……

這一聲,讓人想到了所有屬於暗夜的曼妙旖旎與飛昇,他恍然一瞬,她卻已經起身,半拖半拽走到了牀邊。

她重心不穩,扶着他,此時他便自動化做了人形柺棍?

任她揉捏擺佈。

她卻似乎對擺佈他沒什麼興趣,此時跌坐在牀?鬆一口氣,嘀嘀咕咕——

“唔……好久沒跳了,累……”

他也順勢坐在她身邊,此時卻不知道說些什麼。

她身子一歪,從這頭歪到了那頭,從榻邊歪到了他肩頭?他順其自然攬住。

這個動作兩人之間不常做,卻似乎演練了千遍百遍,此時,越發自然。

她在他懷裡蹭了蹭,找了個舒服的位置,他享受她的依賴,便也換了換角度?半擁着讓她靠在他胸前。

半晌,靜默不語,只剩月光清華——

灑落窗柩,落了一地銀霜。

她呼吸清淺,意識渾然卻模模糊糊間也不願睡去,他不知她究竟想不想睡,或者……

是該睡了,畢竟這個時辰了。

於是他正準備開口,卻被她搶佔了先機?聽她道——

“司馬玄……”

“嗯?”

“十年。”

她頓了頓,他愣了愣,此時豎起耳朵聽着,卻聽她似乎茫然的開口——

“十年,能做些什麼?”

他似乎想了想,更加用力又輕柔的攬住她肩頭,帶着令人安心的力度?低低呢喃——

“不會只有十年的。”

似乎是承諾,似乎是保證,似乎是連帶着欺騙自己的謊言?

此時此刻此般氣氛中,卻都是美好。

她點了點頭,卻不放過,執着道——

“我說,如果呢?”

他蹙眉,似乎還想罵她多想——

她的身子弱,又哪有那般短暫的芳華?司徒狂他們不是都在想辦法嗎?

她卻又開了口,呢噥道——

“只是如果呢?就算有一輩子,十年又能做什麼?”

他神情複雜張了張口,卻終究是無奈嘆息,此時微微仰頭,看了看天上一彎弦月如鉤,目光有些癡迷有些嚮往,似乎也在做對未來的想望,聽他也語聲淺淺,低低含笑。

“十年,可以生個孩子,過過日子。”

他略微悵然,帶着嚮往與期待,沒注意她眼光閃了閃。

“嗯。”

她溫順的點頭,此時不再開口,卻將雙手環住了他腰際?

他猛然一僵,似乎沉湎於這纖細的懷中,此時——

無聲而嚮往?

無論以後十年如何,起碼現在——

他想沉湎。

沉湎間,他微微出神,沒注意她眼光似乎帶着朦朦水汽?她低低湊上來,在他耳邊呢噥——

“司馬玄……”

他下意識回答,嗯了一聲,卻被她下一句話震驚得無以復加,此時愕然間已經天旋地轉?!

身後是柔軟溫香,身前是纖細柔韌?

他下意識一把扣住她纖腰,換得她抿了抿脣,微微撅起,一臉嬌媚。

她癡癡笑了笑,俯身下來,趴在他胸前,雙手微微扶着他肩,黑暗中便只剩一雙晶亮的眸子——

帶着茫然帶着嚮往,她在他耳邊,低低訴語,軟化了滿城春風?

讓人此時只想將這春風盡數擁入懷中,便只能化作寬廣的天地,接納她,包容她,禁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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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低低一笑,聽她呢喃道——

“司馬玄,讓我……”

她微微垂睫,俯首下去,在他耳邊,熱氣吹拂,能看見他耳根頓時染上了晶瑩的紅?她在這樣的晶瑩中癡迷沉醉,椯息略急的開口。

她俯身,越來越低,語氣也越來越低,耳邊聲音也若有若無,聽她語若蚊蠅?

“讓我……”

他猛然一僵,愕然看着她,卻看不到——

她在他耳邊,那發在鼻息前微微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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簌簌的癢,清淺的香……

他聽見自己聲音乾澀啞然,恍惚聽來竟是陌生的聲線,他喉頭一滾,低啞開口——

“雁兒……”

“嗯?”她在他耳際,輕輕磨蹭,恍惚便有躁動的火焰升騰。

他頓了頓,大掌已經按住她後心,或許已經爲她做出了選擇,此時意識卻在掙扎。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他椯息略急,酒意上頭,經受不起一點撩撥。

而她,似乎無時無刻都在撩撥,即使靜靜地站在那?似乎都是一種引人入勝的嚮往。

她低低嗯了一聲,在他耳邊低低張口,那脣不可抑制觸碰到他的耳際,此時已經滾燙難言,更突顯她脣冰涼,此時冰與火的交擊,剎那爆發了更猛烈地危機——

“我說……”

她低低俯首,在他頸窩,低低呢喃。

“我想給你生個孩子……唔……”

猛然似乎世界已經顛倒,地上的月光彷彿猛然顛覆盤旋到了天際,她有些茫然的看着他,此時他緊緊禁錮着她的腰肢,眼中帶着灼熱滾燙的光?

似乎要將她焚化化作齏粉,在這無邊的天地裡翱翔。

她有些緊張,茫然間對這傳說中的極樂有些嚮往有些恍然?

她手指微攏,輕輕握着他肩頭的衣裳。

他大手溫度滾燙,隔着不算厚的春裝也頗有些灼人——

那火焰彷彿不感染衣物不感染空氣,只灼燙了隔着衣物的肌膚,此時彷彿一道火線穿越,電光雷鳴間一閃!

有什麼酥酥麻麻滾滾燙燙燃燒了神智?

他低低俯首,在她脣邊。

開口,又不可抑制的觸碰到她的細膩肌膚,清淺的香甜似乎還帶着蛋糕的滋味?他下意識抿了抿脣,那姿態,卻恍惚是在允嘗她的甜美曼妙——

她愣了愣,便聽他低低的開口。

“雁兒,你想好了?”

她神思飛揚似乎已經不受自己控制,此時被壓迫的姿勢擠出了大腦裡所有氧氣,無暇思考,她知道自己沒有開口,卻不知道那手順着他肩頭脖頸攀升,輕柔的攀附在他寬闊的背脊,換得他略微壓抑的的低哼?

他似乎也忍了忍,此時卻將什麼神智什麼理智全部拋到了九霄雲外,有火焰無可抑制的升騰,恍惚間似乎身體間便發生了激烈的化學反應——

她低低哼一聲,扭了扭身子,卻更加劇那不可避免的摩擦。

未經人事的女子並不知道那意味着什麼,此時卻只是單純的覺得這樣壓迫的姿勢不大舒服,換得他低罵一聲,猛然俯身,埋首在她頸間?

她頸間一痛,低低悶哼一聲,又更緊的擁住了他。

似乎她下意識想逃避,那死死鉗住纖腰和後心的手卻不容她的退縮?

既然逃不掉,不如努力的迎合,追逐他的腳步。

她這一攏,將那芬芳那溫軟全數湊到了他的脣邊,彷彿只要開口,便能全數納入口中,融爲一體,再不鬆口。

她低低哼一聲,那樣的曼妙無可自抑的低吟在黑暗中似乎如同絢爛的煙花綻放,他在這樣的和聲裡越發忘我,此時大手一拉,便拉下了那裹胸的襦裙,換她胸前一涼下意識弓起身子,又被誰強硬的鎮壓?

他的攻勢裡,不容許任何的反抗。

她被他死死壓住肩頭壓在牀榻上,那手卻不老實,輕柔一帶,便帶落了那金紗,此時半掛在臂彎,卻因了姿勢的彆扭而無法往下?卻已經足夠。

金紗半褪,若有若現,不足以影響接下來的進展,只能徒添情趣。

他大掌灼熱,穿透一切阻礙握住她的肩頭,燙得她一顫?

那顫便又顫動了哪裡,微微的青澀綿軟,卻在這樣彆扭的姿勢中隨着她的戰慄輕輕一漾——

那一漾,便漾開了最後一絲理智的掙扎。

他低吟一聲埋首,埋首於那溫軟,他忘情的順着精緻的鎖骨一路往下,脣邊卻失卻了清涼戰慄又越發滾燙的肌膚?

一落,落在了那絲滑的白絹上。

他一愣,一愣之間彷彿聽見意識的弦猛然斷裂?

於是與此同時,似乎有苦苦壓抑的什麼也在悄然斷裂。

‘吧嗒’一聲,眼前染了炫目的紅,他在這樣妖異的紅裡一愣?

一愣……

便忘了阻止那紅豔的蔓延?

她似乎敏銳的嗅到不同尋常的氣息,也愣了愣,腦子裡的茫然混沌頓時被冷風揮去。

胸前似冷似熱,冷的是衣襟離開了身體帶來了不同尋常的清涼,熱的是悄然蔓延的一抹豔紅,在純白的絲絹上絲絲縷縷暈染開來?

她一愣,他也一驚!回神……

此時猛然翻身坐起,他翻得太猛翻下了牀,換得她驚坐而起一把攙住了他?

語氣是急切是關心是不知所措,帶着些許的不解和天真。

聽她道——

“哎哎哎,你怎麼流鼻血了??”

卷三 風雲暗涌 九十六、夜宴情誼一往深

“哎哎哎,你怎麼流鼻血了??”

她驚慌的發問,換來誰沒好氣的一瞪!

他翻一個大大的白眼,那眼光頗有些惡狠狠——

看着她,也是無奈……

此時心裡卻在無奈的哀嚎——

好意思問?不是你媚人,哪會流鼻血?!!

她卻似乎頗有些無辜,此時胸前一抹豔紅,氤氳染開,卻似乎更緊貼了某處緊緊壓抑欲將噴薄的曼妙。

他眼光太過灼熱露骨,她意識漸漸回籠終於意識到了不對,此時猛然回神,大眼一瞪,連忙扯起了滑落的襦裙?!

那臉色紅得快要滴血,殊不知這樣的嬌態只會讓那本就控制不住的鼻血流淌的越發暢快。

他覺得自己就要失血而亡了……

亡在這溫柔鄉里,算不算牡丹花下死?算不算做鬼也風流?

此時卻是不想當真就這般英勇就義了——

她連忙起身端來水盆,又幹脆拿起桌上的茶壺浸溼了手帕爲他捂住鼻端,那手法卻不甚嫺熟,又險險將他悶死,他猛地拉下她手大口的椯息,無奈的搖頭苦笑。

“我是流鼻血,你捂着嘴幹嘛?”

她似乎也有些茫然有些無措,他卻無奈搖搖頭,看着這笨拙的人兒,似乎有那麼一瞬間他在慶幸?所幸剎住了車……

她可以不在乎,他卻不能。

榮錦再相對開放,也是封建保守的古代,婚前失貞是多大的罪名當真是靠嘴說不清楚,此時終於是及時剎住了車?

他慶幸,又不那麼慶幸——

兩相中和,此時心裡的感覺竟然是分外複雜的。

如此前前後後一番折騰卻也耗了半晌,她忙忙碌碌間卻終於被酒意侵佔了意識?此時想要起身,腳步卻是一個踉蹌直直往後栽去,他一見?猛然一驚!衝上去接住。

她卻有些渾然,茫然擡頭,嘟噥着自語道……

“哇,好多星星……”

……

他無奈的扶額,看了看黑暗的屋頂,又看了看窗外陰沉的天色?

無奈嘆息。

“雁兒,你該休息了……”

話沒說完,她卻已經半昏半醒的歪了歪頭,他見狀無奈,一把抄起她膝彎送上了牀。

她本就睏倦,此時一挨着枕頭,便已經昏昏睡了過去,殊不知看着她睡得香甜,卻有人咬牙切齒看着她胸前一抹落梅般的豔紅,低罵?

聽見他無奈又哭笑不得的道——

“你好歹……好歹換……誒……罷了……”

說不得,面對這昏睡的人兒司馬玄面對的又是一道難題……

是以,出現了早上那一幕。

堂堂司馬皇子,捂着鼻子上完了朝。

那血,卻似乎止也止不住……

誰也不知道那鼻血的起因是多麼曼妙而旖旎。

更不會知道那本該止住的鼻血,又是怎麼洶涌而來揮之不去?

此時宴會上,司馬皇子整理好了儀容,看起來相貌堂堂端端正正,卻依舊不時微微晃神,心不在焉?晃了神又下意識摸摸鼻尖,生怕這血一不小心,便再止不住了——

洛王殿下的生日宴上有人缺席,他卻似乎絲毫不在意。

一會兒癡癡的笑,一會兒懊惱的扶額,看得身邊一羣兄弟擠眉弄眼,小動作連連?

有人悄悄懟了懟他,低問——

“嘿,二哥,準二嫂呢?”

有人癡癡的笑,輕輕抿一口酒,入齒醇香,似乎也如同某人醉人的餘韻,悠長。

“你直接叫二嫂我也不介意。”

“嘎?”

有人瞪大了眼看着從沒見過神情這般溫柔的二皇子,一臉驚悚,速速後退!

“何方妖孽,冒充我二哥!”

“你是猴子請來的逗比嗎?”

……

“哎喲你怎麼知道下……”

司馬馨下意識接口,一愣神,吶吶轉身看着站在身後一身正式宮裝的人?不由也瞪大了眼,吶吶道——

“雁雁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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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兒……”

被誰狠狠一瞪,不懷好意的淺笑?

“我記得~表哥你剛纔叫我二嫂?”

……

上邊,味兒正濃。

下邊,卻一片驚豔。

今夜的東方雁一件月白色錦袍,流雲暗紋流光——

據說那是沔南今年新產的琉璃金絲雲錦,有棉的舒適柔軟有錦的光華絲韌,今年首產,不過進貢了十匹,卻有其中三成,是直接點名,呈上沔南督察御史東方雁小姐的?

那錦緞樣式新穎剪裁合身,流眄出衆,此時穿在她身上,便格外耀眼閃亮。

那領口高高束起,直到下頜,做了水波般流暢的盤絲結釦束上?

那盤絲結釦也是精緻而淡雅的,釦子做成了清新淡雅的花苞狀,此時呈水波般的弧度自領口往下,在那悠然起伏處截止。

若是來個穿越人便知,這是大中華六十年代最爲流行的旗袍款式,融入了現下時興的魚尾款式,更簡單更流暢,裝飾並不繁華,卻可以將穿衣之人的曼妙柔美勾勒得淋漓盡致?

可惜此時魚沉歌不在,不然也一定會跳起來讚一句你可以去參加米蘭時裝週,順便拿一個奧斯卡最佳設計獎!

魚小姐,今夜洛王生辰晚宴——

宿醉,缺席。

東方雁卻毫不在意?

昨夜瘋狂,忙了一天,也該累了。

她那袖口領口是莊重的曼陀羅淺金色繡紋,長長的裙襬將將曳地,又不可抑制的勾勒出了那玲瓏纖弱的曲線?

自起伏處起伏,該收束處收束,一起一伏,一收一放,便是上天垂憐的傑作,本不驚人,卻因了那女子流眄間帶着桀驁帶着淡漠的淡渺高遠,而顯得分外與衆不同。

此時洛王殿下一襲與她款式相近的月白錦紋宮裝,正式也正式,也不失休閒淡雅,此時兩人站在一起,卻都因了那高貴而契合的氣場,讓人下意識忽略了身份忽略了容顏,忽略了一切外在?

只剩那風光霽月的風度風華,流下了一道靚麗的剪影。

她流眄淡然,外界看來那是高貴是冷豔,殊不知那不過是漫不經心毫不在意的瀟灑。

此時站在高座皇子席上那波瀾不驚榮辱無關的漠然,落在衆人眼中便成了榮辱不驚的高貴淡雅?

所以說——

一切的美麗,都不過是個美麗的誤會而已~

是誰懨懨坐下,埋首桌案,疲倦的淺眠?

有人看了看這邊,默默讓宮女遞來了大氅,爲她抖開輕輕披上,披上後卻並不急着離開,反而俯首溫柔的低語?

“你累,可以不用來。”

是誰眼光亂瞟?

似乎沒有注意這邊,耳朵卻豎起聽着這邊一舉一動?

她悶聲慵懶呢喃,淺笑。

“你的生辰晚宴,我不來,不是落人口實?”

卻有人哼哼不滿——

累?爲什麼累你倒是說呀?!

司馬馨磨皮擦癢暗暗撓頭,沒注意是誰一臉嫌棄?

老四表示沒聽到重磅級的八卦而略微有些失落,卻被老三猛地一懟,低低咬牙道——

“小心二哥揍你。”

……

那廂桌底官司,這廂耳畔春風?

“你居然會怕落人口實?”

他皺了皺眉,一臉哭笑不得。

她老老實實點了點頭,卻是誰看着她疲倦的小臉無奈嘆息,這衝進朝堂當面洗冤的人兒,這滿城風雨巋然不動的人兒,這不管不顧獨立孤行的人兒,怎麼可能怕起了外界那些長舌婦的口舌?

爲誰?

爲他。

他知道啊……

她太玲瓏,早猜到他爲了娶她承受了多大壓力,不惜做戲欺騙母后。

早猜到他爲了讓她安安靜靜靜待佳期背後作出了多少努力,早猜到他一舉一動背後的意義,十年默契,不言說,自在心底?

此時卻化作一聲無言嘆息。

他早該知道,她願意爲了他回到東方府,這是讓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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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步。

她願意爲他的壓力做出努力,若是往日,不來便不來,也從不見她在意,今日前來,不過是怕他生辰晚宴王妃都不出席,壓力陡增?

這是讓步,第二步。

她本不在乎,卻爲了他,爲了顧及洛王的聲名,一而再再而三退步改變。

這是不是也表示,她……在乎他?

她眼光不大自在,看着他看她柔情似水的眼波,生怕自己溺斃其中而不敢多看,她眼光不自覺的亂瞟,這是她侷促時的小動作,她自己知不知道?

此時她眼光亂晃,便沒注意是誰俯首而下越來越近,直到陰影籠罩了視線阻隔了外界所有燭光,她猛然一驚,要退!

媽呀,這可是皇宮晚宴,這這這,這是要幹嘛???

精蟲上腦熱血噴張,這是不管不顧一意孤行了?

她慌亂的想退,大氅卻阻隔了所有視線,沒人看見一隻大手伸入大氅內,扣住了那玲瓏的纖腰。

想起昨夜她酒醉那一舞,那柔曼那柔韌那令人直欲摧折又無可奈何地細弱,此時握在掌中,仿若可以一掌掌握——

他在這銷魂中失神,似乎下意識又覺得鼻尖一熱?他伸手探了探。

還好,沒有又流鼻血……

她咬了咬脣,努力忍住一聲低哼,長期以來耳鬢廝磨,身體對他的氣息舉動早已格外敏感,哪裡受得住撩撥?對他又總提不起防備,又如何運轉內力抵擋?

從前便難,如今身子一天不如一天……

便更難了。

她懵然間只能見着他俊臉越來越近,她侷促她慌亂她下意識閃躲,心跳如擂在耳邊嗡鳴響起,卻看着他臨門一腳之際錯開了脣?在她耳邊低低——

她猛然一愣,咬了咬牙狠狠一推!

“無恥!”

洛王殿下早算準了她每個動作,此時這一推,便及時的一讓。看見她耳根不可抑制的發紅笑得好不得意?

而她單手指着洛王殿下,支支吾吾半晌——

找不回語言能力!

這傢伙,竟然大庭廣衆之下告訴她——

‘領子束那麼高,知不知道會讓人更想撕開’???

臥槽?誰說洛王殿下鐵面無私高貴清冷?怎麼她看來就是個猴子請來的逗比?!

她面前一定是假的洛王殿下!

她臉頰紅紅偏頭不語,努力藉着這高處的風吹涼那叫囂的熱度。

原本稍稍運轉內力便能輕易降溫?她卻不願——

因她也想再享受享受這短暫的溫熱滾燙?

或許,日後,便再享受不到……

夜宴在衆目睽睽之下,他身爲主角只能觥籌交錯酒杯高舉,一舉一動落在衆人眼中,是注視也是壓力,他卻始終噙着淡淡的笑,那笑虛無縹緲,恍若只是勾了勾脣角?

象徵性的擺出了官場的玲瓏。

此時,那笑卻帶了三分情真意切的柔,這晚宴的意義其實已經不大重要,他原以爲他的生辰,她這般冷漠遲鈍的人不會做出任何反應。

殊不知——

她提前了多久,就開始準備那一份大禮?

那蛋糕那舞蹈,那輕柔旖旎歡歌笑語的一切——

是一顆熱血搏動的真心捧到了他的面前。

他珍重的輕柔的將那世間柔軟揣入懷中,此時那每一次跳動便都含了她的身影她的氣息?

是何時,敲開了她冰封的外殼,觸碰到那一絲滾燙真切的柔軟?

他願將這一顆柔軟悉心保存珍重捧起,用一生,用一輩子——

窮盡一切陪她走到最後。

或許……

不,沒有或許,是一定,要陪她走下去。

此刻心意如此堅定,又是誰,噙着一絲冷笑看着這人間冷暖翻覆無常?

命運素來無常。

沒有刻骨銘心便沒有錐心之痛,因有甜而後嘗苦,苦樂悲喜交織冗雜,才書寫出一篇絢麗的千年歲月?鮮融駁雜——

世事難料。

卷三 風雲暗涌 九十七、冥冥天機解籤緣

自那晚宴又過了多久?

她忙裡偷閒,清晨,便陪了大嫂駱宛天來到了思塵寺。

駱宛天虔誠叩拜,此時起身,見了身邊之人卻是一臉愕然,低低呢喃道——

“雁兒?你……你怎麼在這?”

她不以爲意,淡淡退下蒲團,理理衣袍起身,看着駱宛天,一臉……哭笑不得。

聽她失笑——

“我記得,是大嫂你邀約我來,如何會有此一問?”

駱宛天一臉愕然,吶吶道,“不,我是說你往日不是都不……不……”

駱宛天欲言又止,東方雁微微挑眉,卻明白了駱宛天的意思——

她不信神佛,素來來了思塵寺,她便是百無聊奈四處遊走的。如今……

竟也有這閒心拜上一拜?

莫說駱宛天,連她自己……

都是茫然的。

此時她也撓撓頭,唔的一聲,悠悠呢喃着——

“也是,總來喝茶,也不拜拜,似乎總是不大好的。”

……

一語落地,駱宛天撲哧一笑?終於舒緩了神色,失笑道——

“這倒是像你了,說的這麼勉強,好像誰強求你似的。”

她也無奈一笑,自言自語嘟噥道——

“天命,奈何人爲……”

此時有小沙彌遞上了竹筒,看着駱宛天已經是分外的熟稔,她是這裡的香主也是常客,此時素來面無表情盡裝深沉的小沙彌竟也噙着淡淡笑意?稚聲道——

“洛施主心誠所致,若有金石,相比也會爲之所動的。”

駱宛天受寵若驚,倒是少見這遞籤的小沙彌多語這兩句,此時也一愣,彎腰一禮,就着那小沙彌的手接過了竹筒,輕輕一抖?

抖出一枝細細竹籤,上面硃筆點文——

‘五’之一字。

駱宛天似乎並不吃驚,轉身去一旁取簽了,東方雁剛要擡步跟隨,卻被小沙彌輕輕一擋攔住?看小光頭近似羞赧的笑了笑,恭敬道——

“施主福緣深厚,不如也取上一簽?”

她愣了愣,駱宛天卻也是回過頭,一臉興味——

“呀,我上次來也有人說你福緣深厚呀,說不定當真是緣,雁兒你也抽一簽?”

她神色古怪,撇了撇脣,低低自語呢喃——

“因緣性命若能由籤,何必……”

她愣了愣,看了看四周,全是虔誠的香客?此時抿了抿脣,不願再說——

卻也不願抽了這籤,轉身要走。

那小沙彌見了,也不再攔,東方雁一轉身,卻不知那長長的廣袖又如何掛住了一根竹籤?她轉身一帶,竟然也帶了一支竹籤下來——

‘吧嗒——’一聲,竹籤落地,清脆有聲。

她也僵住了腳步,吶吶回過頭來——

狐疑的盯着那竹籤。

眼光古怪……

她嚴重懷疑這是新型的碰瓷手法,卻見那小沙彌也是一臉的愕然?便知道是自己套路深,逮誰套誰,此時也是冤枉了別人……

她無奈俯身拾起那籤,不等駱宛天接過,卻轉首遞給了那小沙彌?聽她低低道——

“小師傅勞煩你收好,我實在無意解籤,想來是沒有佛緣,今日不過路過叩拜一番,若有驚擾,請師傅贖罪。”

那小沙彌吶吶接過,不明白有人如此有緣,爲何都不乾脆開解一簽?此時卻也覺得不該強求,便接過那籤,吶吶看着東方雁轉身離去,下意識瞥了一眼,卻猛然一愣?!聽他失聲低低驚呼——

“呀!無字籤!”

稚嫩的嗓音似乎帶着無盡的穿透力,這一刻寂靜了滿廳,連東方雁也無奈扶額?

頓時滿堂驚愕!

有人瞪大了眼看着那小沙彌,又順着那小沙彌的目光看向了——

東方雁?

小沙彌微微急切,她也愕然回首,看着呆萌呆萌的小沙彌,一臉無可奈何?聽她苦笑嘀咕道——

“那是什麼,很稀奇?”

心裡卻不厚道的在想——莫不是你們師傅忘了寫字,扔了個白條進去吧……

所幸也只是想想,不然——

饒是佛家人心性仁厚,若知道她這般無稽想法,說不得也不免要咬牙切齒,念兩句佛經善哉善哉……

那小沙彌卻蹬蹬衝上來,將那籤恭敬遞到東方雁手上?看他恭敬一禮,稚聲道——

“此籤數十年來少有人抽到,今日施主有緣,還請勿錯佛緣,籤語難得,無字籤更是難得,必定是施主福報所致有所天意,還請施主笑納,解語亭中一敘!”

……

佛堂後院——

“不須作福不須求,用盡心機總會休,陽世不知陰世事,官法如牢不自由?”

唸到末尾,駱宛天也不由露出了疑惑的神色,此時撓了撓頭,嘀咕着自語道,卻拉着東方雁嘀嘀咕咕——

“從沒見過這般奇怪的籤語,太深了,這是什麼意思?嗯……雁兒你的又是什麼?”

她看了看自己的,又湊上去看了看東方雁的。

東方雁本就興趣不大,此時抽出籤語,卻被駱宛天一把搶去?

她無奈,也由她,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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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她低低唸叨——

“四野無人到,行人路轉迷,狼虎吞瞰地,險處更逢危???”

……

哈?

駱宛天露出一臉無奈的神色,苦了臉色,一臉哀怨?嘟嘟噥噥道——

“我這看不懂也罷了,你這看不懂不說,看起來還兇險得很,什麼籤啊……”

“下下之籤。”

是誰語氣篤定,從樹後略微急急邁步而出?

那春意暖絨地面濡溼一片春露,卻沒染那人半片衣襟?依舊乾爽而颯颯。

此時那深沉含笑的目光看着東方雁?

那神色卻總是波瀾不驚平淡至極的。

“拜見大師。”

兩人一愣,卻也認出了這老和尚,駱宛天急急一禮低呼拜見。

而這人……

不是外界傳說的瘋顛和尚塵惘師又是誰?

東方雁卻似乎並不驚訝,此時略帶嘲諷略帶熟稔開口——

“我看我倒不是福緣深厚,是和塵惘大師有緣纔是,怎的次次都能見到?”

這一臉一口一字一句都是嫌棄,若是讓外面那些香客知道了,說不得又得咬牙切齒一番?

塵惘多年不出佛堂,何來次次都能遇到?百求而不得一見的人——

多了去了喲~

然而,他們不知道。

塵惘笑了笑,不以爲怒,看了看駱宛天,卻依舊笑得和煦?聽他道——

“老衲願幫施主解籤,不若拿來,老衲看上一看?”

……

花語爛漫,何時——

思塵寺後堂。

解語亭。

“大師,你爲什麼要騙那位女施主?”

是誰稚嫩發問?

智者答——

“何爲騙?”

睿智的眸光倒映着面前一地狼藉。

塵惘並不惱怒,反而——

帶着微微的笑意。

“連我都能算出,那位施主命數不凡,乃應劫而生,大師爲何告訴施主……”

小沙彌欲言又止,不知如何開口。

“你覺得我說錯了?”

……

一片靜默,靜默後——

有人稚聲開口。

“可是那位施主似乎,並不信天命。”

一語落地,似有春風拂來有冬雪漸融,露出春的嬌俏?

塵惘端起面前氤氳着熱氣的茶杯,恍若清水一盞,卻有悠悠檀香之氣散發。

被那熱氣一醺——

恍恍分不清來源。

此時更不知——

那熱氣氤氳一片,檀香渺渺無處不在,那香……

究竟從杯中發出,還是從杯外滲入?

他看了看面前翻倒的茶杯,一地冰晶狼藉,眼底帶着俯視衆生的淡然,似乎有繁華亂眼?

那眼底——

卻只有清水一潭。

恍惚聽見梵音響起,智者溫聲道——

“若不信,何故惱怒?”

又是一片靜默,有人撓頭不解。

智者看向遠方,脣角帶着淡然勘破的笑,聽他語聲波瀾不驚,似乎也能撫平心緒,禪語深深——

“應劫,劫後便是飛昇,可是何爲飛昇,又何爲真正的飛昇?”

小沙彌認真想了想,露出若有所悟的神情,稚嫩清脆的聲音在寂靜的後院響起,迴盪着春寒料峭冬雪消融,漸暖。

“是,弟子受教了。”

……

畫面一轉,何處?

火紅曼珠沙華鋪天蓋地,倒影天光似血——

“這老和尚太聰明瞭,你就稍微提點提點就明白了?”

是誰一身張揚紅裙翹着腳尖慵懶倚在貴妃榻上,半壁天光半明半寐,恍惚這便是這一抹混沌中唯一的一抹亮色?輕笑。

又是誰一身玄衣靜靜坐在對案,神色淡淡?低語——

“你要玩,自然要讓你盡興,千百年來你我唯一的樂趣,又怎麼能輕易結束?”

他笑了笑,又道。

“何況,這老傢伙似乎已經在極樂西天那邊榜上有名了,我這,不過送他一場緣。”

‘啪’一子落下,黑龍絞殺。

黑白分明經緯縱橫的棋盤上,白子呈現無法挽回的劣勢。

而黑龍怒涌而來,翻天覆地,佔據半壁江山——

那女子並不慌忙?

淡淡瞥了眼,聽她嗤笑一聲——

“送緣?何時那多管閒事的月老該乾的事你也要去摻上一腳?再說~”她輕笑一聲,滿滿是不以爲意,道,“那緣,誰在乎?”

她輕輕伸出纖纖玉指,手執白子,半空中一頓,似乎在思考落子的方位。

對面是誰輕輕一笑?打趣道——

“不如你服輸?”

這話,不知在說這盤棋?或是……

別的什麼。

她眼光流眄淡淡一掃,驀然脣邊掛上一抹意味不明的笑?那頓在半空的玉指毫不猶豫下落,那玄衣男子一愣,這短短時間又仔細看了看棋盤,自認爲再沒有落子之處,此時便很是期待?

那一子——

會落在哪裡。

那女子看了看他的神色,狡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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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笑了笑,那棋子‘吧嗒’落下,卻並不停頓,卻是那素手執着棋子一頓亂掃?

好好一盤棋,‘嘩啦嘩啦’四濺脆響,黑白四濺,像下起了漫天星雨,面對的——

是那男子如有所料的無奈神色。

她挑眉,看他素來平靜的神色,似乎突然覺得無趣了,那白子卻始終緊握在手?

她‘啪’一聲落子,落在棋盤正中?

見她看向男子,神色挑釁,紅脣輕揚,輕啓貝齒——

“再來一盤?”

那男子無奈苦笑,或許那笑裡有一絲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縱容,此時開口——

卻是無奈嘆息,聽他呢喃。

“你這般耍賴,什麼時候是個頭?”

她卻眯眼笑了笑,哼哼一聲——

“耍賴的恐怕不是我一個,不然那籤語,怎的和我預想中的不同?”

他一愣,纔回神——

那籤語,原來自己都沒看過,此時也是一驚,手一揮,便彷彿電影回放一般,眼前的水波鏡場面登時一陣旋轉?最後一頓,停在某處場景,他眯了眯眼,也沉聲呢喃——

“四野無人到,行人路轉迷,狼虎吞瞰地,險處更逢危……” щщщ¤ttκΛ n¤co

他神色愕然一變,也似有驚色咕噥道——

“怎麼會這樣?”

那女子蹙了蹙眉,眉間,隱隱凝重,聽她沉聲低喃——

“你是說……不是你?我記得那籤是你託夢給老和尚說的。”

他也只是一愣,轉眼恢復了神色?卻正色道——

“我不知道爲什麼會這樣。”

話音剛落,此時更眯了眯眼,看向畫面中那捧着茶盞的微胖和尚,那一瞬間定格的畫面卻恰恰是那俯視衆生般的一笑?

那一笑,或許帶了些魔性,又帶了些聖潔的氣息——

一念成佛,一念——

成魔。

此時,恰恰看來邪惡,出現在如此聖潔而清靜的一幕中,也讓人莫名膽寒。

只見那和尚的笑似乎是平淡,又似乎帶了些細微的嘲諷?他苦笑一聲,嘟噥——

“這賭局,似乎已經亂了。”

對面那女子看了看他,反而越發悠然,手執白子一拋一拋——

那白子瑩潤,在混沌的天光裡似乎越發瑩潤閃亮,發出不可忽視的光?照亮模糊誰的目光。

“無妨。”

此時她脣角一勾,赫然是一個饒有興味的弧度,她舔了舔脣,小舌猩紅嘴脣粉澤?這一舔,便是無聲的魅惑——

渾、然、天、成。

她卻不以爲然,眼光微眯,深黑璀璨的雙眸倒影那棋子瑩白的潤潔?聽她含笑曼語——

“賭局,自然是變數越多——越、有、趣~”

恍然她換了璀璨的笑,那笑晃得對面男子眼前一花?

那般明媚那般璀璨,她彷彿當真是很開心,此時笑得越發清脆,滿滿是釋然和淡淡輕狂?聽她道——

“若不有趣,如何~打發你我千年時光?”

……

遠遠司命看着這一幕無語嘆息,稚嫩的面容卻掛着一抹超越年齡的深沉,聽他嘆——

“命運本就不是一條直線,兩個人的賭局若是成了三個人的賭局,滿盤皆改啊……”

他似是慶幸似是失望,聳了聳肩?失語呢喃。

“二加一,在命運的選擇裡又怎麼會當真等於三?”

他又無奈一嘆,轉頭看向身側一身霸氣之姿睥睨四溢的男子,一身月銀色長袍透露着聖潔與不可褻瀆的氣息,司命言語間自己不覺的帶了三分恭敬?嘆息道——

“天帝陛下,眼看神劫將至,你當真放任他們遊樂人間?”

那被稱作天帝的人眼光不變,幾乎帶着一絲難以察覺的柔和,轉身,便是九重雲霄高堂華閣,有人忙忙碌碌來來去去,一派繁忙與危機下的緊張?與那悠閒對弈的人兒——

形成鮮明的對比。

那高冷睥睨的人似乎帶了一絲笑意與輕鬆,那周身散發的冷意似乎都淡去了少許?聽他道——

“若劫將至,不如放縱一樂,何苦愁眉不展?”

司命微微愣仲,張了張口又不知如何言說,此時只能恭敬後退半步躬身行禮,沉聲道——

“是,司命遵命。”

……

高山小亭內,前院是喧囂繁榮的香火渺渺,後院是安逸寧靜的世外桃源?此時獨酌對飲,身前是空山美景有淡霧籠罩平添三分朦朧之美,卻有人眼光平淡靜賞人間靜好,此時高呼一句佛號——

那笑,便添了三分嘲諷?

聽他道——

“玩弄命運者必被命運所玩弄,世間紛紛擾擾,何時能休?”

他說完,又笑了笑,灑盡一盞清茶,登時檀香四溢霧氣蒸騰朦朧了身影,朦朧中是誰眼光深藏睿智與通透?仿若看盡世間百態。

是誰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

帶着虛無縹緲空靈幽邃,恍惚間似乎又帶着一絲愉悅,四面迴盪來開。

那人含笑,呢喃,勘破天劫璇璣,不過輪迴而已——

“看來~時、日、無、多。”

卷三 風雲暗涌 九十八、不知是福知是孽

“我記得你們出家人愛說一句話。”

是誰執起茶盞眼光淡淡,那笑帶了三分嘲諷七分譏誚?冷冷低語——

“天機不可泄露,塵惘大師不怕?”

“施主多慮。”

誰淡淡神色,波瀾不驚,依舊噙一抹溫和笑容,嚴謹道——

“桃李年華正值盛筵,不過不想枉費年華爾,望施主珍重。”

她端起茶杯,那霧氣氤氳了雙眸,嗤笑——

“這算是你出家人的慈悲心?”

塵惘但笑不語,笑看着她。

她也並不惱,不過淡淡一笑,曼聲到~

“若是邀我解禪,還請大師直言。”

思塵笑得慈祥笑得淡然,萬年不變,也讓人火大。

聽他道——

“施主悟性更甚老衲,老衲便不在此班門弄斧了。”

她也笑,笑得越發燦然,此時卻問了一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

聽她故作高深?也道——

“佛門聖賢號稱通天濟世,若如此,不如大師算算,我手中這杯茶,如何結果?”

他但笑,她也笑,笑得淡然。

小沙彌愣了愣,瞪大了眼,便眼睜睜見着那粗木茶杯由下而上漸漸氤氳起升騰霧氣,有水汽凝結,有茶的熱氣繚繞,那霧氣恍惚融合,化作一片?

再漸漸將那滾動的霧氣取代,融爲——

一體。

幾乎便是眨眼的功夫——

便化作晶瑩薄亮的冰塊?

她輕輕一捏,那冰塊轉瞬化作齏粉,那冷氣寒涼氤氳了整座茶亭,霧氣四散濺落,落了滿地,化成——

冰粒。

她含笑起身,對一地狼藉絲毫沒有歉意,甚至無辜聳了聳肩,呢噥道——

“你看,你猜不到的。”

她衣袍一轉,一個圓融的擺動,走到亭口,她頓了頓,雙手環胸看向亭中,一派的疏懶狂傲?聽她笑——

“我命由我不由天,世人,大多不喜被命運掌控,還請大師謹記,天機——”

她眯了眯眼,笑得桀驁,嘲諷暗含,貝齒輕啓——

“不可泄露……”

……

回程途中——

馬車搖搖晃晃,搖的她昏昏欲睡,卻聽駱宛天還沒醒悟,兀自在她耳邊滿滿疑惑,嘟嘟噥噥。

“雁兒,你那句籤語什麼意思啊?”

東方雁只笑不答,淡淡——

“大嫂不必多疑,時運這東西,說不清楚的。”

……

剎那安靜,卻聽駱宛天輕嘆一聲,道——

“可我這籤語……”

駱宛天似乎有鬱郁之色,欲言又止。

東方雁笑得高深,眯了眯眼?也笑答一聲——

“大嫂何必多慮?世事不可強求,但求量力而行。籤語不可盡信,但求問心安穩之,靜候佳音~便是天意啊~”

看見駱宛天愕然瞪眼,吶吶道——

“雁兒你會解籤?”

東方雁笑得淡然,不置可否,只呢噥低語。

“大概。”

駱宛天撅了撅嘴,似有淡淡哀怨?不滿嘟噥一聲——

“那你爲什麼剛纔不說?”

她笑得狡黠,眯眯眼,道——

“塵惘大師德高望重,自然由他來解,大嫂纔會靜心,雁兒~不敢賣弄。”

受了誰一記白眼,無奈轉身?

東方雁眸光淡淡,看着她……

進了孟府高牆朱門。

……

回到弄華閣,一派熱鬧景象,大廳人潮攢動,她吶吶歪了歪頭?不解嘟噥——

“這是什麼情況?”

有人嘿嘿笑着湊上來,解惑道?

“嘿,姐姐,這是迎春節的準備,近來上午練舞觀望的人越發的多,便聽了沉魚姐姐的,轉到了大廳。”

是誰搓了搓手,笑得有些意味不明?

柳青青也淡淡侷促,嘟噥着——

“姐姐覺得,迎春節一舞,可有什麼想法?”

她聳了聳肩,表示你們隨意——

她自打搬出了洛王府,便打定主意要做甩手掌櫃,反而是魚沉歌在弄華閣呆的時間長些,她也樂於接受?

此時方向一轉,便上了樓去。

果不其然——

“雁兒。”

一聲曼喚,她駐足,凝眸。

是誰翹着腳尖坐在屬於她的美人榻上,姿態撩人?看着她,笑得百媚生波,聽她道——

“迎春節咱們合舞一曲,你意下如何?”

東方雁愣了愣,眼中什麼一閃,垂下了眼睫。

此時輕輕伸手挑下臉上銀質面具,隨手甩在桌案的軟墊上,彈了彈,順着看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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墊過去,看她不甚在意的樣子?聽她沉聲道——

“我便罷了,你玩得盡興就好。”

魚沉歌撅了撅嘴,哼哼道——

“人說沉魚落雁,光有魚,怎麼行?”

她笑得無奈笑得淡然,無辜聳了聳肩,打趣道——

“你這是條美人魚,有沒有落雁都無所謂的。”

魚沉歌眼底有靈光一閃而過,此時意味深長淡笑開口~也學着她語氣打趣道——

“哦~我是美人魚,那你是什麼~鳥人?”

她翻個白眼一臉無奈,失笑道——

“想來你近來日子很是悠閒,怎的有空總往弄華閣跑?千金小姐淪落三流舞坊,不怕你娘收拾你?”

魚沉歌坐起身,憤憤瞪大了明眸,嘰咕道——

“呸呸呸,我怎的覺得你這話像是千金小姐失足,引起社 會強烈反響?”

她嗔她一眼,分外嬌媚,聽她哼哼——

“你是不知道,現如今這弄華閣已經是京都舞坊之首,哪算什麼三流舞坊?你倒是也喜歡妄自菲薄。”

東方雁似乎不爲所動,笑得狡黠笑得得意,曼聲打趣道?

“哦,是嗎,那可託你沉魚之福呀~”

魚沉歌得意的哼哼兩聲,看了看她那狡黠神色,便知道還有下文,果不其然,她再開口,卻是讓人只想翻白眼?聽東方雁說——

“這榮錦王都還有其他舞坊?若再不是舞坊之首,莫非還能被銷香樓那等煙花之地給比了下去?”

……

魚沉歌氣呼呼的衝出去,一大廳人傻傻望着,落雁房間紗幔重重,窺不見真貌,此時有人掀簾而出,對着裡面形容誇張的哼唧,滿滿是含癡帶怨的嬌嗔,道——

“好歹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嘛,有你這樣的老闆嗎?!”

裡面是落雁忍笑的聲音,此時穿過重重簾幕,銀鈴般清脆,聽她笑——

“是是是,你可是我弄華閣的頭牌姑娘,來讓老闆好好疼疼你?”

這是什麼節奏?這話聽上去怎的像煙花之地那嬌俏媚然每天上演的情節?

兩名女子,一個舞姿嫣然一個神秘莫測,這一刻,似乎也染上了曖昧的氣氛,卻着實撩人心絃,努力探首而難以窺見,便越發心癢難耐。

然而這紗幔連連擋住了落雁的身影,只有那銀鈴般的笑聲迴盪在廳中,便勾起一絲人們對裡面場景的旖旎想象?

這舞閣走大氣輕奢風格,裡面的姑娘也是各個嬌媚而不低俗,淡然而不冷漠,這樣的場景放在這樣的格局裡只會讓人想到春閣小樓,那端莊千金與夢中情人互訴的相思的情意渺渺。

而如今春闈將近,人口激增的原因,自然——

也有春闈的功勞。

或是上次春闈秋闈多受優待,如今再入王都?

都下意識往這裡跑的。

或是一些資歷頗深的學子回鄉之後多方提及,以至於聚緣樓弄華閣聲名遠揚的慕名而來的?又或許——

是看着人潮聚集涌動,心中好奇蜂擁而至的?

據聞落雁姑娘有才情有琴藝,素來少見一琴一曲,連真實面目都渺遠不可褻瀆,更增添了弄華閣的外界形象,又有傳聞沉魚之舞已經名動王都,卻依舊錶示落雁之舞更甚她之的?

這樣的傳聞卻是上次銷香四雅中,菊雅挑戰弄華閣,而弄華閣突然殺出來個沉魚而傳開的名聲。

於是此時,落雁的神秘感已經被營造到了頂峰,多少人翹首以盼那傾城舞姿,卻百求不得如貓抓撓心?

越、撓、越、亂!

便有人悄悄找了找沉魚姑娘?商量着——

‘能不能想想辦法,讓落雁姑娘出個場,來一舞’?

具體結果如何現在尚且不知,近來除去風頭正勁的弄華閣八卦,卻有洛王殿下去了兩次魚府的傳聞——

傳的更廣?

有人驚疑,莫非洛王殿下……

要將魚家嫡小姐也收入囊中?

於是都侍郎家的公子便馬上跳出來闢謠——

“不不不!魚家小姐是我的!我的!”

於是——

這微弱的呼聲也在八卦的洪流裡被滾滾無情的淹沒。

此時,浪花未起。

迎春節將至,四處都是熱鬧非凡,而此時弄華閣,魚沉歌憤憤拉了東方雁鄭重警告,一臉憤憤?

聽她道——

你的舞樓你要管管,迎春節有大型活動,你肯定要在場的,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

東方雁訕訕笑了笑,迫於沉魚淫威,連連點頭附和道——

“你說得對,說得對……”

……

世事變遷時光靜淌,恍惚便是一切的開始,去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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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勇闖宮門送急報自請天命下沔南,傳奇從此譜寫。

如今又是今日,恍惚便走過了多少彎彎折折?

去年此時,與他形同陌路,從沒想過短短一年能發生這般多的事情,從相知到分別再從分別到相聚,時至今日,竟然要計算着婚期?

她還恍如夢中吶吶回不過神來,此時在他懷裡——

出神。

聽她呢噥曼喚——

“玄……”

“嗯?”

“我覺得……”

他低頭看了看懷裡依偎的她,眼光中盡是柔和,是以大抵也沒想過,短短一年,竟然能共同走過了這麼多?此時溫存,便更顯得分外彌足珍貴,聽她夢囈般低語,道——

“我們之間……是不是……太倉促了?”

他但笑,這人兒雖然自己不覺得,大抵對當年那諸多誤會糾葛分分合合多少有些心結,此時只剩淡淡的憐惜,他吻了吻她發頂,柔聲問,“雁兒後悔了?”

她愣了愣,搖搖頭,坐起來茫然看着他。

他依舊將她拉在懷裡,脣角含笑,聽他打趣道——

“不然……我再追你一次?”

算來,等着她一臉嬌羞笑嗔一句,孰料……

她白了白臉色,竟然是一臉悻悻?此時雙手抱膝縮了縮肩膀,訕訕道——

“不……還是不要了……”

……

他看了看這一臉嫌棄的姿態……

一愣?

卻也是淡淡的憐惜涌了上來——

當初年少輕狂做了多少錯事,當衆拒婚一路淡漠,似乎又總是她忽遠忽近若即若離,又因了一時的瘋狂似乎也做出許多傷害她的事情來,如今……

竟然僅存惶恐而淡淡慶幸?

還好當初沒有放開手……

他慶幸的低嘆一聲,算了算,過幾日便是是洛星河的喜宴?

本是皇上賜婚,這宴——

規模也是格外的大。

是以屆時也邀請了他們二人出席,此時想想卻莫名心慌?

若是當初沒有將她抓緊,是否過幾日的喜宴,便是她站在那喜堂之上……

喜服加身,巧笑嫣然?

此時心裡竟然又是莫名的發酸,將她往懷裡攏了攏,又憐惜慶幸的緊了緊,將她更緊幾分,似乎如此才能真切體會到她的存在,存在於——

他的心裡。

想想她大紅喜服的樣子想來便應該是分外美豔的,只是她身邊,屬實不該再站了他以外的人,此時即便只是想想,也足夠內心裡開一罈陳醋,好好喝上一壺。

她在懷裡溫順,輕柔。

掌下是纖弱是單薄,他暗暗的想——

是不是又瘦了?

此時她卻在他懷裡嬌態盡顯,悶悶的嘟噥——

“我覺得,好像夢……”

他捧起她臉頰,愛憐的捏了捏,含笑。

“等你嫁給我,這夢可以慢慢做,這時至年關你我都繁忙得很,難得有時間在一起,你就要拿來做了那美夢不是?”

她眼光瞟了瞟,四周是紗幔重重此時是暖榻微擁,她囁囁嚅嚅開了口——

“你這麼說我倒感覺做了你的情人,”她聽了聽四周的靜謐,俏臉微紅,低低嘟囔一句,“地下情人……”

他忍俊不禁,卻哭笑不得?苦笑道——

“這是怪我?”

她眼光閃了閃,下意識道——

“不……”

似乎自上次鼻血事件以來,她多多少少有些羞赧有些惶然,是以這難得單獨相處的時間也少有如此的貼近,可此時她在他懷裡,明明相隔不久,卻覺得等了漫長的許久,大抵是因爲……

犯了一種名爲相思的病?

還病得不輕。

此時便輕輕捧起她臉頰,俯首而下,看着她晶瑩的粉頰,眼光帶着苦苦壓制的灼熱?聽他小心翼翼囈語,像是怕驚破了一個美夢,聽他呢噥——

“確實許久不見,讓我好好……”

“嗯……”她模模糊糊從口中溢出低吟,“什麼?”

他微微退開,輕笑淺喚,嘴脣不可避免的碰到她的,聽他失笑——

“想你。”

說吧,又俯首貼合下去,噙住一抹嬌豔芳脣,品嚐這暌違已久的嬌豔甜美?

將那靈巧納入口中。

肆、意、品、嘗。

月光正好,照亮輕暖帳簾後,有誰相擁互訴心事?

從門外吹來了輕暖的春風,融化了冬的尾羽,此時只剩下細弱靜微的暖,和早春將來的燥——

無聲。

而潤澤。

一切盡在不言中,也,無從言說。

卷三 風雲暗涌 九十九、夜舞嫣然百變生

是誰在舞臺下靜默無聲,淡淡看着臺上喧囂嬌俏,水袖輕舞?

東方雁手執酒盞,淡淡看着——

又似乎看向遠方,神思陷入了回憶,指尖不自覺輕點,和着輕柔的拍子?卻彷彿隔絕了所有喧囂。

此時……

只剩她一人。

靜默,淡然。

舞臺下方視線聚集而來,落雁姑娘今夜擔任的大概便是現代的節目總導演這一類的角色,然而——

此時卻是十分的悠閒?

因爲魚沉歌經驗顯然比她更爲豐富,一切安排的有條不紊持續進行,到了最後,便是她自己的壓軸曼舞——沉魚譜。

據說是來了這邊之後自創的舞蹈,說白了這裡的人不懂舞,她們便不必拘束舞步和節拍,隨心所欲的舞動更契合心與心的距離?

此時一舞,輕易地勾起了晚會的高朝。

東方雁卻淡淡蹙着眉,不明白——

這麼多好地方好舞臺好閣樓,魚沉歌不選,爲何偏偏選了那最高的閣樓的頂端?

她設計之初確實是以她和魚沉歌的功底設計的屋頂,看起來小,那飛檐聚頂所匯聚的頂端卻是差不多一尺寬的空餘,完全足以落腳。

這是當年兩人閒着沒事的時候跟着那三寸金蓮想出的舞,什麼掌中舞什麼葉上飄,其實沒有那麼高大上,你若是學過芭蕾,想來不難。

而此時當真看着她爬上屋頂站在了那寒涼的頂端,此時卻開始淡淡的擔憂?

雖說知己知彼,這樣的寬度……

按理說以魚沉歌的技術,完全不該擔心會落下來纔對,此時卻依舊是看着淡淡,微微忐忑。

設計之初,這弄華閣每一處閣樓每一處亭臺稍加改動都可以作爲一個簡易的舞臺,只是大抵從前沒那閒心?素來是沒用過的。

又譬如司馬玄生日那一舞,簡單的房間內也足夠她做一些簡單的設計,比如那桌子可以嵌入牆中,空出地方來作爲舞臺。

那日一時興起,卻忘了挪開櫃子?

此時想來,竟也是分外赧然的……

那能叫舞?

她自己想來卻覺得是撒酒瘋一般,此時搖頭苦笑,恨不得回去將那一段咔嚓剪去。

卻不知,那沒有刻意沒有安排的一場餘興節目,那隨心而動隨景而生的舞蹈,纔是最扣緊人心的曼妙。

那舞姿在他心裡盤旋不去,是以他總說今年的生日是出生以來最特別的生日,因了她的精心準備,因了她的毫無保留,多年以後想起,依舊是驚豔與駐足,爲當時的場景心動。

寒風瑟瑟,高處不勝寒。

魚沉歌自創的舞張揚曼妙,那舉手投足都是熱情與放縱,她也爲這樣的舞姿沉迷,大抵內心也在渴望,能站上舞臺隨心而動?

然而——

不能。

因了當年對舞蹈的熱愛不足以覆蓋那不忍回眸的過去,她喜愛她嚮往她趨之若鶩,卻也只能是悄悄地,而靜靜仰望的。

因爲有了心結,便不願再站上那豔光四射的舞臺。

不願再面對那鎂光鐳射的光鮮亮麗,和舞臺後無人可見的黑暗角落,鮮明對比——

站在臺上,面前光芒萬丈,身後便是黑暗永恆。

她不願再看到這樣的落差,足以讓人收回——

那本就畏縮不前的腳步。

此時淡淡看着,眼光似乎是懷念似乎是痛恨,複雜的交織,全數隱藏在銀質面具下那暗影的美眸流眄中,沒注意,月色下,有誰悄悄地輕功飛行而來,隱藏在人羣中——

看着她寂寥的背影,眼中是濃濃的憐惜?

魚沉歌安排的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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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跌宕起伏不斷,是以今夜的大多士子回了客棧都會因那心跳總不能平緩,而在許久不能入眠。

此時一舞,更是將晚會帶上了——

魚沉歌素來善舞,她知,這一舞卻似乎總能勾起她某些記憶深處的回憶?

此時……

多少有些,不願面對。

沒人注意,人羣后,也有人負手看着那高閣樓頂上一舞,眼光閃閃——

東方雁設計的很好,四角飛檐一路延伸往上,每一個節點是一個平臺,此時都卡上了輕紅的燈罩,遠遠紗幔束起,從閣樓頂端向下鋪灑延伸,四面八方垂下,在中間的柱子上專門設計了固定的卡位?

不會鬆動,也不會和燈盞相接觸。

紅紗曼妙,紅燈——

更是璀璨絕倫。

是誰彷彿說過?

她有些心灰意冷,我卻不相信她當真沒有一點感情,若當真如此,那舞臺爲誰設計,那精心佈局爲誰展開?前生相伴我總覺得虧欠她許多,今生有意償還,便讓她隨心所以一場。

是以此時,沒人知道——

是誰私下找了沉魚,商量怎麼能讓落雁出臺一舞?

是以此時,沒人知道那舞姿曼妙張揚疏狂,是爲了模仿誰的瀟灑飄揚?是以此時,沒人知道東方雁看着舞臺,神情複雜心潮澎湃?卻在苦苦壓抑糾結纏鬥——

和她自己。

是以此時,沒人知道——

臺下有誰,目光關切看着臺上看着佳人?

或是關心或是神往,關心的人看着高坐閣樓的疏冷落雁,神往的人看着樓頂舞姿翩躚燭光映照,水袖拋揚拂了月光?此時有種子悄然埋下,多年以後生根發芽。

人人沉迷人人神往,此時那舞似乎漸漸臨近了尾聲——

魚沉歌單足點立雙手後仰,一個柔韌熱烈的弧度就此彎下,她雙手抱着單足後仰體現身姿之柔韌,那腰肢輕輕弓起與高舉的柔韌美腿勾勒出月色下曼妙的光華。

明月做了映襯,下方籠罩火光,似乎那熱情張揚也無遮無攔的沖刷下來,引人神往沉淪?月色下一抹剪影秀細輕揚,此時也在一曲將畢之際輕促的椯息——

一舞,將盡。

東方雁鬆了一口氣,這籌謀已久的晚宴終究是平靜無波的安穩結束,此時便輕輕起身,準備離去?

有人露出了疑惑的目光看向那起身準備離去的曼妙佳人,又擡眸望了望高閣樓頂,那舞姿似乎保持着最後一個動作而僵立,似乎爲了展現腰肢的柔韌腰力持久的……沉魚?

是誰交換了眼光,一人含笑一人蹙眉,眉目間交流你來我往卻是機鋒暗含殺氣隱隱,似乎意見上起了爭執,終究有人無奈退步合理笑了笑?做出手勢表示——

您請,您請。

有人撇了撇嘴,袖底,有一抹薄涼滑入掌中,此時月色下,被袖子遮掩,也遮掩不住鋒利的寒光?

東方雁若有所覺,猛然回眸一眼看向了院中,剎那警兆叢生!

卻有人驚呼一聲,她視線陡然一轉,看見高閣上那纖細身影晃了晃,似乎就要摔落栽倒?!

她猛然一愣——

擡頭,似乎顧不得那許多,此時猛然飛身而上御起輕功身影一閃?便已經落在了飛檐檐角上,衣袖飄飄來不及落下,便見着那人身形一扭,纖弱身影化作閃電,快到目光難以捕捉,此時便有人敏銳的驚呼!

“人在臺上!”

此時已經無人顧及那驚呼從何處發出,人羣后卻有人淡淡蹙眉瞥了眼院中,然而人潮接踵根本無跡可尋,此時只疑惑難道是自己多心?又看了看身邊之人似乎在那一聲驚呼中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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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惶然的神色,單足邁出似乎已經準備飛身而起,卻被誰搶了先機?

臺上,那是落雁。

臺下,那是……

此時衣袖拋舉,她姿態翩然。

淺銀色細紗拂過月光,灑下一片朦朧清華,是誰秀髮輕揚在空中來不及落下?此時隨着那身形一頓,才悠然下落——

隨着那淺銀色細紗,緩緩而曼妙的下落。

某人一把扣住了佳人纖腰神色不滿,大抵是上演了一出女英雄救美的好戲,那美人卻嫣然一笑,不輕不重的一推?

她猝不及防竟然一驚鬆了手去,隨之是誰一個飛躍躍上屋頂接住那後倒的美人,嘿嘿一笑,做了個您請的姿勢,便轉身下了房頂???

東方雁吶吶伸出手舉在半空中,卻沒機會抓到那一片衣袖,是以,大抵看到最後一幕便是魚沉歌狡黠的笑,巧笑嫣然美目流眄興味盎然……

飛了個媚眼和熱情的飛吻給她?

她被這一飛一媚驚得呆愣原地,此時月光下那身影似乎有些僵硬有些顫抖,指尖微攏,是誰目光輕垂看向後院的寂靜喧囂?

是誰獨立院中笑得得意笑得明媚,高高舉起雙手一揚,赫然是一個你加油的姿態?

魚沉歌竟然已經到了院中,和那素來狼狽爲奸的都扣弦——

坐觀好戲?

事情發生太過突然,或是她一時匆忙衝得太快,此時站在高處竟有些微微的眩暈,場下卻已經發出了喧囂的呼聲,是誰帶頭大喊——

“今日求得落雁姑娘一舞,死而無憾!”

隨即便爆發了狂狼的熱潮,文人士子們久仰落雁姑娘大名卻百求不得一見一曲一舞,如今如此機會,怎能放過?

可以想見,若是一曲聲成,自明日清晨起,便會有各種文詞雅句風靡曜日王都,足以發揮士子們衆多的想象力開發當夜那一舞曼妙場景廣袖輕舞?是以這一舞——

也要能真成才行。

她駐足原地愣愣出神,爲這一刻變故這一刻澎湃這一刻光明與黑暗交擊碰擦出絢麗的火花,足以將她焚身蝕骨燃做灰燼,在這樣的掙扎與激越中無可自拔。

是以敏銳的她此時也沒注意,場中有人微微失落有人目光恨恨,失落的人從沉魚下臺的一刻開始,咬牙切齒。

恨恨的人從死而無憾一句中起伏?眼中爆發寒冷的流光——

大抵眼光裡閃爍的意義,便是若當真死而無憾,要不要讓這人真去死一死好嚐嚐其中滋味,再來肖想這本不該肖想的舞姿?

只准他肖想,卻爲了她的心結答應了魚沉歌的請求——

這是計。

也有人提前通知,原本在情理之中,此時卻無聲無息埋下了變數。

是誰在院中並肩而立高舉相望,是誰眼中或是興趣或是薄涼翹首以盼脣角噙笑?是誰眼光閃爍寒意微涼靜待此刻舞起,便有黯然計劃形成,埋下伏筆設下陷阱,勢必要將這人永遠留下?

眼中是嫉恨或是其他?間或許夾雜一分自己都不大確定的肯定或血性殺戮,都在此時——

砰然爆發。

也陷讓她入了難以言說的掙扎,掌中薄刃鋒利薄涼,被她輕輕勾手收入袖中,此時,仰首切盼?希望——

不要是你。

曼華……不要再出現在我眼前。

月色光華下是誰銀紗廣袖傲然林立?眼中帶着惶然帶着渺遠,廣袖下的柔荑緊握成拳,泛着一絲細微冰寒的弧度,盡在此時,暴露了主人家的緊張與掙扎,黑暗與——

切盼。

舞臺就在腳下,近鄉——

情怯。

卷三 風雲暗涌 一百、若有心結何時解

月色下,是誰銀裝紗衣,孤傲挺立——

臺下一時陷入了寂靜,看着這一刻少女茫然的神情,那無措那糾結無聲散發,那屋檐上的燭火似乎都晃了晃?

頗有些……

高處不勝寒的寂寥。

她負手望月,面具下的臉上寫滿了茫然與糾結,似乎此刻那月便是高華璀璨的彩燈,而她身後——

是萬劫不復的深淵。

每次一舞必有任務,此時便陷入了回憶的空洞,似乎身後便是萬丈虛空,容不得人來去自如。

時間在無限拉長,似乎將短短的一秒也拉長拉細,拉得纖毫畢現,在此刻在場的人,都能看出少女的糾結與煎熬,有人不懂,不就是一舞,何至於……

如此難以抉擇?

是因爲不懂,那一舞背後,必定有一些令人傷心的事,讓人……

無法面對。

譬如,前世精心安排有心策劃,一場演唱會後,她的目標便是她和魚沉歌兩人最忠實的粉絲,每每演唱會必定坐在前排,看着兩人的目光全是柔和與善意,是誰曾經說過?

他孫女若是還在,必定也該是這般年紀。

記得是誰曾經說過,若是他孫女還在,必定也能邁上偶像之路?

他說——

他孫女最喜歡站在舞臺上了。

是誰微胖而慈祥,那位老者好做慈善,尤其愛資助一些無錢救治沒錢讀書的孩子,說是那時候窮,沒有這樣一個機會,如今已經無法挽回,便多幫幫那些有困難的人?算是對孫女的補償。

對她們兩人更爲親善,甚至每每演唱會下雨,還親自派了人來搭設防雨棚穩住粉絲團,他說——

你們準備一場演唱會也不容易,可不能這般白白無果而終了。

可是卻因爲那慈善觸碰了組織的利益,讓組織的一些錢款無處發放,那一夜,她親手——

扣、下、了、扳、機。

那一夜,似乎月光也是這般皎潔——

月色下,倒影了誰沾滿淚水的臉龐?

原以爲無盡殺戮可以儘早遠離,一片空茫裡,有人在不甘的嘶喊責問?

爲何,爲何,爲何?

一如此刻,她惶然看着自己的手,彷彿還沾滿了鮮血沾滿了罪惡,臺下是無數期盼的視線,卻再沒有機會,能看見那位老者親善的目光……

記得魚沉歌說,可惜那位老人家死於了火災,那惋惜的眼神,她也想擁有,可是——

不能。

因是她親手,將那人送上了黃泉,她有什麼資格,去假惺惺的憐惜?

她晃了晃,月色下那身影似乎就要被某種無知無覺無形無狀的壓力所摧折,臺下,出現了躁動——

是什麼晶瑩,啪一聲滴落,碎裂滿地。

是誰一驚,看着她?

魚沉歌說過,她的過去遠比他們想象中的黑暗與骯髒,甚至沾滿了殺戮與血腥。

魚沉歌說過,她的過去不堪回首,多一次回憶,便會徒添一次傷痛。

魚沉歌說過,她遠遠沒有他們想象中的冷漠無情,只是經歷了許多,不敢再捧出一顆真心。

因誰說過,因他記得,他知道,若現在問她一些關於所謂的前世她未必不會告訴他,因他記得,便不願揭開她的傷痛,怕好不容易有些溫熱的人兒,再被他推入那冰寒的深淵。

此刻,那淚深重,像重重敲擊在心上,他腳步微擡,很想就這樣抱住她,告訴她不要想,不要做,若是讓你痛苦,便不要邁出腳步。

可是,是誰說?

跳舞其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始終不能面對當初那顆心。

是誰惋惜的說,若真來一碗孟婆湯未免不是好事,可她們都是特殊的人,許是得了上天垂憐又許是得了上天怨憎,孰真孰假孰是孰非?當真——

是說不清楚的。

是誰一臉惋惜而古怪?

聽魚沉歌也超越年齡滄桑一嘆——

我原以爲過了這十許年,她會解開心結,或就此冰封,現在的情景,卻爲之奇怪。

她古怪的看着他,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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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原本應該冰封薄涼的人,又是如何入了這人懷中?

那時魚沉歌便是笑,若如此——

倒也當真是個好兆頭。

原想着這一生再努力些,軟化她救贖她,算是償了前生她的成全她的恩義,卻也想過那少說也會是數十年,總之非一夕之功?現如今……

司馬玄神色也悵然,因魚沉歌說過——

對東方雁或是破釜沉舟或是溫軟將就,溫水煮青蛙萬萬要不得。

她那冰封的心可以將一鍋熱水都冷凝成冰,或徹底敲碎重獲新生或任她沉淪不管不問,如今這溫水,卻由他而煮,是以她表示奇怪,爲何——

這溫水還能熱?

爲何那冰封還能解?

既然開解,又詭異的只解了一半,始終不願完全打開心扉?

她看向他的目光古怪,表示——

‘我倒是好奇,若是不用強你能穩住她?’

而魚沉歌似乎又笑了笑,更加古怪——

‘可我又覺得你對她那般溫柔,又哪裡像是用強的人?’

是以,他喉間澀了澀,大抵是當初年少輕狂,一點點鑿開她的冰封又將她冷漠無情拋棄封存,算是魚沉歌所說的破釜沉舟。

只是……

那其中有多少傷痕多少力度他不敢肯定,是以,對如今的場面也是彌足珍惜——

好容易擁她入懷,此時,即便需要,也萬萬不想再傷了她?換一個未知的未來。

他更知,縱使他有心傷她也是無能爲力,若是沒有十數年的情誼,她又哪裡會甘願沉浮?

在他身邊,因了習慣,而下意識沒有選擇逃開?其中酸甜苦辣自知,此時苦澀泛上心頭——

自嘗。

卻是誰目光堅定,不破不立破而後立,放任東方雁這般吊着,始終是不敢自己踏出那真正的一步。

前方或是光明大道或是黑暗深淵?

她魚沉歌陪了!

是以如今,她願意逼逼這傻兮兮的雁兒,她目光深遠柔和,聽她溫軟低語?

‘她爲我付出了太多,現在如此膽小,是以,應該有人推她一把的。’

而此時,她站在那方圓尺許的舞臺上,外人看來那只是舞臺,殊不知於她,大抵是比那洪荒猛獸更爲難以接近的存在?

此時那般強硬,將她推到了風口浪尖,是誰說不能心軟不能退縮,若是這一退,便一輩子都別想走出來?

心腸要硬。

於她?

或許日後雁兒會謝你的。

因她,從來不懂怨怪不懂憤懣,素來只是靜靜地存在,存在於天地間——

苦樂自知,任狂風摧折,傲然挺立。

這一刻寂靜亙古,似乎若不管不顧,便可以這般沉寂萬年。

他看着那樣的身影在深夜的寒風中吹拂,四周暖黃的燭光照不亮她的身影,那孤寂的氣流足以冰封一切來之不易的溫暖?

此刻——

無言心酸。

他多想衝上去將她納入懷中,爲她遮風擋雨,告訴她這輩子沒什麼事不能一起度過?

然而——

他不能。

因誰說過,她不是溫室裡養成的嬌花,真正的綻放需要風吹雨打的折磨,此刻的放縱是在害她,我知道你捨不得,你捨不得便讓我來做,我願拼盡一切,換她一個完整健全的人生,不必冰封自守,讓她看看這天地敞亮萬物光明,於此——

不惜窮盡一切。

他何嘗不是?

卻終究下不了手,也沒有這個權利與資格下手。

只因那是她的過去,必須由與她過去相關的人來動手。

他——

師出無名,往往弄巧成拙。

他能給她世間萬物天地星空,卻不能強硬的將那光纖世界塞進她的眼簾她的心中,於一切未成熟之際的強硬,都是一次摧殘一次折磨。

他願她在他能看到的世界安好,真正接受這世間美好一切萬物。

此刻,收手,負手而立,與她同站在一片廣袤天空下,靜待嬌花的開放或摧折,願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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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同行,不惜爲此——

窮、盡、一、生。

是誰素手撥絃清越而起?場下低聲喧囂未起,此時也被這一聲琴音滌盪,沉靜下來——

文人士子觀舞,好處有其一,不高聲喧譁大聲喝罵。其二,耐心靜等,願爲人生一切美好的事物成全,不給予過早的摧折。其三,對一切涵養而細緻的包容,溫和,而了無聲息。

這是文人的素養,此時盡數展現。

而這一刻琴音清越,東方雁也恍惚回神?

她看了看腳下燈盞輕紅,紅燭垂淚,即將——

油、盡、燈、枯。

她又擡了擡頭,看向對岸的閣樓,是誰素手撩弦,眼光真誠而敞朗?

此刻暖融無聲,劃開一波漣漪?

靜默,無言?

是誰目光迫切,看着她,又或許看向了更遠——

她紅脣輕啓,切金斷玉,句句將她纏繞拉攏,糾纏着要拽出深淵,她下意識抗拒下意識躲藏,卻爲她一字一句決心所攝,無知無覺,動彈不得。

是誰面具下一臉真切一臉安然,是誰笑容溫和願爲止嚮往,是誰輕描淡寫吐露真心,是誰一臉情真意切迫切開口?聽她說——

“雁兒,不怪你。”

她一震,一震之間茫然垂下了手臂,此時茫然一片,視線中只剩空茫。

是誰急急撩弦,其音清越?聲聲催淚。

聽她說——

“是我,拖累你。”

她下意識要開口——

不,不是,是你救贖我,是我願意爲你所累,其實也不累的,不過用他人的鮮血換來了你我片刻安康,是我自願,是我!

那喉間乾澀,她努力張了張口,發不出聲音。

“若有殺戮鮮血,不應你一人承擔,即便黃泉路上你我孤寂,這孽,也該各承一半。”

其音低低,那絃音也低低,低沉敲在心上,是誰字字珠璣,說着只有兩個人能聽懂的話?

此時,有瀫紋漸起,敲在誰冰冷寒涼的心水裡?

波瀾不休。

沉魚說——

“今日若成,你儘可以怪我,若不成,同墜深淵,無所怨尤!”

是誰切切切弦,目露期盼,終於不再期待她的救贖,此刻爲救贖她,也終於能盡一份綿薄之力——

爲了讓她,看開些。

前塵盡散,大霧飛櫻。

是誰在一片空茫裡自我束縛自我封閉不願睜開眼,去看看那大千世界?

甚至不願看看眼前花舞紛飛曼妙璀璨,是誰如此膽小如此脆弱卻爲她呵護守候了半世平安?是誰知道那一刻,用她威脅她——

若是此事不成,你和她,都活不成?

金牌殺手彈無虛發,爲誰——

一刀刀將那心放在彈膛中炙烤,每一次子彈穿入人體,帶出鮮血妖異瀲灩綻開血色繁花,帶來的都是心的又一次摩擦碎裂?

東方雁卻不能退,因她身後有她魚沉歌。

何時……

做了她的拖累?

何時能夠伸出手,將她救贖。

是她任性自作主張挖掘了組織的機密以此相挾,請那人——

救出她和雁兒?

其餘人如何,她不想管,因那一片天空只有她張開雙臂靜靜守候,其餘人的命,她有心,卻無力,也不惜爲此——

傾、盡、所、有。

放開吧,進一步海闊天空,你給我半世安康,我換你一生能看盡繁花散落紅塵三千,只爲你,一刻放縱,願展翅,飛向你所向往而受我束縛的高空。

此刻感謝那一槍莫名的結束了一切,將兩人投入一個嶄新的世界,此刻,讓她能有機會,一拖一拽,將飛雁從牢籠裡救贖。

此刻,無聲而催心。

無心?便催那神。

縛手相伴,願你前路有我,後路,能高飛天高海闊,從此不再封心封念,展開雙臂,迎接屬於你的大好天空。

月光,清華,靜緩。

抉擇,生死——

一念,之間。

卷三 風雲暗涌 一百零一、兜兜轉轉命運環

我願你一世安好,放下過往一切黑暗,人生應該璀璨,你不該再被束縛。

是誰目光迫切情意傳遞,只在眼光對視之間——

明白所有。

真的,能得到救贖?

似乎茫然中,有人發問,恍惚聽來是自己的聲音,也帶着茫然的渴望與期盼,卻瑟瑟不敢伸出手去,放任自己,在黑暗中墮落,甚至不敢——

渴求一個答案。

她不願觸及不敢觸及,卻有人堅定回答,一抹堅毅,無可忽視——

能。

是誰目光灼灼,掌下弦音四溢,將她纏繞裹緊,要拉出這黑暗深淵迷宮海底,要將她帶向光明,徹底救贖?

那絃音越發高亢,是誰眼光迫切帶着期盼與渴求——

我希望你能和我同站在陽光下,不要獨自封閉,這個世界很好,我想和你一起去看。

能嗎?真的可以……站在陽光下嗎?

內心——

似乎在彷徨呢喃。

她習慣了黑暗習慣了束縛,習慣在黑暗束縛中手染殺戮無止無休,是什麼時候才發現,連邁步的勇氣都已經失去,寧願臣服於黑暗海底無盡深淵,自我放逐?

又是誰,在陽光下盡情歡暢,笑着向她伸出手來?聽她笑——

雁兒,人世間苦樂哀愁無需你一人承擔,有我。前路刀山火海你已經踏足行遍,如今只剩萬丈光明,如何退縮?

她眼光閃了閃,似乎恍然間有頓悟之色出現。

是誰聲聲催淚聲聲敲心,聽魚沉歌娓娓道來?滿是切盼——

你爲我深陷泥潭,我知,卻無能爲力,但願此刻能與你同行將你救贖,你爲我付出的夠多,哪怕是生命,此時此刻,能不能放下?去尋找你的自由你的大千世界,不再沉溺於過去。

現在——

是嶄新的開始。

東方雁迷濛間擡了擡手,只是下意識的舉動,她卻似乎一驚?

一驚之間就要墜入深淵——

那光太過明烈灼人,給人一種短暫的接觸便會化作灰燼無休無止的錯覺,如撲火飛蛾,壯烈悽絕。

她真的——

可以放下嗎?

殺戮鮮血,爲了兩人苟且生存,是誰手沾鮮血步步爲營?

聽她喚——

雁兒,不怪你,不怪你啊,不是你,也會是別人的,那些人你不去殺,也會被別人殺掉的。那些人的命,我們無能爲力,甚至連自己都不能救贖,不要把過錯攬在自己身上,不要……你已經盡力了,你不是救世主,已經夠了,夠了!

夠了嗎?

她眼神漸漸恢復了清明,眼前是昏黃燭光,似乎天光混沌半明半滅有誰站在彼岸的那端,翹首以盼?

這一幕似曾相識,或許何時開遍了妖異血紅的花,那不是血,不是血,那是嬌豔的花,是黃泉彼岸的花,不該被鮮血污濁染紅,那是上天恩賜的美豔?不該——

被鮮血荼毒。

是誰站在遠處目光切盼,內心狂熱祈禱——

雁兒,走出來,我站在你身邊,你爲什麼還是怕?真是膽小,可你這麼膽小,我怎麼放得下?

怎麼放得下?

她目光猛然一瞬,看清妖紅盡頭那人容顏,是他也目光切盼,是他也堅持守候,是他也伸出雙手,是他也持久永恆?

是司馬玄——

永遠,都在她身邊。

而她眼底,驀然綻放出璀璨光華——

此時擡了擡手,正對着月光,月光自指掌縫隙間灑下?

那清越光華滌盪了殺戮鮮血,照亮了方寸世界,那是皎潔純朗的恩賜,難道——

不足以救贖?

救贖——

一顆被黑暗塵封已久的心?

夠的,夠的,好容易擺脫了殺戮牢籠黑暗骯髒,爲什麼她還執迷不悟不肯放過?是誰說她佛緣深厚,如當真如此,早該了悟的事情爲何此時才知?

或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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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緣並沒有對她眷顧,此刻,或許纔是開悟與救贖。

是誰捧着凌空茶深思混沌茫然陷入黑暗,有誰在世界裡靜靜低語,低喃——

何爲放下?

是誰答——

有心,則放。無心,則縛。

那她,究竟是有心,或是無心?或許此刻,才得以見到清明。

那琴聲悠遠輕揚,盪開眼前迷霧重重。

那眼神堅定炙熱,將她拽入陽光普照下,璀璨的天空。

此刻,那暖,那涼,如此,清晰。

似乎穿破了十餘年來從未勘破的混沌,於此刻,那花有了香氣那雪有了冷意,那飛花落葉都有了各自的色彩,按着既定的軌跡曼妙舒展隨心所欲,恍惚何處,有彩蝶翩飛,帶來的春的氣息?

擡手,那是自己做出的動作,此刻只想隨心而爲掙脫這黑暗束縛以此爲念,似乎此刻,才感覺到心在跳動風在吹拂。

揚袖——

廣袖銀紗朦朧了清華月光,此時此刻那光柔和那光救贖,足以她努力掙扎衝破黑暗泥潭,衝向那光明萬丈的彼岸。

那裡——

是誰負手而立,靜待她伸出手來?

她伸出手,向着那個方向,是誰眼中爆發出狂喜的光!

爲她此刻蛻變此刻明珠洗塵,光華盡顯?

那素來幽深黑暗的眸彷彿轉瞬暴露了萬丈光彩灼灼其華,倒映着月光都不能爲之碾壓的光芒萬丈,足以照亮一方世界?

那樣的眸光從今以後都將爲他所擁有所包含,足以照亮餘生不算漫長的前路——

因了她的存在,再刻苦卓絕都不足爲道。

似乎前半生所有的鋪墊,都是爲了靜待——

她的到來。

他也像伸出手去,將那纖細手掌攏在掌中,從此以後攜手想將,你是否也做好了相伴一生的準備?不要放手,我會陪你,看盡人世繁華三千紅塵,那條路的盡頭,是否是你我相偎相依,看夕陽籠罩大地直到生命的盡頭?

我想,我想啊,你,想不想?雁兒~

她想,她也想,她願意從此世界光明一睜眼就能看到他的存在,是誰支持鼓舞着邁出黑暗,是誰在奮力牽引,又是誰在堅定而決然的支持,給了她踏碎虛空的勇氣?

原來心裡一直有一股力量在堅定而持久的支持,是以此刻,終於看開了塵惘看開了繁華,第一個映入眼中的,是他的影子,她彷彿看見了那隻要攜手,便能一路到黑的盡頭——

怕嗎?

不怕。

因爲——

有他在啊。

她轉過身子,雙臂高舉,此時似乎承託了漫天黑暗細碎星光,那月恰好在她頭頂,此時這樣的姿勢看來恍惚便是懷抱託舉一方明月,承接了一片廣闊天地——

是哪裡天地開闊萬物澄明,是哪裡有纖細身影傲然挺立,不畏世間萬惡荼毒?

從泥沼鮮血中掙扎而出的人,纖塵不染繁華褪盡,此刻是光華是張揚是迎風而立招展逶迤,那銀紗被風高高扶起,恍惚就要九霄雲上從此再無約束拘縛,展翅而飛!

她帶着釋然的笑,帶着悵惘的魅,眼光空茫幽深倒影了漫天星光,腳下是燈盞暖黃細弱輕點,染不上這清麗桀驁的人一絲紅塵氣息,她似乎……

本就不屬於這紅塵喧囂紛紛擾擾,此時此刻,神女湘水一落,如此驚鴻一瞥,恍然如夢,恍然回神。

她突然仰首廣袖拋舉颯然一揮,恍惚便有天光更爲明朗星光更爲璀璨,那橘黃暖融的燈盞盞盞熄滅,失了煙塵,只剩絹白的罩網,指縫中漏灑了月光,似乎也飛上了九霄雲外,只染了九重雲霄那月光清涼如銀如霞的燈光?

冷光四射,恍若謫仙。

此刻那場景不是錯覺,月色當真更爲明亮,星光當真更爲璀璨,因那光線的減弱更綻放了灼灼的光華,再譬,失魂。

比如——

那燈盞不是一起熄滅,而是一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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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盞,一點一點,自她腳下向外延伸,隨着衣袖旋轉翩躚一點一點開始改變。

暖黃變成了冷銀,炙熱變成了清冷,恍若是誰身居高位,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

何似,在人間?

此時這一場景太過奇妙,大抵有人忽略了那盞盞熄滅的燈盞忽然爆發了更爲璀璨的亮澤,那暖黃一點點褪去,那亮澤一點點升起,此刻承接了月光,便像鑽石承接了璀璨,一點點黯淡又一點點升騰?

凝結了霜,倒影月光冷意,閃爍鑽石光華。

那不是一瞬間——

也是輕慢的,緩緩地,自下而上的,一點一點,向上攀升的。

那細碎的冰晶隨着那人廣袖飄舉的舞動一絲絲蔓延一絲絲吞噬,直到冰晶攀巖到頂——

承接了那滿室滿院的月光,此刻月色下,如同清冷的孔明燈,散發着冷光包圍着天人,此刻,恍惚是夢。

卻讓在場的人覺得,身在夢中,也是一種榮幸——

一種有生之年得以相見,餘生百年足以回味的驚豔。

那舞姿並不熾烈並不張揚,卻彷彿只是在輕柔的拂動慢搖之間便鋪開了一幅唯美的蒼穹長卷,長卷中,有神女輕舞有月光爲伴,有星光璀璨灑下於她指尖裙襬拂過,又不見眷戀毫無顧忌的四散灑落,那遙遠那飄渺那寒風吹拂,讓人察覺到了——

冷。

是冷的,冷——

不是假象。

有人敏銳的注意到了那漫天星光般灑下的場景不是夢幻,伸手,便能觸碰到那細碎的星光?在指掌之中,化作細微的水滴,無聲潤澤,氤氳連綿成一片,爲此刻不該留存於人世的一舞,帶來了玄妙與夢幻,如同——

這如影似真的晶瑩,簌簌落下灑在心頭。

多少人愣愣半晌不能回神,再回首,便是那銀紗飛舞那姿態婉孌,似乎就要乳燕撲懷衝向誰的懷中?!

所有人都驚愕的張大了嘴,此時下意識想伸出雙臂展開懷抱,爲了承接這一刻驚爲天人的曼妙身姿,恍惚心裡想,哪怕是一刻也好,想留住此刻靜謐想將至懷抱觸碰,哪怕只是一瞬,也足以回味餘生?

然而——

沒有。

什麼也……沒有。

只有細碎的雪花無遮無攔的肆意飛灑傾倒,有帶着冰晶的燈盞昭告剛纔一刻不是夢境,而是恍若夢境的真實,那自屋頂蔓延而下的紗幔輕拂,拂起了一絲漣漪,打亂了月光,仿若在空氣中水波般氤氳開來?

有誰細微失神有誰目光切切,此時咬牙,那高閣那樓頂已經失卻了人煙,只剩此刻院中文人士子如癡如醉?

久久——

不能回神。

院中,有人咬了咬牙,‘咯咯’的聲音細微輕弱,卻扯不回一衆人遊離的神思,卻只聽她暗恨開口——

“曼華,你果然回來了。”

卻沒注意身側,也有人目光癡迷看着那人影消失的樓頂悵然失神?

那一霎,他也做過將她納入懷中的美夢,此時,卻更想將這種感覺掌握在手中,不過是驚鴻一瞥,也想要強硬的將之永久停駐,哪怕是折斷那高飛的雙翼,也要將她納入懷中。

這是他的一廂情願癡心妄想,然而——

人類一旦有了慾念,便沒有什麼做不出來的瘋狂。

佛法無邊,普渡衆生,看清了這貪嗔癡怨,也救贖不了紅塵中輾轉傾軋,爲心所控的世人。

是誰眼光睿智而高深,此時伸出手來接住了那半空中一片飛揚的雪花。

那雪花晶瑩落在掌中而遲遲不化,是誰一拋灑,那雪花又如來時來,如去時去?

仿若從不曾接觸過這人間真理睿智,照着既定的軌跡——

飄、零、散、落。

是誰坐在解語亭中望月,看着滿山滿地簌簌落雪,眼光澄明?聽他長嘆——

“春雪難得,這是……最後一場雪啊……”

卷三 風雲暗涌 一百零二、身赴陷阱無可猶

今天便是洛星河的喜宴,安排的倉促,卻也是井井有條的。

大早天不亮,東方雁便忙了個暈暈乎乎。

安排賀禮安排衣裳,要代表東方家代表孟家還要代表她自己,出庫入庫算了個痛快,心想彩禮也是一大塊出入,司馬玄也不忘記派人通知千萬別忘了今夜的喜宴,她卻張揚狂霸的直接讓內侍回了——

‘你忘了我都不會忘’!

此時他也是無奈寵溺的搖搖頭,她看待朋友似乎是比什麼都重的,這話說得,嘖嘖。

也不怕他吃醋嗎?

……

此時,她終於忙完了那許多閒事匆匆出了門,想了想,看了看天色。

她歪歪頭嘟囔,“都這個點了,我還是叫沉歌一路去好了。”

此時腳步一轉,轉向了——

弄、華、閣。

此時?

有人低低呢喃——

“你不是說這柳青青便足夠了嗎?怎的如今要加上一個?”

是誰站在房間內,眼光淡淡微微蹙眉,看着蹲在地上忙忙碌碌的人,語聲不滿。

“你綁了十個柳青青也不如綁了沉魚這一個,”是誰恨恨拉緊了手上的繩子,拍拍手起身,輕笑道,“這個人,對她,比命還重要。”

是誰挑眉?

“比命還重要?什麼人能比命還重要?”

他臉上帶着疑惑,三分懷疑七分嘲諷,想來——

是不信的。

“哦?不信?拭目以待吧~”

……

這廂,樓下?

“嘿,魚兒,魚兒?下來啦,時間差不多啦!”

是誰在樓下輕聲低喚?

清晨,這弄華閣不算太熱鬧,此時都有熟客,回身見了落雁,眼底先是一絲來不及收斂的驚豔,隨後努力平復了神色,和善笑道——

“沉魚姑娘和青青姑娘在屋裡呆了很久了呢。”

她歪了歪頭,嘟嘟囔囔,“不會大清早的就在打盹兒吧。”

此時對大廳裡的客人笑了笑,拉了拉裙襬,衆目睽睽之下,擡步上樓。

聽她清淺低喚——

“魚兒?魚兒?”

她敲了敲門,沒有迴音。

她蹙了蹙眉,輕手輕腳啓開房門,聽她含笑。

“魚兒,時間差不多啦,該……”

話音未落,門後一重,似乎有什麼抵住了房門,她愕然掃視一圈沒看出任何異樣,此時便愣了愣,一低頭,卻恍然一驚?!

地上,柳青青坐靠在門邊,被她開門的動作推了推,卻沒有一絲醒着的跡象。

她蹙眉,看了看身後,樓下大廳一目瞭然,衆人都在看臺上曼妙的舞姿,無人注意。

她覺得事不尋常,此時小心翼翼踏進了房門,輕輕掩上,此時蹲下,傾身,探了探柳青青鼻息,又把了把脈,試着搖了搖她,輕喚——

“青青,青青??”

沒有迴應。

她蹙眉,並不糾結,此時起身環視了一圈屋內的情況,桌上兩杯茶已經失去了熱氣,她端起那茶盞聞了聞,沒有絲毫異樣。

她又轉身,在美人榻上壓了壓,也是平靜之極。

恍惚便是什麼也沒有發生,若此時沒有柳青青暈倒在門邊,恍惚間便是和平日裡的房間一般?

毫、無、異、樣。

沒有的氣息,也沒有下毒的跡象,怎麼會?

此時她又轉身,蹲在柳青青身前,試着喚了喚,終究是沒有反應。

她深知柳青青沒有任何異樣,晃眼看來便只是睡着了一般,她推了推搖了搖,揚起手想試試打一巴掌,想了想便還是作罷了,想來這一時半會,大抵——

是不會有事的?

她無奈嘆息,此時無聲詭異,她卻似乎平靜之極,只因前世也不是沒出過綁架一類的事件,綁架她自然是沒人能做到,這綁架魚沉歌的事兒卻也不止發生了一次兩次……

沒辦法,年輕偶像手無縛雞之力,那些人不過爲了圖財或圖色,她卻總能在那些人下黑手之前隻身殺到那藏匿的窩點將那些人一一解決,和平帶出。

此時,她也不覺驚慌,卻蹙眉一臉神色古怪,心想——

可今生魚沉歌不過是個普通的千金小姐,閒來無事纔來她弄華閣兼了個舞娘玩玩,又怎麼會,在哪裡,得罪了誰?

此時屋內沒有任何有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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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的跡象,她百思不得其解,覺得這次似乎也遇到了棘手的事情,恍惚是有人刻意要將她玩弄於鼓掌,沒留下一絲線索——

饒是她,若不是此事與她有關,興許也忍不住豎起大拇指讚一聲厲害?

然而此時,很顯然——

她沒這個心情。

她尋思着找個人上來問問有沒有人上過閣樓,想了想又覺得自己越發蠢笨——

這大廳人來人往多少眼睛盯着,什麼人能光明正大的進她的房間,再帶着個活人走正門出去不成?

何況,樓下都是些常客,剛纔還跟她說魚沉歌和柳青青都在房內,所有人都聽着,也沒露出一絲異樣,想來答案便是不能在他們身上得到了,此時?

她有些微微的煩躁。

轉頭又想了想,這件事情還是不能聲張,魚沉歌千金在這裡當舞娘的事兒暴露,單單就是千金小姐被無聲無息擄走便已經是個天大的笑話,縱使她不爲自己考慮,也要考慮考慮魚沉歌的閨譽不是?

這可是聲名重於生命的古代,她萬萬不敢——

拿魚沉歌的聲名冒險。

此時她輕輕拽起柳青青,想將她移到榻上,這消息不能走露,她便不能帶昏迷的柳青青出了這房門,否則許多事情呼之欲出太過明顯,也是要不得的。

她又探了探柳青青脈象,依舊是平靜,生命危險是絕對沒有的,她也微微放寬了心,若是如此,便應該不是那等亡命之徒?心想——

不怕有文化的搶匪,就怕沒文化的琉氓纔是。

不過她可不願意將此事套路到沒文化的流氓身上,她東方雁都沒能找到線索的琉氓?!實在是——

太、可、怕、了!

那她豈不是連流氓都不如?

今天這件事下手的人,按理來說應該也是一把好手,這是準備鬥技還是要挾?怎的也不留個信來?

還是說……

這本身就是考驗?

她轉頭又看了看房內,裝飾擺設一樣沒變,此時又探出頭看了看窗臺,窗臺探出頭便能直接望見院牆,從這裡到院牆,可有一段不小的距離,若是放在前世她不知道該有多頭痛,此事卻反而放寬了心?

因了這個時代,有一種名叫武功的博大精深的玩意兒,連她自己自問飛一飛這麼一段距離不算什麼,此時微微鬆了口氣。

她回過身,看了看柳青青,終於是蹙了蹙眉——

此時傾身,光影籠罩了柳青青嬌顏,她微微俯身,撩起她髮絲嗅了嗅,若是此時被人看見?

一定會當這是個女斷袖!!!

卻聽她低低呢喃?

“嘖,真他娘棘手,但是……我怎麼總覺得手癢?算了算了,今天什麼日子,不能胡鬧,還是要快點解決纔好。”

聽她嘟噥——

“洛星河的飯點兒快到了吧,趕得上嗎?”

……

是誰攜着一人空中疾掠,絲毫不見吃力,淺笑低嘲——

“你這話寫的沒頭沒尾,你確定她能找來?”

是誰趴在一名女侍背上,臉色是古怪的瞭然,“她會來。”

有人挑眉,含笑。

“你就那幾個字你確定她能跟着找來?你這難度可不是一般的大,彎彎繞繞,分外考人。”

“她能。”

她的回答更是簡單粗暴。

他撫了撫額,無奈輕嘆——

“有時候真說不清,你說你和她是仇人,我卻總覺得你們之間遠遠沒有這麼簡單,”他眉頭微挑,呢噥,“你說的前世,究竟真的假的?”

……

弄華閣內。

然而,所幸——

東方雁不是斷袖,她對調戲未來二嫂沒興趣。

她將柳青青的髮絲輕輕一劃,落下一縷,她將那髮絲往茶水裡沾了沾,在桌案上掃了掃,恍惚是隨意的水跡,卻有細弱遊絲般的字體漸漸顯現出來?

若不細看,還以爲是遺落的髮絲。

桌上寫——

‘一千兩黃金’。

五個簡單的字,她卻輕嘲的笑了笑,這綁匪不稱職,交贖金和人質的地點都不寫,光這麼寫,不是有錢都找不到地方給?

此時她指尖,那髮絲微微一鬆,便散開了來,落入杯中,漸漸消融,不知何時起了淡藍色的火焰?

在杯中如同寒冰烈焰和着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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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一起蒸發燃燒,那藍光倒影她的眼裡,卻是戲謔而興奮的光。

聽她呢噥——

“有點意思。”

她不知道,若是她能將柳青青那頸間的發當真撩開三分,便能見到脖頸上一個微紅的小點,若如此,她定當比平日更添三分防備,此時——

卻無從結果。

是誰看着落雁轉身離去的背影,微微的疑惑?

半刻鐘前,她找到了韻娘,告訴她沉魚和柳青青在房裡休息,告誡不要讓任何人上去打擾,臨走前,她看了看手掌,似乎又想了想,補充一句——

“若是婚宴開始前我還沒回來,讓司馬玄來找我。”

此時,一衆人也愣愣不知如何反應?

有人低喚——

“韻娘,快些,洛大人的晚宴不早了,我們還得提前去收拾收拾纔對呀。”

她雍容笑了笑,回身,無奈失笑。

“哎呀瞧我這記性,以往這些事都是青青來做,她突然休息了,我倒是有些措手不及呀。”

而此時,曜日長街之上——

是誰一身雪白衣裳,手執紅傘,招搖過市?

這早春的天若說涼也不涼,若說烈也不烈,遮雪遮雨似乎沒有必要,要說遮太陽,似乎也過於牽強?

於是乎——

這傘打得格外沒有由頭,是以便平添了三分注視,目光聚焦。

然而——

注視之人卻紛紛一驚?!

不爲其他,只因……

這招搖過市的人,可不就是迎春節一夜,輕歌曼舞,招來各大才子詩篇詠誦,風靡了曜日的落雁姑娘?

什麼‘一舞驚鴻雁飛雪,三月飛花是陽春’,什麼‘舉手喚雪腳踏雲,雁飛驚鴻九重宮’,一夜之間,那詩句便如同不要錢一般風靡了曜日的大街小巷?!

是以多少人張口即來,成了多少小兒黃口民謠?

‘有佳人,舞飛雪,拋袖勾神舞勾魂’,此時大街小巷,人口傳唱,全是關於那迎春一舞的傳奇。

更有人神情誇張,說起來都是一臉的神往,回想也讓人失魂,呢呢喃喃道——

“你們不知道,那一刻便恍惚神女下凡,在場之人如癡如醉,都沒人發現落雁姑娘何時離開?那麼大的雪,生生站在院子裡傻了不知道多久!我這上京趕考是最後一次,卻不後悔來這一回,這一舞便足夠我回家鄉吹噓一輩子去了,那功名利祿,此時似乎也淡了不少了……”

……

而落雁姑娘素來避人而不見,卻似乎不是清高不是孤傲,只是那一絲絲不經察覺的漫不經心,便於衆人拉開了一道天塹般的鴻溝,以至於此刻,她招搖過市,所有人也只敢目送不敢褻瀆。

看那人如同無所在意般的一晃,便失了蹤跡,此時纔回過神來,原來早已是看癡了去?

因了那傳說因了那詩篇詠誦,此刻即便不覺得這人兒如何出衆,卻下意識產生了美化的作用,於是此時,三尺之內,莫無人煙。

而此時——

戰記錢莊門前,卻是誰仰首佇立?

有一人行跡匆匆,遠遠飄飄搖搖而來,似乎站立不穩又在人羣中游如滑魚,一路歪歪倒倒竟也沒撞上任何人?

她眯了眯眼。

那人到了近前,她也不躲,那人便似是沒看到一般撞了上來,她微微側了側,那人卻依舊撞上她的肩頭,一個踉蹌險些栽倒,又在險險將要栽倒之際,似是有意似是無意的一扭站起了身子?此時頭也不回,又飄飄搖搖而去?

她看了看那人背影,低頭,腳邊一小卷布襟,似是一方手帕的樣式,她並不吃驚,勾了勾嘴脣,彎腰拾起那方手帕,展開——

她並不探頭去看那人離去的身影消失於何處,即使是看,也是無果,因那人就在撞到她之後一個閃身,消失了蹤跡?

鬼魅般,來匆匆去匆匆,消失也無蹤。

有人站在巷口,也只覺得眼前一花,似乎有人飄飄悠悠擠了過來,再擡眼已經消失?

他往巷子裡望了望,揉了揉眼,又看了看那沒有出路的巷子,心知——

那是個死衚衕。

是誰嘀咕一聲,大白天的也能看錯不是?便嘀嘀咕咕一路走遠。

牆頭,是誰看着那白衣身影踏入了戰記錢莊,脣角一勾?

閃身,離去。

卷三 風雲暗涌 一百零三、煙花之地掩行蹤

素靜悠悠,有春草葳蕤蔓延鋪開於腳下,三裡之內末無人煙。

她歪了歪頭,更不明白此刻那人用意——

是誰吶吶看着她擡步堅定,進了城西那勾欄院子,直到此時都再未曾出來?

少年揉了揉眼,不由驚覺……

是自己眼花了不是?

他抱了抱手中竹簡,略微吃力的向中街走去,一路頗有些狐疑的回頭,卻依舊沒看到想看到的人。

此時暗暗覺得……

自己最近死讀書,頗有些昏聵,那人如此高貴清華,又怎的會跑到這種下九流的地方來?

作甚?

他想着事情,沒注意到眼前有人薰香渺渺襲人而來,砰地一聲撞了上去,是誰驚訝低呼?細聽來,頗有些故作姿態——

“哎喲這小蘿蔔頭兒也來逛這勾欄院子不是?現在曜日當真是民風開化喲~”

他猛然愣了愣,一擡頭,便已經被眼前那薰香薰得一暈?

此時急急忙忙捧着竹簡慌不跌逃開了去。

梅錦知自京郊城外回來,忘了來時何路,竟然彎彎繞繞到了城西?此時那薰香如此襲人,似乎是想拼命掩蓋住什麼氣味兒,他覺得本就茫然的腦子更加混沌,此時一路跑一路疑惑的回頭——

卻早已不見了那薰香襲人的人的身影。

有一陣寒風吹過,那街上空空蕩蕩,彷彿從未有人於光天化日之下出現過,地上連影子都未曾殘留一分?

他連忙縮了縮脖子,抱了抱手中竹簡,小小的身影消失在小巷的盡頭。

他走得匆忙未曾注意……

若是他方纔擡一擡頭,便能看見那薰香襲人的人赫然還留着微青的胡茬?

而此時——

是誰低罵了一聲,探出頭看了看那空空蕩蕩的小巷,此時才探出微胖的身子來,罵罵咧咧?

聽他嘟囔——

“狗孃的,請老子幫忙也不知道挑個風雅些的地兒?什麼風趣兒!”

此時看了看那遠遠勾欄院,那眯眯眼裡卻露出了銀邪的光,看他伸出猩紅的舌舔舔乾澀的脣瓣,聽他嘎嘎冷笑。

“算了,爲了吃到落雁老子忍了。”

他一路略微興奮地哼起小曲兒,在空無一人的小街上邁步而去,嘀嘀咕咕嘟嘟囔囔?語氣掩不住的得意——

“管他什麼落雁飛雁,今天還不是栽在老子榻上?”

是以,此人大抵此時不知——

他所處的位置,前一位主人,便孤身葬在了弄華閣門前那條不深不淺的河溝裡……

屍骨,未寒。

死於紅顏,辣手?有落雁冷眸相送,有門前溝渠清涼。

……

此時——

小院裡,是誰站在屋內,手中舉着手帕,邪笑着看着她?

她看了看那手帕黑黑白白似乎分外不大幹淨,此時嫌惡的蹙了蹙眉。

是誰邪笑着邁步過來,嘿嘿笑了一聲?拉長語調自以爲風情的曼聲道——

“別怕~美人兒~那位大人吩咐過,你伺候我們少爺開心了暢快了,便送你去和那位沉魚姑娘團聚。”

她神色冷漠,全然沒把眼前這人看在眼裡,只是兀自四下掃視一圈,輕輕鬆了口氣,淡淡得出了結論——

“看來不在這裡。”

那老女人似乎因此頗有些惱怒——

因自己淪落風塵,最看不得女子一副清高孤傲的樣子,聽她冷哼一聲?

“哼,裝什麼清高,這裡進來的姑娘,再清高也得給老孃乖乖聽話,敬酒不吃吃罰酒!看老孃怎麼收拾你!”

老鴇一邊邪笑着,一邊邁着那風騷的步子一步三扭的走近了來?恍惚看見那白衣出塵的人兒神色古怪退了半步,卻擡腳抵上了那老舊的門板,在她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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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慌了。

此時便笑得越發畏瑣,露出兩顆大黃牙和一顆媒婆痣分外猙獰,聽她嘎嘎笑道——

“別怕呀美人兒,今天進了我這勾欄院兒,保準你再清傲的貴女也能放開了去,嚐嚐那人間至高無上的歡愉~”

殊不知,東方雁退半步——

是嫌惡。

她嫌惡的看了看那黑黑白白的斑駁手帕,上面似乎還浸了什麼古怪的液體,又嫌惡的看了看那腳下黃土地,似乎處處都染着黴味兒和雜駁?

她脣角一扯,面上平靜,心裡將那綁匪罵了無數遍。

你他娘找個乾淨點的地方行不行?

那人獰笑着越來越近,她眼看着卻並不反應,似乎忍了又忍那粉拳緊了又緊,終究在那令人嫌惡的手帕還有一尺之遙之際,動了動腳尖,一擡腳,鞋底迎上了那令人作嘔的粗糙黃手?

老女人哎呦一聲,那手帕糊在了自己臉上,她古怪驚呼一聲,頗爲惶恐的將那手帕摘了下來,也是惶然的一扔,扔在了她腳下?!

而東方雁眼看着那手帕還有一尺之遙,便連着橫挪三步挪開了那地兒?此時臉色越發古怪,不語——

那紅傘握在手中,微攏。

聽她語聲不滿嘀嘀咕咕?

“這綁匪莫不是吃撐了沒事幹?找幾個下三濫來噁心我不成?!”

心中原本那一絲興趣一絲佩服,蕩然無存,此時只覺得——

那人似乎只是爲了噁心她而存在的。

此時那大門卻‘嘭’一聲打開,那灰撲起半尺高,她更嫌惡的橫挪了三丈及時掩住口鼻,此時在等,等一個能說上話的人?

然而——

眼前這個,顯然不是。

那人太過猴急,一腳踹開了大門不等那煙塵散去便撲了進來,此時那膀大腰圓的婦人正一大坨倒在地上難耐痛苦的申吟,那聲音,恍惚聽來便像是早春的貓兒夜裡撕心裂肺的嚎叫,她聽得全身發麻,簌簌抱了抱膀子看了看天色,默默決定捂上自己耳朵——

就這同一時間,煙塵滾滾中,是誰似乎‘砰’一聲倒下?

也不知是自己摔倒還是被人拽倒,只聽見大罵一聲——

“哎喲我去你個黃臉婆放開我!你把落雁藏哪去了?臥槽你在摸哪裡?!滾!滾開!!!”

那聲音由開始的焦躁變成了惱怒,再由惱怒升級成了惶恐,是以此時被誰膀大腰圓翻身壓住,一身武功無法施展,恍惚間有衣帶崩裂的聲音分外熟悉,她無稽的翻了個白眼,試想這粗布麻衣撕起來這聲音……

也是讓人無言以對?

又心想……

是不是司馬玄也喜歡撕衣服這個調調的?

此刻沒有春宵帳暖的旖旎,沒有小閣香夢的清甜,只有兩具肥碩的身軀嘩啦啦堆疊在一起,分外的脹人眼球。

東方雁翻個白眼——

更加肯定了這人是爲了噁心她,才費那麼大功夫把她召到這裡來,什麼人這還是?!不積點德嗎!她覺得她會長針眼的!

她決定不看不聽,此時卻悠悠閒閒的跨過了那腳踝高的朽木門檻,那門檻上幾根藍汪汪的銀針閃爍着詭異的光澤,她進門時還沒有,此時卻如同被誰觸碰了什麼才及時彈出?

她前後想了想,此時轉瞬便想了個明白。

那老女人手上的劣質是一道坎,即使她僥倖逃過,這隨之而來的男子再被這藍汪汪的針擦破一點油皮?眼看都能給她帶來些麻煩——

想來,這針頭上也是劣質媚藥?

不然怎麼一身武功施展不開,反而被這老女人一把壓在了地上?

雄風不振啊~

不過……

她淡淡無稽的想,要是隨便換個弱女子在這裡,估計得是下面那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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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卻也沒有憐憫?

只覺得害人者人恆害之,惡有惡報罪有應得罷了。

她看也不用看,聽聽後面那捂着耳朵也掩不住的抓心撓肺的嚎叫,也能猜出這是個什麼醃漬玩意兒?

她蹙了蹙眉,心裡爲這樣的手法所不喜——

抓來魚沉歌若當真是爲了戲弄她,何必兜那麼大個圈子?!

她意外的覺得,若是她今天被這倆不是東西的東西放倒,會有人帶她去見見沉魚,而不得不承認,這樣的手法……

噁心到她了。

……

此時,戰記錢莊——

是誰撓了撓頭?看了看門外,又撓了撓頭,又探頭探腦,此時回過身子,來回踱步,低低嘀咕道——

“主子說落雁姑娘是他好友的好友,若是來此一律給予優待?那落雁姑娘今天好像不太對啊,用不用和主子彙報聲?”

有人閒閒回答~

“什麼不對?你想太多了吧。”

聽他嘀咕——

“姑娘平日做些什麼?用得上那許多銀錢?”

有人輕嗤一聲,不置可否道——

“女人家買些東西多正常,你整天疑神疑鬼。”

那人撓了撓頭?呢喃低語——

“我看見有人撞了姑娘一下。”

“很奇怪?”

“嗯……”話音未落,他似乎沉吟一聲,嗅了嗅,咕噥,“你聞沒聞見什麼奇怪的味道?”

“什麼?”

“像是……花香?”

“早春三月哪來的花兒?”有人四周看了看,嘀咕,“這附近也沒女人,”又是誰嗅了嗅,也驚疑嘟噥,“誒?不對,似乎真有股子香氣,好淡。”

那人道——

“我聞見這氣味兒很久了,莫非是落雁姑娘用的香粉?”

……

而此時,洛王府。

有人在收拾衣裳,看了看門口準備的賀禮整齊碼垛?

他看了看天色,蹙了蹙眉,嘀咕——

“似乎……不大對勁啊。”

誰擡頭漫不經心瞟了瞟?不甚在意道——

“嗯,看樣子要下雨了,有什麼奇怪的?”

司馬玄理了理衣襟,淡淡。

“我總覺得心裡不大舒服。”

是誰笑的得意笑得輕嘲?聽他道~

“莫不是小宴不在~所以不舒服?不是吧,你們上次見了面才幾天?”那人端起桌上茶盞輕抿,淺笑,“我倒是沒看出來,你們總不會在凝華院就勾搭上了吧,斷袖,好時興。”

司馬玄挑了挑眉,淡淡嘲諷——

“嗯,你不是吃醋就好。”

戰長青嗆了嗆?臉色一紅,誇張道——

“我呸,誰吃你的醋?!”

“小宴的醋你最好也別吃。”

“你!!誒……罷了,你和小宴廝混久了那性子也越來越像,”聽他嘟嘟囔囔,“一般的討人嫌。”

……

此時,何處也在低語?

“這落雁據說也是風靡曜日的一大美人,怎的叫聲也跟那老鴨子乾嚎一般?”

是誰嘟嘟囔囔爬上牆頭,一臉不滿,看向……

院中?

她猛然一愣!回身——

爲、時、已、晚!

身後突然有堅定地物體抵住了背脊,她僵、硬、遲、滯的回過頭來……聽見身後語聲淡淡?

“英雄所見略同,這叫聲,我也是不滿的。”

是誰站在牆頭,銀色面具在光影的縫隙裡閃爍幽深的光?

落雁脣角含笑,看不清神情,卻能看出那面具下那雙眼滿含嘲諷——

聽她笑?

“可惜~閣下似乎,不是英雄呢~”

卷三 風雲暗涌 一百零四、籤言解語在而今

勾欄院兒裡,有乾嚎聲喘息聲混雜。

小牆頭兒上,有人白衣翩躚傲然而立,身前,是誰蹲着身子?僵硬的回過頭來,啞聲道——

“你!你不是……”

她掏掏耳朵,不滿低語道——

“你來的太慢,我耳朵可受了許多折磨,如果你不給我個滿意的答案,我不保證你的叫聲比那老鴨子好聽。”

這話說着,卻是一臉的漫不經心,絲毫沒有解救人質的危急模樣。

……

而此時,山林深處的小樓裡——

一片黑暗。

視線緩緩放開,似乎看見細弱光影玲瓏,是誰站在身前,低低討論?

她神思一片混沌,聽不真切面前之人在說什麼,此時,卻有人打開了房門——

聽見……

“主子,消息帶到了!”

嗯……好香,混沌中,她這般想着,卻無法發出聲音做出動作。

是誰默了一瞬,嘆一口氣?哭笑不得道——

“是我低估了,她果然厲害。”

是誰聲音嬌俏,帶着微微的不屑和冷哼?略微不滿道——

“早告訴你別小瞧她,會吃大虧的。”

有人站在門前一臉疑惑,卻不敢開口。

聽那人低低嘆息一聲——

“藍幽,你暴露了。”

有人一驚,帶着微微的不可置信,吶吶道——

“怎麼可能,我只是……”

一片淡青色衣襬劃過,她努力想擡頭?卻……

只是徒勞。

那人似乎做了個什麼動作,她便聽見有人驚呼?

“怎麼會,她明明……”

“明明毫無準備?”

是誰帶着譏嘲的嬌俏聲音響起,這聲音聽來,似乎有些熟悉。

她思緒微微停滯一瞬,便聽那人冷哼開口——

“她看起來毫無防備,其實處處都是防備,你這一身花兒氣息,足夠他們追到這裡。”

“那!”有人帶着微微的惶恐與苦澀,聽見‘咚’一聲,似乎有人跪倒,聽那人顫聲低詢,“屬下辦事不力,請主上責罰,現在……是否需要轉移地點?”

那青衣男子似乎轉身,望向屋內那嬌俏聲音傳來的方向。

有誰低低一笑?

“那女人自大得很,估計現在還沒把消息傳遞出去,轉移倒是沒有必要。”

“這時候你又這般篤定?”

那男子聲音越發清晰,聽來卻是溫潤與柔和,這聲音,似乎也分外的熟悉,她眼睫顫了顫,沉思。

聽他道——

“你說她自大得很,又如何會傳遞消息出去?”

似乎有人淺笑一聲?

“若她真是宴方,她的身子必定不如以往,此時這只不過算是保險之計,按她的性子來算,即便是留下了線索,必定也不會馬上叫人過來。”

魚沉歌愕然愣了愣,此時聽見宴方的名字思緒恍然清明瞭許多,此時卻還是帶着略微的不可置信,她記得她和柳青青在房裡討論下午的舞臺搭建?畢竟是洛星河的喜事,雁兒叫她們做得漂亮些。

她記得,雁兒和洛星河似乎交情匪淺?

此時朦朧的意識卻叫囂着似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行動,聽見自己的聲音道——

“不!你們要對雁兒做什麼!”

她猛然一驚,才恍惚發覺此時話以出口,卻爲時已晚。

她猛然試着起了起身,卻是徒勞,身上綿軟無力,不知被下了什麼樣的藥,而她即使沒見過什麼樣的,也在東方雁的耳濡目染下知道個七七八八,否則——

又怎麼會此時還不知道,究竟在何處中了圈套?!

她和楚青沒有吃任何奇怪的東西,所吃所用都是弄華閣裡的東西,究竟怎麼落入了圈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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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誰嘖嘖有聲?擡步——

向這邊走來。

聽她道——

“可惜了,沉魚姑娘果然當真是警醒的女子。”

她覺得自己不該爲此感到高興,混沌的思緒裡間或許還在腹誹,我若是警醒,又怎麼會被你抓來???

然而此時,她慌了慌,此時覺得是自己欠缺考慮,這樣的情況下,又怎麼能隨意開口?!

此時卻爲時已晚,似乎眼前有什麼花兒般的輪廓一晃,她登時覺得腦子糊了糊,眼前一片模糊,竟然又要睡去?她恍惚間聽見誰說——

“怪就怪你是她的朋友,這件事,可怪不得別人。”

而她意識混沌裡,心裡惶恐的叫囂——

不……雁兒,她們是針對你的……別來……別……

意識一片空茫,混沌間漸漸模糊了神智,又陷入了沉綿的黑暗,意識裡彷彿有什麼在掙扎,有什麼被抹去?

滿滿歸於虛無,化於一片沉寂……

……

而此時山林裡,有人嘟嘟噥噥,步步前行?

“四野無人到,行人路轉迷,狼虎吞瞰地,險處更逢危?”

是誰苦笑一聲,看了看四周荒野茫茫肆無忌憚,腳下的路似乎千篇一律沒有變化,雖然她知道並沒有迷路,此時看着這不停變換的景色卻也覺得分外惱人?

是以此時她也有些迷惑,不解——

京郊,何時有了這樣的荒涼之地?

此時,便想起了那裝模作樣的塵惘和尚故作高深的解籤,似乎看見那老和尚令人咬牙切齒故作高深的睿智嘴臉,聽見——

“施主心中有數,老衲無需多言。”

她翻個白眼,心想,那我需要你來解籤?

她嗤笑一聲,卻似乎帶着淡淡的自嘲,自言自語道——

“當初沒放在心上,這時候應了景兒?倒是有趣的事兒。”

勾欄院牆頭上捉到那人,將她引到這山林中便倉皇逃竄,滑不丟手,瞬間失了蹤跡。

她也不急?

無奈打了個哈欠,看了看天色,撇撇嘴,嘟囔——

“一會來不及怎麼辦?”

她一邊走一邊嘟囔——

“路危籤解,外出有小人無故生端寄禍,且防水危宜守舊經營?”她望了望天色,蹙眉嘀咕,“我叫人通知他,夠守舊了吧……”

又走幾步又開始嘟囔——

“許了因何又不從,只因年命不相同,莫教勉強心無定,人豈相逢在夢中?”

她笑了笑,自己也沒料到,當初無意看了看佛經,唯獨這一句解籤記得真切,當真是何其可笑?

她聳聳肩——

“這爛籤應在出行上也行,總好過應在姻緣上?”

若是塵惘大師在此,只怕要嘆息一聲——

天命不遂人願,有事不在人爲,一語道破天機盡,何苦迷茫啊……

此時,無人道破天機,只有一人——

白衣紅衫,林間悠悠飄蕩?

晃眼看來,那身影翩然纖細,如山中精魅,令人失神。

細看才知——

不過是普通女子,身形纖弱,恍如無意下落凡塵之謫仙,此時那神情帶着三分迷茫,四處東嗅嗅西嗅嗅。

有淡淡花香氤氳了躁動的早春。

那風一順鋪開了畫布,那筆墨皆是花的香氣,淡墨濃筆,勾勒青天長卷?

她揚了揚脣,自語嘟噥——

“這綁匪究竟是不上道兒還是傻?線索這般明顯還不轉移陣地?”

她驀然一步跨出,前方景色頓時開闔變換!

前方不遠出現了一座廢舊的小屋,此時其中主人似乎不在,她挑了挑眉,看了看前方一排黑衣之人佇立,活像那黑幫老大手下小弟的既視感?

此時東方雁爲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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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還能開玩笑而笑了笑,那笑——

卻是嘲諷的弧度?

她拋袖,拋出一個紙包,落在那羣黑衣人腳下,那些人卻看也不看,只一臉警惕的,盯着她——

她挑了挑眉,開口——

“錢帶到了,還不給我把人放出來?”

有人上前一步,神色刻板。

“請姑娘先回,明日上午一定讓沉魚姑娘出現在弄華閣。”

她看了看手中紅傘,又看了看那方,挑眉——

“這道兒上的規矩,不是你們這麼走的。”她邁步,無所畏懼,含笑道,“嗯,這香聞着不錯,要不要我再送你些?”

有人僵了僵神色,若是沉魚在,必定能認出這人就是之前被稱作藍幽的男子。

而東方雁卻從氣息上認出,這是先前在戰記錢莊前撞了她,給她傳遞信息那男子?

藍幽卻臉色一白,想起先前是誰說——

她全身都是準備,武裝到牙齒,他還覺得她對他出手不過是撞倒了運氣,而如今一經證實,他也不由正式的看了看面前的女子。

而她已經大步流星走到了面前,那幽香似乎逼到了近前,他爲這氣勢所攝,退了半步。

下意識俯首,卻看見近在咫尺的她,明眸中閃爍的決然與森冷,像是叢林裡高級的獵食動物,無時不刻散發出危險的氣息。

看見她脣紅齒白一抹恨意森森?聽她道——

“我要見她,現在。”

……

‘吱呀——’一聲,身後木門關上,東方雁慢慢站定,絲毫不見驚慌。

牆角有人雙手環膝,愣了愣,就要開口。

“噓……”

東方雁淡淡低頭,比一個噤聲的手勢,卻手上一滑,將手上黑曜石手串擼下來套上她細腕。

黑暗中,一切無聲進行——

此時那銀質曼珠沙華面具光滑處亮如鏡面,倒映着勿忘我簡易的花紋。

而魚沉歌坐在角落的黑暗中,頭一次,把這柔順的面具印得平添三分邪魅七分妖異,那眼空洞而迷茫,倒映着東方雁眼中凜然的光?

東方雁勾脣,俯身,在她耳畔,低語——

熱氣在耳畔吹拂,魚沉歌神色空洞。

“有人說,落雁可以先回去,沉魚,要留在這裡。”

魚沉歌愕然瞪大了眼,看了看手中手串,哪裡不知道東方雁是什麼意思?

聽她吶吶,“你……”

臉上一涼,是東方雁輕輕取下她的面具。

輕輕釦在自己臉上?

是誰帶着沉魚的面具,笑了笑?開始寬衣——

那白衣一件件剝落,她撇了撇窗外,絲毫不見緊張,直到最後一件,她挑挑眉,含笑道。

“你若是回去,不要聲張,這次不同尋常,也許我會晚些回來。”

“不!”

她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這樣開口,此時自己都有些茫然,這是雁兒一貫的做派——

送走了她,再來慢慢料理。

不知道爲何,今天她卻有些惶恐有些心驚?似乎……

有種不好的預感。

東方雁又俯身下來,解開她的衣帶,聽她低語——

“別磨蹭了,和往常一樣,”那眼中閃爍着意味不明的光,聽她滿不在乎的含笑,“去幫我跟洛星河告個假,實在抱歉。”

她眼中似乎有些歉意,將那紅傘塞入她掌心,拉着她手指摸索着一扣,魚沉歌愣了愣?

東方雁卻笑了笑——

黑暗中,妖異紅傘尖端,有幽藍的寒光迸發?

鼻息間——

有微微的幽香縈繞。

魚沉歌神色微微醺然,這一刻面色平靜,心裡卻似乎在叫囂——

“不……不可以……”

卷三 風雲暗涌 一百零五、身陷迷霧覓尋蹤

有小雨驚雷,噼裡啪啦——

是誰步履匆匆執傘奔走,在寂靜的街道上?

聽人呢喃。

“我還是先去找她吧,今天總覺得不對勁,還是一起去的好。”

是誰在前腳步匆忙,又被誰一把拽住?聽見含笑打趣~

“哎呦,怪不得你鹹吃蘿蔔淡操心,這個時辰了還是趕緊去吧,指不定一會就來了呢?”

“可……”

司馬玄蹙了蹙眉,看了看遠遠寂靜的街道,心裡,說不上來的感覺讓他感到不安。

“可什麼可?”戰長青一把拽了那袖子,扯住了司馬玄腳步,不以爲意的調侃道,“萬一一會兒錯過了咋辦?走吧走吧!”

……

是誰執着紅傘踉蹌於茫茫林野中?

她聞見了渺渺的香,辨不清來源,頭痛得很,腳步有些虛乏。

地上一排藍汪汪的銀針,遠遠,那傘的紅影也漸漸遠去。

有人不滿低詢——

“姑娘,你爲何這般使詐?”

東方雁含笑,不以爲然?

“我相信你們的主子想留下的人是我,而不是沉魚,”她笑了笑,緩緩從門後走出,脣角一絲嘲諷,“應該有人吩咐過你們,若是‘落雁’要走,儘可放行纔對。”

她直覺那人猜到她會將一身行裝與沉魚調換,換魚沉歌平安離去?

這是一種不算清晰的直覺,因她進了那房門,似乎有人刻意要告訴她——

外面沒人,你想幹啥儘管大膽的幹?

此時這個猜想一經證實,便又是一股令人生寒的感覺綿綿密密泛上心尖——

是誰,能將她一舉一動計算的這般精準?

而此時,東方雁桀驁立於門前,雙手環胸,不滿咕噥?

“這個時辰了,還不叫你們主子出來會會?”

她看了看天色,陰陰沉沉似乎就快下雨,她戴着沉魚面具並不取下,眼光淡淡,脣角一扯,輕描淡寫道——

“麻煩快點,我要趕時間。”

……

洛星河府邸裡,場面喧譁,熱鬧如此。

卻有人神色幽幽,不住呢喃——

“她怎麼還不來?”

“女人家,難道不磨蹭點?”

是誰苦笑?

她似乎……

從沒磨蹭過……

臺上,有誰準備着舞臺,眼光不時瞟向門外,有些憂心。

聽她道——

“芸香回去這麼久了,怎麼還不回來?”

是韻娘,此時看向賓客絡繹不絕的大門外,神色有些古怪。

卻聽見,有嗓音驀然響起,一片喧囂中如此突兀——

“落雁姐姐來了嗎?”

是誰稚嫩童音在門外低呼?

聽見門外似乎有誰輕聲驅趕,不以爲意道——

“哪來的小孩兒?這是洛大人大婚,哪來的什麼……”

此時也有人一路小跑着過來,神色有些惶然,語聲也驚慌?

“韻娘,韻娘不好了!”

有人輕啐,低聲提醒道——

“什麼不好了!這是洛大人的吉日,你說話仔細着點!”

門外似乎也有人低呼,剎那聚在一起,此起彼伏,司馬玄心裡……

那種令人不安的感覺,似乎也隨着這呼聲一浪浪涌起,那種無法言說的感覺,越發清晰。

“洛王殿下!洛王殿下!”

他一愣,恍惚有些慌神,此時那心跳越發劇烈,而後步履匆匆衝出了大門?

而門外那人卻似乎沒有這個耐心,在門外大喊——

“司馬玄你出來一下!”

門外的侍衛很是盡職,愣是要照着請帖放人進去,此時有人在門外乾着急卻不得亂來,急得團團直轉,如同熱鍋上的螞蟻。

戰長青不明所以,看着司馬玄遠走的身影,急忙也起身跟了上去。

此時韻娘也出了院門,那叫做芸香的小舞娘也在身後怯怯跟着,門外是誰抱着昏迷不醒的柳青青,神色驚慌?聽他無措呢喃——

“雁兒去哪了,她來了沒有?!沉魚!沉魚也不見了!”

司馬玄看見楚青倒在孟梓桑懷裡,似乎情況不對,先是一愣,又看向孟梓桑,自己都沒察覺語氣微微顫抖,聽他也急忙道——

“怎麼回事,雁兒她……”

“少主!少主!”

又是誰大喊着一路從遠處騎馬而來?

踢踏踢踏的馬蹄聲匆忙炸響,在喧鬧的正門也壓過了一片寂靜,此時那一聲聲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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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壓在心上!

司馬玄心裡一顫——

此時門外分外熱鬧,該來的不該來的全數到了場,孟梓桑神色惶急最先開口,神色也焦急?!

“雁兒可能出事了,她房間裡桌子上,我看到一千兩黃金幾個字!”

此時也有人緊接着開口——

“少主!落雁姑娘下午來支取了一千兩黃金,她進門之前似乎還有個奇怪的人鬼鬼祟祟的盯着!”

這是戰記錢莊的夥計,想了又想似乎還是覺得該和少主通知一聲,因早先是誰打過招呼,落雁是他兄弟的好朋友,那就是他的朋友,有什麼需要多多優待,便連帶着弄華閣也一併算了貴賓裡去?

更有稚嫩聲音開口——

“下午我看見落雁姐姐好像出現在……”

“在哪?!”

司馬玄將龐大的信息量收入腦中,此時也不由是一空,聽見這小傢伙開口,不由急急發問!

這小不點赫然是東方雁無意收下的貧窮小子梅錦知,他有所耳聞卻少有見過這小子,此時不由也是一愣。

那梅錦知卻支支吾吾低下了頭,在司馬玄的再三逼問下才嘟嘟囔囔說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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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在城西的勾欄院兒!”

啪嚓一道驚雷劈下,劈傻了此時衆多的在場之人,此時也不由有人吶吶恍惚的開口……

“怎麼會出現在那種地方?!”

緊接着梅錦知又爆料出一個重磅級消息,稚嫩的腦袋低垂下去,聽見他語若蚊蠅低低啓齒……

“我,我聽見有人說什麼沒風趣兒,什麼落雁……”

“你爲什麼不早說!”

司馬玄此時有些煩躁的低吼。

那梅錦知支支吾吾,似乎理虧的低下了頭去,聽他也無措呢喃?

“我……我不確定那是不是落雁姐姐,我以爲我聽錯了……”

他也不好再說,確實也沒人會想到聲名遠揚的落雁會獨自孤身一人跑到那等下九流的醃漬之地去,何況一個孩子,哪裡會想到這許多?

只是如今……

這代表什麼?

沉魚消失,一千兩黃金,有人看見她支取,又看見有人鬼鬼祟祟一路跟隨,還在城西勾欄院兒看見了她!這意味着什麼?!線索指向何處?

此時衆人對視一眼都心照不宣的得出了答案——

是誰挾持了沉魚,要落雁攜着鉅款前去相救!

他凝眉不語擡手一招,有人身影一閃出現在了身後,是——

扶風!

“有沒有她的消息!”

“還沒有!”

司馬玄一把將來通知戰長青那錢莊夥計拉下了馬,此時翻身而上,大喝一聲率駕遠去!

戰長青也一愣,此時快速繞到偏院隨手抄起一根繮繩,翻身拍馬而上!

他似乎有那麼一個瞬間也不明白,爲什麼司馬玄聽到落雁出事會那麼慌張?

此時他下意識跟隨,心裡想着的卻是另一抹身影,和落雁時時一同出現,同樣華光璀璨的銀質面具,烙印在心——

無法抹去。

……

勾欄院兒裡。

是誰罵罵咧咧一臉生無可戀,地上是老鴨子衣衫盡碎趴在地上,他罵罵咧咧一腳踢過去?聽見悶哼一聲——

“天殺的老鴨子,老子是來找落雁的,怎麼找到你這個晦氣婆子!”

那女人被一腳踢出去好遠,直到撞上牆根,是誰一腳踹開了大門?!

木屑紛飛漫天,他愕然一瞬的時間內,已經被誰一腳踢倒在地?!

因果報因循環不爽,這廂剛飛出的一腳,轉眼已經落回了自己身上?

他眼前一黑,茫然間只看見一雙極致深邃而壓抑什麼的燦然眼眸,他心裡下意識‘咯噔’一聲,聽身上那人道——

“你說你來找落雁?”

那語聲刻骨寒涼,壓抑着即將噴薄的怒氣。

他來不及開口,那一腳已經踩上了脖頸,他頓時閉氣,努力試圖用手去抓那精緻的長靴,卻始終是徒勞。

“落雁在哪!”

司馬玄低喝一聲,語氣中充滿戾氣,那眼微紅,仿若倒映着沖天的火光,天知道他衝進來那一刻看見滿眼白花花的人體有多心驚?

那一霎似乎理智被完全焚燒,嗡的一聲已經有什麼悄然斷裂,甚至不敢看那遠遠白花花要死不活倒在牆角的人體,不是不關心,而是……

晃眼一瞥,下意識也能判斷出——

還好,不是她。

“啊……嗬……”

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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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嗓音已經發不出來,那臉漲得通紅,此時已經微微發紫,司馬玄沒意識到,他進門那一刻聽見落雁的名字心裡已經被怒火取代了一切,此時腳下那力道分外控制不住,一腳如此沉重,‘咔嚓’一聲骨骼碎裂的輕響在腳下響起,令人……

毛骨悚然。

他卻不受影響,此時卻只是惱——

沒控制住力度,殺了他,上哪去問雁兒的下落!?

戰長青也飛身衝進來,一腳踢上了那要死不活的老鴨子,遠遠聽見哎喲一聲,是誰在怒喝——

“沉魚在哪?!”

司馬玄一愣,看向那邊——

只見那白花花的滾地一團,聽見哎喲哎喲的慘叫,那聲音着實聽來不爽,若是東方雁在此必定也是深有同感?

此時卻無人有心情調侃,各自心情如此沉重。

便聽那老鴨子哎喲哎喲的慘叫,一邊打滾一邊斷斷續續的吐出了實情?

“我哪知道什麼沉魚落雁,只是有人買通了我,叫我對下午進門姑娘下手,然後叫……”

她痛呼一聲,被誰踩住了肥碩的身子,聽人低喝——

“說重點!”

“有人說,找人辦了她,就給我一筆錢……”

她痛苦痙攣,那戰長青腳下力道越發粗重,她哎喲哎喲喘着粗氣,此時只想有什麼都儘快說了去,好送走這批不懂憐香惜玉之人,而她這般香玉……剛纔享受的人已經橫屍當場,想來也讓人無福消受,她自己不覺,卻知道此時人爲魚肉的感覺當真不算美妙。

老鴨子斷斷續續,近乎嘶喊,道——

“我,我知道那姑娘就是落雁,便……便想起之前誰說若是能獻上落雁就給我,給我……哎喲!”

她哀嚎一聲,那呼聲讓人不敢恭維,渾身發冷——

半個時辰前,是誰也這般輕嘲?

‘英雄~所見略同’。

老鴨子努力扳着一角踩在身體某處的靴子,卻是徒勞,此時乾嚎道——

“我真的不知道她們在哪裡,大爺!你饒了我吧!”

司馬玄看着那老鴨子身側不算遠的地方那黃黃白白狀似噁心的手絹,似乎散發着讓人不敢苟同的劣質的氣味,此時不免怒上心頭,此時指節捏得咔咔作響,巴不得衝上去將那老鴨子碎屍萬段?

此時——

卻有人及時阻止了這場暴行。

一語拉回了司馬玄無處發泄壓抑着暴戾的神思——

“主子!有人看見姑娘去了西郊!”

……

東方雁下午故意一柄紅傘招搖過市,沿路所見之人皆是映像深刻,是以他大抵能想到她這般做的意圖,人們可以不認識落雁,不識得美人,卻對印象深刻之事難以忘懷。

這早春的一柄紅豔豔的傘,在這無風無雨無日的天氣便已經足夠詭異,何況那人白色衣裙妖紅竹傘惹人注目?

不言其他,便是未曾見得那樣貌如何,自然也能對她的風姿與特別留下深深地印象。

是以此時只管一問,便有大把的證人指正——

‘那白衣紅傘的姑娘去了那邊’,或是年邁或是稚嫩的手,紛紛指向了她所離去的方向。

此時司馬玄卻是暗惱,東方雁素來喜靜他不是不知道,如今這般發出隱晦的信號又不曾找他幫助,又是自己去暗中解決了嗎?!

這女人!

她不記得那夜飛雪一舞內力外泄,染了滿樓冰霜又險些受了內傷的事情了嗎!

她什麼時候能學會依賴?!她以爲她的身子還經得住她那般胡鬧嗎!!!

怒火燃了漫天,此時他翻身上馬,握着繮繩的指節泛白,帶着微微的顫抖,或許是怒氣難以發泄,又或許是些微的惶恐蔓延。

若是往日,她當真去自己解決了,按說也不是什麼大事,問題是如今——

時間已經過去了多久?!

雖然不願承認,司馬玄心底卻也有個不好的想法,此時毫無徵兆的暴露在執掌之間這些細微末節中?

他仰首看了看那陰沉的天色,有小雨細細綿綿灑下——

小雨朦朧春意悠然,他卻無暇欣賞。

馬蹄濺起水花,無暇享受春雨的曼妙,此時那水窪被無情踐踏碎裂,殘片漫天?緊接着是一片馬蹄踏過——

不過多時,水泊漸漸恢復了平靜,又倒映出了昏暗的天光。

倒影中,又有誰布衣黑靴,踏在了那破裂的水泊之上,遠遠看着司馬玄離去的方向——

蹙眉?不語。

卷三 風雲暗涌 一百零六、以身爲餌自作責

灰濛濛的天空下,是誰踉蹌失神——

一朵明豔妖嬈的曼陀羅就開放在眼前,她驀然一驚,恍然之間一聲驚呼?!

是誰一把衝上來拽住了她,眼眶紅紅,聽他低喝——

“沉魚呢?!你怎麼能一個人回來?!”

司馬玄卻已經愣在了原地,那紅傘濺落泥濘,傘尖的機關似乎已經被開啓,裡面閃現出藍汪汪的光華,他也一愣。

那是——

她的千機傘,每一根扇骨都是一枚鋒芒的刀片,此時出現在她手中,那麼……

雁兒呢?

他不敢想……

聽見有人低呼?

“救救她!快去救救雁兒!他們是衝着她去的!!”

司馬玄癡癡的看着那身影——

她的面具她的衣衫她的手串,連身量都是那般的像,卻沒人比他更清楚的知道——

不是她。

這個人不、是、她!

那是她不惜以命去換的少女,也是那少女不惜以命相護的摯友。

她們之間的牽絆,外人似乎不懂,而他卻在暗暗驚心,若是魚沉歌在這裡,東方雁究竟在哪裡?!

沉魚的手臂被戰長青用力抓握捏得青紫而毫無察覺,那眼在漸漸失去對焦,她卻還在潛意識裡努力的嘶喊?

“救救她,去救雁……”

她身子軟軟倒了下去,倒在戰長青懷裡,他連忙接住她,忘了此處何處懷中何人,恍惚便回到了戰國白雪皚皚小橋飛雪?

那人就這般倒在他懷裡,此刻一時恍惚,懷裡已經失去了溫度——

都扣弦緊隨着兩人而來,此時見了她,一眼認出,一把從戰長青懷裡接了過去?

此時似乎也無暇顧及與司馬玄寒暄,他將帶着落雁面具的魚沉歌攬在懷裡,翻身上馬離去!

司馬玄也猛然回過神來,才發現扶風已經領着人向前衝去,他急忙駕馭輕功幾個閃身便消失了蹤影,此時他也忘了顧及急忙跟隨而來的戰長青,還在……

原地愕然失神?

保持着,一個擁抱的姿勢……

也、似、失、魂。

……

“這樣下去沒有意義,叫你們的主子來。”

她指尖一甩,一根肉眼難辨的細絲從她手中如臂指使,自刁鑽的角度射出,每次出手必定見血,每次見血,那人必定失去戰鬥能力——

雨似乎越來越大,她在雨中輕靈迴旋格擋攻勢,此時似乎也有了微微的怒火,不由低罵?

“你們到底有完沒完?”她蹙眉,神色不善,又看了看天色,聽她似也煩躁的低吼,“若是不敢出來便不要叫我來這,費盡心機引了我來又不敢出面,有沒有意思?”

‘唰——’

一道晶亮的白線不經意間閃爍出鋒利的光,無聲無息切斷了一片雨絲,恍惚間似乎空氣都因此停滯,一滴雨珠滑下。

無聲——

碎成兩半。

小破屋前,地面斑斑駁駁全是血跡,她凝眉不語,神色卻也是萬分凝重——

這些人似乎有意將她戲耍,拼着受傷也要攔住,然而只要她還在這個圈子內便被動防守躲避她的招式,而她一旦要衝出去,攻勢就會變的猛烈?

讓她——

滿心煩躁。

這樣下去越打越窩火,她狠狠低哼——

“若是不敢出來別耽誤了姑娘我的大事兒!”

她一揮手,一道晶亮一閃,便又有一道血花濺起許高?和着雨水被漸漸沖刷沖淡,再滑落在地,化作一片重粉色的妖異晶瑩,不經意間凝結成六角的冰花?

又在落地的一刻不知不覺的化開——

化在那雨水晶瑩裡,無跡可尋。

她身影幾個連閃,眼看就要出了這不大的包圍圈,便又有強力的攻勢四面八方籠罩而來?

她似乎也打出了火氣,一邊出手一邊大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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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兒上的規矩不是你們這麼走的,既然沒事就讓我離開!你們是吃多了沒事兒幹嗎?!”

遠遠她一躍起,似乎能看見來的路上遠遠有不同尋常的風吹草動,不過一晃神的時間險險便捱上一招,她急忙格擋而開?又看了看天色,嘟囔嘀咕——

“似乎早了些……”

“是早了些。”

她猛然一驚,就要回首,此時一驚那手上晶亮的韌絲就要出手,卻突然發現手掌間冰凌漸漸形成,一時間竟然冰涼麻木擡不起手,她卻還有後招,此時另一隻空閒的手指尖虛虛一攏,被誰握住?!

她一驚,恍惚間聞見了什麼香味兒,她連忙閉氣!

那香味兒和着一地血腥,似乎蔓延混合成了一股奇異的味道,無可阻攔的衝進她的鼻息她的腦海,直直要攪亂她的思緒模糊她的神智!

她大呼不好,卻已經無暇反應?!

魚沉歌便是這般着了道,她沒有接觸任何,也沒有接觸任何可疑物品——

她不過是聞見了柳青青新買的髮油,髮油本來也是無毒,但裡面加了少許的芝香,這個問題也不大,問題的根本,卻出現在那茶上?!

那茶原本也是沒有問題的,可偏偏魚沉歌喝茶喜歡加那麼幾朵茉莉,那茉莉加上芝香轉眼便能混合成安神香?

而——

那安神香本來也是沒問題的,可是接觸過安神香的芝香若是再混合茶葉的鞣酸便能讓人昏迷達成的效果,這是內服。

外用還可以使某些隱形的東西東西現形,而本身用量合適,還能引起低溫的燃燒?!

她也是無意中才發現這樣的事情,這手法精妙,連她自己都不敢保證不會着了道兒——

何況魚沉歌?

這其中彎彎繞繞她也發現的晚了些,否則到這裡的時間應該再早一些,這人故意將她引來,步步爲營機關算盡,可謂是把她的一舉一動算的精細準確無比,令她自己都驚心不已。

包括戰記錢莊前的消息和勾欄院兒她會做出的反應也一併計算在內,何等可怕的心機?!

這人……

竟然對她的反應也如此瞭如指掌?

是誰?!

此時她聞見了不尋常的香氣猛然閉氣也是爲時已晚!她神思被焦糊攪亂氤氳成一片,她甚至能感覺到有人在迅速的接近這裡卻無法發出聲音,混沌間她猛然反應過來,這迷香不在任何地方,而在……

這些人的血裡?!

他們不管不顧卻只躲開要命的部位已經令她產生了懷疑,然而那樣的情況下她已經無暇考慮,那血和着些許奇異的淡香混在血腥裡被覆蓋得徹底,她此時猛然反應過來,那是——

芝香?!

而此時反應過來似乎也已經不大來得及,芝香本身就有安神助眠的作用,即便不加茉莉,和在血腥味兒裡,時間長了也足以變成慢性讓人神思遲滯。

而此時——

似乎已經有人發現了這裡,便放了狠招親自出手,她最後一刻聞到的,卻是清幽的茉莉香氣?

最後一瞬間那神思分外混沌中,又始終有一絲清醒尚在,竟然短短一念之間便分析清楚了前因後果?

然而——

此時她無暇考慮,身子已經軟軟滑了下去。

最後一刻,她似乎看見有誰紫傘粉衣羅裙,不顧那血腥踏步而來?

那身影嫋娜,恍惚看見那眼神竟然也是格外的熟悉?

那是誰呢……

她混沌的想,似乎混亂的記憶中有一道身影就要浮出水面,她卻已經無暇顧及無暇捕捉,此時已經軟倒在誰懷裡,失去了意識……

是誰那聲息仿若空靈幽昧,在淺淺低語?如同惡魔的禱告,聽她道——

“不如直接——殺、了、她。”

……

“怎麼會這樣!”

他看到這一幕已經是思緒混沌一片茫然,滿地斑駁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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跡,有沉魚的面具零落在血泊裡,染了半壁的血跡?

那血順着面具的紋路微微向上蔓延,又轉眼被雨水沖刷洗淨——

那一幕詭異,恍惚便是那鮮血有靈性一般,要掙扎着攀爬着吞噬那銀白的面具……

令人心裡生寒?

面前殘破的房屋空空如也,似乎那破舊牀榻上有誰曾經坐在那裡,面上微微的褶皺,混進了屋子本身的潮氣與黴味兒,他看了看那褶皺,恍惚便能想出她那坐沒坐相站沒站相的隨意。

那牀鋪似乎還殘留一絲餘溫,多久之前,是誰百無聊奈坐在那裡,她在……

等什麼?

他現在想不出,因那神思已經是混沌一片。

他手中握着那銀質的面具指掌間微微顫抖,另一隻手中,是一截斷裂的韌絲。

晶瑩綿軟,泛着琉璃般的光澤?

這是她掛在頸間的鏈子,此時卻被截斷,在他手中——

飄零無依。

那斷口,卻不是平整的斷開,更像是被什麼所凍裂,而後掰碎?

此時握在手中,還有些細碎的冰涼。

她那落雁的面具裡含有解毒的若水香,她將一切都想得周到,將那千機傘若水香一併交給了魚沉歌,那她自己呢?!她考慮過沒有!

斑駁石牆上有悠悠的血跡,分不出是誰的,他下意識的拒絕去探查,心裡似乎有所預感又有所不安,卻下意識在期盼,內心在渴望在叫囂——

不是她的不是她的!

不、是、她、的!

但,無論是不是,那一刻,這裡——

究竟發生了什麼?!

那血跡還是新鮮的,被雨水沖刷了大半,還在從青苔斑駁的石牆上幽幽往下滑落,可以看出先前這裡經歷了一場多麼驚心的大戰?

他卻在擔心,這樣規模的混戰不可能不使用內力——

她的身體,如何了?

此時有人不顧一地血腥一腳踏碎,不顧衣襬被血腥濺起落梅點點,踏步而來,看了看牆上,聽他低語呢喃。

“這血不是她的,這血裡含有芝香,那是對方的,青青也是敗在這芝香上。”

他不在乎柳青青是敗在什麼上,也不在乎此時魚沉歌又怎樣,他滿腦子只是她,經歷了這樣的變故,她人現在身在何處?!

楚豐雲卻似乎看出了他的空茫混沌,此時無奈嘆息一聲,開口——

“對方似乎沒有下死手,魚沉歌也是被什麼藥物放倒,似乎中途有短暫的清醒,此時藥效還沒過去,這會不會表示,雁兒也平安無事?”

他愣了愣,唯獨對這句話做出了反應,聽他下意識茫然重複道——

“你是說,她沒事?”

楚豐雲看了看他茫然的神色,一霎間也露出了古怪和難言的神情,聽他啓齒——

“至少目前如此,看這現場,她似乎一直佔上風,若是那人有把握絕殺她又並沒有輕易出手,此時在這裡,沒見着她的屍體便能說是一個好消息。”

他嘲諷的笑了笑,也不知是嘲諷她還是嘲諷自己?聽他冷哼——

“屍體?”

他神色漸漸露出三分瘋狂,語聲也越發尖利!

“若是連人都沒見到,又怎麼會是屍體?!”

是誰在屋外腳步飛快,此時急忙掠入院中,恭敬稟報?

“方園三裡沒找到姑娘蹤跡!”

他一揮袖,無形中,似乎有什麼狠狠砸上了斑駁的石牆!

頓時有裂縫蔓延遍佈石牆,終於承受不住萬鈞之力轟然倒塌?

那塵煙在這下着雨的天氣裡,沒有濺起太高的喧囂,那人獨立一堆廢墟之前,神色凝重而嚴肅至極,卻彷彿反而歸於了平靜?

司馬玄冷眼看着這尚未濺起便被雨水拍下的廢墟,沉聲低喝——

“再找!方圓十里!也要把她給我找到!!!”

卷三 風雲暗涌 一百零七、既來之,則安之

幽香淡淡,是誰一路跟隨,形容緊張?

“主子,那氣味越來越淡了!”

“給我找,腳程快一點,要趕在那之前找到她的方向!”

有人神色焦灼稟報,那廂,司馬玄卻更爲焦灼?

那淡淡的香,是她留下的線索,卻也經不住時間的沖刷——

時間一長,那香便越發清淡幾不可聞,此時他神情凝重,卻暗惱東方雁這是在玩什麼把戲!

而就在那淡香越發清淺,隨風消散之際……

所有人都停下了腳步,四下再沒有任何線索,眼看希望就要——

就、此、斷、裂。

就在衆人焦急之時,終於在一處難以發覺的角落,是他,首先發現了一刻樹上一個淺細的,淡淡的彎鉤?那角度低矮,貼近地面,恍惚是誰靠坐在樹幹邊,輕輕伸手在背後勾畫所致。

他猛然震驚了神色,此時連忙揮手像西,低喝——

“快,這邊!”

……

一片天光模糊裡,東方雁的思緒也沉沉浮浮,找不到歸處——

無語言說。

他們……

要殺她?

不像,卻時刻有殺氣籠罩。

那只是戲耍她?

似乎也不對,只是戲耍,卻又一直將絕未絕,未曾動手,無所動作。

此時她被誰拎着,感覺自己像個破布娃娃任人擺佈,四周的景色在變換,她的視線還是略微的模糊,身下,似乎是堅實的後背?

何時……

被轉移到了誰的背上?

她自己不知。

混沌的神思,只夠她在每處落腳之地留下簡單的記號,別人看不懂,卻足夠他看懂。

而此時,意識在混沌中沉沉浮浮,她恍惚以爲自己被誰救了,因她從沒見過有誰……

還把人質背在背上???

待遇是不是太好了點……

但是沒有。

身體痠軟無力,昭告她還沒有獲得自由,此時感覺得到面具已經被誰摘落?她脣角揚了揚,只暗歎——

幸好,做了準備。

此時她指尖微微一攆,被誰一把握住?

她一愣!

有人含笑開口?

“別想玩花招了,你指縫裡的藥,我已經全部清理掉了。”

是誰的聲音,似乎有些熟悉,輾轉騰挪間氣息悠遠綿長,似乎遊刃有餘——

此時,帶着戲謔的笑?緩緩啓齒。

可以想到那得意洋洋的嘲諷,分外欠扁的弧度。

她勾了勾脣角,絲毫不見驚慌,只暗想——

大意之下竟然着了道?

她承認自己疏忽,然而眼下看來,她還活着?

似乎便是個好兆頭。

此時無力掙扎,她也不再試圖掙扎,反而更加放鬆——

她扭了扭身子換個舒服的姿勢靠在誰背上,察覺到處境不由自己控制,所以……

她想了想,決定先睡一覺。

那人似乎有些疑惑她這樣做的動機,此時微微疑惑,淡淡不可置信道……

“你莫不是還想睡一覺?”

她張了張嘴正要回答,聲音嘶啞,第一個字竟然沒發出聲音?

不知道這是什麼時辰什麼日子,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以至於喉間的焦灼快要將她烤乾——

她低低咳了咳,不再開口,卻有人將水壺塞到她手中。

她毫不在意,拿起就喝,在誰背上她也並不好奇,水裡有沒有毒她更不在意,如果反正都要死——

還怕個毛啊怕!

仰首,眼光一轉,只看見了成片的樹林?恍惚看來竟然有些熟悉,她無暇多想。

“你……”

那人似乎對她一反常態的舉動表示不解,一般被人擄走不是該驚慌尖叫茫然無措嗎?她這個樣子,讓他有一種不是身爲綁匪的錯覺。

而此時,是誰低低開口,那聲音也是溫軟嬌俏?啓齒——

輕詢。

“落雁,有人外傳你是二皇子的未婚妻?”

她笑了笑,看向那人,粗劣的易容她簡直看不下去,此時卻不甚在意,笑了笑開口——

“哦?有人這麼說?”才喝了水她的聲音似乎也有些慵懶有些疲倦,卻看她滿不在乎道,“那我自然是願意接受的。”

那人似乎一愣,蹙眉,嘀咕——

“沉魚是你什麼人?!”

她眼光閃了閃,狀似不經意瞥了她一眼,卻絕不去看那粗劣的易容,視線往下,是閃爍的景色?

這姑娘似乎也被誰揹着,與她並肩,看得不大真切,她笑了笑——

“合夥的老闆,能是什麼人?”

她似乎全然不在意此時的處境,乾脆又懶懶閉眼俯身,那手似乎在誰脖頸間緊了緊,讓自己更穩當不容易落下去?

那人似乎僵了僵,腳下步子卻沒停,她低低一笑,全是嘲諷——

“沒見過你們這樣的綁匪,收了銀子不放人,難道是想再做一票?”

沒得到回答她也並不在意,反而幫忙開口分析。

“我這樣的人呢,容貌一般,但是選擇性廣,若是求財倒是方便,一呢,你們可以把我賣到舞樓,應該也值個好價錢,二呢,便是青樓,想來做個花魁也不是問題,三嘛,賣給高官權貴,我落雁之名應該還是抵得上些銀子,不過最簡單的就是再把我賣回弄華閣,我算了算,應該不止值一千兩黃金。”

身下那人似乎嗆了嗆,她毫不在意擺了擺手道——

“哦,如果是求色你們隨意。”

……

一羣人目光古怪看着這人,似乎都沒想到那精緻的銀質面具下一張臉佈滿了傷痕,更有一刀平平自額角劃到耳廓,這樣的情況下還能這樣侃侃而談,平添了三分江湖兒女的瀟灑?

而那面容……

實在讓人不敢恭維。

此時問話的那少女隔着粗劣的易容似乎也能看出面容有些抽搐,她渾不在意懶懶一笑,那笑在那樣猙獰的臉上恍惚也能有幾分風姿。

自然——

若是你敢細細研究研究那張臉的話。

她的易容逼真,逼真到能流血流淚流汗,而那疤痕更是逼真?

只因——

那疤痕,本來也是真實。

因爲這面具,是張人皮面具,那疤痕,也是那人皮面具上自帶的疤痕,似乎是此人生前所留。

黑市上這樣的東西多了去了,她當年和孟旋四處遊走,也收集了不少古怪玩意兒?

這——

便是其中一樣。

這面具自然也經過這些人仔細研究過,耳後脖頸都試了試,觸感十分真實不像作假,甚至仔細的研究過那手,一路到肩頸,也看不出銜接的痕跡?

也不知道這女子生前得罪了誰,生生被連着剝下了一整張皮,廉價叫賣。

此時,她懶懶要睡——

一行人面面相覷,反而無語言說?

而她身下那人目光閃閃,記得最初,揭開面具後看到這張陌生的容顏,連她也不可置信——

他當即要求?

若是抓錯人了便趕緊放了。

她卻並不死心,覺得事情不該有那麼簡單?

能一步一步跟着那些古怪的線索來這裡的人,她覺得除了她不可能再有別人,此時看着這醜女肆意閒散的神情處處透露着古怪,她、不、放、心!

那些人受不了她語出驚人雷死不休,便乾脆又一掌拍暈了她。

是誰疑惑開口?

“朦兒,你可能真的……”

這廂話音未落,那廂就被恨恨打斷?

“不會!”

是誰倔強開口,咬牙切齒,聽她呢喃——

“能順利找到這裡的只會是她!我好不容易把她抓來,怎麼能輕易放過?”

誰無奈嘆息,欲言又止?半晌,無奈低嘆一聲,道……

“說真的,我現在開始懷疑你說的……誒,罷了。”

……

“西邊有什麼?那些人爲什麼這樣擄走她?”

司馬玄嘀嘀咕咕神色古怪,一路循着那相聚越遠的記號而來——

這是他至今想不明白的問題,此時也一路疾馳,順着……

那些人留下的蛛絲馬跡。

殊不知,其實那些人善後得很好,可就是這很好——

出了問題。

司馬玄不按常理出牌,只專挑看起來沒有任何線索的小路行走。

這一路少有人來,卻也偶爾會留下些馬蹄印車轍印一類,在這山野裡如此尋常,卻也總有一些方向?如此尋常也如此不尋常的山林裡,乾淨到……

像是幾十年沒人來過,什麼蹤跡也看不出來?

好歹也有猴子過路吧!怎麼可能如此乾淨?

再來,他一路專找一些令人意想不到的隱晦角落,竟然當真在昨夜半夜,找到了一些蛛絲馬跡——

那是一個簡單地彎鉤,似乎是東方雁倉促間隨手留下。

這個時代對錯那種符號還沒開始普及,最多不過是皇上硃筆批文的時候偶爾用上,她卻時常愛用,而此時,這茫茫山野之中,這樣一個符號代表什麼?

不言而喻。

有人傳消息來,說魚沉歌已經醒來,那記憶似乎頗有些混亂,甚至一度忘了她被救出來之前之後發生了什麼事情。

卻一直在嘟嘟囔囔——

“去救救雁兒,他們是衝着她去的。”

可現在他和東方雁有着同樣的疑惑,若真是衝着她去的,或是求財或是別的,總該有些動作?

然而——

沒有。

他們只是一味的帶着她逃,沒有任何奇怪的跡象,這纔是最奇怪的事情。

……

而此時——

東方雁撓了撓頭,不明白此處何處。

鼻尖有潮溼的黴味兒,她蹙了蹙眉,神色有些古怪?

屋外似乎有簌簌的雨聲,耳邊似乎是些微的喧鬧,有人似乎被捂住了嘴,此時發出嗚嗚語焉不詳的聲音?

她試着坐起來,手上卻套着比手腕更粗的鐵鏈,她無奈翻了個白眼,低頭看了看身上衣物,還是魚沉歌那一身,她覺得渾身有些不自在,昏昏沉沉已經不知道過了幾天,至今?

沒弄懂那些人擄她來的目的。

有人端了飯食進門,臉上是比那醒時見到的女子更粗劣的易容,那面具似乎並不貼合面部輪廓,假到除了眼睛一臉都是僵硬,她脣角抽了抽,很想問他在哪買的假冒僞劣產品?此時——

卻不是腦洞大開的時候。

這人……似乎就是一路揹着她的那位。

她低頭看了看手上鐵鏈,又看了看那人站在門邊,就把那盒飯似的東西放在門口,她翻個白眼,一臉生無可戀,因那人似乎並沒有身爲綁匪的經驗?

只顧着束縛她,卻一概不管吃喝拉撒等生活問題。

她擡起那隻沒被鎖住的手,對那邊勾了勾,指了指這手臂粗的鐵鏈?

這個重量,不是中了軟筋散的人能擡起的力度。

那人似乎有些緊張的頓了頓,她笑着開口——

“你放那麼遠,我看着倒似乎想存心餓死我。”

是以……

她不知道她現在的易容猙獰,這麼一笑有多麼嚇人?

尤其是——

在這個充滿潮溼陰暗的封閉空間內……

相顧無言,沉默片刻……

那人彎腰,將那盒飯送到近前,又準備離去?

“吃不了。”

她開口,那人一頓。

她撓了撓頭,罵罵咧咧分外不滿,嘟囔道——

“哎喲你們真是不專業,你不解開這鎖鏈我怎麼吃?這麼熱的天,也不讓人洗個澡?這種地方怎麼睡?一千兩黃金不夠你們住個客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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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無奈扶額,心想你這肉票也是頗爲棘手的。

然而他又似乎解不開這鎖鏈,此時那眼似乎眯了眯,帶了深沉幽邃的光?聽他語聲涼涼道——

“我沒這麼好的耐心。”

她翻個白眼表示她也沒那麼好的耐心,要殺要剮給個痛快,光關着餓飯,這是要作甚?語言表情之豐富讓男子微微好奇——

好奇他竟然能從這看似猙獰的容貌中讀出這許多意思來。

於是無奈,他蹲下身,竟然當真拿起那碗飯,她卻露出了驚恐的神色?!

表示你不是對我一見鍾情再見傾心非卿不娶了吧!這飯——

咱還是自己吃的好……

於是,他忍無可忍叫人解開那鎖鏈,她成功的將那人噁心到離開?

是以,這人出了房門也是神色微微古怪,真不知道那張臉是怎麼能演繹出這樣的自信來。

他拉下那粗劣的易容,易容下那張臉,俊俏帶着文雅,眼中卻似有野性,微微帶着如此矛盾的衝突。

兩相糅合,卻更讓人一見難忘,此時看向身邊的少女?聽他道——

“你還有什麼方法確定?若是再下不了手,便扔在這裡。”

不遠,有人來人往呼呼喝喝,仿若這裡也是一個龍蛇混雜的大雜燴。

他露出了微微嫌惡的表情,不動聲色,那些人似乎也不敢上前來招惹,楚河漢界涇渭分明,又各自警惕着,不敢放鬆?

他對這樣的狀態很不耐煩,聽他微微煩躁道——

“我原以爲你有更好的主意。”

“或者,不如抓了那宴方身邊的人來要挾試試,此時,這人,你說是宴方?”

他神色古怪,卻是一臉的不可置信。

最無法改變的是眼神,他至始至終記得,宴方的眼,古井無波,似乎深藏着塵埃落地的淡然,而這雙眼,靈動閃耀,流眄之間就能吐露出一大串兒的信息來,他在這樣的眼神下露出了行動以來第一次疑惑,這個人,和宴方……

究竟……

有什麼關聯???能讓這身份尊貴的女子——

如此咬定,不肯放鬆?

卷三 風雲暗涌 一百零八、淡然揭破迷霧蹤

她終究受不了這人爲魚肉的感覺,此時主動要求——

她、要、洗、澡。

身後,有人人來人往,眼光向着這邊?

她並不在意,一回頭,那猙獰的臉頰便嚇壞了一票人,有人罵罵咧咧啐一大口濃痰,大罵道——

“尼瑪長得醜還要出來嚇人。”

她表示不置可否,淡淡寬衣,少了視線的聚集,自在了許多,卻有人依舊不肯放過?

身後有一名女子也帶着粗劣的易容,視線不轉,盯着這邊——

東方雁無語翻個白眼。

她覺得自己到了強迫症晚期,越發見不得這些粗劣的東西,她尋思着還不如弄個魯邦三世的面具來戴,好歹假也要假得有個性,像她這樣一本正經的易容是不是現下已經不大流行?

她眼光斜飛,遠遠這小湖的對岸,一塊突起的大石。

她記得,她曾經將那大石貫穿埋下了機關,這裡是落日澗附近的山林,她也分外好奇——

這些人究竟是怎麼在短短時間內將她拉到了落日澗這地方來?

按理說,自京郊到這裡,少說要有三天以上的馬不停蹄,而她迷迷糊糊,卻也不覺得時間超過了三天,更沒覺得這些人有馬不停蹄的逃竄?反而……

有那麼點遊刃有餘?

此時,水下,有淡淡香氣氤氳而起,她手指在水下,在身後的石壁上摸索着什麼?

令人奇異的是——

這人看起來兩隻手都還飄在水面上???

那……

這水下的手……

頗有些詭異。

這早春的湖似乎還是寒涼,她腿筋痛了痛,此時便更利於她發揮演技,此時哎呦一聲栽進了水中,她掙扎的厲害,也引了遠處有人蹙眉向着這邊圍觀?

有人急忙衝下了水,水中,她摸索着,忍着腿肚不合時宜又及時至極的抽筋,在水中游蕩?

終於隔着什麼,她猛力一推?!

從水下隨手拉了什麼來抵住。

身後有人伸手拽住了她腳踝,她也不掙扎,任那人拽着往上游去,脣角一勾,急忙扭身將那漂浮如同衣衫的薄鉢一扭?貼合。

這一幕分外奇異,如同畫皮電影里人在換皮那般動作,水下,看得出一層人形的皮在水中漸漸與她貼合粘黏,她匆忙之中隨手壓了壓腰間,脣角一抹淡淡嘲諷的笑。

沒人會想到,那易容除了臉,還覆蓋了上身所有部位?

包括手,包括——

指尖。

她指甲裡藏毒,素來不是那般容易清理掉的。

水中有淡淡淺粉色的霧氣萌發,消散於一彎湖水之間,遠遠,那鬆動的石頭似乎又顫了顫?

有人匆匆忙忙趕來,她卻一把抱住了那下來救她的女人,這是派來監視她的人,此時手隨意一卡,卡住了某處渾圓飽滿,懷中那人似乎一僵,聽見耳後她歉然的道?

“勞煩借件衣袍,這般上去,我也怪不習慣的。”

似乎身爲女人能理解那種窘迫的感覺,她抿了抿脣,伸手,滑向了——

腰帶。

東方雁順着她手,狀似不經意的往那腰帶上一拂?

指下觸感凹凸不平,似乎有極好的繡工,有精緻的花紋突起,也只是一瞬,她來不及思考太多,便被那人羞窘的推開?!一臉的憤憤——

卻還是急忙扯了外袍拿給她。

大抵在水裡被這人從上到下佔遍了便宜,不論是有意無意,身爲女人被另一個女人佔盡了便宜也不是件令人愉悅的事情???

東方雁做了那水中色鬼卻滿不在乎,笑笑道一句謝,就看那人狼狽逃竄?

她眼光閃閃,攆了攆指尖,一抹了然與惶然,躍於眼底。

什麼時候……

盛英的人來了榮錦?

那繡工精緻,那人——

身份不低。 WWW✿ ttкan✿ co

隨後,她似乎也不甚在意?因她在意也是沒用,此時也只是撇撇嘴略微嫌棄的心想——

你跑那麼快乾嘛?司馬玄想我這樣摸他都沒門兒呢!

不過一晃的時間,她胡亂的拉上那衣袍狼狽起身,腿肚還在抽搐這疼痛,她不禁軟倒在地,似乎有人急急衝了過來,她下意識往腰間一拉?

方纔太過匆忙,那某處的畫皮似乎貼合得不算完美,她故作姿態胡亂的在地上滾了幾圈,半身泥濘濺起,那臉也越發狼狽猙獰?

那人似乎警惕的在遠處站了站,終究是快步走了過來,一伸手,就要去扣她腰間——

她眼光一閃,又一個翻滾背對着他,似是有意似是無意的滾開了衣袍,那小腿瑩潤亮潔晃得人眼一花,她翻滾着勉強坐起,指着那半截瑩潤的腿,神色似是痛苦似是抽搐,眼角都泛起了淚花——

不得不承認,若是拋開那猙獰的臉不談,那淚花盈盈的眸,恍惚看來也真有幾分楚楚動人的風姿卓綽。

她窘迫的拉了拉衣袍遮住某些重要部位,一邊淚盈盈的抱着那腿神色抽搐,被誰一把接過那腿,指尖卻也是一頓——

入手是渾圓飽滿瑩潤光潔,帶着剛剛沐浴完的水跡淋漓,握在手中分外冰涼沁人?

他恍惚有些失神,她眼光閃了閃,卻轉而破口大罵——

“哎喲痛啊,你行不行啊?不行就滾開點!”

……

他頓了頓,一瞬間覺得似乎被這樣頤氣指使恍然間有些理所當然?然而此時他臉色黑了黑,很想問問這醜女人,你聽沒聽過不要問男人行不行這種問題?

他抓着那腿,忍住心神的盪漾雙手一捏,一壓,竟然當真止住了那痛苦的抽搐?

那指尖的觸感柔滑如同上等的冰絲錦緞,他有片刻的失神,腦子裡竟然恍然呈現出另一幅奇景。

紅帳輕暖,銷金樓暗莊內,宴方從牀上緩緩起身,不顧那衣袍的滑落露出大片微黑卻細膩的肌膚,彷彿那神情也是一般的淡然?

那人緩緩起身下牀,淡淡攏了攏衣袍,一副漫不經心的……

疏狂。

淡然……疏狂……

淡然……

疏狂?!

等等!

他猛然擡頭看向這人,她指尖幾不可覺的一頓,似乎驚慌的抽出了他掌中的腿,努力的拉扯那衣襟,似乎也不知道是因爲羞窘或是抽筋的疼痛,眼中還泛着盈盈的淚光?如此楚楚。

此時一擡首,一臉的羞憤!

“你!你!”

恍惚間那淡然和疏狂不過是一瞬間的投影,投影到了眼前這個女子的身上,讓他也不由懷疑方纔似乎不經意在她眼中看見的嘲諷,也不過是錯覺?

他擰眉,猛然逼近,湊到那女子面前,仔細看了看那還掛着水珠的肌膚,她猛然一瞪眼往後退了退,險險就又要落回湖中?!

她掌下一空,眼看就要跌落——

卻身形一轉轉向了一旁?

恍惚看着是迎向了那人的懷抱,果不其然他往後退了退,她擰眉擺出一副潑辣的樣子,呵斥道——

“看什麼看!再看挖了你眼珠子!”

……

遠遠有誰已經石化,看着這醜女一臉理所當然的脫口而出這句話,此時那臉上的神情栩栩如生,那疤痕猙獰如舊,實在是讓人不想多看兩眼,此時她卻一副盛氣凌人的樣子,又彷彿是那般的理所當然?

他晃神之際已經被誰一掌推開,他轉頭看了看那湖,卻有人一咕嚕起身,從身後臨門一腳?!

一腳——

踹上了他後背,他神思一晃之間險險就要落下那湖去,他猛然一翻回身,堪堪在湖邊穩住了身形?此時驚疑回頭!那女子已經一路一瘸一拐,罵罵咧咧的向那廢院走去。

恍惚間有淡淡的香?

他愣了愣,此時卻因手中那絲滑的細膩觸感似乎還未散去,而晃了晃神——

這一晃,便漏掉了許多至關重要的線索。

此時——

無暇顧及。

卻不知就這般愣了多久,久到周遭人煙已經散去,他捏了捏指尖,恍惚還有那觸感絲滑留戀,他無奈的嘆息一聲,脣角掛上了嘲諷的笑?聽他低喃道——

“你倒是險些騙了我,但是我記得你曾經應該聽過——”

他手掌握了握,卻猛然握拳,微擰,聽他咬牙?

“醫者看人,不看外貌,辨骨。”

半晌,他自言自語,又似是無奈,也悵然一嘆?苦笑——

“竟然當真被你騙了這多年。”

……

是誰遠遠一掌拍在樹幹上,驚起飛鳥無數?

“怎麼又失去線索了?!”

“主子息怒!我們還在搜索!”

司馬玄眼光一閃,猛然擡頭——

“隴西那邊派去通知的人回來沒有。”

“回主子,已經……”

……

這廂——

黑暗中,神思一片茫然。

是誰在驚呼在喘息,透着斑駁的石牆也遮掩不住聲音的驚慌?有人嗚咽着掙扎求饒,她在這樣的混沌中猛然驚醒——

坐起,回神!

“唔唔唔唔!”

她偏耳聽了聽,似乎有人在奮力的掙扎,她愕然一瞬,驚回了神思!

外面似乎出了亂子,她聽見有人混亂的嚎叫,似乎起了什麼內亂?

她眼光閃了閃並不意外,那混亂中,隔壁掙扎的動靜卻似乎越發大了些。

她掙扎着坐起,指尖緊緊握住,就要掐入肉中,她猛然回神,鬆了指甲,是誰‘嘭’的一聲撞開了房門?!

有人低喝——

“是你做的?!”

她並不在意,只呼吸有些急促的聽着隔壁的動靜。

黑暗中,似乎有驚電打落——

室內亮了一瞬,她猛然回神,也被誰猛然撲上按倒在地?

她一驚。

看着近在咫尺的粗劣易容,有一瞬間的慌亂!

那呼吸可聞,似乎氣壓流動間有淡淡的香氣傳來,她愣了愣,覺得這樣的味道似曾相識,此時猛然瞪大了眼,腦中又驀然閃過下午湖中沐浴,抽筋時這人的反應——

腦中也突然一閃,閃過了一個幾乎不可能出現的答案?!

此時卻已經無暇顧及,因那衣裳已經被誰撕開?!

‘啪嚓’一聲——

驚電混合着衣衫撕裂的脆響,震動着心絃的脈搏,她愕然間猛然掙扎,那痠軟的手腳卻提不起任何力道,那人的眼光平靜似乎帶着洞悉一切的睿智光芒,此時脣角微微勾了勾,是誰趴在她耳邊低語?帶着淡淡的嘲諷,含笑——

“想知道那邊發生了什麼嗎?”

她眼光一頓,恍惚間已經得出了答案,那是她做的事,此時竟然感覺到心慌與無奈?帶着微微的歉疚。

然而——

這樣的情況下由不得她不做出選擇,她眼光一凌冽看向壓在身上之人,開口,頗有些凌冽,換得那人一頓,猛然驚愣!

驚愕中,看她悠然啓齒?含笑——

睿智的眼光,令人心驚。

她道——

“我倒是不知,什麼時候軒轅——和盛英”

感覺到身上的人身子已經僵了僵,她卻越發得意,緩而啓齒——

“搭上了關係?”

卷三 風雲暗涌 一百零九、涼雨寒冰激寒毒

耳邊喘息聲驚呼聲不斷,還在生生敲打心臟本就紊亂的節拍。

東方雁痛苦的閉上眼,握緊了拳,卻始終不敢當真讓指甲掐進肉裡去?因——

她還帶着面具,如果破潰,很容易會被看出端倪。

昨夜,被那人一番恐嚇,如今身上已經換上了一身玄黑色的衣裙,不知道是爲了方便帶她繼續逃跑,還是……

別有用意?

而此時——

兩幫人似乎出現了火拼,不知道那些人做了什麼,讓此時這個清晨變得如此寧靜,寧靜到——

只聽見隔壁的喘息聲,響徹一夜,如此清晰。

她努力在空氣中嗅了嗅,卻沒聞見血腥的氣息。

而此時,她努力平靜下心緒,擰眉不解,神色凝重——

那湖中故作不經意握住那女子的腰帶,是精美與精緻的紋路。赫然是曾經見過的盛英王室赫連氏才能使用的繡工?

而那男子似乎憤怒間壓上來的身子,恍惚間……

她聞見了從前和孟旋相似的味道?

不是氣息,是……

藥香!

是常年浸淫揮之不去的藥香!

那人離去了不久,身上似乎還帶着狂亂的力度,那一語點破的驚慌,瞬間讓他轉換了態度,似乎黑暗中有人古怪而洞悉的眼眸,如此深邃,淡淡一笑?

那笑,卻是嘲諷與興味。

情勢匆忙,那人卻也沒佔到便宜,她指甲鋒利劃破了那人皮膚,滿身是毒的她,看看誰還來惹。

而今想來,那人必定也不好過。

而現如今?

當務之急是好好想想——

要怎麼才能離開這裡!

丹田似乎有抽痛感傳來,隔壁那呼聲似乎越來越微弱,那似是痛苦似是歡愉的喘息漸漸低弱下去,還帶着微微的嗚咽?

而她——

猛然努力嚥下喉間噴涌上來的血腥。

脣齒間,全是鐵鏽而腥甜的氣息。

她藉着洗澡在水裡投了毒,卻沒想到會爆發得如此之快,她原想着這附近就這一個水塘,如何算都應該有人會去洗澡喝水,屆時一場爆發,引起的動靜足夠給司馬玄留下找來的時間。

卻沒料到……

那令人發狂的藥物會出現如此變故?

她隱約能猜到,隔壁那一幫人是那種下三濫的強搶少女販賣轉手的不正經幫派,那一霎竟然也沒能想到那許多。

那發狂的藥物功效很多,可以讓人發狂砍人,也可以讓人發狂之間——

泄慾……

她緊緊咬住牙關,聽着隔壁那喘息聲一聲聲低弱,心跳的節奏卻在一聲聲起伏,彷彿就要跳出胸腔。

良心在這樣的喘息聲中備受煎熬,爲自己一時疏忽所犯下的錯誤,懺悔,已晚。

……

而千水谷外,有人高呼下令?

“包圍這片山谷!現在!”

是誰駐馬而立,站在高峰頂端,夜色中影影綽綽看不真切,夜半酣眠之時,他卻總是聽見似乎是雁兒在喚他?

聽見她一聲聲問他——

司馬玄你在哪裡……

他猛然驚醒,便聽見遠遠,似乎聽不真切的有刀兵交擊的聲音傳來。

此時來不及管是不是真切,倉促之間他已經下令,包圍這片山谷!

身邊是策馬奔騰不眠不休,竟然用短短兩天兩夜就趕到這裡的鸝兒,聽她低呼——

“這動靜,是小姐從前設置的機關啓動了!小姐在這裡!”

據聞,她那幾年和孟旋便是在此處學武,腳下踏過的都是她曾經涉足的土地,他似乎能想象出當年稚弱的她如何在這片土地上練武,攀崖。

一路走來,似乎全是她的影子。

此時,他眼底泛起了血絲,卻也顧不得休息?

因這三天三夜——

沒有一夜,當真睡得踏實。

滿滿都在想她,都在思考——

怎麼救她。

……

此時她情況也危急?

她拼着一絲內力,弄不懂軒轅家和赫連氏的聯盟意味着什麼——

是個人之間的聯合,還是國與國之間的挑釁?!

此時她卻覺得有必要藉機衝出去,不論爲了什麼,哪怕是爲了引人注意,能早點解救隔壁那些被抓來被揉躪的女子。

三年學武,落日澗的一點一滴都分外熟悉。

她曾經記得這個院子是有人居住,那時這方圓幾裡都是和平而安詳的,因爲司徒狂護短又怕麻煩,一度清理了方圓三裡的山賊倭寇。

而何時,如今——

這裡也成了這些下九流的匯聚之地?!

此時腦子裡一片混沌,似乎有什麼氣息在嗡鳴的叫囂,神思一點點模糊混沌,鼻尖那若有若無的淡香瞬間充斥了整個意識,恍惚就要將某些片段拉扯離去。

是誰撐着一聲低吟撞開了房門,她混沌間已經做不出反應?

是以並沒有即使察覺——

那人一番威脅恐嚇,強硬爲她套上的衣袍是怎樣的款式,以及……氣息。

此時若是有人看見她,就能看見——

玄色衣袍上繡了大朵大朵亮銀色的花,恍惚看來那姿態有幾分熟悉,這黑暗中卻分外看不真切,如此妖異,而透露着不詳的氣息?

“解藥在哪。”

黑暗中有人靠在門邊單手捂着脣,喘息有些深重,低問。

她朦朧間嗤笑一聲,輕嘲——

“放了我,好商量。”

她身下有細碎的冰凌從身側漸漸溢出,此時咬着牙,艱難的忍住頭顱中的鈍痛低低開口。

似乎有人低笑,那氣息又在迫近?

她無暇反應,恍惚那草藥的香氣越發濃郁了些?是誰在她耳邊低嘲——

“小宴,你該謝我救了你一命的。”

她模模糊糊,脣角微勾,沉沉呢喃?

“在逐日城就該謝你了,但是現在,我開始懷疑了。”

他一僵,她一笑。

“現在我搞不懂,你當真是要救我?”

她頓了頓,痛苦的閉着眼,脣角卻帶着嘲諷的笑,一字一句,如刀鋒般銳利。

聽她與度從容,嘲諷含笑,一字一句,咬牙道——

“好久不見,軒、轅、酌。”

她咬字清晰,絲毫不見猶豫,此時又暗恨自己內傷爆發無人可救,此時卻無奈的想——

當真同歸於盡?不划算啊。

他一僵之後便恢復了自如,此時也似乎輕笑一聲,似是讚賞,似是興味?

“好敏銳。”

他眼光在黑暗中散發幽昧的光,帶着滿意帶着輕嘲,啓齒

“是我低估你了。”

“彼此彼此。”

此時,談話平靜場景詭異,隔壁還不時傳來少女驚慌失措的椯息與嬌吟,似是歡愉似是痛苦已經分外微弱,她無奈的想……

抱歉了姑娘,在下自身難保,無緣相救了。

此時,她眼瞳微微渙散,因了腦中的劇痛,因了內傷的爆發——

那鮮血似乎梗在喉間再也抑制不住,她猛地翻身,被誰輕而易舉讓開。

鐵鏈被她翻身的動作扯得筆直?

嘩啦啦作響。

一口鮮血飛灑,如同妖異又詭異的大麗花,盛開,四濺,濺落在覆着白霜的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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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血融化了薄冰,又凝結成血紅的冰層。

她在這樣的妖異中神思混沌,失去了意識。

是以,她沒聽見是誰沒忍住微微驚慌的喊——

“小宴,你怎麼了?!”

……

門外——

是誰眼光幽昧看了過來?

看見裡面軒轅酌在她身上忙忙碌碌,似乎從腰間取出了什麼給她喂下,她故作不知?

於是這個角度,也真的沒看見軒轅酌從她頸畔取出銀針,又從她腰間摸出了那被她自己倉促取下的紫晶哨子——

頓了頓,放回去。

終究又換成一顆顏色詭異的藥丸,送入她口?此時脣角帶着漫不經心的笑,聽他低語——

“這藥我還沒試過收效如何,我能做的就到這裡,你命該如何,且看天意罷了。”

他扶着心口,轉身離去,屋內冰凌緩緩蔓延,直到爬上了門邊——

是誰悄然推開門扉,震落一地冰霜?

是誰踏步,踏碎了一地冰霜又轉瞬恢復原狀,她手上一把精緻的匕首閃爍着微藍的寒光。

黑暗中,女子在輕笑,懷中揣着剛剛收到的紙條,她眼中閃爍着興味的光,含笑啓齒

“既然如此,這場遊戲,不妨再晚些結束。”

‘嗤——’一聲。

有鮮血四濺,劃破黑暗中的平靜,有人脣角染血,被她輕輕拭去。

神色,卻是淡淡的不滿,又淡淡的滿足?

複雜而古怪的糾結。

黑與白在交錯,黑暗中有冰霜散發幽昧的光澤,是誰手中染血,卻有人急急敲響門扉?

進入,卻被室內的寒氣激得靈靈一震!有人低呼——

“公主,榮錦的人追過來了!”

“嗯……是誰來了?”

“二皇子殿下!”

是誰一僵,輕嘲,那匕首在她臉上比劃比劃,那易容輕易剝下,露出精緻的臉龐?

熟悉而陌生。

黑暗中她目光悠遠,聲音頗有些飄渺哀怨,帶着淡淡不滿,若是細聽,似乎也還有淡淡不捨?

聽她呢喃——

“雖然我倒是想劃了你這張臉,可惜……”

屋內,是誰安靜平躺。

肩頸處一把匕首,入肉,沒柄——

鮮血緩緩洇出,染深了玄色的衣袍,再凝結成冰,閃爍詭異的寒芒。

她摸出她腰際的紫晶哨子揣在懷裡,是誰轉身,悠揚輕笑?

“我倒只是知道,你看重那張臉,遠遠沒有看重你的武功重要。”

她笑了笑,帶着快意帶着戲謔,帶着恨意的咀嚼?聽她道——

“曼華,我等你,失去一切的那天。”

……

千水谷——

他在急速略行中腦中有些空白,急速下令之間包圍圈只差最後一個空隙!

他成功趕到,堵住了廝殺中即將掠出包圍圈的人。

他擰眉,沒看見東方雁身影,而他果斷咬牙——

單手高高舉起,就要下揮,是斬盡殺絕的手勢!

卻有誰見了他來反而低低一笑,從懷中拋出了什麼向他而來?

是誰大喊主子小心,他卻在那樣的光澤中失神失魂——

深紫幽昧的光,在空中緩緩向着自己飛來,連軌跡都如此清晰。

那紫晶哨子她隨身佩戴多年,如此熟悉,此時卻染了細碎的血光,在幽昧的夜色下閃爍,如此妖異而鬼魅?

他下意識伸手扣住,掌中紫晶將手掌膈得生疼。

雨夜中,是誰說——

“要救她就快去,”又是誰幽幽一笑?“雖然留下你們不行,拖住你們卻不算難,若是想再耗下去我也隨時奉陪。”

一句話的空當,已經有人開始踉蹌,身子發軟,步步後退,努力穩住身形中,驚怒的低喝——

“你!”

他笑了笑,似乎對這樣的反應並不意外?聽他含笑漫不經心。

“不過是軟筋散,何必大驚小怪?”

有將領來不及反應,吶吶——

“是什麼時候……”

是誰,含笑看司馬玄揮手放行,偌大的包圍圈緩緩散開?

士兵們遠遠看着那幾道身影遠走,卻來不及捕捉。

卻看見司馬玄不管不顧單騎重行?來不及阻止!

也無力阻止——

因他已經能看見煙雨中黑暗裡,一個幽暗的輪廓?像是一棟宅子。

此時那輪廓卻閃爍着微弱的光,他恍然一驚?!因這光澤無比熟悉——

是冰凌!

距離越來越近,他聽見那古怪而無可忽視的喘息,猛然臉色一白,他再顧不得許多,急忙策馬鞭笞,流光似乎也體會到主子的焦急?努力奔行——

那距離越來越近,那宅院的輪廓卻依舊沒有隨着時間的推移而靠近?

他一路直線前行沒有任何彎折,卻像是在原地踏步,沒有任何進益。

是鸝兒匆忙趕上,見了這一幕,連忙抽出扶風的佩劍一通毫無章法亂砍,草木紛飛,草葉四濺,眼前的景象才漸漸開闊,而變得清晰。

路上,鸝兒說——

這是小姐從前閒來無事佈下的千機陣,以湖爲引,加上,再加上稍稍利用了這樹木生長的地勢所布,足以令人失陷。

他卻在暗惱,沒事布什麼陣法!

害他總也找不到,只能聽着那詭異而令人心驚的聲音乾乾焦急!!!

卻不知道這陣法一旦開啓便是內外開啓,困了那批擄走她的人好長一陣,才能讓他及時形成包圍,而與那些人對面,拿回她的哨子——

那裡,而今是寒毒爆發時,急需服用的藥材。

更不知道,這陣法開啓反而救了她自己。

因那宅子裡,有人深思混沌,將那腐朽的木門一扇扇開啓。

有人推開門一間間的尋找那些人匆忙之間留下的錢財,卻在陣法中亂了腳步,此時精神些微的混沌發狂,記憶變得混亂,舉止變得遲緩,在那一間間大開的空空如也的房間中機械而沉默的進行——

神思變得焦躁,而忽略了那細小的機關掩藏的暗門?

所幸那些人機械而混亂的行動中沒有找到她的身影,否則,難說不會是和她昨夜整夜一夜中所聞的喘息一般的聲息,自她口中傳來?

那樣的,無異於滅頂之災。

此時,幽暗的房間內卻有人輕輕地低喘,聲息帶了誘人而令人心馳神往的曖昧,低低,被冰霜覆住了門窗的縫隙而掩飾住了聲音的傳開?

衣衫下,她的身體開始發燙燃燒,而血脈卻在漸漸凝固。

無人可見的角度,那冰寒的冰凌在減緩去勢,終於在她壓抑的低呼聲中止住了勢頭——

趨、於、平、穩。

而她,在那一片滾燙與寒冷的交擊反差中失去了意識,身體泛起了淡粉的輕紅,卻又被一陣寒冷衝擊而下,血脈在漸漸凝滯,不受控制的內力開始被迫收束凝固,皮膚上起了淡淡斑斕的淤血——

性命,危在旦夕,卻在此刻被凝固了生機。

原因,或是那顆顏色詭異的藥丸發揮了作用,又或許,是那肩頸上沒柄而入,封住了肩胛脈門的匕首。

再深一分,是動脈。

再淺一分——

便遏不住那痙攣的經脈。

此時,不多不少,卡住了那冰寒的內力在體內肆無忌憚的竄行,她呼吸漸漸平靜,身上卻淡淡泛起了小塊的深紫色暗紋?在胸頸前密佈,漸漸蔓延,覆了滿身。

此時衣襟半散,無人注意胸前鎖骨下方有針孔被冰霜凝住,消失了痕跡。

一切的痕跡卻在無知無覺中,朝着詭異的方向發展。

似乎,在寂靜無聲中步步蔓延,醞釀着下一場風暴的危機?

就要到來——

ps:沒(mo)柄而入,淹沒的沒,不是沒有刀柄的劣質刀具哈,是整個插下去,刀鋒全部刺入血肉,只留下刀柄在外面(笑哭)

卷三 風雲暗涌 一百一十、智取人質孰勝敗

她肩背瑩潤,膚光如玉,上面卻密佈令人驚心的紅痕,大半的春光被潛藏在絲薄的錦被下。

是誰坐在牀前神色痛苦,擰眉糾結複雜了許久,直到日頭都要斜斜掉落——

似乎才下定了決心?

他站起,神色恢復了平靜。

他伸手解開衣帶,精壯的身體在燃燒着地暖的微暖的空氣中一點點暴露,他仿若無知無覺。

此時,伸手——

拉開錦被一角。

他眼光閃了閃,終究閉上了眼,翻身而上壓住了她的身子,那手,落在了腰上?恰恰,卡主她的腰窩——

盈盈一握。

他微微擰眉,似乎在糾結思考着什麼事情,咬了咬牙雙眼一閉,肌膚的滑膩相觸,撩動着在理智邊緣搖搖欲墜的心神。

他無暇思考,脣角微抿,那手,順着她盈盈一握的腰窩一卡?

漸漸——

向下。

大掌掠過了流暢的曲線,劃過了某處彈膩的起伏,那曲線又開始收束,掌下是緊緻暗含着力量的彈性與細滑,觸及令人心神盪漾的肌膚。

他動作未曾停頓,神色卻越來越複雜越來越糾結。

他大掌一握,握住了某處緊緻的渾圓,順着小腿,輕柔抄起她的膝彎,微微擡起。

他終於睜眼,看着眼前臉色蒼白昏睡的人兒精緻的俏臉露出了痛苦的神色,他緩緩拉起她長腿,那姿態珍重,就要勾起她長腿環住他緊緻精壯的腰。

天知道,此刻他心裡——

有、多、痛。

……

多久以前——

雨絲越發纏綿?

她是愛雨的,他也因此而愛。

此時,心裡卻是越發的煩躁不安,幾天沒見她,心裡越發的忐忑。

那幫人走得倉促,他手上握着她的藥,而是誰說——

想救她,就快去?

而此時,不難看出,她的寒毒似乎爆發了!

此時他在急速奔行中眼光閃了閃,方纔那倉皇逃走的一羣人中,某個女子的背影,令人驚心的眼熟?

那是……

不,怎麼會是她?

……

他心緒翻涌間——

有宅院的輪廓漸漸清晰,那仿若迷霧般的煙雨被重重撥開,展露出了真容。

是誰在院子裡做着什麼樣的事,那宅院裡傳來低低的嗚咽,有人推開了某處大門,衣衫上帶着粘膩斑駁的血跡和某些顏色古怪的溼痕?

‘吧嗒’一滴雨水,和着冰渣,從屋檐上滴下。

滴到那人頭頂,他抹了一把,罵罵咧咧的低罵——

“奶奶個熊,大三月還下雪不成?”

他嘀嘀咕咕罵罵咧咧,剛縱完欲一臉回味,還沒意識到危機的來臨?不住嘖嘖有聲——

“嘖嘖,那丫頭反抗得多激烈,瘋了似的。”

他似是回味方纔,又似是回味從前,多久以前……

“但是那滋味,嘖嘖。”

他嘖嘖嘴,神色微微古怪,沒人注意,眼底一抹暗色掠過?

是誰眼光空洞突然閃現在面前,那壯漢未曾注意?

一如此刻——

未察覺死神的逼近。

透過那肥碩的身子掩住一半的門,那一半門也被掩上大半?露出一人寬的縫隙,那縫隙裡黑暗潮溼傳來低啞的哭聲,恍惚有軀體的白光一閃?!

‘啪嚓’!

一道驚雷劈下,那地面似乎都顫了顫,那壯漢也被嚇了一跳,拴了一半的褲腰帶都險些嚇落!

然而,卻再也沒有機會繫上。

他致死沒明白,再尋常不過的檢查檢查‘貨物’,順便玩上一把,這次,又爲什麼導致了殺機?

他眼前是滴答的雨,這樣近距離的看見那雨水濺落在地,碎裂開來,似乎是從未有過的事。

‘啪嗒’一聲,有水珠濺上了眼眉,晶瑩如雪——

真好看,他這樣想。

隨着看見那雨變紅,淅淅瀝瀝的灑下,那混着血紅的雨滴濺落在眼前,在地面的水窪中一炸,炸了他滿眼。

他罵罵咧咧的想伸手去拂,卻是徒勞。

他終於發現,他無法做出這樣簡單的動作——

那血水從眼角滴落,刺痛。

此時,才慢慢從脖頸處穿來了痛感……

他最後一瞬間愕然的想——

啊,那是自己的血啊……

猛然耳邊一聲悶響,肉體落地的聲音?無比熟悉。

他甚至能在這樣的聲音中找到快感,殺人越貨不是一天兩天的勾當,那良心似乎也在緩緩消磨,直到化作一片漆黑。

他看見一角染着泥濘的靴尖,那樣華貴的樣式做工他看見過不少,更是親手解決過不少這樣的人物?

又或許,也曾經想去弄一雙來穿。

而眼下——

他已經永遠失去了那樣的機會。

光明漸漸離開了視線,遲鈍的痛感才緩緩發散蔓延,他想,其實一刀給個痛快也不算多痛,當真是痛快啊,感覺到痛了,卻已經快了。

眼前漸漸消磨了光線,化作了黑暗,卻又有星星點點的白光亮起,是誰在朦朧中呼喊?

“今日你殺我妹妹,總有一天你也會遭報應的!”

那時他嗤之以鼻,此時卻終於有痛感敲痛了那曾經擁有的良心,似乎有誰在血泊中栽倒,他似乎站在近前猙獰的笑,然而那躺在血泊中的人變成了他自己?

才恍然回神。

此時這個角度,彷彿站在高空,看着自己的靈魂緩緩脫離身體,他看見那人站得筆直,如此僵硬,手中的劍還滴落他的鮮血?

他看見那人微紅的眼眶——

多像他曾經殺害過無數的人時,那些親眼所見家人死去的親人,悲憤的眼神?

他看見那眼光如此悲愴,似曾相識,似乎自己也曾經擁有。

啊……是多久呢?

好像是他娘被山匪殺死的時候吧。

那些人殺了他娘,還將他孃的屍體拖入了樹林,裡面穿來了奇怪的聲音,他不敢想,不敢再想,那時那雨中脆弱的身影,恍惚便是他的曾近。

他也嘖嘖有聲。

瞧瞧,我這一生也做了這許多錯事嗎?

是不是當初,我老老實實娶了小翠,而不是將她賣到青樓還賭債,會不會一切都會不一樣?

他聽見房間裡傳來抽泣的聲音,恍惚當年他在青樓後院聽着小翠的慘叫。

那心,也是抽緊的痛——

此時,那許久沒痛過的心似乎也又穿來了綿密的劇痛。

而當真到了此時?

說什麼都晚了。

脖頸間驀然傳來一陣冰涼,似乎聽見了鎖鏈的聲音,他想回頭卻只是徒勞,偏過頭,只看見一角玄黑色的衣袍。

他聽見誰說?

“喲,刀鋸地獄好久沒來新客了,小白十八層地獄,你送過去。”

那語氣似乎滿滿是漫不經心的倨傲,和久居上位的霸絕。

他卻無暇顧及。

此時,只覺得下十八層地獄似乎也覺得是理所應當的——

他這般罪大惡極的人啊,十八層地獄怎麼會榜上無名?

此時,他卻留戀的看了一眼人間。

那屋內,那姑娘低低的啜泣,他記得她曾經軟語哭號求他放過她,他意識混沌間,當時只覺得——

啊,那姑娘多像小翠啊,此時意識竟然是意外的清醒。

他轉身,不帶任何流連,追隨眼前那抹白影遠遠離開。

在人間一切景色消失前,他仰首,低嘆——

願老天,憐憫一切可憐人。

他身後,那恍惚看來是黑色的衣袍微微一晃,似乎隨手招了招,竟然就在半空中坐了下來?

此時他若是能回頭,一定會三拜高呼——

神仙啊。

而此時,他身後那半空中懸空而坐的玄衣男子眼光淡淡,似乎目無生死目無情感,只是一片幽邃的黑。

他單手支頤,望着院子裡呆呆佇立的人,嘴角微勾,露出了古怪的笑容?

然而——

這人不是神仙。

被誰一語揭穿?

“哈,想不到你堂堂冥王家的大少爺也會出來擔了這黑無常的差事?閒得慌嗎?”

是誰聲音嬌俏身影曼妙,出現在他身旁,一邊閒不住嘰嘰喳喳的開口?聽她問——

“咦?小黑呢?”

“死了。”

“哈?黑無常也會死?你特麼逗我!”

他回眸,那古井無波的某種似乎閃現出某種光澤,看着眼前紅衣翩躚的女子,眼底泛起了波瀾——

那樣的波瀾,平靜,又不可忽視,彷彿被這樣的眼光包圍,便能被稱之爲……

溫柔?

她也百無聊奈的坐在他身邊,身下是一片虛無,她似乎不怕,因那玄衣男子伸手輕輕一招便有一片無形的力量承託她的身子,在——

她準備坐下那一刻。

耳邊,聽見他無奈的笑?

“上次就摔了,你怎的總不注意?”

紅衣女子笑了笑,渾不在意

“不是你在嗎?”

他笑了笑,眼光一閃,不語。

目光轉回,院中。

是誰驚訝低呼一聲——

“小姐!”

司馬玄單手持劍,還站在原地愣然,鸝兒那明黃色的身影卻已經繞過他,繞過地上的屍體,一腳踢開了那虛掩的房門?!

他愕然的看着,那女子的身影被黑暗所吞噬,恍惚聽見了鸝兒的哭聲?

“小姐,小姐!!”

那聲音悲傷而低愴,最後一聲竟然帶了疑惑?聽她驚疑道……

“小姐?”

他猛然一愣,便聽見鸝兒在裡面大喊——

“扶風!披風借我一件!”

有黑影也掠過他想衝進那房門內,卻被鸝兒從他手中一把搶過衣袍,再一把關上了房門?

將那屋內的喧囂隔絕在外。

扶風險些被撞歪了鼻子,此時卻附耳聽了聽,露出古怪的神色——

他一招手,便有大片的黑影從他身後聚攏,此時站在離他三丈之外,靜待吩咐。

扶風看了看自己還在出神的主子,咬了咬牙,他揮手,大喝——

“去!找東方姑娘在哪裡!!!”

“是!!!”

那聲音震天般呼喝,喚不回他混沌的神思。

什麼意思?

司馬玄覺得自己也遲鈍了。

找她什麼意思?她不在那屋子裡?

他卻暗惱,惱自己不爲裡面那受盡的女子而憤懣,此時心裡竟然恍惚鬆了一口氣,冒出一個他自己都難以置信的念頭!

那一瞬間,他竟然在想——

還好,還好不是她……

他爲自己的想法所驚,一時間竟然也忘了做出反應,那屋頂上的冰霜不再蔓延,甚至在大雨滂沱中漸漸消融,化作一地冷雨,噼啪落地。

過了多久,是誰回到了身後?低低通報,那神情帶着古怪帶着惶恐——

“主子!找遍了所有屋子,沒找到姑娘的身影!”

!!!

什麼?!

他猛然扯回了飛遠的神思,驚疑回神——

她,不在這裡??

此時下意識被驚嚇,卻始終不願相信,他下意識覺得她就在這裡,就在離他不遠的地方,那是一種古怪而奇妙的感覺,他說不清道不明,卻隱含着惶恐和希望?

此時,沒人注意到高空,也沒人能看到高空——

一片虛無中,那雨簾似乎有意識的繞開了某處。

那一片虛無後,有兩人並肩而坐,姿態自然。

有紅裙搖曳淺笑嫣然?聽她啓齒——

“你說,他看到那一幕會做出什麼反應?”

“失望,然後離去?”

玄衣男子試着猜測,是問句,那語氣中的嘲諷卻帶着肯定的力度,玩味的開口聽他道——

“若是他們兩人就此分道揚鑣,你我這場賭局也該結束了。”

女子卻撇了撇嘴?哼哼——

“等着瞧吧,我總覺得不會這般簡單結束的。”

是誰無聲微嘲淺笑?也嘲諷——

“嗯?難道男人在憤怒的狀態下,不是應該以看到的第一眼作爲主觀判斷,然後意氣用事?”

“哦?那你也是咯”

……

紅衣女子脣角微勾,帶着期許帶着切盼,嚮往着望着遠方,啓齒——

“真愛面前,無須假象遮掩,雲遮霧罩,終有霾散那天,你說呢?”

玄衣男子不置可否,只是脣角扯了扯,終於恢復了平靜的神色,聽他也淡諷開口

“是嗎?那我……拭、目、以、待。”

兩道身影起身,一閃,憑空消逝。

那雨簾終於恢復了正常,淅淅瀝瀝打下——

院中,還有誰,在焦急的闖進那一扇扇大開的大門?

心中含着切盼含着不安,那屋檐上的冰霜漸漸消融,是她有意控制,還是內力全數散發,物極必反?

他不確定,也帶着這份不確定盲目的逡巡。

心中切盼希望是前者——

那表示,她平安無事。

此時,是誰在近乎神經的呢喃?

“雁兒……雁兒……不要有事。”

明明心底裡期盼美好的答案,內心,卻似乎看見了更殘酷的真實?聽他依舊不住呢喃——

“雁兒,不要有事,不要離開……不要離、開、我。”

卷三 風雲暗涌 一百一十一、失貞危急何來渡

黑暗的暗室,崩壞的牆體,是什麼樣的機關年久失修,無法正常開啓。

黑暗中,有人黑衣長裙搖曳展開,那曼妙的弧線,自頸間收束,自某處起伏攏起,又自何處收束成盈盈一握——

仿若便是上天賜予最美好最青春,略含青澀卻恰到好處的潤澤?

她身姿曼妙,他……

永遠忘不了。

而此時,那冰霜覆滿一室牆體,奇異的白覆上詭異的黑。

她黑色長裙裙襬葳蕤,覆滿那斑駁的小牀,胸前衣襟似乎被誰大力扯開,有崩壞的痕跡,露出三分雪光七分誘惑。

那長腿纖細飽滿筆直,襯着那黑色的裙裾越發顯出驚心而瑩潤的白,那樣鮮明的對比,足夠讓人眼光發脹。

還有更令人驚心的——

她單手被手臂粗的鐵鏈牢牢禁錮,手腕間一片猙獰的青紫掛着血痕,她單手落在頰邊,那指掌微微蜷縮,手腕掛着青紫的掌印,似乎曾近被誰扣住手腕,狠、狠、摁、住?

她左肩有妖異的鮮紅瀰漫浸潤,凝在那濃重的冰霜上。

或許曾經被熱血化開了冰霜,又被狠狠凍住。

妖異的鮮紅如同煙霧中綻放誘人走進深淵的大麗花,那裙裾上也零星佈滿大朵大朵的銀色花紋,高貴而鮮亮,卻在此時,平添了幾分詭異。

她那樣的姿態似乎帶着某種病態而讓人甘願沉迷的幽昧,那緊緊束縛的姿態又勾起人心底深處的某處黑暗,那全身密佈青紫的痕跡更引誘着人上前將之更加凌虐而更深的佔有。

黑暗中,冰霜倒映着屋外微弱而詭異的光,黑暗中的人兒,那般無依而脆弱的躺在冰冷的房間裡,這樣的一幕讓他痛徹心扉,又——

無語形容。

那牆被他強力破壞,纔打開了足夠一人通過的門口,牆內的機械老化,冰冷的金屬光澤在崩壞的牆體中暴露,閃爍詭異的色彩。

屋內,他卻被這樣的的一幕所驚。

視線在她身上流連,不難發現了她緊緻渾 圓的小腿上一處更加猙獰的傷口,恍惚能看出是人的咬痕?

狠狠,似乎要將她吞入肚腹。

他爲這樣一幕所震驚,他身子緊緊堵在那唯一一處可供人進出的缺口處,身後被誰奮力的推搡,他巋然不動,不敢——

讓她忠心的丫頭看到這樣詭異的一幕。

身後的力道漸漸消失,似乎是被誰牽引着離開,他似乎聽見扶風的聲音?

有條不紊,有序安排——

“全員戒備,沒有殿下的允許,不許任何人靠近這邊!”他井井有條一路吩咐下去,“救治傷員就地送醫,外面官兵戒備,將這院子裡所有人抓起來,帶回去審問,來人,把這邊的殘局收拾了!”

又聽見他說,“乖鸝兒,那姑娘看起來嚇壞了,不如你去幫幫忙?安撫安撫?”

“可是小姐……”

“主子在裡面呢,你還怕啥?”

“那……”

“嗯?”

“那好吧。”

是誰無奈妥協的聲音傳來,聽見腳步輕輕遠走,又是誰——

在身後無奈嘆息。

扶風透過那一角,已經察覺到詭異的氣氛,不過晃眼一瞥,他不敢多看,生怕自己表露出的神情會影響到鸝兒那膽小的丫頭,此時,背靠在牆上,也顧不得那黴菌斑駁那骯髒脆弱,仰首嘆息?

司馬玄沒有心思去聽,扶風有能力安排,讓他去。

嘈雜中,他神思漸漸分離崩析又漸漸重組回到腦海,他才後知後覺覺得自己手腳冰涼麻木,似乎已經不能爲自己所控。

扶風那句‘主子在呢’,生生……

敲擊在他心上。

只因——

他在,又如何。

眼睜睜看着她被擄走,眼睜睜看着那線索一次次險些斷裂,到現在,也只能眼睜睜看着她孤零零躺在這冰涼的寒霜中,他難以想象,那一刻如此危急……

她有沒有呼喚他的名字?

而他,那時候在哪,幹、什、麼?!

心痛到極致,他反而越發的平靜,那平靜下掩藏着洶涌的波濤,他無暇顧及,擡腳,步步。

向她走去。

離得近了,那青紫的痕跡印在她雪色肌膚上便越發扎眼。

恍惚是當年弄華閣,他也曾在她的房間裡將她愛憐佻弄,留下這般曖昧的痕跡,他得意的笑,她卻埋怨他這樣子她不穿高領怎麼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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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那昔日的語笑嫣然此時全部化爲刀鋒般凌厲的諷刺,一刀刀下來,生生剖心。

他站在她面前,神思有些空茫,他痛心的俯身下去,輕輕壓住那還涓涓滲着血跡的傷口,將那匕首一點點……穩穩抽出。

她沒有醒來,眉頭微皺,似乎不太舒服。

他從懷中取出她紫晶哨子,一扣,扣出乳白色泛着淡香的藥丸。

他聞了聞,蹙眉,輕輕捏住她下頜,爲她服下。

近乎同時,那冰霜漸漸消融,滴滴答答順着斑駁的牆角落下。

卻未曾影響這一刻寧靜如此——

他每個動作都是無比珍重與憐惜,生怕呼吸重了,便會將這人遠遠吹開了去。

他爲她拉攏衣襟,那詭異的衣裳無聲的刺眼,讓人想剝開這扎人眼球的詭異而狠狠拋擲!似乎就能拋開這幾日夜夜無眠想她在身邊的思念纏綿,又怕她在他無法觸及的角落出事的惶恐,那是此生從未有過的狼狽,初次體驗,卻恨不得此生僅此一次!

又或者……

能連同這僅此一次,都一同磨滅的好。

他卻沒有辦法,因爲——

手上沒有供她更換的衣裳,所以只能眼睜睜看着這詭異的衣裳包裹住她身子,一幕幕提醒他,在他不在的時候,她經歷過殘酷的事實與真 相。

鮮血淋漓,無法直視。

他珍重的用那華貴的黑色衣裙將她裹住,伸手抄起她膝彎,她柔弱的躺在他懷中,心裡是越發綿密的劇痛?

他鼻尖酸了酸,眼光卻由渙散變得凝聚——

他脣角微抿,似乎在這樣的動作中下了某個影響一生的決定。

他緊緊擋住她身影也遮蔽了所有人的視線,他將她攏在懷中,翻身,上馬,一直到回府——

沒有鬆手,沒有任何反應。

平靜,平靜到令人憂心。

而他懷中緊緊攏着的那個人更沒有絲毫的反應,那恍然一瞥臉色蒼白而憔悴,似乎越發顯得脆弱與無助,軟軟在他懷中。

無聲,無息,似乎也要隨着暖春的到來,而消融此刻的寒風,也——

將她消融。

無人知道,她睫毛輕輕顫了顫,低低啓脣呢喃,乾澀的喉嚨卻沒能發出任何聲音,然而,她的口型赫然是——

司馬玄……你終於,來了……

……

畫面立轉,虛無天地?

混沌中是誰在輕笑,恍如銀鈴,在幽昧的空間中輕輕迴盪?

盪開寂靜,盪出一片歡愉。

有人笑意滿滿,啓齒呢喃?

“你看吧,我猜對了,世間真情,不可能輕易崩散。”

有人靜靜坐立對面,玄色衣襬輕輕顫了顫,也有人在笑,笑的古怪笑得深沉,一抹訝色良好收束,此時,面如春風。

“我看不一定,這樣的年代,女子婚前失貞是多大的罪,何況那人還不是他?”

他那笑,似乎有些幸災樂禍,邪魅的臉上掛着妖異的笑容,如同黑暗中緩緩綻放的地獄之花,嘲諷道——

“若是個男人,怎麼受得了。”

是誰驚疑——

“失貞?她不是沒有……”

恍惚又有誰淺笑,他心道,女人,終究倒頭來不夠了解男人,第一眼看到那樣的場景,身爲一個男人,當真不會多想?他卻不曾點破,只是高深一笑——

“你知我知,”他伸手一指,那雲霧凝結的鏡中,倒影誰懷抱誰的身影,此時不覺有人窺視,他也只是淡淡開口,“在他看來,那便是了。”

“失貞?”

是誰神色古怪,看着面前鏡中懷抱東方雁一臉痛苦的人,語氣驚疑,卻在語落之後神色古怪的看了看他,脣角竟然盪開一抹詭異的笑。

卻聽她啓齒,聽不出其中意味道——

“這麼說,洛王大人要悔婚了?”

“呵呵,也許呢~”

……

而此時。

面前鏡中——

是誰一臉痛苦,此時卻抿了抿脣角,不語?

楚豐雲容色越發古怪,此時收回給她號脈的手,輕輕掀開她高高束起的衣領,看了看,也只是一瞬,便爲她輕輕拉好。

空氣中,楚豐雲似乎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氣息,自她的衣裳上淺淺傳來,而此時,他似乎也無暇顧及,只是輕嘲一笑。

沉默中,氣氛越發古怪。

那嘲諷的笑在漸漸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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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那痛苦的神色卻越發痛苦,最後——

歸於平靜。

是誰開口——

“既然如此,將她留在這裡好了,若事實如洛王殿下所說的那樣,我覺得以東方小姐的性子會做出最正確的決定,一定不會干涉到洛王府的聲譽。”

依舊是沉默,那人坐在他對面,容色古怪。

而他,透過楚豐雲,看向他身後被遮擋了一半的人兒——

那無力垂下的柔荑越發纖細,彷彿可以隨意摧折。

無聲的脆弱在空氣中蔓延,他艱難的開口,語聲全是晦澀,竟然險險發不出聲音。

“她……”他壓了壓嗓子,開口,“雁兒身子怎麼樣了……”

楚豐雲淺嘲開口,一絲刻薄道——

“既然洛王殿下不認這門親事,小姐的身子便不勞洛王殿下費心了。”

屋外,似乎有誰身子震了震?似乎按耐不住想衝進屋內,又被誰輕輕拽住。

那力道清淺,卻是不容抗拒的力度。

洛星河神色古怪,眼眶詭異的泛紅,那容色憔悴,不符合新婚之人容光煥發神采奕奕的相貌。身側——

是魚沉歌。

此時緊緊扯住他衣袖,一步一拽,將他拽的遠離。

而他,一怒之下想掙開她手,竟然發現使不出力道,也……

無法發出聲音?

角落裡,無聲對立,魚沉歌從懷中淡淡掏出一管小小的竹筒,輕啓,在洛星河鼻端醺了醺。

“魚小姐你!”

是誰剛恢復了知覺,啓齒淡淡惱怒,卻始終因了良好的教養而不曾多語。那身形一轉,便要原路返回。

“洛大人,請注意你的身份。”

他準備衝回去的腳步一頓,是誰啓齒阻攔,而他——

僵硬的回身?

牆角光影的黑暗中,那少女神色似乎是古怪,聽她啓齒?

“侍郎大人新婚七日,不該出現在這裡。”

“可是……”

“沒有可是,”魚沉歌臉色也換了凌厲,此時眼光微閃,閃爍古怪的神色,“雁兒的事她自己會解決,她未開口之際,無需你我操心。”

“可她一個弱女子,洛王竟然連她都……”

都保護不了?

他猛然回身,被那少女的神色所驚。

黑暗中,魚沉歌神色古怪,卻沒露出好友遭難應該露出的驚慌和悲傷?她神色奇異的平靜,此時輕輕開口,恍惚也帶着毋庸置疑的力度——

是信任。

“她不是弱女子。”

她擡眸,眼光微閃,她半舉起手中的竹筒,在洛星河面前晃了晃,啓脣。

“這是她給我的,她隨手拋出什麼,便能輕易將你制住。”

洛星河露出了震驚的神色,她並不停止,又低低開口——

“而她。”

她笑了笑,那笑竟然也是自信的?

她轉首看了看遠遠御醫院的方向,神色之中並不擔心,聽她道——

“而她全身都是這樣的東西。”

洛星河震驚之餘未曾發現,遠遠,宮門處,是誰透過宮牆盯着這原本該被全部遮蔽的一角,那身影在屋檐下沒入黑暗,她也淺淺勾脣一笑?

“看來~我這夫君還是個癡情種子。”

“小姐,你……”

有人露出了怯怯的神色,試着開口,卻被她輕易截斷。

“無妨。”

她笑了笑,大度從容,似乎當真毫不在意,又或許,也是當真毫不在意。

聽她道——

“重情重義,才值得託付終生。”

她輕輕攏了攏頸畔的披風,那笑彷彿蘊含了春日的盪漾,此時如同萬物未生之前早早綻放的嬌豔花朵,盪漾一抹明豔色澤?聽她笑。

“宮門大戶多詭譎,這般真摯淳樸,纔是世間少見,他是我的夫君,而他那顆心,遲早~會被我握在手中。”

春日陽光明媚熾烈,照亮誰明豔的身影玉綠的披風緩緩飄揚?那身影纖弱堅韌,晃眼看來,有着與魚沉歌和東方雁一般的明快灑脫,此時——

漸漸,遠走。

直到,在宮門處,踏上馬車,掀簾,開口,啓程——

車輪滾動,獨留車轍印痕淺淺,空中獨留香風淺淺淡淡,有人紅脣嬌豔,一抹笑意,始終凝在脣角。

眼光,滿意,兼帶~

深情。

卷三 風雲暗涌 一百一十二、妖精打架危機解

她在這樣的悸動中醒來,身體的溫度似乎不受自己控制,此時身上是誰忙忙碌碌,兩具身體緊貼,摩擦,升溫?

她分不清情況,無意識低低嚶嚀一聲,是誰——

猛然擡頭?

空氣一窒,她猛然回神!

錦被下,她感覺得到肌膚的細膩緊緻,緊貼他有力而滾燙的身軀,那般的緊貼從未有過,她擡手,觸上誰的手臂,錦被滑下,那玉色手臂雪白晃眼,她恍惚間反應過來——

衣服呢?!!

她驚愕間茫然擡頭,迎上他平靜隱含痛苦的眸光,此時臉上不由自主一紅,神思漸漸回籠,才體會到此時這樣的姿勢……

是多麼詭異而曖昧?!

他大掌扣住她小腿,此時拉着她小腿攀升,恍惚已經半圈住他錦被下精壯的腰身,那身體間無可避免的接觸帶着一個人所不能擁有的灼熱與熾烈,那是兩個人的溫度——

一加一,遠大於二。

他似乎有些晃神,那眸光地下隱隱翻涌着痛苦與憐惜,此時對上她驚愕而茫然的眼神,恍惚回神,那大掌一拉,就要拉開她雙腿!

她驚愕如此,反而無語言說?!

這人竟然!竟然——

趁她神志不清佔便宜吃豆腐當場被捉,都不帶臉紅的?!!!

倉促間,她猛然擡腿掙脫他緊扣的大掌,一腳踹上他胸膛!

他猝不及防躲閃不及,竟然被她一腳踹了個結實!此時悶哼一聲,就要倒下,卻在猝不及防間又拉住她手臂一扯,狠狠一翻?!

她愕然瞪眼,被他拉起就要壓在身下,那錦被在兩人身體間揉躪,似乎……

就要遮掩不住大片的春光?!

她猛然一挺腰身,將那錦被狠狠裹在胸前遮掩那一掌可握的春光!將他狠狠壓在身下!

她身子溫軟滑膩充滿彈性,此時狠狠一壓,不痛,卻……古怪?

他悶哼一聲,努力咬住某些似乎是暢快的低吟,看向她,眉頭緊蹙,似乎蓄勢待發要將她翻身壓制!

卻被她若有所覺一掌扣住了腕脈,她擰眉不爽單手狠狠扣住他下頜,正正迎上他錯愕的星眸,她吐氣如蘭噴薄在他鼻尖,眼光帶着不滿帶着羞怒,他眼底一絲痛苦糾結,被她收入眼底,避無可避。

她淡淡不解,又不知此時什麼情況,只疑惑開口——

“司馬玄,”她擰眉,指尖力道越發的大,卻似乎扯痛了某處傷口,她神色瞬間有些抽搐,不等他開口,卻又惡狠狠開口咬牙道,“是你要強我,怎麼反而是一副被我強了的樣子???”

他愕然一愣,爲她這般明快的不滿所攝,一時間也不知看向哪裡,便視線一晃……

而她順着他目光向下,她愕然覺得似乎哪裡不對,又一時反應不來,只能繼續順着他目光向下?

向下……

那錦被顫顫巍巍,堪堪裹住某一處青澀的起伏。那肌膚雪白瑩潤,卻佈滿密密麻麻的紅痕與青紫?

她神思一頓,恍然腦中嗡鳴一聲,似乎腦子裡在大罵——

‘我勒個去!這麼孟浪?!!!’

晃神愣仲之際,竟又被他猛然腰身一挺?

翻、身、壓、制。

她猝不及防沒反應過來,此時下意識就要擡手回防,卻被他大掌扣住那掌,狠狠壓下,壓在耳側?

他語氣努力裝作惡狠狠的兇悍,卻按耐不住眼中的痛苦與憐惜,咬牙切齒擠出話語,卻聽不出惡狠狠的意味,反而帶着一絲絲痛惜?聽他道——

“我要,你敢不給?”

她翻個白眼,覺得今天似乎分外的詭異,無奈瞪視,終於問出了心中的疑惑,開口道——

“你今天怎麼回事?”

他卻將她雙手一扣,壓在頭頂,另一隻手覆住她眼睫,她愕然間那如扇的睫毛輕顫,在他掌中如同即將掙脫禁錮翩飛的彩蝶,她猛然一呼,他卻狠狠啃咬在她鎖骨上,那力道殊不溫柔,她恍惚間有些錯愕,他今天……

怎麼這麼兇?

此時他卻模模糊糊近乎呢喃的開口——

“是我,是我,雁兒。”

她茫然間還是一片混沌,腦子裡下意識反問……

什麼是你什麼是你什麼是你???

他卻又緊接着開口,不給她思考的時間,聽他道——

“不要多想,雁兒,你只需當做是我就好了。”那話語壓抑着痛苦,脣齒間的力道全然是兇猛而不加憐惜,勢必要創造些屬於自己的印記,爲了覆蓋她身上那青青紫紫的痕跡,不惜一切。

……

“哈?”

她覺得今天腦子有些短,下意識脫口而出的反問——

“什麼是你,難道不是你???”

他猛然一顫,她借力掙扎無果,此時被他壓制動彈不得,羞窘之餘出口大罵——

“哎呦呵你還來勁了,司馬玄你……哎喲你放開我!”

他卻並不鬆手,也不鬆口,那綿密而灼熱的吻順着鎖骨就要往下,似乎有淡淡血腥氣息散發,他猛然一顫,被她翻身扣住,一手慌忙的掩着胸前,一口狠狠啃上他脣片,闖、入、齒、關?!

他愕然一驚,卻感覺到她的丁香靈巧恍惚送入口中一顆類似蠟丸的東西,他並不抗拒,甚至有些恍惚,下意識一咽。

她卻並不留戀一觸即分,臉色爆紅,微喘……

低罵——

“他奶奶的,你咋不聽人說話?我血裡餘毒未清,你也敢來逮着就咬?”

他一顫,她已經翻身坐起背對着他,此時微微掀開那錦被,那纖弱背影猛然一顫。

他急忙翻身坐起,從身後扣住她腰身狠狠往懷裡拖拽,她微微掀開那錦被,看見滿身這青紫腦子裡又是嗡鳴一聲,已經被他狠狠扣在懷中,她吶吶低問……

“你……我……我們已經???”

身後他搖了搖頭,似乎回過神來又猛然使勁點頭,又生怕她看不到一般連忙開口。

“我乾的我乾的,雁兒你什麼都不要想。”

那一下意識的搖頭她已經明白了許多,此時竟然也不掙扎,軟軟靠在他懷中,卻不明所以,淡淡悵然的詢問?

“你強我……是因爲不想讓我發現?”

他素來喜愛她的敏銳,此刻卻是分外惱怒她的敏銳,狠狠將她往懷中一箍,她低低哎喲一聲,聽耳邊他惡狠狠開口——

“跟你說我們圓房了,哪來那麼多問題!”

她愕然……

無語。

圓房???

她故作姿態低呼一聲捂住肩頸,他似乎察覺到她的痛楚連忙鬆手,孰料她假裝低呼,卻當真扯痛了傷口?此時趴伏在錦被上,滿額冷汗涔涔,他手足無措要去拉她,又生怕再扯到她傷口,此時也不知究竟應該如何動作?

她噝噝倒抽冷氣,臉埋在錦被間卻低低開口——

“司馬玄,若當真是……我們的婚約,你打算……”

她這一刻有些自私的想知道,如果她真的失貞,他真的……不打算要她了嗎?

他一愣,也顧不得她的痛楚,此時狠狠回身將她撲得跌倒,卻小心翼翼避開她肩側,她來不及開口,那吻便綿綿密密自頸間攀附而上。

她愕然想要開口,卻被他脣齒到來趁機闖入口中,肆意擄掠她的舌尖?讓她……

開不了口。

不知是身體的虛弱還是情潮的翻涌,那身子在他急切而熱烈的深吻,珍重而輕柔的懷抱中一分分軟化,聽耳畔他低低痛苦呢喃?

“不會,不會,不要多想,是我,是我沒能照顧好你。”

他又忙忙碌碌吻下去,似乎生怕她清醒過來。

他脣舌糾纏身體炙熱,只隔着那早春薄薄的錦被,根本擋不住某些身體接觸,他有些急切有些慌亂,她也在迷亂中下意識掙扎,那再度壓下的脣落空,壓在她耳畔,他輕輕啃咬她耳廓,模糊呢喃。

“我要你,不要走,都是我的錯,是我沒保護好你,是我沒更早找到你,我不會不要你,雁兒……”

她仰頭深吸一口氣,努力緩勻那急促的椯息,那大掌遊移,下滑到鎖骨,那大掌緊緊一握,握住那錦被似乎就要扯開,扯開那最後一分防備?

她咬咬脣低低開口,眼尾一抹淡淡的紅,眼中水汽迷濛格外嫵媚,她模模糊糊呢喃……

“這是爲了證明你不嫌棄我?”

他更緊的扣住她肩頸,急切道——

“不,不是,不要多想,雁兒。”

她猛然一推,他愕然愣仲之際,她已經略微狼狽連滾帶爬縮到了牀角,他緊緊握着那錦被,她這猛然一掙扎險些將那錦被扯落,此時撫胸將那錦被往上拉了拉,大半在他手中,她卻只剩那錦被一角?她小手抓握,堪堪遮住某處春光。

他愕然看着她,那神色有些惶急,卻沒有心情去肆虐流連那乍現的春光,聽他急切道——

“雁兒你聽我說……”

“沒有!”

她低喝一聲將他語音砸斷。

他一愣急於挽留伸出手就要去挽她,下意識出口道——

“別離開我我不會……”

我不會離開你,離字還沒出口……

他愣了愣,回神,驚疑開口,帶着自己都不明白的不解啓齒道——

“你說什麼?”

“我說沒有沒有沒有!你想多了吧!那樣的情況他還能胡來老子跟他姓啊!”她悶着腦袋一口氣喊完,看了看他,臉色爆紅,埋首錦被羞窘的低呼,“哎喲我去,你先去把衣裳穿好啊!”

司馬玄也愕然,爲這突然出現的變故……

此時吶吶低了低頭,也是老臉一紅,此時神智漸漸恢復清明,終於變了神色,連忙轉身去撿起地上的衣衫,她卻在牀腳撩開錦被,看了看自己……

狼狽的身體?

沒注意到他回身,她感受到那視線一愣,將那錦被狠狠一裹裹住身子,蹙眉,開口,強忍着嬌怯惡狠狠道——

“我餓了!吃飯!”

司馬玄穿戴整齊,神色古怪,他欲言又止,卻看她似乎沒有解釋的意思,也不願意逼她。

此時向房門走去,臨出門,卻還不放心的回過頭來?看他神色古怪的開口道——

“門口有侍衛,你別想走。”

她無奈翻個白眼,這廝還怕她跑了??甩了甩手錶示快滾快滾!

大門關上那一刻,她猛然伸手捧住臉,那掌中溫度滾燙她臉色爆紅,聽她嘀嘀咕咕呢喃道……

“唉呀媽呀,有人說看見那啥會長針眼?”

這一用力捂臉的動作,卻當真扯動了那肩頸上的傷口,滲出殷殷血跡,她‘嘶——’倒抽一口冷氣,擡手撫了撫那傷,而此時傷口裂開,她只摸了一手粘膩的紅?

此時嘀嘀咕咕罵罵咧咧,不住低罵——

“奶奶的誰幹的!”

她臉色在黑暗中幽邃不可分辨,看那氣壓越來越低,幾乎讓人以爲她下一刻就會破口大罵之際?

她卻一蹦蹦起一尺,還沒蹦起,又被扯痛了傷口,就像鳥兒突然折翼,她撲一聲跌在牀上?她卻不惱,埋首在那軟枕,一邊狠捶一邊大笑——

沒錯,是大笑。

此時她在嘀嘀咕咕,肩膀也因笑意不絕而微微聳動?聽她低呼

“哎呀我愛死你了這一刀扎得太好了!!”

!!!

若是有人知道,定然以爲這女子要麼瘋了要麼是個受虐狂,此時卻只有她自己知道——

當時情況危急她沒辦法自封內力,雖然似乎有人盡力幫她封阻脈絡,卻似乎終究不敢下狠手,然而那內力外泄冰霜凝集,若是不停,遲早把她自己凍死?或者內力枯竭經脈乾涸丹田碎裂而死……

而這一刀,剛好阻斷那經脈運行,又沒有真正傷及經脈?

此時她稍稍運力,那經脈竟然完好無損!

發現這個事情她簡直高興地要飛起,她早已發現,寒毒到了秋冬最爲嚴重,一旦度過了早春基本上就度過了危險期,此時卻感謝那給了她一刀的人,心想——

媽呀多想抱着你親一口啊啊啊啊!

度過了這早春,她便不用自毀內力換那幾年安康了,那寒毒若是今年再挺不過,是誰說過,只能自毀內力以求自保?

內力這玩意兒……

雖然她也沒什麼不捨,可也終究捨不得那一切盡在掌握的快感?

習慣了自立的人突然失去了那依仗,即使不曾遭遇爲危險,那心中的空虛和恍然也是一言難盡?此時她不用面對那樣的窘態已經是高興萬分。

而那錦衣女子不知道自己想毀她內力那一刀不僅沒毀了她內力,反而陰差陽錯救了她一名?!不然此時一定吐血三升表示——

她真特麼不是故意的!

而此時,她無暇吐血,因那一封詔書國內動亂將起,此時她在歸途中匆匆忙忙,無暇顧及那許多?

而那同行之人,卻一路疾馳一路暗暗壓制那體內的暴亂,此時咬緊了牙看向遠方,那神色古怪似笑似嗔,此時,耳邊風聲呼呼掠過,無聲詭異?

聽他無奈又興奮道……

“她血裡這毒,好霸道。”

卷三 風雲暗涌 一百一十三、真 相與命差一線

他無語凝視,她坐在牀上雙手環膝,那神色帶着狡黠帶着點點得意。

她嘟嘟嘴,有些不滿。

聽她道——

“你來的很快,這個太好了,只是我倒是沒想到你沒抓住他,還是我失策了。”她有些懊惱的捶捶頭,嘟噥着,“我居然記不得那之後發生了什麼,好奇怪。”

他卻眯了眯眼,看向她身體,不算厚重的春裝那脖頸上彌補斑斑點點的紅痕,還有一處是他的咬痕,此時卻露出了更多肌膚的瑩潤,最初那青紫的痕跡竟然在她吃了藥之後一瞬間褪去,換她輕咳一聲,吐出些微血絲?

記得那時楚豐雲神色頗有些不贊同,聽他曾說——

“這藥對你身體傷害很大,何必急於一時?”他看向司馬玄的背影,神色不快,不滿嘟噥,“爲了跟他解釋?”

她挑眉淺笑,並不在意,只道

“不,不用解釋,我自己也看不下去罷了。”

楚豐雲眉峰一挑,微微含笑

“不用解釋?”

她笑的得意,有些小小的開心,躍然紙上,聽她低低道

“他相信我的。”

語聲那般肯定,而她,眼波明亮,明眸翦水。

楚豐雲也笑的得意,也哼哼道

“我看他那樣子倒是不假,他原先說要將生米煮成了熟飯騙你那欺辱了你的人是他,真是蠢得可愛,”他看着東方雁瞬間紅了臉,眼光眯了眯,笑笑,“這痕跡若是細看自然能看出幾分不同,他倒也是關心則亂,反而沒看出來。”

她拍了拍臉頰,赧然道——

“二叔,你跟你侄女我說這些當真妥當???”

卻聽楚豐雲咬牙道——

“誰叫你那麼早把青青拐去了你們孟家?”

他恨恨不滿,低聲嘀咕,模模糊糊聽不真切。

“二叔你說什麼?”

東方雁神情疑惑,盯着他一臉不解。

他卻笑了笑,毫不在意,啓齒道

“反正你年底就要成婚了,早些瞭解這些事也無妨的。”

此時,卻嚴肅了神色,開口道——

“那人最後似乎給你吃了什麼凝滯血脈的藥,纔會有這樣的痕跡,你內力外放無法控制之際,這確實是最好的辦法,若是這樣看來,那人是要救你?”

她神思頓了頓,似乎猛然一痛,她拍了拍額頭,無語道——

“我不知道,我一點都記不得後來發生了什麼。”她似乎猛然一回神,低呼,“不對!我身上那件衣裳呢?”

“燒了。”

……

誰回答的那麼幹脆利落……

有人神色淡淡,卻是一直走在前方的司馬玄,不知何時停下了腳步,此時竟然站在她的面前?臉色沉沉道。

她愕然擡頭,迎上那人清冷的眼眸,她下意識嚥了咽口水,試着開口,訕訕道……

“額……燒……燒了?”

他眯了眯眼,看她,神色危險,恨恨咬牙啓齒道——

“捨不得?”

她輕啐一聲,無語望天。

“那衣裳上有藥,我還沒弄清楚那是什麼!好像就是在聞見那味道之後就……”她形容不出來那種感覺,此時頗有些懊惱,她也微微煩躁道,“你怎麼不查一查??”她嘟嘟囔囔,目光躲閃,呢噥着,“我覺得那之後……應該還發生了些什麼的……”

他卻蹙了蹙眉,啓齒道——

“那件衣裳沒有任何古怪的味道,我派人查過了。”

即使有,也散了,他心裡也懷疑,卻也無可奈何。

……

他似乎一改方纔急躁,雖說飯後便將她拉入了房中,卻沒有再做出奇怪的舉動。

此時……

洛王妃寢宮……

是誰眼光危險,眯了眯,榻上人兒毫無所覺?

她嘟嘟囔囔,死不悔改,聽她嘟噥。

“哼,要是沒衝擊內傷,我肯定能留住他們。”

他看向別處,挑眉,不語。

“我就說那種情況他還能胡來我也是佩服。”

她哼哼有聲,似乎頗有些憤憤。

他僵了僵,側對她的臉上,是她的角度看不見的複雜,近似……

吃醋?

她卻兀自低低開口,勉強算是解釋,無奈道——

“其實他中了毒,那解藥是我的血,我血裡有寒氣,和我吃的藥中和了就可以解我指甲裡的毒,那時候我戴着人皮面具,他大概下不了口,才……”

她下意識摸了摸小腿內側,才‘下口’那兩個字無論如何說不出口,此時已經在喉嚨裡轉了幾轉早已含化了去,她不再糾結,卻又低低開口——

“可我的血裡也有毒,最後的解藥,在我嘴裡,看樣子匆忙之中他也不可能想到,而且若是在用我的血解毒之前吃了這最後的解藥便會經脈盡損,現在那人的感覺,想來應該也很是好受的。”

卻聽司馬玄冷哼一聲開口,憤憤不滿咬牙道——

“你是在叫我慶幸他沒先去咬你的嘴?”

她有些愕然,司馬玄姿勢不變,側對她不看她,似乎那恍惚間的開口也是她的錯覺。

此時,她看了看他側臉,卻是無奈,此時氣壓頗有些低,她訕訕,試着喚他……

“玄?”

“何事。”

她嚥了咽口水,嘀咕,“你生氣了?”

“沒有。”

……

生氣了……

她無奈的想,眨巴眨巴眼睛又望着他,也不說話,半晌……

似乎終於有人承受不住這可憐兮兮的視線,回眸過來,眼底蘊含着怒氣,咬牙開口道——

“看着我幹嘛?”

她嘀嘀咕咕,可憐兮兮——

“哎呀我錯了你別生氣了,我不是……不是想知道那究竟是什麼人嗎……”

那語聲越來越小,到最後已經語若蚊蠅,在他壓抑着怒意的目光逼視下,她皺了皺鼻子,弱了氣勢,在他面前……

不敢造次。

“那你知道了嗎?”

他不贊同的擰眉,眼底滿是不爽。

“我……”

電光火石間似乎腦子一痛,她低低哎喲一聲,那人坐在面前蹙了蹙眉,那手,終究沒伸出來。

她揉了揉太陽穴,訕訕弱了氣勢,可憐兮兮道——

“我……我差點就知道了。”

他眯了眯眼,危險的氣息四面八方圍攏過來,聽他語聲悠悠開口——

“那你差點就沒命了你知不知道?”

“我……”她對上他壓抑着怒氣的眼神,終究訕訕把知道兩個字嚥了下去,此時低低嗚咽一聲,像犯了錯的小獸,就那般可憐兮兮望着他。

她記得,每次這般對孟旋都是有用的……

他卻似乎並不受用,看着她這副可憐巴巴的樣子越發火起,他站起身,那身影籠罩住她的,他站在牀邊,低頭,那角度近乎是壓迫,看着她,咬牙切齒,似乎恨不得將她吞入腹中!省的她再出去惹事!讓他白擔心!

聽他恨恨道——

“出了事爲什麼先不通知我。”

她張了張口,終究嘆息一聲,他這個樣子,便是頗有些耿耿於懷的,便再打不得馬虎。

她撇了撇嘴,低低嘟囔,底氣不足……

“我……應該可以的……”

“你、可、以、嗎???”

他橫眉冷豎,一字一句像是從齒縫中蹦出,卻只是這般靜靜看着她,眼底壓抑着翻涌的怒火。

那氣壓一瞬間降低,她縮了縮膀子,似乎覺得比內力失控寒氣外放的時候還冷,她在這樣的氣壓中有些難以呼吸,她嚥了咽口水,不語。

“那人故意引了你去,你便乖乖去了?你覺得究竟是聰明絕頂還是蠢得無藥可救?!或者你覺得你天下無敵橫掃千軍?”

她縮了縮脖子,因他的逼近,因他的怒火無遮無攔的散發,她往後挪了挪。

他看見她這般心虛的樣子,不僅不憐惜,而似乎越發火起!

他猛然一把俯身單手撐在她身側,單手扣住她下頜,緊緊!直到那俏臉因痛苦而微微扭曲,才放緩了力道?他開口,帶着壓抑的憤怒——

“留下了線索又爲什麼不早點通知我!直到喜宴快要開始你那舞樓的韻娘才送了消息來!所幸提早有人來告訴我在城西看見了你!我再晚去一步會怎麼樣?!東方雁,你想沒想過!”

她愕然看着他,他素來少有怒火,即便是惱,也只是細微的,或者幾乎從未當着她發怒。

而此時,那眸光燃了怒火,便更有些不同以往的星光璀璨閃爍,她有心欣賞,卻不敢,只在這樣的目光下無處可藏,嚥了咽口水又往後縮了縮,聽她嘟噥道……

“我不習慣,我習慣了獨來獨往,司馬玄……”她眼光有些水汽,看着他,“我是真的不習慣,我從沒想過,我們能……”

她話音未盡,他卻明白,他全明白。

她從沒想過有一天會和他在一起,他從前也未曾設想,直到發覺直到回神,才恍惚覺得她已經是他世界裡唯一的一抹亮色,無從割捨。

她素來獨來獨往不受束縛,她寧願隻身犯險也不願求助他人,甚至從前那寒毒,若不是凝華閣他無意發現,她當真不知道要瞞他到幾時!

而這次,她留下了線索便已經算是做了最大的讓步留出了退路,而她又怎麼知道,看到那京郊一地血跡他心裡有多慌!一路追隨就要失去線索,他心裡有多急?!一直到包圍住那些人,那人取出她隨身攜帶的紫晶哨子,他有多惶恐!那些人說想救她就放過他們,他根本沒有猶豫就擡手放行!!!哪怕是微妙的希望,也希望她平安!

她懂不懂!

而她又怎麼知道,他看見那小屋裡有人受到欺辱那一瞬間感覺世界都在崩塌,滿腦子想着不是她不是她,以至於回過神來,滿手滿地都沾染了血腥?

她知不知道,那一間間屋門打開都沒有她的身影,他心裡是喜悅和失望夾雜參半,希望她恢復意識平安無事,又害怕在某間屋子裡尋見她的屍體!

直到翻遍了整座宅院都沒能看到她的身影,心中便如同被巨石砸下,那一瞬間似乎天都暗了!

他惱怒他憤恨,他在院子裡大喊‘東方雁你再不出來我以後都不理你了’這種幼稚的話,那時心裡卻多希望她出現回到他身邊,哪怕……

用什麼去換?

那種從未有過的失落,連與她沔南落水共同患難都未曾有過,因爲那時候他們在一起,恍惚便可以生死無懼無所怨尤,而那時她不知在哪等待他,而他遍尋不得的無力感覺,他當真不想嘗試第二次。

他不知道,他心潮洶涌澎湃之際捏疼了她,她眼中泛起了濛濛淚光卻默不作聲,默默看着他痛苦的神色,眼中溫和。

是他及時回神,才免了捏碎她的頜骨,卻也在那臉側留下了青紫的傷痕,他一時怒上心頭,更怒她默不作聲默默承受,竟然此時,都學不會依賴學不會反抗!

他怒從心起,心裡便似乎有一種鬱火越發繁盛,他迎着她淚光閃閃的眸子,狠狠俯首咬住她脣瓣!

咬住——

那血腥氣息無遮無攔的充斥口齒間,滿口鐵鏽的氣息他卻並不鬆口,她毫無抵抗的仰首承受他毫無溫情的凌虐,那血腥氣息還在蔓延,最終忍不住的也是他?

終於鬆開了她的脣,細緻的舔舐她的傷口——

心中何嘗不是憐惜?

他眼光復雜,她似有所感,素手攀上他捏住她臉頰的手臂,一路下滑攀升,抱住他寬闊的背脊,他一顫,少來感受到她的主動,一愣之間竟然被她反守爲攻輕輕一允,允住了脣片?

她仰首,閉眼——

那靈巧的溫軟試着探入他的口中,他或是有意或是無意的放行,恍惚間觸碰到他的舌,她似乎有些恍然,眼睫顫了顫,下意識要退?

卻被誰猛然扣住後腦抵住她所有退路,他引領着她在他的世界裡暢遊,那是她少有來過的曼妙——

她的丁香溫軟靈巧似乎能撫平每一絲內心的傷痛與褶皺,彷彿心也被這一腔春水軟化輕撫,只剩溫軟的絲滑。

她喘息略促,在他的帶領下有些力不從心,此時輕輕一退,退出他的領域急促低啞的椯息,他卻不滿她的臨陣退縮,狠狠一推?將她推倒在軟榻上狠狠俯身而上,噙住她的丁香,近乎是將她綁架到他的領域,帶領她在窒息的邊緣,遊走在那片刻的歡愉之上。

他輕柔的拆開她隨意挽起的髮髻,大手在她的頭皮間輾轉騰挪,她在這樣令人沉溺的他的氣息裡軟化,化作那潤物無聲的細雨,要潤澤了他的天地。

此時,卻被他掌控着沉淪,帶着懲罰的力度,緊抓不放,輾轉游移。

夜色漸濃,點燃燭火的寢宮裡有人忘我交纏,在彼此的世界裡騰挪輾轉,似乎下定決心要好好了解了解那領域中的每一分風情?

脣齒相碰,深入淺出,輕喘略急的氣息,洇開了春風挾裹而來乾澀的躁動。

_TTκan _¢ ○

春風吹熄了燭火,黑暗中,是誰忘情相邀,忘了後果?

夜風,也輕緩。

黑暗——

也、情、濃。

卷三 風雲暗涌 一百一十四、爲了娘子皆可拋

啃書網(啃書手機版)最新章節閱讀請訪問的最新網址: M.kenshu.CC 春亭湖畔,薰風渺渺。

是誰懶懶坐在琴案前,素手撩弦?

身後,不遠,有排排的侍衛站班,或在樹上,或在石頭後面,或……

在某個實在難以想象的犄角旮旯。

黑曜石在陽光下爆發低調而內斂的彩光,越發映襯得那手溫潤瑩白如玉,她單手支頤一臉無奈,嘟噥——

“我覺得我像被人軟禁了……”

因她……好不容易纔藉着魚沉歌說將手串還給她的機會才溜了出來,卻依舊被人二十四小時嚴密保護着……

魚沉歌笑得癡癡笑得明豔,打趣道

“知足吧你,我求着我家那個緊張我都沒用。”

她挑眉,輕嘲

“哼哼,是誰一聽見你出事就飛奔趕來了?別以爲我不知道。”

魚沉歌輕啐——

“我呸,那算什麼,他不該緊張嗎?就是可憐了我,醒了之後還要上躥下跳去給你請假打報告,累得我。”

她翻個白眼,語氣無奈,輕嘆……

“你是不知道,洛大人急得要死。”

她露出微微歉然的神色,赧然道——

“我以爲不會耽誤星河的婚禮呢,誰知道會栽在那?誒……好多年沒有這種感覺了。”

魚沉歌卻更加歉然,呢噥道……

“是不是我又拖累你了……”

她挑眉,淺笑,那脣角柔和的弧度,彷彿滌盪擠壓了一切春光。

陽光下,那笑便是這天地間唯一一抹亮色,她笑着伸手,拉了拉魚沉歌,滿不在乎道

“你我,需要這些虛話?”

她笑着,似乎起了興致,看了看那波光閃閃的湖面,素手一撩,啓弦,輕奏,那樂曲輕快飛揚,似乎有說不完的好心情。

遠遠,是誰看着這一幕眼光微微欣慰?

東方雁消失在人們的視線中已經長達半月之久,自喜宴之後,他再沒見過東方雁,即使知道她回來也未曾拜訪,只因——

楚御醫說過,失貞只是個誤會,如此,便放心許多。

此時無意走到當初相遇的湖畔,見了她,分外有些激動。

他腳步擡了擡,卻終究沒能忘記自己的身份,如今已是有婦之夫,萬萬不能再像以前隨心隨遇。

此時,也有些恍然如夢,竟然一晃,她也談婚論嫁,他也步入喜堂?

從前或許以爲那喜堂上另一人若能是她,該多美妙。

此時,卻無奈淺笑,恍惚覺得,只要她開心,便好。

她的目光只會投向那個人,他給不了的幸福,便讓更適合的人去吧。

此時卻有人絃音輕挑,含笑相邀,看她嫣然道

“星河既然來了,又怎麼不打聲招呼就走?”

回神,是她明豔而歡快的笑容。

他,也恍然失神。

……

據聞東方小姐搬到了洛王府,早已經傳了半開——

朝堂上下一片譁然,幾位皇子和皇帝陛下都不置可否不語置評,顯然也是一種默認的態度,未出閣的小姐直接住進了未婚夫家,在民風開放實則多少也有些迂腐的榮錦……

卻是頭一遭?

關於她失蹤一事所知之人寥寥無幾,不知道緣由的人得知東方小姐住進了洛王府的消息,卻也是突然爆發炸開了一鍋水般,沸騰起來。

如今,她本人似乎毫無所知,想來被洛王殿下保護得很好,不讓外界其他事情來平添煩惱。

是誰站在遠遠,看着亭子裡有人相談甚歡?

有人身形一閃出現在身後,低低稟報——

“主子,你看……”

他卻擺手笑了笑,滿不在乎道

“無妨,雁兒知道分寸的。”

他對她,素來放心,這笨拙的人兒,又哪來那些花花腸子?

此時也邁步而上打着招呼,而不知……

身後扶風無奈翻個白眼?想着自家主子看見東方雁和洛星河坐在一起也面不改色的樣子就咬牙切齒,嘀嘀咕咕道——

“也不知道主子這是放心還是大度。”

司馬玄乾脆召來了午膳,洛星河也是笑?

似乎不由想起這些天御書房裡,洛王殿下草草交代完了事情轉身要走,連皇上留他用膳都不顧,直接開口拒絕了御上的邀請?

每次都聽司馬玄不耐道

“有人等着我回去吃飯,免了。”

一書房衆臣都是心照不宣的笑,想來是急着回家陪未來娘子了不是?

此時她見了,那笑容明豔,卻也是無奈撅嘴抱怨?聽她嘟噥

“玄我覺得你像看犯人一樣把我關着,什麼時候能放我出來玩玩?”

他笑了笑,摸了摸她頭頂,似乎分外自然,半哄半勸道——

“乖,等我忙完這一陣。”

……

她無奈翻個白眼,看了看洛星河一臉尷尬魚沉歌一臉偷笑表示無奈,這人是故意的呢還是故意的呢還是故意的呢???

再遠,是誰站在遠遠一臉侷促而焦急,踮起腳尖向裡眺望。

亦有人開口輕詢——

“楚姑娘有什麼事情嗎?”

說來名姓陌生,但恍惚看來,竟然也是熟人。

楚姑娘……

赫然便是柳青青?

她娘姓柳,初遇東方雁時便隨口安了她孃的姓,定名柳青青,她爹是楚豐雲,原名叫做楚青?

如今——

是東方雁未來二嫂

同時,也是弄華閣的對外掌櫃。

此時她手上握着一把紙籤畏畏縮縮探頭探腦,神色無奈,聽她呢噥——

“侍衛大哥,能不能通融通融?這弄華閣許多事,還是要找姑娘親自決定纔好呀。”

暗衛也是一臉無奈,想起先前主子囑咐不準任何閒雜之事來打擾姑娘的休息?

嘖嘖,那神情之嚴肅,那語氣之嚴厲……

否則……違者什麼下場……

簡直不敢想。

嘶——

他抽了口冷氣,無奈笑笑,試着道……

“或者楚姑娘可以試試找洛王殿下?”

她撓了撓頭,似乎有些苦惱……

心裡想着……

這事兒,找洛王殿下……

還是直接作罷的好。

畢竟洛王殿下那愛吃醋的性子,又怎麼可能捨得讓她拋頭露面?

她頓時耷拉了肩膀,表示——這次沐春節的活動有士子聯名請求,能不能請落雁姑娘出場參加些什麼節目?雖然往日她大多都在場撫琴,卻實在少有開口。

她作爲落雁之時並不多言,卻偶爾一開口便能令人驚豔?

而今年人氣似乎越發的高漲,尤其是在迎春節那一舞之後……

是以,便有了這項活動。

是以,東方雁百無聊奈之際若有所覺一回頭,也徑直大喊?開朗含笑道

“嘿,青青,吃飯了嗎?要不要一起?”

司馬玄回過頭看了看錶示不置可否,看着東方雁晶亮的眼神便知道這妮子想飛想瘋了,簡直不放過任何機會。

關了這幾天,也着實爲難她,卻始終不放心放她一個人在外,是以多派了人來跟隨,卻依舊不敢放心的讓她走遠?

他怕——

怕那些人捲土重來。

更怕,怕她在自己的眼前出事。

她是不知道他多操了多少心——

江湖上一個惡名昭著的江湖幫派被連根拔起,榮錦最富惡名的貳臣過繼之子暴斃,原因不明。

恍惚看起來沒有關聯的幾件事,卻都是因她而起?

那江湖幫派,就是當時也盤踞在那院子裡的姦殺擄掠拐賣少女的下三濫幫派,首領死於司馬玄劍下。

還有那貳臣的過繼之子……

這個人死了她知道,卻不知道只是因爲那人肖想了她便被司馬玄乾脆利落一腳踩死,雖然本來也不是什麼正經的人,和他原來那貳臣家的嫡少爺一樣不是什麼好東西,而貳臣本人也因此打擊過大臥病在牀?

盛傳,命不久矣。

卻換得多少平日裡見不慣他那些囂張跋扈所作所爲的老臣笑逐顏開。

牽一髮而動全身,曜日王都外翻雲覆雨,她在其中,卻對這一切毫不知情,整日在洛王府擺弄擺弄花草翻看翻看書籍,拉黎疏醉喝喝酒拉冷軒下下棋,便打發了日常的全部。

兩人對陪洛王妃打發時間這項差事表示避無可避,因了這也是個苦差事……

要謹言慎行以免說錯了什麼引得洛王殿下不喜,又怕未來王妃不夠盡興而不敢有太多保留?

分寸,難以掌握

整個王府上下對未來洛王妃直接住進來一事表示不置可否,更是早有準備,因了東方雁被關在後院那半個月,偶爾逃出驚鴻一瞥便知道塵埃落定,看洛王大人那緊張兮兮的樣子,便知道這未來王妃在這府裡的地位應該也是非同小可的。

而此時,柳青青表示出沐春節的活動最委婉的做法便是乾脆來一場文鬥,又盡興又不失分寸,卻一邊說一邊打量洛王殿下的神色,生怕這位一不開心,讓她一個人管那偌大的攤子——

手忙腳亂,還沒人可憐。

唯一的未來夫君似乎對這些興趣不大,即使有心幫忙,也實在是幫不上忙的……

也不知道孟梓桑整天在忙些什麼。

此時,洛王殿下卻沒表現出過多的不滿。

東方雁也單手支頤笑了笑,象徵性的試探道

“洛王殿下意下如何?”

他含笑望着她,看她那眼中極力掩飾着期待帶着一絲略微的狡黠,熠熠生輝,比這春亭湖波更加閃爍亮澤,他挑眉開口,半是調笑

“若我說不?”

她聳了聳肩表示不置可否,淡淡放下了那張紙籤,寫着衆位士子的聯名請求——

充分表現出對弄華閣的美好向往與熱烈期盼,期盼和兩方人民的友好往來,表示出了最爲美好文雅的前景展望。

此時,被洛王殿下一票否決,她也並不意外,將那紙條還給柳青青,不做言語。

那廂柳青青訕訕耷拉着腦袋,心想若是東方雁也沒辦法,她還是不要抱什麼希望了。

司馬玄卻是笑,卻是看見東方雁這般模樣表示意外?聽他調侃

“那麼聽話?我說不你便當真不去了?”

她撅了撅嘴沒表示其他,閒閒用筷子撥弄撥弄碗中的菜餚,多少帶着些小哀怨,嘰嘰咕咕道

“你說不便不唄。”

他眼光一閃,看了看那紙條,似乎眼中也帶了狡黠,看向她,輕笑

“文鬥倒是也不錯,問題是勝者的獎勵是什麼?”

她撓了撓頭,表示沒想過這個問題。

柳青青卻囁囁嚅嚅的開口,頗有些試探有些悻悻,聽她訕訕嘀咕……

“有人建議……能不能與落雁姑娘吟詩作對評音論曲……共……共共共……共度良宵?”

不怪她不敢說,這四個字着實是很有歧義。

“哦?誰?”

……

司馬玄神色不變,卻只是淡淡啓齒詢問。

簡單兩個字,卻有殺意迸出直逼柳青青!

她縮了縮肩膀表示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心裡卻在暗罵腹誹這小氣的洛王殿下若是當真知道了是誰,那士子名字今年這春闈不是泡湯了???

孰料……

司馬玄竟然破天慌的應了?!

連東方雁也是一驚,險險甩脫手中的筷子,被他隨手接住,拿出絹帕擦了擦遞迴她手中,那笑恍惚也帶了幾分寒意幾分莫名,聽他淡淡咬牙道

“雁兒怎麼了?”

魚沉歌挑了挑眉,一臉心領神會的竊笑神情。

洛星河也淡淡舉杯表示不置可否——

他自持身份,如今已經成婚,便再不能去那樣的地方拋頭露面,畢竟是一心聖賢的讀書人,對待這聖上突如其來的賜婚也沒表現出多大的抗拒與叛逆,而這一成親便得一心一意不是?

此時,卻出於朋友的立場,有些憂心表示——

“若是有不法之徒妄想……”

話音未絕,那含義卻不言而喻。

司馬玄煞有其事的點了點頭,當即表示——

“那出題可要仔細些,難度大些,像洛大人這般滿腹聖賢的人,想來也不會有什麼壞心不是?”

這話別人沒聽懂,東方雁卻聽懂了——

洛星河的文采!要說是當年考上狀元分配官職的人呢?!

誰能比!!!

最好難度大到沒人能猜出來纔好,那還玩個鬼啊!

司馬玄算盤倒是打得好,直接用往年試題來文試?答出來了是運氣,答不出來是應當,再說……

即使答出來了,那般一肚子墨水的人哪有時間想那些花花想法?!大抵都和初遇洛星河時一般的純良!遇上腹黑的她,哪裡討得了好?

她倒是沒想到司馬玄一念之間竟然考慮了這麼多,以至於此時自己都有些彎彎繞繞摸不清楚,要說今天司馬玄那麼爽快!

感情這廝根本就是有恃無恐!

而她不僅聽懂了,還翻了個大大的白眼,表示當初司馬玄便是強取橫奪若即若離,那滿肚子壞心眼直折騰的她無力招架?終於落入網中。

如今這句話在她聽來多少有些炫耀,於是心裡暗罵腹誹着——

你這是炫耀呢還是炫耀呢還是炫耀呢???

……

罷了,誰叫她栽了呢?

湖畔,清風徐徐,難得寧靜。

有人撫琴有人歡歌,一下午,寧靜而溫和,難得的平靜時光,難得的歡聚一堂?

難得的,靜緩時光~

卷三 風雲暗涌 一百一十五、春風葳蕤度餘生

近來司馬玄似乎越發繁忙,也不知道在忙些什麼,卻每每再見她時,總是清清爽爽笑意盈滿的。

如今,處理事務忙晚了些,回到洛王府已經未時——

日頭有些毒辣,他朝早早,她還在酣然淺睡,是以近來相見的時間便格外短暫些,因那分房而居,每每夜半他也只能幹看着那邊,卻又因了這距離的拉進,反而……

越發煎熬繁複。

而此時,他問,“雁兒呢?”

有人指了指方,他眼光順着過去,疑惑嘀咕,“琴房?”

扶風搖了搖頭,又指了指,他更疑惑,“舞房?”

那倒是爲她而設,因她確實喜愛跳舞,又不願她出去跳給別人看,私心裡滿心歡喜的想着,若是日後只跳給自己看便是完美的。

孰料扶風又搖了搖頭,他一愣,扶風苦了臉色,訕訕開口道……

“主子……你還是自己去看看的好……”

他滿心疑惑,似乎也搞不懂了。

什麼時候扶風也這般支支吾吾的?

然而——

好傢伙,他去一看也被嚇一大跳,今天算來屬實有些灼熱,是以現在他覺得也頗有些灼熱。

她衣着清涼坐在屋頂,面前放着張小桌擺滿了各式各樣顏色詭異的糕點,她一邊苦着臉吃一邊拿着扇子扇風,香汗淋淋,不明白……

爲什麼這麼熱……

那衣襟半敞,膚光勝雪,也沒露多少肌膚,卻也怪不得?

那幫子傻侍衛不敢來……

他無奈走過去坐在她身側,她一張小臉苦兮兮的看着他,可憐巴巴道——

“啊……司馬玄我能不能不吃?”

他看了看桌糕點,神色古怪,疑惑道——

“你吃了飯還能吃這麼多?”

她可憐巴巴的嘀咕,“沒吃飯呢……”

???

他看着她一臉不解,不可能洛王府不給她吃飯不成?她卻怕那廚子平白遭罪,一連老老實實說了——

“楚御醫說我吃的那藥對身體不大好,便換成這些藥糕來吃……但是我吃完覺得好熱他卻總說正常,這是什麼道理啊!”

他挑眉,“楚御醫吩咐不讓你吃飯?”

她可憐巴巴的咬着手帕,哀哀怨怨道,“不是,我本來想等你回來吃,誰知道他從哪給我弄這一批藥糕來叫我吃,說我不想吃飯便吃藥糕吧,啊啊啊玄,你吃飯了嗎我們快吃飯吧!”

司馬玄:……

看得出來,她是非常不想吃這些藥糕。

他無奈嘆息一聲,看了看她,一身白衣因她大汗淋淋早已溼透緊貼在身,某些該看的不該看的都頗有些若隱若現,他嚥了咽口水,便也覺得如她所說——

這春,確實是燥熱的……

他無奈扶額嘆息,一把將她抱下了屋頂,一邊去吩咐飯菜一邊把她扔進浴室去洗澡,他站在屏風外,聽裡面水聲陣陣,便突然覺得自己是在找罪受?

此時想走——

卻頗有些捨不得……

她在裡面嘀嘀咕咕,隔着水汽朦朧開口道——

“司馬玄,我回來的時候沒看見鸝兒,是誰……”

他凝神聽了聽,因她說到後面便頗有些語若蚊蠅幾不可聞,聽她低低啓齒道……

“誰幫我洗了澡?”

他眼光淡淡,卻隱藏着某些灼熱的火焰,卻滿不在乎的開口道——

“我。”

!!!

裡面猛地一陣水聲輕響,溼了屏風,濺了一片水跡,她從裡面匆忙裹好衣裳,神色匆匆衝了出來,也不知是羞赧還是那水灼熱?

她一張小臉頗有些紅潤,似乎近來終於有了些血色。

聽她吶吶道——

“你你你……你說誰???”

他壞壞挑眉看了看她匆忙裹好的褻衣,笑得頗有些刺眼。

“該看的不該看的你我不都看完了?難道雁兒還害羞?”

!!!

“什、麼、時、候?!!!”

她一聲驚呼,語聲因不可置信而微微尖利,彷彿要掀開房頂!

此時話音出口,卻暗暗捂臉,恨不得拍自己一巴掌?

是誰戲謔輕笑,執起茶杯無聲溫存而誘惑~

看向她,那目光眼底全是滿滿的狡黠笑意,聽他悠悠幫她回憶道~

“小山村,大雨夜~”

他淡淡開口,神色無波無瀾,眼的溫度卻讓人無法忽視,此時掃視着她的曼妙身姿,竟然露出了回味的神色?

聽他淡淡啓齒~

“你以爲你去採熊膽回來之後,高燒不醒的那幾天,是誰在幫你淨身?”

!!!

她已經被一個驚雷劈得呆傻,吶吶,“啊?”

司馬玄似乎並不介意幫她多回味回味,此時隨手一指,那是她屋內的衣櫃,裡面的衣裳寥寥無幾一隻手都能數出來,卻有一樣東西佔用了巨大的空間?

那是——

一張完整而暖融的厚重熊皮。

他含笑。

“那熊膽,倒是幫了大忙。”

他神色淡淡,與她的點點滴滴此時都能悉數如數家珍脫口而出,原來不知不覺間,已經經歷了那麼多。

她似乎猛然想起了什麼,此時……

‘啪’一聲脆響!

她一巴掌捂着臉,啪一聲脆響又急急忙忙衝回去洗澡,頓時覺得身體也越發有些燥熱,想起剛醒來那會兩人的交纏廝磨,竟然險險!!!

她本覺得早些給他也是無妨,此時卻頗有些不能直視不好意思,是以臨陣退縮,也頗有些沒有膽色?

殊不知……

這樣的膽色……

自然是要後天鍛煉出來的。

她一連在裡面泡了好久,直到溫水快要冷卻纔磨磨蹭蹭出來,司馬玄卻已經在飯桌等她?

看他手執玉箸敲了敲碗弦,含笑道~

“雁兒,你這是要本王餓多久???”

她覺得自己最近頗有些當機,因看了那司馬玄的神色,你便當真分不清楚——

他說的餓……究竟是什麼個意思?!

半個月匆匆晃過,眼看便要到了沐春節——

半個月來司馬玄怕她無聊,雖然不讓她走遠,卻也變了花樣帶些熟人來陪她。

譬如東方含,譬如孟梓桑和柳青青,譬如……

未來小姑子,司馬言。

從此,她便過了吃飯睡覺下棋彈琴聊天扯空這樣毫無意義的米蟲生活,夜裡還要陪他看看書下下棋,算是……

打發時間?

近來,她開始吃楚豐雲吩咐的藥糕,便越發覺得不知是身體還是天氣,越發燥熱。

那衣衫在沒人注意的地方便越發清涼,是以——

一院子護衛成了擺設,不僅不敢跟着她,反而她到哪遠遠躲開了去,因害怕多看了那一眼,便會……

被小心眼的洛王殿下咔咔咔!

於是她近來的自由範圍越發的大。

今日,一個人坐在湖邊的小軒裡淺眠乘涼,湖風遠遠吹來,吹來一室清爽~

她似乎在這樣的清涼裡才能感到心安,今日又趴在桌……

昏昏欲睡~

直到司馬玄回來時——

看見她在小軒,先是一愣?

卻也莞爾一笑,隨即輕手輕腳進了房門,見她衣衫單薄,恍惚越發凸顯出那身形的細弱——

惹、人、憐、惜?

他無奈搖了搖頭。

這早春說熱,卻也絕沒有她所表現出來的那般熱,想來和她所吃那驅寒的藥物有關,如今見了,卻也怕她涼着,取出一襲薄衫輕輕爲她搭?

她猛然一伸手,扣住他剛剛伸出手的腕脈,換他一驚,她眼光朦朧擡頭看了看,見了是他也不在意?隨意鬆了手,又埋首下去繼續睡……

他哭笑不得,覺得這一幕分外像那年宮,雪夜裡——

像那隻金毛大狗。

他見那狗兒被母后趕出來懨懨睡在雪地裡,便也命人取了薄裘來輕輕蓋?

那旺財那時的神情與她也頗有異曲同工之妙的,恍惚間第一眼是警惕和不安,而後,卻一點點軟化柔和下來?

彷彿那樣的眼光便能叫做熟悉與依賴。

他爲這樣的滿足而心暖,如今卻是一副無奈的神色,輕輕搖了搖她,低語道——

“雁兒,回去睡吧。”

她在他掌蹭了蹭,恍惚看來也像司馬言近來喜愛的那隻貓兒,那慵懶撒嬌的脾性,時而溫順時而炸毛,真是令人……

誒,罷了。

他取過一本書籍,輕輕坐在她對面,恍惚這樣的時光也能叫做安閒?恍惚這樣的場景便能叫做溫馨。

恍惚她這般毫無防備的等待與依賴便能叫做——

家的感覺。

他脣角輕揚,看了看面前酣眠的人兒,又看了看那生硬的竹椅,暗想着,這樣睡下去,一會兒肯定腰痠背痛。

而他似乎想了想,終究是無奈嘆息一聲,便輕輕將她抱起?卻也不敢移動太遠,生怕擾了她的酣眠,於是無奈便只能安放在懷。

她卻似乎習慣的很,在他懷裡拱了拱,自己找個舒服的角度窩着睡了。

於是?!

司馬玄後、悔、了——

這般溫香軟玉在懷,哪還有什麼心思看甚麼書??

此時隨手將那書翻了兩頁直覺看不下去,便乾脆將那書往桌一擱,將她輕輕攬在懷,便也靠着身後靠椅淺眠。

這一覺,卻似乎睡得分外踏實。

等他醒來,便是她百無聊奈的抓了那書在看,在他懷。

她察覺到他醒來,也是無奈的笑。

“你這般攬着我,又生怕驚醒了你,少見你睡得這般踏實。”

他也揉了揉額頭,近來禮部交割事務繁忙卻是少有酣眠之時,此時鬆開她放她起身,她卻似乎也有些一身痠疼……

扭了扭脖子,伸展伸展身子?

原來日頭已經西斜,這樣的陽光下展露她姣好青春的身姿,他貪戀的湊去從身後環住她的腰,面前是湖風渺渺倒映着夕陽璀璨的光輝,恍惚這般溫馨美好已經過了許久?

近來的日子頗有些如夢似幻的感覺,恍惚覺得要這般溫馨甜美下去,卻可惜——

她的身子……

他這般想了想,東方雁卻將手輕輕覆在腰間他的雙手,軟軟靠進他懷裡,此時眼光放遠,共賞這夕陽美景。

她聲音飄渺,淺淺淡淡恍然如夢,聽她也倦懶低語?

“司馬玄,能一直這樣下去,好了。”

他悶悶嗯了一聲,埋首在她頸窩,蹭了蹭,更緊的將她環住,聽他模糊呢噥——

“會的,近來我在交割手底下的事情,等我忙完這一陣,我陪你去遊山玩水找你的藥材,好不好?”

她笑了笑,似乎也頗有些嚮往,卻低低呢喃着笑罵。

“好好洛王不做,去找什麼藥材,白白做了那山間採藥的藥農不是?”她似乎有些期待有些不捨,輕輕拍了拍他雙手,被他一把抓着反手握住,她輕笑,“好好地榮華富貴不享受,你捨得?”

一片沉默,沉默她似乎在等待他的回答,或許此時並不期待一個肯定的答案,或者不想去想象遙遠的以後,似乎只要這樣的片刻溫存再久一些,便已經是無的滿足?

心裡,或許也在期待他的回答——

哪怕是虛假,只要不爲此刻溫馨甜美蒙陰影,她也甘願。

愛情,是這般——

真的愛了,便可以原諒一切不管不顧,任那海誓山盟鋪滿一起走過的青天長河,那曾經走過的路,那曾近唱過的歌?

他卻似乎從不會輕易許下承諾,也不願用花言巧語矇蔽她的純淨美好,聽他嘟囔。

“不捨得。”

她低低的笑,也不意外,或許也沒有想象的失望?只是平靜。

他卻又開口,含笑~

“但是更不捨得未來的路,沒有你。”

她一愣,他已經扳過她身子,將她壓在欄杆,那眼光深邃倒影了夕陽的澄亮火光?聽他道——

“倒是你,跟着我,或許我事務繁雜許多時候無暇關心,或許陪你去找藥還需要再等一段時間,這樣算來倒是我在拖累你,你願意?”

她低低的笑,無滿足——

願意,怎麼不願意?這一世本沒有奢求太多,如今能有片刻的溫存便似乎已經是老天的開眼與垂憐,她怎麼捨得不願意?

此時無言,她並不回答,卻用行動昭告了一切。

她伸手環住他脖頸,將脣湊了去,在一切糾纏與纏綿訴盡心事千般。

此時無言更勝有聲,心的距離相容相依,恍惚這樣便能持續到永遠——

永遠。

夕陽下,小軒裡,是誰輕輕踮腳,身姿如同春風姿態翩躚的楊柳,無聲柔曼與纏軟?

是誰相擁契合,如同天最美的恩賜在春風靜靜綻放?

相擁的身影鍍了夕陽的金輝,在春風葳蕤,點亮了千般色彩,萬般明豔——

這一刻心緒也因此飽滿,似乎要滿溢,將兩人,一同,浸入幸福的海底?

只願在這樣的窒息,感受——

彼此的歡愉。

(8.)

卷三 風雲暗涌 一百一十六、願你只化掌中雁

今日是趕考士子們一年一度的盛事,也是——

弄華閣的盛事。

東方雁掌下產業全數優待士子給予方便和照顧,是以歷年來每到春闈秋闈,便會弄些活動出來供全城士子娛樂交流,提供對等的平臺。

如此,時日一久,便成了舉城歡慶的好日子,風俗歷久彌新,每每讓人盡興。

如今。

弄華閣一改往日風格獻舞助興,今年,聽從士子聯名的建議改善了活動方案,因……

衆位士子聯名要求,能不能今年特別些,讓聲名遠揚的落雁姑娘出個彩頭,勝者——

共、度、良、宵?

這共度良宵自然也不會是銷香樓那般的不可描述共度良宵——

對人士子而言或許才情與風雅相較那些風月之事更甚於一切,是以這般共度良宵,不過是爲了與落雁姑娘討論討論琴棋書畫詩書禮義一類的雅之事兒,沒有半點不純的心思罷了。

據往年傳聞,落雁姑娘才情具備,不鳴則已,終於在去年的秋日晚宴出口成章撥絃作對,一展風情,那時傳聞?

落雁姑娘可,不可武。

琴棋書畫一類風雅的武,卻不是那所謂舞刀弄槍的武,而是跳舞的武,也是跳舞的舞。

是以便傳出一個怪的言論——

舞坊的老闆不會舞,不知是個什麼樣的微妙感覺?

是以,招來了從前的銷香四雅的菊雅門挑釁,指名要替銷香樓踩下弄華閣的招牌,卻遭無情啪啪打臉?

那時東方雁事務纏身,當務之急便是爲她娘找到證據洗白冤屈,是以被人趁火打劫趁人之危,專挑在她不在的時候逼門來?

那菊雅囂張大笑~卻表示——

落雁姑娘怕了不是?

菊雅便是當初的銷香四雅聞言最善舞的女子,那姿態曼妙**,想來經歷過的人都久久不能忘懷。

而原本期限將至而落雁遲遲不歸的弄華閣,竟然在最後一刻殺出來一匹黑馬?!

沉、魚、出、現!

素來聽聞落雁未聞沉魚,這突然閃出來的沉魚卻帶着一衆舞娘一舞定局,輕易反擊?

在菊雅顏面掃地之時——

銷香樓的頭牌便成了三雅,聞四雅之名而來的利益卻不會改變?

如今便便宜了其餘三雅。

桃雅作爲清倌兒拒不接客,剩下的利益便均分給了荷雅和梅雅,具體關於菊雅突然挑戰弄華閣的內幕——

無聲顯現。

大抵是四雅內部爭鬥,是誰挑唆了菊雅不是?

而沉魚姑娘對此事概不關心,只是一出,便謙虛表示她的舞姿不如落雁輕揚瀟灑,是以,便足足的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只滿心期待着落雁一舞?

而事後,迎春節,沉魚更是答應了衆人,盡力邀落雁臺做舞。

爲了——

盡興?

至於盡誰的興,也許也有她自己的。

落雁有心結,便不願當衆做舞,而那一舞,魚沉歌使計將她騙了舞臺,親自操弦,更是聲聲催淚敲擊心房?!

那一舞,她內力外泄,沉魚不知——

以爲是東方雁的刻意佈置?

卻不知那冰雪漫天寒霜映月,小樓亭角,只是她內力外泄造成的相。

不知內情的人眼卻足已造成一種名爲驚豔的效果,恍若九重天宮廣寒一舞,更是在沉魚肆意營造氛圍廣做廣告的渲染,和人士子的瘋傳下,風靡了整個王都?!

不得不說,場景營造落雁第一,宣傳廣告卻是沉魚第一了。

兩個第一都融合在了弄華閣,自然——

飛黃騰達,指日可待。

而落雁姑娘今日卻碰巧宣佈,從此以後不再做舞,卻是讓不少當日未來得及一睹風姿的人士子捶胸頓足暗恨此生無緣???

卻不知,其起因——

不過是洛王殿下小小的開口一句,“你似乎跳的很開心纔是。”

……

敏銳的東方雁察覺到了濃濃的酸氣,堪老窖陳醋撲鼻沖天,於是此發佈聲明——

不、跳、了?!

記得當時——

她笑嘻嘻回頭,討賞賣乖的看向司馬玄,開口請賞道——

“你滿意了吧。”

洛王笑得她更燦,滿滿是無語言說的蝕骨意味,看他眉眼飛飛~聽他道?

“不,要跳。”

她愣然,是誰俯首在她耳畔,低低佻逗呢喃?因他說~

“只准在房裡跳。”

!!!

於是,今日——

聲名遠揚卻表示不再跳舞的傳落雁,坐在弄華閣最高的閣樓之,其下樓梯等一切閣樓的方式全部封鎖,自河岸對面,拉了手臂粗的麻繩,根根相對?

每隔半米搭着木板——

便是一個簡易的階梯!

一路——

通向落雁面前,閣樓平臺。

她坐在遠遠閣樓,那神情渺遠淡不可聞,有渺渺琴音遠播飛揚,是——

紫霄?

孟梓桑聽聞她要親自陣,據聞經過了孟雲飛孟英天等人的允許,直接請來了孟府孟婉柔的遺物,知音琴紫霄,讓她揚名?

她翻個白眼表示不要,這樣……

會不會暴露身份?

孟梓桑卻說紫霄名揚卻無人認得,是孟雲飛孟英天期待着,能再多聽聽那琴音,以求慰藉。

她無奈承下,如今,那琴在懷如千斤重,她輕撫愛憐,又想起了那把所有心思寫在臉的呼延覓蓉,明豔的明徠小公主,曾近也在這琴案揮汗如雨,有音無律暗含淚光?

如今——

不知道有沒有求得真心一枚。

對當時高案悄悄跟來跟司馬玄達成共識的呼延世子。

她坐在場下都能看見,那目光一直攏着場的姑娘,愛戀的目光,又哪裡容得忽視?

不過是沒看清自己的心意罷了。

此時又在想,那麼當初她娘孟婉柔撫琴之際,知不知道其後這琴落了個知音的名號?

那時的孟婉柔,真的知音嗎?

她看清自己的心意了嗎?

和東方柏在一起,真的——

不後悔嗎?

她不知道,是不是知音琴的詛咒,每個扶弦之人都有一段傷心往事而不爲人知,呼延覓蓉的心酸,孟婉柔身在此位的無奈,而她……

值得唏噓的,大概只有那個坑爹的前世,要說起情商?

那是萬萬沒有。

也希望,以後——

不要有。

此時她淡淡支頤,微微出神。

淡漠的眸光看着這廂臺下這一岸空空如也,對岸卻是人潮接踵,爲了避免渡河出現問題,她命人安排了船在河接應,這個~

也是司馬玄的提議?

洛王殿下表示——

不過個河?這都不敢,談什麼共度良宵?

她卻翻個白眼看着那道貌岸然的人一本正經胡扯,哪裡不知道,不過是小心眼犯了而已?

她看了看那階梯,距離河面少說一層樓高的高度,來的又都是一心只讀聖賢書的孚弱公子,河風那麼大,吹得那木梯在空也是搖搖晃晃,那些孚弱讀書人,哪裡過得來?

這哪裡是鬥,簡直是武鬥!

她卻翻個白眼表示不置可否,關於跟別人共度良宵她不抱多大希望,除了興味相投的人,其實她對外很是高冷?

若是隨便來個嘰嘰喳喳的人她反而覺得不想招架,說不得還得一言不發幹坐一夜。

她估麼着司馬玄故意挑高難度也是這般想法,是以。

原本想來今日晚宴應該是格外冷清——

設宴有兩處,一處便是聚緣樓的大堂,其餘活動一如既往,她只把這個作爲娛樂活動排在最後,若是人都被這高難度嚇着而去了聚緣樓,她倒是求之不得樂得清閒?

可是……

殊不知——

她、想、太、多。

聚緣樓大廳如今空空如也,她愕然看着原本派去聚緣樓的舞娘都老老實實趕了回來表示疑惑,直到是誰低笑,表示~

聚緣樓沒人

一、個、都、沒、有!!!

東方雁:……

她想偷懶來的!

她愕然,再擡頭,看向對岸,越發愕然……

哎喲我去,那哪裡是沒人?而是已經被人海淹沒,似乎還有人在蜂擁而來?!

一片片全是黑壓壓的腦袋瓜兒,晃眼看來竟然便如同黑暗一般?!

她覺得頗有些眼暈,此時卻無奈扶額,爲了溜出洛王府,一時興趣攬了這差事,誰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

現在後悔晚不晚?她不如回去陪司馬玄下棋!

然而——

晚了。

躍躍欲試的人們沒聽見她的心聲,此時看着那一層樓高的隔板,都頗有些躍躍欲試!

她翻個白眼,無語?

得,硬着頭皮,吧。

此時天色漸沉,河的河燈越發閃爍,如同倒影了漫天的星光璀璨,匯聚了世界的所有光亮,照亮誰一雙雙興味盎然的眼眸?

無所畏懼!

第一題,便是在對岸的平地進行的——

以免過早的拉階梯被嚇得不輕被迫退場,挺傷面子的。

而此時,出題之人還在悠悠閒閒的支頤苦想~說起出題——

出啥呢?

司馬玄讓她出往年舉試題……

至於嗎?那是考狀元的題!過關斬將,爲了來跟舞娘胡侃幾句不成?

這一點,司馬玄確實小心眼兒了~哼。

她想了想,下方吃瓜羣衆翹首以盼,她看了看那河閃耀如星河璀璨的河燈,勾了勾脣角,似乎腦一閃,也晃過一個絕妙的主意?

既然不能太難又不能太簡單~主要是爲了盡興,不如好好玩一場?

猜不出來作罷,既然猜出來~

想來也不會是個很無趣的人才對?讓她捨命陪君子,似乎細想來還是無妨嘛~

那麼——

、這、樣、吧!

(8.)

卷三 風雲暗涌 一百一十七、良宵字謎登階梯

“春雨無聲潤物澤?”

是誰抵着下頜,看着這傳說是字謎的東西疑惑不解。

又是誰半刻鐘前開口?

“各位都是人雅士採不下於落雁,如今有此殊榮,落雁也不敢貿然考校諸位才子採,不若……”那高閣之,是誰輕輕撩撥琴音笑了笑?距離太遠面容不清,卻隔着那一河之案也能讓人如沐風華如癡如醉。

是以,也沒人注意到,爲什麼那麼遠的距離,那聲音也那般清晰?

是誰知——

她經歷一難昏迷之時,誤打誤撞突破了內力**頸,如今隔岸傳音?似乎~

也不是那麼費力。

而此時衆人都沉迷於落雁的風華與溫言軟語如沐春風忘了反應,那人高高坐在臺,神情悠閒帶着狡黠~

“既然是晚宴,不若我們來……”

她敲了敲琴案,紫檀木音質清脆,梆梆作響,她笑着一字一句頓出,讓人愕然不知如何反應?

“我們來,猜,字,謎?”

說罷,她也只是埋首撫琴,不到出題之時也不停手~

不爲其他,單爲增加情趣~好歹一個沐春節盛宴,也不能光禿禿的吵鬧不是?

……

此時一衆人卻是面露難色,已經過了半刻鐘,也無人敢於貿然答題。

雖然說落雁姑娘只說是作爲遊戲不關乎風花雪月採考校,如今衆人卻也是急得滿頭大汗???顯然也不想在這樣的場合貿然開口驚了佳人,更讓一衆同窗之間留下笑柄不是?

此時有人戴着銀質面具,晃眼看來竟然也和落雁的面具很有幾分相似之處,此時站在人羣頗有些引人注意,淡淡開口~

“物澤草木也,雨潤物澤便爲沐。”

他淡淡提筆,走到一邊取過紙籤,龍飛鳳舞寫個沐字呈,又是誰帶着晚市三個同伴,一個戴劣質面具一臉興味的衝過來?

“哎呦我去,你以爲你猜出來啦?”

說完,也趕緊寫個籤遞去。

有人帶頭,便有人敢於跟,一連巴掌厚的紙籤送,便接連有九人登繩梯,河風顫顫巍巍~巍然不動,高人一頭。

她蹙眉撇脣,眼光在接連九人面一掃,其餘人一眼掃過,其兩人戴着面具顯得格外突兀?

而那銀質面具更是打眼,恍惚看來竟與她的面具也同出一轍。

她單手支頤目光疑惑,轉首看了看遙不可及的皇宮,燈火通明恍惚能想見其盛景,她驀然搖了搖頭——

不該啊,他不是應該在參加沐春節的晚宴?

此時第二道題目已經落下,第三道題目已經放出,臺下看着答案吶吶不得解,左思右想不懂其深意?

孰料東方雁哪裡是按套路出牌的人,一道一道說是試題更像是胡鬧,第一個謎底是沐,衆人覺得有跡可循,可那後面簡直是腦筋急轉彎!

第二道題,四季之首???

東方雁自覺不會有多大難度,誰知道那些讀書人愣是認爲落雁的每一個字都值得真思細琢,愣要從看出什麼深意?

不可能那麼簡單吧……

所有人心都在默默地想。

東方雁本人卻很沒有深意的打着瞌睡,面前琴音淡淡,只無聊撫琴助興?士子們激烈討論——

即便無緣所謂一親芳澤,答對的題目越多便也能獲得越多的獎勵?

這便是東方雁扔出的彩頭。

對岸懸掛一排紙燈,自城西連到城東,浩瀚非凡,如夜色火龍一條,貫穿曜日。

她這是現場直播互動式的,下面的彩燈卻是隨意能夠猜取的,而且不論人士子,若是有興趣平民百信皆能參與其,更是有‘七人頭長了草’,‘大雨下在橫山’,‘楷隸皆融尚樸爲先’,‘天碧桃和露種,日邊紅杏倚雲栽’這一類勝關風花雪月的謎題~

更是大受人士子的喜歡和追捧?

此時爭先恐後,有些爲了落雁,有些爲了燈謎,氣氛越發熱鬧。

臺下大多數反而都不再去猜東方雁那大到沒邊的腦洞能想出什麼稀古怪的謎題,若是瞭解東方雁的性子便能看出來,其實……

這樣的題目胡鬧居多,卻是分外不耐煩的?

卻生生讓一衆人理解成了——

高冷!

此時謎題過半,地下大多看着無望的,便也已經扎進人堆去尋找那些人知己,解這些風花謎題。

臺,只剩三人?

而五道題謎題過半,有人已經‘高處不勝寒’,終於受不了這河風的吹拂和這腳下虛無的感覺……

嚇、暈、了……

被衆人拾攛着帶了下去,東方雁單手支頤無稽的想?

這個時代沒飛機,想來恐高的人也不少~

而此刻,謎題過半,已經接近尾聲,又終於聚集起了衆人的注意力——

謎題答案連成一句,便已經可以組成‘沐春夕’幾個字,衆人不免也敏銳的猜到,這答案本身可能也會是一道題。

而此時,看着臺那第四道謎題,不由都有些愕然——

‘一寸光陰’???

猜謎底。

“一寸光陰一寸日光,時也。”卻有人低笑着開口,聲音隔着河風吹來,彷彿也是愉悅與興味,“沐春夕時,我猜你最後一道題估計那答案會是個樂字。”

臺遠遠燈火通明的閣樓照不亮落雁含笑的表情,卻彷彿分外飄渺,她點了點頭,還是示意臺下供出了謎題?

‘總有一天得相逢~’

這是第五道謎題。

她也只是輕笑?無奈搖頭——

“似乎也不用猜了,我倒是該想到是你的。”

她笑了笑,無奈寒暄,後一句卻讓人視線在兩人之間來回徘徊一番?只覺得——

這架勢,恐怕是個熟人?

那邊戴着劣質面具的少年卻一臉不爽,哼哼唧唧道,“不帶這樣的,不是耍賴嗎?”

那銀質面具男子含笑側首,“小四你今天分外閒得慌,該回了。”

……

那人無語瞪視,看着這兩人眉目傳情含笑流波分外不爽!

“哼,你們倒是玩得開心,可憐把我拋到一旁耍得無奈!”

這人也霸道,解釋都懶得,直接伸手一推,也只是半空虛虛一推?卻徑直推翻了那懸掛在空河風搖搖欲墜的繩梯,臺下便聽見‘哇啊’一聲慘叫,趕緊凝聚了視線?!

原以爲那人猝不及防定會落水,誰知道那人半空一個翻滾穩穩落在了一旁準備接應的小舟——

人離這裡太遠,遠遠能傳來嘀嘀咕咕,似乎是不服大罵的聲音傳到這裡?

卻也已經被風吹散得七零八落,聽不真切~

東方雁單手支頤脣角含笑,眼是水波瀲灩分外盪漾。

那人卻已經一步到了盡頭,站在二樓的閣頂含笑望,啓齒道~

“所謂共度良宵,落雁姑娘可願?”

地下視線聚集,便見兩人含笑交談,不由都驚掉了下頜,從來只見落雁在人前或是疏離的笑或是面無表情,倒少見笑得這般明豔?

不由都看呆了去。

此時,那邊順着風,遠遠有聲音傳來,含笑,似乎也帶着愉悅?哼哼道~

“不行,最後一道題還沒答。”

“我猜到你還有後招,你這最後一道題十有八 九是個對子,”底下那人笑了笑,開口,“沐春夕時樂,望秋朝時沐如何?”

不等她回答,那人已經身形一擰翻身而!

三樓的閣頂,涼風吹拂拉開錦繡篇章,是誰坐於琴案仰首笑望?

衆人看不清銀質面具之人的神情,卻恍惚覺得也是愉悅的,此時兩人相對而立,恍惚看來也是分外契合,不由也有人紛紛猜測,莫非那人……

便是落雁姑娘心之人?

卻也有人提出疑問,那人看起來恍惚和前段時間落日澗剿滅匪徒的江湖幫派首領有幾分相像,不知是不是同一個人?

此時,卻無人去閒閒聆聽那些閒言碎語,她仰首含笑開口。

“我以爲你該出現在宴會,怎麼連四殿下一併帶了出來?”

他表示並不意外,此時開口便把黑鍋甩給了老四去背~滿不在乎道~

“是他聞落雁之名要出來湊熱鬧,我不過是順便。”

她撇了撇脣,哼哼一聲~

“哦,順便,既然如此勉強,洛王殿下還是回吧。”

是誰毫不客氣擠在了一旁坐下,含笑調侃道~

“難得得到了獎賞,說好共度良宵,落雁姑娘便打算敷衍了事了?”

她翻個白眼,滿滿沒什麼誠意地敷衍道~

“那不知道洛王大人想怎麼共度良宵?”

此時那人也不回答,徑直揪起她,換她愕然低呼一聲?!沒想到這衆目睽睽之下他竟然也如此大膽,此時場下已經很符合時宜的想起一聲驚呼?

遠遠高閣之頂,琴案之側,是誰將佳人攏入懷……

傾身俯首?!

月色下,兩人衣袂也被那長風高高吹拂,恍若一章錦繡畫卷!

她愕然——

愕然這人竟然這般不顧顏面,衆目睽睽之下竟然也能當衆強吻???

此時她愕然間緊緊咬牙不讓他進入,表示不想在這衆目睽睽之下演活春 宮,他卻也並不着急,卻含笑放開她,啓齒——

那聲音淡淡,卻隨風傳了好遠?

“落雁姑娘心有所屬,今夜這獎勵便分外合算,今日良辰美景,拜各位所賜,但望以後能讓落雁姑娘清閒些,換位美人相伴也是不錯。”

他笑了笑,月色下狐狸般狡黠,聽他但笑道~

“未免良辰虛度,今夜望各位盡興,盡興。”

東方雁面具下的臉頰已經紅霞飛起,此時恨恨抱起琴案,月色下似乎有紫光一閃來不及辨別,她卻還是依禮俯首撩弦一段淺樂?聽她也從容,卻帶着淡淡幾不可覺的侷促,匆忙開口……

“望各位盡興,落雁告辭。”

於是,月色下,便見那才子佳人相擁之際一躍而起消失在了亭臺閣頂,衆人吶吶有人失落有人憤憤,更有人傻兮兮吶吶?

“早說贏了獎品便是落雁姑娘,拼了這命也得啊!”

……

被一種人各種嫌棄之,不願與之爲伍!心裡卻多少也有些酸酸……

這名動王都的落雁姑娘,何時被誰收入囊?來晚一步啊啊啊!

卻也有人目光放遠,吶吶低語——

“那琴,是否便是這曜日王都盛名的紫霄?”

……

那廂吶吶回不過神來,這廂岸,一張粗劣面具下傳來某人咋呼的嘰嘰咕咕,滿滿是不滿?

赫然,也是才從船撈岸的~公子。

“你丫看不出來這裡面有黑幕?!!枉讀聖賢書!!!”

是誰抱着膀子翻着白眼一臉不爽,有兩人也帶着粗劣面具含笑相迎?調侃道~

“怎麼,四弟今天不夠盡興?”

他哼哼,也不否認。

“二哥知道跟表妹秀恩愛,一點不顧旁人感受,大哥你也不管管。”

是誰挑眉,目光閃了閃,擡首,便恍惚看見了落雁?

他一愣,那人也是一愣,赫然也是一張粗劣的百花面具,身姿儀態,卻和東方雁有七分相似。此時卻彷彿鼓起勇氣壯着膽子迎了來?聽她淺喚——

“民女見過峪公子。”

若是東方雁在此,便必定能一眼認出,這人,赫然是——

東、方、含!

老三在一旁含笑注目,看那姑娘看着他家大哥那眼光含情脈脈,不由也帶了幾分興趣盎然?此時酸啾啾道~

“若如此,是不是我也該找一個去定了那終生大事?”

聽老四調侃~

“哦~我還以爲你已經找到了那一個,還遠在天邊近在眼前?還不敢讓家裡知道,你說呢老三~”

司馬新:……

……

而此時,皇宮——

沐春晚宴。

宴會冷清,高位一排皇子都翹班出遊,便只剩皇帝皇后坐鎮宴會,此時是誰低低含笑?低語道~

“皇后,你說今夜落雁那良宵如何相度?”

是誰沒好氣哼哼一聲~

“你那麼感興趣,幹嘛不直接去問問你那寶貝老二?”

……

弄華閣後院,是誰眼看着那含笑彆扭的人兒?淡然解釋道~

“不宣佈宣佈所有權,今夜不是隨意換個人也能來和你共度良宵?”

這話分外的酸,是以被老二策動了宮裡所有皇子出來搞事情?法不責衆,反正父皇不會揪着他司馬玄不放,他正好躲得遠遠。

她恨恨掩脣,臉還是一抹緋紅久久不退,此時恨恨來了句——

“我呸,你不要臉我還要呢!”

是誰含笑,隔着琴案俯身湊?聽他笑~滿滿是**蝕骨的傲意~

“可是剛纔太過倉促,技巧不佳~雁兒不滿意?讓我補償補償?”

她愣了愣,沒反應過來什麼不滿意,便已經被噙住了芳脣?!

想退,卻爲時已晚,他單手撐着琴案,那紫霄發出低吟而清越的脆音,昭告此刻沐春無盡歡愉與悸動,和着春風遠走。

是誰含笑相視對答?

“沐春夕時樂,望秋朝時沐,我倒願你換成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長相守。”

是誰腦子混沌已經反應不及,這難得的表白此時越發珍重與滿懷的心意送她,聽他含笑,滿意呢噥,化在彼此的齒間?

聽他含情淺喚~

“雁兒~雁兒……”

(8.)

卷三 風雲暗涌 一百一十八、藥石罔醫從未言

“你是說,我還有救?”

洛王府後院,她半信半疑的挑眉問詢?

那語氣……

卻很有幾分驚訝。

“嘖,”是誰沒好氣的嘖嘖一聲?恨鐵不成鋼的開口,“說得像你藥石罔效一樣。”

她眼光瞟了瞟,看向桌邊那酒盞,低嘆。

司徒烈連忙換了神色,努力掩飾住急躁的開口道——

“你以爲只有酒能驅寒?怎麼,現在喝酒沒用了???哈哈哈那是你從前喝太多酒量練出來啦,你看這會兒老楚給你的藥不是不錯?”

他笑得爽朗,她卻不爲所動。

那巋然平靜的表象面前,似乎什麼都無處躲藏,也藏不住——

司徒狂那笑底下幾分心虛。

雀兒卻在嘀嘀咕咕~

“姐姐明明可以活很久啊,你們爲什麼這麼說呢?”

一旁張老頭兒搖了搖頭,是誰無奈嘆息?

“你小孩子家,不懂的。”

這邊老王卻蹙了蹙眉,想了想,含笑~

“你莫說,萬一事情有轉機呢?雀兒這丫頭有時候說話挺靈,像她奶奶。”

此時話題便鋪開了來——

原來雀兒的奶奶是盛英人,算作是草原德高望重的巫師一脈,陰差陽錯被老王救了一命,纔有了後來糾葛?

據說她在世也曾經預言,這兒子命途不大好,算是命不久矣的,這孫兒卻過得不錯,想來沒了你王家還能瀟灑自在些的。

那時老王還年輕,不懂草原有一種人有這種預言的天分,當時便憤憤將她罵了一頓警告以後不許再說,誰知道最後所有的預言都現了,卻沒預見到她自己的命?早早的去了。

如今再想起,老王也頗有幾分懊悔的神色,如今看到雀兒,卻十足的像極了她奶奶,眼,大半懷念。

是以按老王的說法,雀兒有時候所言也大半是真實的。

她無奈聳聳肩,自己倒是從來不信那些神啊鬼啊言靈啊,此時也是輕鬆淡笑的問一句~

“嘿~那你說我最後會和誰成親?”

雀兒抿了抿脣,那小小的雀斑掛在這樣靦腆的笑容,看來也平添了三分笨拙可愛,聽她低低含笑~

“姐姐一定能和司馬哥哥在一起的,即便過程有些困難罷了。”

她無奈搖了搖頭,前面兩人分分合合爭爭吵吵如今終於婚期在即,是不是便算是雀兒所說的困難?

此時卻也沒太當一回事,卻不知——

偉大的巫師一脈的血統,無需置疑,自有天命爲底,多年以後?

全、數、映、現。

這廂她吶吶出神,那廂老王和老張一時沒注意又開始鬥起嘴來?

老張和老王愛鬥嘴的毛病似乎已經改不掉,鬥了半輩子,如今在東方雁眼,卻頗有幾分那老夫老妻的味道?

兩人注意到東方雁詭異的視線,莫名其妙打了個寒顫,終於對視一眼冷哼一聲——

不再言語。

換東方雁引導了主動~開口道。

“那你說的那什麼花兒,還有多久能開?”

司徒狂幾不可覺的僵了僵,隨即故作輕鬆的笑了笑?假裝颯然道——

“你活着的能吃到的時候。”

她挑眉笑了笑,不置可否,只問~

“今年?還是明年?”

……

司徒狂無奈嘆息,暗罵東方雁這丫頭太過精明,有時候卻又想着太過精明也並不是什麼好事——

人嘛,活的糊塗一點,不好嗎?

她依舊淺笑嫣然,沒爲自己那寒毒有救的消息而感到歡欣雀躍?

因司徒狂閃爍的眼光說明了一切,不過又是畫餅充飢罷了。

而此時,卻也沒爲蠱王世家都對這莫名其妙的蠱束手無策而感到沮喪,始終是平淡?

也只能是平淡。

她心臟受蠱毒侵蝕太深,切忌大喜大怒,前段時間被司馬玄使計相逼已經耗了心力,如今這身子苟延殘喘,自己便得多將息着些。

卻思量着~

原來蠱王,也不是無所不能。

她這蠱,必需要找到下蠱之物才能順利解蠱,而這話是個理兒都該知道,她不喜不怒平平淡淡,對此,似乎並沒有多大希望與想法?卻在腹誹——

什麼蠱王世家,誇大宣傳!

卻不知,她這樣當真是情況特殊?

若是當年的孟婉柔在此,說不得老王家還能多少有些個辦法,而如今歲月變遷斗轉星移,這蠱在東方雁身體裡存在了十餘年,早已根深蒂固,當真要祛除也不是不行,不過要搭東方雁一條小命而已?

便分外的划不來。

也沒人肯這樣做。

這樣的可能性,便乾脆說也不用說,免得徒添傷心?

這許久未見,相談甚歡,一聊便是一個午——

原來幾人和司馬玄早有接洽,卻遲遲不讓她來知曉?

虧她次七夕宴會無意間看見雀兒一行人還死命的瞞着,原來,他什麼都知道?

想來便是怕她知道這敷衍的話語心生失望,如今……

又放心讓她相見?

想罷,也是想她見見故人聽聽勸慰,心情想來……能不能舒坦着些。

而關於地心花這樣的言論,司徒狂卻也只告訴了她——

地心花生於極寒即熱之地,驅寒祛熱都是效聖藥,無奈不能量產,百年才生出一朵,效矚目,早已炒到了天價?

傳聞生死人肉白骨能將人從棺材裡拽出來,殊不知不過是極寒極熱的病症能夠藥到病除,方見效罷了。

最初知道這花能救命的人似乎並不多,真正的傳言開始據聞是百餘年前——

地心花誕生,救治了當年五國還沒有成立的一團混亂的時代,一位身負盛名的神女。

據聞將死之際服食而下,竟然當真藥到病除緩解了病情?

由此——

一、戰、成、名?

她笑了笑,不過是當傳說來聽聽便罷。

司徒狂卻難得認真嚴肅的告訴她,關於這件事,他誰也沒告訴——

只因~若是地心花重現的消息傳出江湖,難免也是一場軒然大波?

他似乎有了地心花的線索,讓她~

敬候佳音。

是,那便敬候佳音吧。

從起牀聊到正午,許久不見她與司徒狂似乎也有許多話說,而說到何時,司徒狂卻是悵然嘆息?

輕嘆道——

“我原以爲你回了榮錦不過是安安靜靜做回你的正牌大小姐,誰知道你這麼能折騰,還連斷袖都去玩了一把?”

她面部肌肉抽了抽,暗罵司徒狂回來這麼久,按說黃花菜都涼了,居然當初宴方和司馬玄曖昧的八卦消息還能傳到他耳?

可是……

司徒狂這是什麼話?!

說的像是她很想玩斷袖一般,誰不想安安靜靜過日子,她願意折騰嗎!?

那不是寄人籬下嗎?!她願意嗎?

啊?!

司徒狂又嘆——

“我看司馬玄也是個花花腸子,當年在盛英那名聲,嘖嘖,我倒沒想到你倆能在一起,也是了怪了。”

東方雁:……

她也覺得了怪了,這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人是如何事到當下談婚論嫁的?她也分外不解。

此時司徒狂卻面色古怪而嚴肅的看着她,哼哼道——

“他那些過去,你當真不在意?”

東方雁卻淡淡捧着茶杯不予置評,只淺然輕笑。

“過去如何,未來如何,有什麼關係?”

司徒狂卻震驚了神色,不爲她毫不在意,而爲她此言,似乎一點不知?只急切道——

“他不會從來沒有告訴過你?你是不知道,他在盛英……”

話音未落,卻被東方雁輕輕擡手止住,她只笑。

“他說與不說不重要,不過也是那回事兒,沒什麼大不了。”

她眼光淡淡並沒有多大興趣,不想原諒也不想聽,落得清靜。

司徒狂卻神色古怪道。

“你這丫頭罩子可放亮點,雖然我聽說他對你屬實是不錯的,卻也不要被愛情衝昏了頭腦,你們女人是……”

她無奈翻個白眼沒興趣等他喋喋不休,此時乾脆扯斷了話題,她啓齒相詢——

“說起女人~若雪哪去了,沒跟你一起?”

……

這廂剎那沉默,那廂……

背、影、遠、走???

她看着司徒狂火燒屁股一般的神情火急火燎的飛奔而去,才知道——

這丫最近又重出江湖接些任務,卻不爲黃金,但爲……

求驅寒聖藥?

任務艱險不便帶着若雪,每每便遠遠安置着,他任務做完再回來同路???

如今卻還在任務期間,卻爲了她在此逗留了半月。

據聞洛星河喜宴那日司徒狂便到了榮錦,原本草草要離去,卻因聽見她出事,爲了等她的消息而逗留至此?

據聞他半月來一直拉着老王和楚豐雲討論蠱毒與寒毒,期間與司馬玄接洽無數次,密談數不勝數?

據聞此時他還在走着一個風險頗高的任務不敢過多逗留——

卻爲了她,不管不顧???

而他直到臨走似乎纔想起了正事,從懷摸出來一個不大的紫檀木盒子,打開——

裡面是淺青色散發着淡香,而紋路清晰的藥丸。

他仔細囑咐那是她未來一年的藥,一定要按時服用?

原來——

便是這一年東奔西走刀鋒舔血的成果。

她看着他背影,眼光頗有些悵然,司徒狂卻不等她傷春悲秋喋喋不休,連忙一轉身跑了個沒影,聽他遠遠也罵罵咧咧?

“讓你吃你吃,哪來那許多婆婆媽媽扭扭捏捏,像個娘們兒似的!”

……

她……

在司徒狂眼裡……原來……不是娘們兒嗎???

聽此一言,她不由也哭笑不得?

此時那藥捧在手,清香四溢,她卻淡淡垂了眼睫眼光淡漠?

輕嘆,淺嘲——

“何苦?至於嗎?”

雀兒臨走前也拉着東方雁嘰嘰喳喳,說什麼她一定會和司馬哥哥在一起,一定能長命百歲這樣的美好願景,她無奈笑着應着不當回事兒,卻看那姑娘也談婚論嫁婚期將至,對未來還有着大把的美好和光陰嚮往?

她爲這樣的喜悅所感動,那言笑,便也帶了幾分真誠與祝福,聽她笑笑道~

“是,我一定會和你司馬哥哥在一起的,雀兒也要一直幸福下去哦~”

她笑着送到門口,看雀兒那丫頭一手拉着老王,一手牽着張老頭兒,歡歡喜喜的下了山去。

她無奈搖頭,也無奈悵然,似乎這一走都要走,這偌大的王府喧囂盡散,便又只剩了她孤零零一個?

此時——

那身影分外有些單薄蕭瑟。

不知是因一人寂寞無聊,還是因今日的午飯沒有司馬玄的相伴?

索然,無味。

……

而司馬玄,正一臉古怪坐在御書房批改公,面前是突然堆垛起來的禮部與戶部的書?

據聞是老四臨時有事落跑,此時那重擔便又交還給了他。

老四是愛偷懶,這不怪。

他卻神色古怪,覺得事情不該只有這麼簡單?

是以此時,他不知道,是誰含笑相攜踏了洛王府的土地,一院子侍衛一驚之下已經三呼跪拜,卻被兩人及時止住了見禮?

兩人衣着華貴樣式普通,卻散發着掩飾不住的高貴與雍容,一路低調而來,止住了所有要往王妃寢宮通報的侍衛,此時那腳步淡淡路過那煙波渺渺的湖畔?

面~

已經零星飄了兩三張荷葉。

記得是誰說過?

“雁兒覺得府裡太素淨,養些荷花來陪陪她。”

裙裾緩緩逶迤劃過前廳長廊,那紫藤花開始抽枝,又想起是誰說過?

“雁兒說府裡太過清淡,該多養些花兒的。”

是誰拒絕了御花園裡百花鬥豔的景,是誰一臉興奮自己跑去了花市,又是誰眼光閃爍笑着言說?

“雁兒說,花花草草不人少了靈性,從小養大的纔有感情,”他眼光溫柔似水含情脈脈,張口閉口都是她,聽他笑,“花花草草都是如此,人,想來也是一般的。”

是什麼樣的人,能讓冷心冷清的老二動心?

是什麼樣的人,能讓不喜拘束的老二動情?

是什麼樣的人,能讓老二那冰封的心和素來冰封的容顏,也能露出那般冬去春來的明媚顏色?

又是什麼樣的人,能讓司馬玄甘願放棄王位爲她遠走,只爲——

她的身體?

她被他保護得太好,以至於事到如今連幾位當事人都沒能見過幾面,如今,好容易絆住了老二的腳步,他們終於——

能來會一會這未來的兒媳婦?

那腳步緩緩淡淡,一步步踏向王妃閣。

是誰,坐在御書房裡心不在焉心跳如鼓,淡淡煩躁不明所以?

不知——

有人不請自來,已經踏入他的王府,那腳步淡淡,彷彿邁向?

遙、遠、的、未、來。

(8.)

前言 你問我答 一百一十九、俏媳婦得見公婆

是誰步伐持重步步生蓮,踏進寢宮——

簾幕後,是誰泡在水中,神思空茫,眼光看向遠遠,似乎意欲看穿那束縛一切的石牆?

她長髮披散在身後,手臂輕輕搭在浴桶上,單手扶額。

那肩背上還有猙獰的血口,結痂,將要癒合,那脖頸卻稚嫩纖細玉光泛泛,卻不乏輕紅密佈,又是誰曾流連於此,將她含在脣 齒中,肆意愛撫輕憐?

那步伐一頓,這一刻也愣愣看着這一幕——

那人未曾回頭,卻能感受到楚楚風姿,那單手扶額的姿態,彷彿也帶着無限惆悵與深重,那樣的姿態,不該由這般風華正茂的人兒露出。

她這一頓,那人卻已經發覺。

珠翠叮噹一聲,隨着來者頓住的腳步靜止。

那廂,黑曜石順着她的玉 臂滑下,快箍不住那纖細的腕,險險就要滑入掌中。

她回眸,淡淡,眼底或多或少有些古怪與羞赧。

看她抿脣,聽她無奈啓齒?

“民女,恭迎皇后娘娘大駕。”

……

“阿嚏。”

御書房裡,是誰無奈扶額獨坐,深思不屬——

他揉了揉鼻子,打噴嚏不知何故,民間說法卻似乎是因爲被誰唸叨着,此時心裡也是分外飽滿,溢出溫柔。

……

“阿嚏。”

原來不知不覺她已經泡了半個時辰,從後山打來的溫泉愈泉水早已涼透,若不是有人突然打斷,她都不知道還會泡到什麼時候。

只是這一泡……

身體裡的灼熱似乎便平和了許多?

以至於她還能難得穿着微厚的春裝,端正坐在公婆面前,裝做知書達理的模樣。

後院裡,是誰支了桌子,相對一盞清茶,幾盤糕點?

桌子上,某雁埋頭不語,一臉複雜難言,緊張難耐?

對面,是誰含笑的眼神將她淡淡圍攏,便像是——

看着自家的女兒。

而這樣的眼光出現在外人眼中,彷彿便能叫做審視——

令人汗毛炸起。

她在這樣的目光中無所遁形羞赧不言,似乎終於也生出了一種叫做緊張的感覺,前所未有。

桌子下,那細絹已經被扭成麻花——

她從不愛帶手絹,如此,手中的白絹,卻是桌上的桌布……

這廂靜默無言,卻終究——

被人打破。

“你就是雁兒?”

……

皇后娘娘從無話可說中憋出來一句廢話,努力裝作親和的樣子,那臉上……

卻頗有三分僵硬?

她也深吸一口氣,微呼,啓齒——

“是,民女東方雁,見過皇后娘娘,承蒙關心。”

這樣公式化的對答似乎彼此都受不了,終於是誰像親爹一般打開了話題,吆喝着開口——

“這又不是在宮裡,你們這般裝模作樣裝給誰看?來,喝茶喝茶,來,吃糕吃糕。”

……

一碗清茶遞到了面前,她在這樣的澄澈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此時愣愣,順着那瑩潤的手視線往上,對上了一雙溫柔的眸,此時似乎帶着刻意,帶着拘謹,帶着自己也難以言說的複雜?看着——

她。

眼中,波光明滅。

她雙手平伸剛要接過,卻聽那廂淡淡哀怨的啓齒道——

“我記得,你對皇上,都是自稱兒臣。”

她愣了愣,險些打翻手中的茶盞,卻反應過來連忙穩住!

她吶吶紅脣半張,一臉傻樣看着她,眼中頗有些茫然有些懵懂,那短瞬的驚愕後,又似乎明白了其中真意,一抹緋紅,慢慢爬上了臉頰,難以自已。

她囁囁嚅嚅,那聲兒臣終究沒能出口,憋了半天,憋出來一句——

“雁兒謝過皇后娘娘……”

……

御書房,某人終於後知後覺察覺到不對。

他擡頭,眉頭微蹙,沉聲詢問。

“皇上哪去了。”

“回殿下,皇上在用膳。”

他看了看這越發熾烈的日頭,語氣疑惑,“用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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膳?”

宮人瑟瑟縮縮不敢開口,司馬玄卻並不放過,哼哼一聲——

“是嗎,母后呢?”

“回殿下,皇后娘娘也……”

話音未落,被誰截斷——

“也在用膳?”他神色變了變,擰眉開口,“我記得你半個時辰前也是這般回答,什麼飯這許久也吃不完?”他站起身,拋下一桌高高的文書不管,大步跨向御書房外,“那我便去母后宮裡看看,這午膳,有什麼特別之處?”

那廂,有人慌了手腳?不住追着低呼——

“殿下,殿下!”

卻似乎……

難以追上他大步流星離去的背影。

……

她一臉傻樣,愕然看着眼前的華貴夫人,小嘴張成o型,已經不知道如何回答。

因皇后娘娘很直白的問她,有沒有和她兒子……

嗯?

她覺得自己一張臉可以直接烤一張煎餅,從來沒想過哪一天未來婆婆會專門跑到這種地方來問她這種難以啓齒的問題!

皇后娘娘親和的看着她,伸手拉過她的手,親切含笑道——

“其實也沒關係的,你們感情好我們也不是不能理解,只要你對玄兒好,這些都是無所謂的。”

那眼光,堪稱慈祥堪稱柔和,堪稱……

華光璀璨!

她卻像觸電一樣從那令人貪戀的溫柔柔荑中抽回!

一個驚跳險險掀翻了桌子?!

那廂皇帝也愣愣看着——

……

皇帝陛下不明白,那邊……方纔還如母女一般融洽的兩人,如何發展成了這個姿勢?

他看見皇后和東方雁能平和相處當真不帶一點隔閡當真是欣慰的很,孰料,一口茶還沒喝完就發生了戲劇性的轉變!

只見東方雁結結巴巴一臉紅得蝦子一樣,傻兮兮的叫嚷着……

“我我我我我我沒沒沒沒有和他那那那那那……”

她語聲侷促結結巴巴,說到最後自己都難以啓齒,猛地推開房門衝了進去,隨後便聽見了嘩啦啦水聲……

皇帝陛下看着自家皇后那神情可以說是一臉惶恐——

我了個天,這是怎麼回事?

隨即鬆一口氣,暗想——

幸好老二沒看見,不然那小子對東方丫頭那麼好,看見這一幕還指不定以爲他兩個老傢伙專門調開他來欺負這未來兒媳婦不是?

皇后看着東方雁兔子一般矯捷的背影一閃消失在了眼前,顯然也是吶吶沒反應過來,此時拉着皇帝嘀嘀咕咕嘟嘟囔囔——

“看她那臉皮薄的樣兒,”她低低的笑了一聲,在皇帝耳邊低聲道“我聽說這丫頭身邊也沒什麼貼身丫鬟,這玄兒這更沒什麼管事嬤嬤,不如……”她看了看那邊,低聲耳語,“他們大婚之前,把雁兒~帶到宮裡來學一學那洞房事宜?”

……

皇帝表示明白爲什麼東方丫頭閃的那麼快了,這皇后也不看看,這丫頭整日那般沒心沒肺的樣兒……

誒,罷了!

……

日近黃昏,司馬玄快馬加鞭的回來,便看見東方雁和他那沒事就愛出來亂玩兒的父皇母后坐在院子裡,他母后更是拉着雁兒的手一臉親切嘀嘀咕咕,雁兒卻是耳根紅紅,看得出來有幾分侷促與不知所措的樣子……

他一張嘴也張成了o形——

這一幕太驚悚來得太詭異,讓他也一時接受無能。

他以爲東方雁這輩子不會再有那般羞赧緊張的時候,他以爲東方雁這輩子就是那般平平淡淡面無表情,一臉盡在掌握胸有成竹的淡定,他以爲東方雁見了他父母也能像是當初大鬧晚宴時一般不卑不亢的姿態……

可如今……

這小女兒家一般的羞赧緊張生澀的姿態……

當真是他的雁兒?

驚喜來的太突然,他有點暈……

而皇帝見了他,反而向他招招手示意他過來坐下。

他吶吶走過去,在雁兒身邊坐了,那兩人卻是起身,表示他們要回宮吃晚膳準備撤退不送不送……

以至於一瞬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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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只剩下他和東方雁兩人。

此時她也是癡癡望着兩人離去的方向,看不出心緒。

司馬玄卻也沒放過,母后離開時那一聲低低的嘆息,心想——

總不會出現什麼給錢讓她離開他的狗血價碼……

她看了看庭院,紫藤花已經抽出了嫩芽,順着迴廊上的石柱向上攀爬,一院的生機,她無從欣賞,熱度從臉頰蔓延到脖頸,此時起身,轉身——

就要離去。

她剛剛站起,司馬玄卻一把拽住了她細腕?

看他溫溫柔柔將她拉下,坐在懷中——

她似乎越發的不自在,別過頭去不敢看他。

他卻在她耳邊低低開口問道,“雁兒,母后和你說了什麼?”

“沒……沒什麼……”

她小臉紅紅不敢開口,心底是澎湃是感動,層層噴涌。

他卻猶自不放過,生怕父皇母后無心之言說了什麼,讓她產生心結,此時便尤不放過,輕輕環住她腰肢在她頸畔低低呢喃——

“嗯……今天穿這麼多,不熱嗎?”

那掌在腰眼處遊移,換她眼眶微紅輕咬嘴脣,吶吶不語。

她這般姿態,他便越發不能放過,又低低湊了上去在她耳邊——

“乖,雁兒,告訴我。”

他大掌輕輕握住她柔荑,此時有些微燙,手心有些汗溼,那溫度卻似乎是她從未有過的熱度。

他不甚在意,以爲只是她緊張,便輕柔摸出絹帕在她掌中細細擦拭一番,將她柔荑覆上他臉頰,他輕吻她指尖,看她下意識蜷縮,他只低低含笑?

“我想他們是樂於接受你的,你說是嗎?”

她眼光閃了閃,終究輕輕地點了點頭,隨即雙臂一展,抱住他脖頸埋首在他頸畔?

她微燙的呼吸噴薄在他頸間,他僵了僵,剎那感受溫玉滿懷,大手下意識的想推她,她卻並不更緊的貼上來,只是這般安靜的埋首依偎——

他伸在空中的指尖蜷了蜷,終究輕輕拍了拍她肩背,刻意避開她久久不愈的傷口,試探性的輕喚——

“雁兒?”

她低低的嗯了一聲,不做言語。

他卻能感受到她的心跳微微急促,他輕輕攬了攬她腰背,哄孩子一般的輕輕拍着,“不論今天說了什麼,不會改變我們之間的事情,是嗎?”

她低低的笑了笑,湊到他耳邊,那語聲低低卻帶着愉悅帶着慶幸——

“不會,只會讓我更想嫁給你。”

他愣了愣,從沒聽她直面面對過他們的婚事,此時從她口中說出,彷彿帶了攝人心魂的魔力,他輕輕握了握她肩側,想將她拉起來面對他,讓他好好看看此刻她究竟是什麼樣的神情。

她卻雙手緊了緊。

力度不大,卻不容拒絕的環住他頸畔,他不知,她臉已經紅透。

他無奈,耳畔她的肌膚微燙,心想這丫頭想來還是不大好意思,便也不勉強她,只是更輕柔的撫了撫她柔順的發。

夕陽的光攏下,將整個洛王府浸泡在金色的霞輝中,那光線柔和暖融,將兩人相擁的身影也一併籠罩在內,半晌,她輕輕在他耳邊低語——

“玄……”

“嗯?”

“你的父母很好。”

“嗯,”他低低笑了笑,“以後也是你的。”

她頓了頓,脣角勾了勾,更深的依偎在他頸畔,幾不可覺的點了點頭。

耳邊感受到她的髮絲輕蹭,他也滿足輕笑,感受她的依戀與熟悉,而不自覺流露出的愛嬌姿態,如此可人。

夕陽下,兩人相擁的身影靜謐而美好,一片金輝中,卻無人能夠預見命運的反覆無常,直將有情人折磨到肝腸寸斷。

索性,現在,還很早,很早——

早到那烏雲遠遠,足以被此刻金輝驅散。

卻從不是未曾存在,只是更深更深的積蓄,等待突然爆發?

此刻有多柔情便有多脆弱——

當傷痛猛然爆發,便會愈加深痛,傷筋動骨,熬心蝕骨,萬劫……

不、復。

前言 你問我答 一百二十、調戲得來定情心

傍晚,是誰捉住了屋頂上乘涼的誰?

吃了晚飯便不見她的蹤影,找遍了王府都沒有,他並不慌……

因這野丫頭養久了——

也不至於隨隨便便又會跑掉。

這是哪來的自信???

不過不出所料,這樣的想法大體是沒有錯誤的,因爲東方雁老老實實,坐在房頂上,喝酒……

起因,要從今夜傍晚說起——

司馬玄在書房,將扶風拉來問了問今天東方雁和司徒狂等人見面有沒有提及什麼,又順便問了問他父皇母后和雁兒究竟聊了些什麼?

其實?

東方雁都老老實實告訴他了。

不過~

自然不是全部的。

而他不知道她的隱瞞,只是象徵性的問問扶風,一如他每天回來會問問扶風,今天她過得開心嗎?她都做了些什麼呢?

比如,扶風剛說道——

“好像聽他們提及了什麼地心……”

他擡了擡眼,眉間一蹙,似乎沒聽她提及這般言語,剛準備仔細詢問,卻被誰半路打斷。

“哎,扶風,你看見我家小姐了嗎?”鸝兒誤打誤撞從門口經過,卻沒看見司馬玄也在書房裡,此時吶吶有些歉意,“哎呀,不好意思,好像打擾你們了。”

司馬玄卻挑挑眉,含笑,“這妮子又不見了?”

這語氣……

嗯,習以爲常。

而此時……

司馬玄無奈低頭,看着躺在屋瓦上睡得香甜的人兒,表示無奈。

她抱着酒壺,睡得迷迷糊糊,他無奈蹲下身輕輕拍了拍她臉頰,語聲輕緩戲謔——

“回屋去睡,怎麼老是像沒人要的小貓小狗一樣睡屋頂?”

她不置可否,擡手不耐煩的拍了拍臉上的狼爪,他也無奈,輕輕爲她搭上一襲薄衫,也順便在她身邊躺了下來,輕輕將她拉入懷中。

此時天空澄澈星光璀璨,猶如浩瀚銀河觸手可及——

他記得她總說喜歡這樣的開闊這樣的視野,像是能把蒼穹納入懷中。

他卻覺得蒼穹不如她心胸廣闊,握住蒼穹有什麼意思?不如把她納入懷中,換天地一片清明敞朗。

他撇撇嘴,頗有些醋意,記得她原先說願意住下來就是因爲這屋頂比較適合看星星……

她還理直氣壯告訴他?

對月獨酌多沒勁?還是看着星星飄逸敞朗,唯美無雙。

不能假裝說是爲了他留下來的嗎?

沒情調。

他低低笑了笑,似乎微微吵醒了東方雁,感覺懷裡似乎有細弱的動作?他頓了頓,又不大確定,此時又覺得吵醒了正好,她該回去睡覺的。

而她只是低低嚶嚀一聲,迷迷糊糊嘟囔一句什麼?往他懷裡拱了拱,伸手抱住他腰際——

他也頓了頓,愕然看着她,她卻又迷迷糊糊睡了……

他無奈搖頭,伸手握了握她柔荑。

這夜風寒涼,她的手卻也是寒涼,她的溫度似乎總能和周遭景物的不同而契合,或灼熱,或微涼,都看環境。

卻不知道,這也是她體內的蠱毒,打破了體質平衡導致的。

他蹙了蹙眉,此時卻很想暖暖她,讓她時刻都是溫暖的。

此時,便拉着她手往心口湊了湊,依稀記得以前她和魚沉歌似乎總愛說暖心這個詞?

他卻是笑——

什麼東西能夠暖心?

此時卻覺得,和她在一起,似乎心便是暖的,大概這句話也不是沒有道理。

似乎和她在一起,像她們愛說的——

世界明亮了,顏色鮮明瞭,時時刻刻都泛着粉紅的泡泡???

爲什麼是粉紅色?他也難以理解。

其實——

東方雁是不會說這樣的話的,大多時候是魚沉歌在說,她在聽?含笑。

卻不知道他也在聽,遠遠,隔着書房的小窗,順着風,他能聽見她的笑,淺淺,卻發自內心。

順着光,能看見,她們在後院相談甚歡笑靨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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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花?

那樣的她,纔是開心而溫暖的。

如今,她快要成爲他的,心潮澎湃難以自已,近來便越發不敢親近她——

生怕那根本就脆弱的防線就此崩壞,會做出些難以控制的事兒來。

然而每每她就那般近的在他觸手可及之處,卻又忍不住,會將她拉入懷中?

輕柔愛撫一番。

他低低一嘆,將手中柔荑緊了緊,笑了笑——

仰望星空。

長風盈袖,懷中是她,彷彿沒有哪一刻的心情有此刻這般鬆快輕軟,他似乎也帶着滿足帶着嚮往,希望這一刻能永恆,長長,一直這樣下去,直到——

生命的盡頭。

他伸出手,將那明月遮擋,一握,似乎就能抓在手中——

人間,紅顏,江山,權勢,錢財?

都有貪慾。

下意識想掌握,他卻擁有了常人所不能擁有的太多,此時便只想,將她納入懷中,也想試試一切盡在掌握的豪情壯志快感淋漓,仿若一生,都如這月?

便該圓滿。

她的手似乎習慣了他的大掌溫熱,此刻他突然抽離,便下意識有些寒涼。

她蜷了蜷指尖,伸手一探?

竟然陰差陽錯探到他——

衣、襟、的、邊、緣?

他愣了愣,看了看她,又擡手握了握她手,此時心中便頗有些狡猾的主意冒上心頭,他拉着她手,一點點探入衣襟?

那姿態輕柔而佻逗,他卻笑得得意洋洋,彷彿是在探尋她的衣襟那般隱秘而刺激——

從中尋求一絲快感?

她溫涼的手指就要觸碰到他滾燙的肌膚,此時面上清冷,心裡卻笑得難以自已,想騙騙她——

她睡着之際,非禮了他。

這樣的小把戲幼稚得很,卻在情人之間樂此不疲津津有味,便是常人難以理解無聊與爛漫。

她頓了頓,他一驚,猛然間心跳劇烈——

彷彿有一種偷吃糖的孩子當場被抓包的緊張?

她卻已經單手支起了身子,看了看他,眼中朦朦朧朧迷迷糊糊水意盈盈,發出微微嬌憨而迷濛的呢喃,“唔……玄,你怎麼在這?”

她視線一轉,隨即——

便是一愣!

他在她掌下,雙手投降似的高舉,大抵是有些欲蓋彌彰想表示他的無辜?

她卻也如他所願,露出了驚愕的神情,那眼光呆滯向下,看向自己狼爪,竟然攀着他的衣襟……

恍惚便是就要分開探入的架勢!

第一個想法便是,她狼性大發?

她一愣,腦子裡十萬個爲什麼在問——

什麼時候她也變成了女中第一狼連睡覺都不肯放過那偷香竊玉的機會?

卻不知她心跳如鼓,他?

亦心跳如擂。

一個被騙一個被抓,遊戲翻覆達到了效果,此時完成了任務,光榮退場,容這一對有情人大眼瞪小眼,各自是心虛與緊張,心跳的節拍悄然契合,四目相對,就要擦出了什麼火花。

她眼光一轉,眼底有什麼狡黠的光一閃,卻抑制不住耳根有些輕紅,她故作風塵湊上去在他耳邊低低——

“哎呀,這位公子細皮嫩肉的,怎麼在這屋頂吹着涼風呢?”

她覺得這臺詞像是玉兔精想吃唐僧肉——

而她就是那色胚,身下這位保持那令人看不慣又下意識散發滿滿荷爾蒙的冰清玉潔禁慾範兒。

司馬玄也很配合,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她,“在下無意路過此地,看姑娘熟睡有心照料,孰料姑娘如此熱情?在下無力反抗姑娘銀威,那便恭敬不如從命了吧。”

她笑着摸了把他俊顏,心底想說這廝皮膚確實好,緊緻光滑細緻水嫩,便又留戀的揩了把油,才一臉回味的道——

“那公子吃了大虧,可要姑娘我如何補償?”

他眼光閃閃很想說以身相許,卻被壓在身上這無賴一口咬斷恍若驚雷照頂,這貨不按套路出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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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脖頸向下,一路當真探入那衣襟,卻忍不住耳根越來越紅——

月色下瑩潤透亮,像是皇宮裡寶座上那鳳眼鑲嵌的紅水晶,那般可人。

她卻是故作風塵,又扮不來那般輕浮?

那溫涼小手剛剛觸及他緊緻而灼熱的肌膚,她指尖剛剛觸及他鎖骨,兩人都是一顫——

她在這樣的酥麻震顫中回神驚覺不能這樣下去,不然這調戲當今王爺的罪名坐實了不是?她乾脆手一翻,一手揪住他衣領狠狠一拉,便露出半壁膚光如玉月色下瑩潤光潔,她嚥了咽口水,把眼光瞥向一邊卻正撞上他驚愕的眼神,頓時惡向膽邊生。

她壞壞一笑,順着那衣襟往下一帶,調笑道——

“既然公子這般勉強,姑娘我沒點表示也是過意不去的,不如明天八擡大轎來迎娶,讓公子做了我十八房小妾,成就一段佳話?豈不美哉。”

她在袖中掏掏摸摸,裝出輕浮的樣子,也想學學書裡摸個定情信物出來——

他竟然也就等她掏掏摸摸?!

她咬了咬牙——

其實在王府整天逍遙自在連錢都用不上,哪裡會帶着什麼信物?

她乾脆咬了咬牙將手串一擼,豁出去似的遞到他掌中——

“來吧公子,從了姑娘我,從此海闊天空魚飛鳥躍天地光明,如何?”

他卻猛然坐起來,佯怒道——

“東方雁你把本王當什麼?”

一邊將那手串賊兮兮的套在了手上,一臉得意洋洋,笑得像對面屋頂上蹲着無語望天故作高深實則也畏瑣無比的狐狸。

然而——

狐狸表示它什麼都不知道,它不屑與魚脣的人類爲伍!

她愕然看着他,他卻絲毫不覺理虧,也煞有其事的從懷中摸出一根細銀鏈子,下面綴着紫光閃閃的紫水晶哨子,而那一角紫晶的縫隙裡似乎有微黑的痕跡,他也無法祛除?

那地方太深,他試過了許多方法也沒能清理掉,那是那人拋給他時就有,而不知何時鑲嵌深入的血跡——

不過她當時還沒有受傷,那血跡,想來便是那個人的。

他有些不爽,卻也無可奈何。

他笑得賊兮兮,趁她不注意一撲而上如同餓狼撲食!

她一愣,他卻已經將她腦袋按在懷中,輕手輕腳撩開她秀髮,在她頭頂低低道——

“別動,我給你戴上。”

這軟銀鏈子在頸間磨蹭,微涼,她顫了顫,又在這樣的懷裡微微發燙,兩相中和,竟然冷暖不知,忽冷忽熱,這滋味兒分外有些難言。

他笑着看她在他懷裡耳根紅紅,又笑她精明,一眼看穿了他的把戲,卻還傻傻陪他演。

又不知道演技多麼拙劣?

連耳根都忍不住發紅,她哪裡藏得住那些小心思。

而他衣衫不整也不整理,就這般姿態輕佻而疏狂,無聲無息都是誘惑,此時便又化身了那強勢王爺,伸手輕輕挑起她下頜,她吶吶被他所帶動?

只癡癡看着他俊顏越來越近呼吸可聞,下意識的嚥了咽口水。

腦子裡卻猛然炸響?!

下午小院中,是誰含笑低聲問她有沒有和他……和他……和他……

這般一想,那思緒跑馬便再收不回來,臉頰溫度滾燙翻涌突然覺得可以紅透半邊天!

他卻還在疑惑掌中溫度突然升高,又看她一臉通紅,暗暗覺得她往日也是沒有這般羞澀不是?

卻被她猛然一退退出了那危險的距離,努力錯開話題,佯裝不滿嘟噥道——

“哼,你這是什麼定情信物?拿我自己的東西送我你也好意思好了天色晚了我要睡了你也早點睡吧晚安拜拜撒有拉拉……”

他被她一連串連珠炮似得話語砸的一暈,卻又反應過來無奈搖了搖頭,這欲蓋彌彰也太過明顯,簡直一眼識破。

回過神來,只看見她纖細的背影,自視線中寂滅。

月白的衣袂盛載月光一閃即逝,如閃爍的星辰也剎那沉默?

他也不由咋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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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母后跟她說了什麼?怎麼突然開竅了的樣子?

他覺得這小狐狸的便宜越發不好佔,此時也無奈抱了抱膀子,感覺懷裡溫軟一空,登時就有無邊的寂寞要將他淹沒。

他看了看那月光清明皎潔,脣角微楊,也不再糾結?

只是靜靜安坐下來,目光放遠——

看了看遠遠後院一座精緻的房屋?

那裡房門緊閉,從未——

讓人涉足。

她不知道——

那宮室裡面放着她的聘禮。

十六箱珠寶書畫,金銀翡翠,如意玉鞋,一應俱全?

是豔俗是庸俗,也是無以爲繼無可承載的心意。

婚聘六禮——納采,向名,納吉,納徵,請期,早早完成,只差選個良辰吉日,將那堆滿了偌大一件屋室的聘禮搬到東方家?

定禮已下,只差婚期將近送上聘禮——

只等迎娶,算是完成。

全然不需要她去操心,何時已經統統定好?在她——

不知道的時候。

因她提前住了進來,所以很多事情方便了許多。

那裡,還有一匹紅光瀲灩暗含燭光瑩潤的流雲錦緞——

那是他不惜千里,特意吩咐近來錦緞棉綢產量劇增的沔南棉農,特意打造紡織出最美最精緻的的顏色與工藝。

那是未來爲她做嫁衣的衣料,此刻在那庫房中,隔着小軒窗,窺見月色一抹,也猶自於月光下瀲灩生輝,想來~

穿在她身上,襯着她的身量與容顏,也是分外光彩照人。

他這般想了想,心底似乎就有什麼就要慢慢溢出,一發不可收拾——

波濤暗涌。

這般想着,不知不覺已經過去了半個時辰,此時也懶懶打個哈欠?

一整天忙忙碌碌,一下午驚喜交加?

原本生怕母后和她不對盤,不敢讓她們早早見面,孰料母后竟然對他的選擇很是支持?

竟然還直接告訴雁兒——

如果能拴住他,日後納不納妃都可以自己決定?

他那時不知道多麼激動,生怕半生蹉跎他國爲質,後半生還要任人擺佈,不能與相愛之人白頭偕老?

說來也是慶幸。

這倒是榮錦獨有的難得開明,或是說——

是他父皇母后難得的開明。

她說起這件事也是臉頰紅紅,卻似乎並不十分歡喜。

他知道——

她總覺得不能給他永生久伴,興許何時便要生離死別。

殊不知,他不怕——

寧願耗盡每時每分和她相守,總好過今生遺憾不能再見分外遺憾?

他卻不知,他母后的心思與天下母親相同,是她告訴她‘玄兒這半生受人擺佈,想來不說心底也多少有幾分不大舒服,我也只想他像個普通人簡簡單單過一輩子,算是圓滿’。

她卻答,“我給不了的圓滿,也會盡力陪他這一路,力所能及。”

兩個女人的承諾悄然達成,愛人者人恆愛之,兩個愛他的女人相遇也是那般融洽祥和,一如他也希望他最愛的也女人一生幸福,母后的幸福他能看見,父皇能給。

雁兒的——

卻要他親手給予。

月光皎潔,映照心事純白如雪,心底暖融如春。

是誰迎着夜風,目光遠遠,那手卻按在身下屋瓦上,彷彿便能體會到片刻前她的溫度她的呼吸?

他身影已經漸漸遠去,卻不知又有誰賊眉鼠眼爬上屋頂,兀出了酒壺悄悄暢飲——

月色微涼夜色微涼,屋瓦上凝結的夜露,那般沁涼?

有人酒過三巡,帶着幸福的紅暈淺眠入睡,卻不知,這夜寒涼,有人徹夜批改公文,是他白日裡積壓的公文堆積如山,又擔心她不懂與父皇母后的獨處草草趕回,積壓至此……

便只有徹夜難眠,奮戰不休。

而她,酣然高臥,映照此時安詳,如此——

難得。

前言 你問我答 一百二十一、屋頂風光夜求醉

中的男主二十四小時守在女主身邊是不現實的,不然——

除了神仙就是變 態。

司馬玄自然兩者都不算,他不過是個苦逼的,因爲四弟落跑,還要徹夜批改公文的勞碌人……

如此一來,以至於現在屋頂貪涼貪杯貪景,天爲被屋頂爲牀的東方雁順從天意自然而然理所應當的——

染了風寒……

……

此時,洛王府。

一杯晨曦沖淡了濃如墨色的黑夜,絲絲韻韻洇開一抹淡金,長空明豔。

此時半壁天光晨露微涼,他一身倦意從書房小軒走出,舒展舒展筋骨,看了看她的寢殿,又看了看天色,突然很想難得早早的吵醒她,起來一起吃飯?

恍惚也是格外溫馨而自然的。

然而,他進了門,卻愣在了原地——

牀、空、衿、冷。

他一愣,有些接受無能,四處找了找不見蹤跡?卻一如他所想——

東方雁養了許久養家了不少,應該也不會不告而別一類的,是以他四處找了找,無果,猛然想起什麼?!上了樓,翻身!

躍上樓頂。

不出所料,在屋頂看見了……

香夢正酣的……

毫無所覺的……

東方雁。

‘咯噔’一聲骨節錯響,不知是誰不經意發出……

他忍了又忍忍無可忍,終於一把上前拎起某人,思考着怎麼才能讓她長長記性?!

人類怎麼能總睡房頂?

他拎起之後,卻又蹙眉,捨不得吵醒她酣眠,一邊微惱着,一邊糾結着。

手中美人卻在他的複雜無言中,悠悠~春睡方醒?

她迷迷糊糊,自散亂髮間瞟出一個恍惚間略帶嫵媚的眼光,像是倦懶的貓兒不經意的一瞥,就是勾魂?隨即擡手揉了揉惺忪睡眼,才聽她語焉不詳的悠悠開口……

“唔……玄?早……”

她一開口,那酒氣撲鼻而來帶着香甜,大清早他也暈了暈,在那樣的酒香中沉醉一瞬。

洛王府的酒自然都是好酒,如今從她身上散發那酒香,似乎也格外醉人。

他卻沒醉,此時腦子裡怒火大於旖旎,直要將這不長記性的人兒好好懲罰懲罰。

他都不記得自己說過多少遍!

說了她在吃藥不要喝酒!

喝了……

說了少上屋頂,女子該有個女子的樣子!

上了……

不僅上了屋頂,人家……

還在上面睡了!?

更加令、人、發、指、的——

是此時人家還一臉滿不在乎的神情跟你悠悠閒閒打招呼?!

活脫脫像在問——

你能拿她怎麼的???

火焰蒸騰中,司馬玄努力擺出一個自認爲溫和實鋒芒隱現的笑容,微微露出白森森的皓齒,忍耐不住的微微磨牙,卻還涵養極好的沒發出任何聲音,卻幾乎是從齒縫中擠出那咬牙切齒的字句?森然道——

“酒好喝嗎?風景好嗎?睡不慣我王府的牀嗎?”

三個問題接連拋出,卻半晌等不到東方雁的回答……

他轉瞬回神,看了看她微微呆滯一臉不解的神情,尚不知東方雁聽到一個牀睡不慣嗎的問題思緒便已經跑馬了好遠,根本沒去思考更多的問題……

他等不到回答也乾脆不等,接着開口問道——

“你自己說說第幾次了?嗯?”

他語氣陰陽怪氣咬牙切齒話裡有話,自己都覺得像是小媳婦的怨懟?

而想到這樣的比喻……

又不免自己先顫了一顫,才繼續開口——

“不然我幫你掀了這房頂,直接天爲被地爲牀如何?”

她神思混沌迷糊,竟然當真露出一個認真思考的表情,微微撅嘴i

i

,沉吟半晌……

迷糊一笑???

司馬玄一愣?聽她氣死人不償命道——

“嗯……那我就可以躺在牀上看星星了?”

那句尾音調微微上翹,竟然是一個認真而高興的句式???

啪嚓!!!

司馬玄已經被東方雁一語驚人劈得外焦裡嫩,他感覺神經已經被這雷人的姑娘劈得根根崩斷,甚至能聽見腦子裡‘蹦蹦蹦’連聲脆響!

晃神間東方雁卻已經搖搖晃晃挪到邊緣,那架勢便是要下了屋頂,卻不知道是沒睡醒還是酒沒醒,竟然走錯了方向?

那邊下面直直三層便到了院子,她哪有地方踏足!

孰料——

不等司馬玄開口,那廝已經縱身一躍直直跳下?!

半空中她才猛然回神,此刻才發覺體內內力沉滯氣淤竟然調動不了???這段時間來少有如此,她一瞬間也驚得忘了各種反應,身子控制不住已經開始下墜?!

風聲從耳邊呼嘯而過她順應本能一個空翻,人已經到了二樓的位置,那一翻?她卻晃眼看見——

原本空無一人的院落中,她原本打算的落腳之地,竟然突然冒出個人影?

她下意識生怕砸到人,腦子混沌中,幾乎全靠身體的本能,半空中生生一扭!

卻來不及調整姿勢,下意識雙手抱頭?

腦子裡念頭雜亂,最後居然定格在了……

啊哦,這下要是摔結實了,起碼二級傷殘。

她不知司馬玄翻個白眼,看着本來就要落入懷中的女人突然一轉,竟然是生怕砸到他一般,生生一扭錯開?此時接住她便頗有些心驚膽戰,暗暗罵這女人愚蠢!

只要不摔着自己,砸着誰不行???

然而她不知……

那人影是後發先至的司馬玄,後發先至,早早的站在了院中等她。

那輕功姿態瀟灑輕靈,她亦未曾親眼所見?否則~

想來也該是要讚歎一番的。

然而此時她雙目緊閉不敢睜眼,計算着就算是五樓也應該摔個痛快了不是?此時意料中與大地的熱烈一吻沒有如期到來,五感恢復她才驚覺——

嗯?觸感溫熱?

額……不會還是砸到人了吧……

是誰那麼倒黴,做了她的墊背?

她心虛的不敢睜開眼,悄悄眯着一條縫兒一撇,卻猝不及防撞進了幽深炙熱的深邃黑眸中?

迷濛間——

似乎有什麼劈開混沌?在眼前嶄露頭角開闢嶄新天地,剎那間春暖花開!

她也,放任心神飛躍沉淪——

是輪迴千年終於盼得這雙眸近在眼前,眼中滿足震撼奔雷而來!她也一顫!

然而這震撼驚豔卻來得快?去得也快……

轉眼~

便消失無蹤?

只有心跳微促,似乎還牽扯着方纔一絲夢一般的震撼。

炙熱,是司馬玄滿身怒氣無處發泄,展現在眼中便要化作實質般的火焰,在眼底熊熊燃燒?

幽深,是良好的涵養與習慣,養成的喜怒不形於色,牽扯中在眼中爆發?

一覽無遺的怒火,終究化作了無聲的控訴。

他脣線繃直緊抿,隱隱可見額角青筋跳動眉峰微挑,憑女人萬能的直覺東方雁才突然反應過來——

嗯……司馬玄貌似?也許?大概?應該?可能?生……

生氣了……

最後那是肯定句,因爲她敏銳的察覺到了危險的氣息,自知理虧的在他的沉默注視下低着頭對着手指,連聲音都低了三分,帶着晨間剛起的微啞和迷糊,更像嬌俏女子的嬌憨呢喃。

她柔柔開口帶着嬌態,一臉心虛理虧無辜的神情,水眸閃閃望着他~

大眼睛閃啊閃,司馬玄的心似乎也被她蝶翼般的眼睫撲閃i

i

擊中,拍打在心坎。

似乎心臟也承受不住這不經意的媚態?

也因此……

顫了顫。

聽她可憐巴巴道——

“司馬玄……”

“嗯?”

他在她這樣的眼光中努力控制住心神不能對她軟化,否則這丫頭下次又記不住教訓!

又暗惱她又跟他來這招,撒嬌賣萌,人人都無法避免的中套!

更一邊暗惱她這般神情,似乎格外得心應手手到擒來???

從前對他還冷言冷語的時候,又對誰這般溫柔過?

幾番糾結幾番複雜,這回答的聲音便微微帶了冷意,激得她激靈靈一顫——

她更賣力的眨了眨眼,嘟了嘟嘴,呢呢喃喃……

“玄……我錯了,下次不會了……嗯?”

最後一聲從咽喉裡輕輕飄出,微微上揚的語音略有低顫,她腦子混沌下意識親近與依賴,不知此刻不經意露出的神情,卻是——

清醒時絕對做不出來的,撒嬌一般的柔軟姿態?

她語尾微微上揚,卻一如司馬玄微微好轉的心情。

他只想——

嗯,起碼現在她這般樣子只有他能看到。

而她不知,此情此景落在司馬玄眼中,也像是初春早綻的桃花輕輕掙開了花瓣的懷抱?那輕而有力地花瓣掃過哪裡,哪裡就泛起微微的~

懷中幽香淡淡,縈縈繞繞和着酒香?

如此近的距離,靜下來才能聞到那淡淡的幽香——

不香豔不俗膩,似乎也讓人想起澗水溪邊,盈盈沾染了晨露的薄荷,那紫色小花搖搖曳曳,亦散發點點清幽的香。

他在這樣的神思場景中,覺得體溫漸漸上升,不由訝異的想——

現在對她……難道這般輕易便會火起?

他臉色一紅,再靜下來,卻發現那熱不是自己傳來的???

而是懷中溫香軟玉的她,面色勝雪卻蒸騰如火,低垂的頭靠在他胸膛,看不清表情。

他眉頭微擰,低聲試着輕喚——

“雁兒,雁兒??”

……

剎那沉默,他也一愣,卻聽她模糊呢噥?

“嗯……”

她混沌中出口,那聲音沙啞嬌媚,他卻是一驚!

此時冷靜下來,才驚覺她今天聲音微微不同!

卻不是晨起帶有的微啞和嬌憨,而勝似是那火熱咽喉中,砂礫打磨般的沙啞焦灼?

果然受涼了——

他微惱的想。

自己覺得原本應該是憤懣的心情,卻在此刻一見她那病怏怏的虛弱模樣化作了滿腔的憐惜,當下立刻抱着她頭也不回的低喝——

“去請大夫!”

話音未落,更是腳步不停地一路將她抱進了屋內。

門外扶風似乎剛到不久,從看到東方雁跳樓那一刻腦子裡還在想……

昨天還好好的,今天怎麼就拌嘴了吵架了要跳樓了?

殊不知那完全就是個意外,此時卻站在院門外,又是一臉呆傻狀,賤兮兮的想——

嗯……主子自從和東方小姐同住之後是不是哪裡不一樣了?

嗯,這大清早的請御醫?

這是生怕誰不知道啊?

春風無度,洇開一季燥熱,紅帳輕暖,洇開一室冰寒火熱交替。

是誰扶額無語,暗惱自己對她關心不夠,卻不知無所拘束的人就是無所拘束的人,不聽勸,沒理由,任性沒道理。

多久以後,這萬事不放在心上的人,才學會了聽勸,卻付出了慘重的代價,留下了難以癒合的傷,也只能期待——

時間的縫補。

ps預告明天雙更,11月4日中午12點和下午7點定時兩更,同志們不要忘了去看哦~麼麼噠

前言 你問我答 一百二十二、有情人自生寒暖

她寒毒深重,一旦受寒便久久不愈,是以如此又在生死關頭走了一遭,卻不知——

司馬玄被楚豐雲責怪的不行。

於是他便一怒之下想了辦法,將那落跑的四弟從京郊的縣城裡揪了回來處理公文!

他——

便專專心心的陪東方雁養病……

大清早,他端着托盤進了屋內,室內輕暖的氣息讓人熏熏然覺得倦懶,聽見她低沉喑啞的嗓音,也淺淺的響起——

“唔,我風寒快好了,你是不是還有事情要忙?”

東方雁懶懶從牀上坐起,一臉睡意惺忪,揉了揉眼。

而他沉默不語,看着她,不置可否。

她聳了聳肩,吐吐舌頭表示——

“嗯……我這樣算不算禍國殃民?耽誤朝綱?”

按理說老四不靠譜情有可原,問題是最近老三都頗有些心不在焉……然後,據說,老三老四把戶部禮部折騰的雞飛狗跳……

那她再這般拖着司馬玄……

是不是朝堂上已經亂成一鍋粥了?

司馬玄眼光淡淡,拉了小凳子來坐在牀前,氣定神閒,垂眸含笑,不言不語。

東方雁無語望天——

這半月來過着豬一般的生活,此時這養豬的卻比豬還淡定……

我呸,什麼豬!

他輕輕嚐了一口,將那粥送到她脣邊,那神情溫柔得快要滴出水來,每每讓東方雁格外招架不住,訕訕伸出手要接了那粥碗自己來,卻被誰一把拍開狼爪?聽他只是笑~

“本王就這點樂趣了,你也要搶?”

……

她……

她無奈的望着司馬玄,撅了撅嘴一臉哀怨,可憐兮兮表示——

你樂趣你的,別扯上我可好???

他卻是樂在其中,含笑淺淺,將那勺熱粥送入她口,帶着戲謔的調笑~分外悠閒。

“咱倆似乎總是在你照顧我我照顧你,沒完沒了。”

她犯了個白眼,沒好氣的道,“那算不算八字不合命中帶……唔……”

被誰狠狠用熱粥堵了口,她無語望天,現在連說話的自由都被這霸道的王子病皇子給剝奪,此時他卻是眼光淡淡不滿,聽他難得輕責的咬牙。

“不準亂說。”

她聳了聳肩,無辜表示,不就說說而已嘛。

時光在熱粥與糕點的熱氣中氤氳流逝,如水滑沙,把握不住。

一片難得溫柔中,是誰急匆匆衝進了院子?卻又在門外徘徊,終究按捺不住,遠遠聽見小聲焦急的低喚——

“主子,宮裡來人了,要請你過去一趟。”

他手勢一頓,她卻眉眼彎彎笑得沒心沒肺滿心歡喜,趕緊接過他手中的粥碗表示她不喜歡在牀上吃飯,有種混吃等死的感覺。

她這一說,又被誰狠狠咬了脣?

她愕然瞪大了眼,卻是誰暗含着微惱的眼近在眼前,聽他咬牙切齒——

“今天你這張嘴,分外不老實。”

她愕然,那人卻不肯放過,伸出舌尖舔了舔,輕嘗她脣角的清粥淺香?看他含笑~

“今天這粥味道不錯。”

便轉身……

離去?!

他身影瀟灑漸漸遠走消失在院門,留她一人在身後吶吶張大了嘴,大清早的就被非禮了!天知道是什麼感受???

……

而此時——

時光一晃而過,明晃晃的熱辣驕陽,抵在頭頂?

王妃做了個噩夢,幾乎是全府上下都知道。

是以,一整天i

i

,頗有些人來探望輕詢,以表人文關懷——

連避之不及的冷軒和黎疏醉都跑來陪她下了盤棋?!

因爲上次出逃的事情,倒是好久都沒看見這倆傢伙,這廂突然出現,倒是讓她受寵若驚……

於是司馬玄回來第一眼,便是看見書房裡熱鬧得很,她在人堆裡格外醒目淺笑盈盈,黎疏醉抓耳撓腮吶吶嘀咕着苦惱?

“王妃啊……下棋也不像你這樣的。”

這不,一看?

全盤滿貫,愣是殺得片甲不留。

嗯,是她的風格。

他並沒有離開,若是以往,看見她下棋開心的時候,他是不會去打擾的~

然而?

夕陽西斜,該吃飯了。

此時衆人剎那回神,一見洛王?便紛紛退了下去。

他對這羣門客近來似乎很能揣摩他心思當即表示滿意,而當下,他也便坐在了棋盤對面,卻看見她眼底有些悵然若失的神情?恍恍惚惚。

他垂眸,淡淡伸手整理棋盤。

其實……

也無需整理。

她全盤滿貫,滿棋盤只有她的白子,清一色的潤~

他不過是將白子收撿收撿,裝入竹籠罷了。

“怎麼做噩夢了?”

他故作不經意的問,長睫下那眼光卻瞟向她的手,關注她每一點細微的動作。

她笑了笑,伸出手——

他一愣?那手已經握住他的。

輕輕,而珍重,卻是如此自然。

她拉起他,走出房門,不管身後凌亂的棋子未來得及收拾,聽她也素來平和的淺喚~

“先吃飯吧。”

……

晚飯吃完,他總在忙忙碌碌,是誰素手撩弦,有些惶惶不定?

身旁酒盞已經空空,明月高起,不知今夕何夕?

今時,何時。

書房裡,是誰低低仰首,神情疑惑,看向遠遠的方向——

“有琴聲?”

黎疏醉撓撓頭,細細聆聽,卻只聽見書房裡低低交談的聲音。

那聲音淡淡遠遠,飄飄渺渺從遠方傳來,他不甚在意,卻又有心聆聽——

一聽?

卻已經出了神。

屋頂上,是誰看着眼前琴架,閒閒撩撥,忽然很想高歌一曲。

心裡今天總是覺得悶悶,分外不舒服,此時總想着幹些什麼發泄發泄。

於是想到就做,她當即握握拳,暖暖手,好一番準備?

明月下,浩瀚星海中——

是誰髮絲如水光澤倒影漫天星光,在風中也如同那星光浩瀚凝結的匹練?舒逸,飄揚。

擡手,壓弦,起音——

不定何曲,卻似乎突然有曲譜冒上心頭。

聽她下意識出口,卻已經曲音成調,無需多慮~

“幾番山河,誰與登共我?萬般憂樂,又該與何人說~”

她垂眸淡淡,低聲淺唱,此音一出,便頗有些震撼,連她自己——

都、在、震、撼。

這琴曲剖心竊意,竟然意外的合情合理,也是那般?宜時宜景~

……

遠遠書房——

司馬玄放下手中公務,屋內一羣門客幕僚登時有些晃神。

那琴音渺渺淡淡,幾不可聞,卻引人入勝。

一聽?

便再難回神。

等黎疏醉回神,卻已經一屋人都開始出神,此時他脣角微勾,看向遠方,那些日子,也如同這星光浩瀚?

細思量,自難忘。

“i

i

此魂他魄,忽見了這亭臺樓閣,卻是天懸星河如~南柯。”

她下午做了個遙遠的夢,那場景真實似乎親身經歷,她恍然有些失神,是以今天一整日都有些心不在焉,突然興起,素手撥絃,這般絃音卻難得如此合情合景?

恍若浮生一夢,總難清醒。

“悲喜或取捨,總似代人受過~”

她低目垂眸,眼光倒影撥絃素手,靈巧如此,卻未將琴曲放入心中?

那開口,便彷彿自九天銀河無意墜落的星芒一點,頗有幾分空茫悠渺。

“何時能結出我諸 般因果?”

琴音恍然高亢,她閉目對月高唱?聲音淺淺,如泣如訴,切心。

“他人且行且歌 予我千般良辰喜樂~”

他眼光恍然一晃,恍惚想起答應她的事總沒做到,此時將她強橫留在身邊,是否束縛太久?如此一來……

這歌詞,便頗有些剖心竊意——

剖她的心,竊他的意,是巧合,還是註定?

一羣門客吶吶看着洛王放下手中事務,剛要詢問明天具體的細則,卻是誰輕輕擺了擺手?聽他已經遠遠道——

“今天就到這裡,吩咐的差不多了,姑且這樣。”

話音未落,人已經走出了房門,若是有心人注意,便能看出洛王殿下眼中波光似水浪濤拍案,卻不知——

許久未曾聽她唱曲兒撫琴,此時竟這般撩動心絃。

“攬燭火間孤舟長河~”

她低低笑了笑,眼底倒影曜日城中火光繽紛,燭光微暖蜿蜒成河,一眼收盡。

卻似乎總照不亮某些角落?

譬如她眼,總是包容星芒的深沉,卻無從解讀,更無從……言說。

“扮演着,真心着~”

那琴絃輕輕撩撥,她眼光遠遠似乎訴說心事,是誰扮演着誰,一演便入戲,再難自拔?

何時殺手飛雁偷天換日,成了東方雁?如今再難分彼此,究竟是難捨難分——

“言笑着,真實麼?”

她自嘲一笑,看了看屋檐下誰的身影遠遠佇立?

她那眼光只倒影那一道偉岸身軀,此時便知,僅僅是那般存在就讓她無法忽視,她低低淺唱,卻似乎是吶吶呢喃,捫心自問~

“真實嗎?”

“夢裡是誰睡着了,鈴花拂了又落,恰一般年少歲月長,衣衫薄策馬唱盡歌謠,新 綠 上,林 梢~”

她眼中似乎猛然爆發出盎然春意,倒影這春風十里長風襲來,盈滿香袖?

再難~言說。

她看了看上來屋頂的身影,笑了笑,閉上眼,仰首,高昂——

“是誰折花?是誰笑答?寒水流過誰人家,舉杯邀它,清風弄花架~”

她看向他,含笑~

“大好年華,鮮衣怒馬,山嶽升朝霞,”

撫琴揚手~衣袖不小心拂倒了酒壺,那酒壺咕嚕嚕一轉歪倒在一旁,卻沒有酒液露出?

空空如也~

聽她笑,“便醉罷都留下別散天涯~”

“經歷的,記憶的?悲歡着,自己的,方知~不是臉譜下唱着別人的歌?”

她在唱誰的歌?東方雁是誰落雁是誰宴方是誰洛王妃是誰?

是誰是誰是誰?

誰是誰非誰能懂?

這一刻,盡數譜入曲中~肆意宣泄,何必——

隱瞞?

ps小小安利一下,當初最喜歡‘南柯’這首歌,聽來聽去還是覺得雙笙唱的最有味道麼麼噠~歡迎各位有空去聽一下哦~

前言 你問我答 一百二十三、嬌妻在家乖乖等

是誰悠悠轉醒,眼前是明亮的天光,和……

略微不同的寢宮。

她神思頓了頓,腦子嗡嗡的痛,恍惚還有些茫然。

她支着身子起身,一身卻也頗有些痠痛,隨着她起身,那錦被順着流暢的身姿輕軟的滑下,恍惚有雪光一閃?

瑩白的肌膚上,遍佈青紫與嬌紅。

東方雁只覺得身子一涼,迷濛的視線流轉,恍惚……

似乎聽見腦中嗡鳴一聲?!

有些……

回不過神來。

肚兜歪歪斜斜掛在頸間,穿得不甚精緻,卻看得出是倉促間穿上的,或者說……

是掛上的。

背後的繫帶鬆散的垂在一邊,隨着她一動,露出大片如雪膚光,恍惚還瞥眼看見誰大掌輪廓的揉痕,她大眼一瞪,腦子裡像一團漿糊,半晌反應不來!

她連忙拉起錦被遮住那曖昧的痕跡,臉上神情有些僵硬,有些羞赧,有些茫然……

身側留出了一人的空間,那錦被是誰悄悄掀起小心起身留下的空洞?轉而——

留出了他存在過的痕跡。

恍惚還殘留他的氣息,卻似乎哪裡都是他的氣息?

他的房間他的牀帳他的錦被,他的他的他的,全部都是他的,無聲無息又無處不在的將她包裹纏軟,將神思一併牽扯了去,回神……

卻發現腦子裡全是他。

錦被中還有些輕暖,她看了看天色其實也不算晚,恍惚昨夜的記憶紛至沓來,有些模糊的片段,卻又有些片段如此清晰?

是她坐在屋頂上喝酒,似乎喝到最後他來了,恍惚間她又說了些什麼無稽的話,做了些什麼荒唐的事兒,似乎印象中,她將他拉下壓倒……

臉上漸漸開始滾燙,她努力搖了搖頭將那些混沌曖昧的記憶甩出腦中,從中努力的捕捉關鍵的字眼——

沔南,生日,婚期,回來……

她猛地又躺下去,抱着錦被無意識掙扎而糾結的打滾,卻滾了滿身都是他的氣息——

揮、之、不、去。

也未必想要將之抹去。

她似乎猛然想起了什麼,呼啦一聲掀開錦被!

她的肚兜歪歪斜斜掛着聊勝於無,而褻褲……

卻好好穿在身上,未曾改變。

她愣了愣,似乎有些慶幸有些失落有些不知所措,終究還是拉起了錦被緊擁,隨即懊惱的埋首在錦被間——

卻不知道是開心歡喜或是失落無稽?

此時神思中頗有些複雜,讓人……

幾、欲、抓、狂。

不知道,多久之前……

是誰看着她毫無防備的睡顏不知道第多少次的嘆息?

想了又想糾結了又糾結,終究是沒捨得將她吵醒。

而他走到門前,卻又放心不下的回過頭來,爲她掖上了錦被,擋住那一片曖昧的痕跡——

不看見也罷,一見……

卻讓人留戀不捨,此時……

更邁不動步子。

他神色複雜糾結緊張了半天,終究也覺得什麼時候自己也這般兒女情長,捨不得將她拋下一人留在王府?當真是想狠狠將她揣在懷中再離不開的。

司馬玄想了半天糾結了半天,連鸝兒在門外都頗有些看不下去——

此時卻也無暇顧及自家小姐如何,她也在扶風的離開中悵然若失?吶吶不知反應……

也被誰含笑戲謔的一吻聽扶風也學了那輕佻的語調啓齒——

“捨不得?捨不得我把你揣着一路好了。”

她也紅了臉頰,卻也知道自己去了也是無用。

據聞是沔南那邊江湖上出了些事兒,大抵是上次小姐回來路上,被江湖幫派偷襲寡不敵衆那次——

東方雁無暇顧及,也無力施展。

二皇子也一心牽掛焦急,因而放過了不少殘黨?

如今捲土重來,那勢頭分外有些……勢不可擋。

這一行兇險她也知道,卻什麼也說不出來,只能吶吶的不知道第幾次的不厭其煩的重複着——

“你們……一路小心。”

而扶風也哭笑不得,似是猜到又似是想笑,笑這妮子緊張的語無倫次,一路小心說了不下五遍,卻一遍遍都是心意,他心裡頗有些暖融?

鸝兒抿抿脣,看扶風哭笑不得的神情,似乎也知道自己說了很多,很多遍了……

她咬咬脣,似乎心裡也失落,又不願意表現出來?只聽她又猶自不甘心的補充道——

“你要是不回來我就……”

是誰笑得得意笑得難以自已?

扶風忍笑調侃

“哦,你就什麼?改嫁??除了我還有人要?你儘管去試試。”

她氣苦,分外有些不是滋味,從鼻子裡哼一聲,表示憤憤的不滿!

卻被扶風含笑納入懷中?忍着笑在她頭頂嘟嘟囔囔——

“誰要我剁了誰,看誰還敢要。”

……

同時,寢殿裡——

是誰再次嘆息一聲,頗有些放不下家裡嬌妻的既視感?卻想着——

幸好昨晚及時打斷,否則那般控制不住之下,便頗爲收勢不及……

此時也不知道是慶幸還是後怕。

他一貫輕浮,興許骨子裡卻還多少有些珍重愛憐與保守,獨獨爲了她願意守望珍視不願輕易佔有,更不願在她神志不清的情況下要她隨便託付。

最後一刻——

他大手已經扣在她腰際,恍惚再向下一點,便是神仙也拉不回來的癲狂。

而她,卻突然失去了聲息。

恍惚回神一看,他不知究竟該哭該笑——

這樣的情況,竟然也讓她睡了過去?

不過想來她下午本就做了噩夢沒休息好,喝酒喝了一夜,又到了半夜還沒睡覺,酒醉後又一邊在嘟囔要跟他走跟他走,現在……

倒是睡得香甜,讓他不捨吵醒。

他也依稀記得,那後來一路險險失控,在理智的邊緣徘徊,卻想來也是多少有些疲累的。

而她身子越發不濟,想來應該承受不住,也應是理所當然的……

卻不知,如此一來,竟然也逃過一劫,或是心劫,又或是……

命劫。

只有天知道,若昨晚當真發生了些難以預想的事兒,從今往後的命運都會因此受到打斷而起伏,或好或壞無從所知,起碼,能預見到結局的一片黑暗。

黑暗中,一顆真心——

支離破碎。

兩人此時不知,等日後知了,卻也不知道這樣下去究竟是對是錯?

難分是非。

這般沒頭沒尾,一連過了幾日——

東方雁坐在屋內,卻還拿着他留下的紙條發神,面無表情,又似是吶吶不知如何言語。

她無奈搖頭,一邊氣惱一邊欲哭無淚——

氣惱他還是拋下她一個人走了,又欲哭無淚,因他拋下她離開的理由……

竟然是不忍心吵她睡覺?

天知道,她素來淺眠,那天又怎麼會睡得那般深沉。

而此時只因那紙張上字裡行間的霸道讓人分外無語,那孩子氣般的囑咐,又讓人哭笑不得——

不準睡屋頂,不準貪酒貪涼染了風寒,不準不吃藥,不準……

一連十七八個不準,她看得咬牙切齒!指尖緊了又緊,恨不得將那紙條揉吧揉吧撕了!

然而——

再仔細看了看那字裡行間的關懷,卻又分外舍不得?

似乎能想到那日他的疲倦是不是也沒有好好休息?

公文批改了一天,還陪她胡鬧。

翌日清晨又那般早的出了門去——

又有沒有時間補覺?

而信箋的最後,他又寫了個不準。

似乎落筆有些猶豫,最終也沒落下筆來?

她能想到他倉促間皺眉提筆寫字,坐在牀邊桌案上一邊看着她,一邊神色糾結苦思冥想——

那字龍飛鳳舞,最後卻將那最後一條不準劃了去?

霸道補上一句……

不準不想我!

東方雁:……

記得最初看到這封信她也愣然了一瞬,看見這最後一句……

看一次一次無語!

她心裡忍不住大罵——

我去你孃的誰有空想你!你覺得我很閒嗎?!蛇精病!

然而——

她真的很閒……

而且……

沒有他的日子,似乎更閒了……

她覺得自己快要成了蛇精病,每每看到這一句如此無語,卻似乎也能想到他的笑聲他的身影的音容笑貌,低低叮囑細細囑咐?

如、在、眼、前。

而她,整日對着一張破紙條空寄相思?!

!!!

什麼時候她東方雁也是那般兒女情長的人了?

……

時光如水。

這日子一天天熱起來,便再穿不上哪微厚的春裝,她一身清涼,隨意輕輕掛着一襲薄紗,那不經意露出的肌膚卻還有輕紅淡淡許久不曾褪去?

讓人難以忘懷那夜險些失控,她卻不知道最後究竟發生了什麼——

似乎記憶出現了留白,讓人無處可尋。

然而——

忍了又忍,她終究是個閒不住的性子,於是也不顧一羣人奇怪的眼光?

她麻利換回了男裝!一身月白色衣袍翩躚,走出了王府

那月白也是輕軟,卻不透亮,好歹是遮住了那滿身揮之不去的曖昧痕跡?

天知道她那天早上在房裡糾結了多久!

他的紙條,用一根簪子壓在了書桌上,而那根簪子也是分外的眼熟,發現的同時她心裡也是一暖——

那銀簪羽雁高飛,腳掌處系掛銀鈴一枚,尾羽長長飄落,細銀絲縷,恍惚看來便也如同鳳尾,昂揚清嚦?

看款式……

恍惚便有些熟悉。

那是多久之前,似乎……

是她回來王都不久?

她依稀記得,是那日參加那春亭湖畔小姐們的無聊聚會,一頓灌酒一片刁難,被她藉着酒勁一一打臉絕無落空!她上了馬車倒頭就睡,又是誰似有若無氣息淡淡將她攏在懷中?

細心拆了銀簪,讓她安然酣眠——

越發……

沉靜?

恍惚是誰,那影子影影綽綽未曾看清,又看不見摸不着,卻又無時不刻角角落落的存在着,一張大網無聲籠罩而下,緩緩收網,直到將她罩如網中——

此時再掙,便再也掙脫不得。

糾葛自何處生?緣分自何處始?

一顆芳心何時交付再難掌握?如今人在這裡,心在這裡,卻彷彿只剩跳動——

胸腔裡只有一片虛無,隨着誰身影遠去,無心牽掛了去?

此時——

小徑上。

司馬玄騎在馬上,袖底,是她的手鍊難捨的掛在腕上?

輕涼,又微暖。

黑曜石自生涼意,也被體溫焐熱。

這微暖的觸感,卻像是她的柔荑,時時緊握。

彷彿如此,便像是將她一併揣着上了路,心裡再無寂寥——

卻又哪裡是空空一串手串便能慰藉的相思?

不過聊勝於無。

扶風也縱馬跟在身後,一臉笑謔,掩不住的好心情

“要說這門派暴動也真會挑時候”

扶風話音出口卻全然是開心,似乎……

真是開心?

而扶風兀自不覺,在司馬玄刀鋒般凌厲的眼光籠罩下淡定的頂風作案,無所畏懼

而他笑得欠扁笑得得意?聽他道

“哎呀不是我說,主子你不好好想想?這暴亂遲早會發生,若是再晚些等你和東方小姐婚禮前後,再出來這麼一趟,什麼事兒都難辦,何況那不是讓東方小姐獨守空房空相思不是?”

……

什麼事兒……

看扶風那亂飛的眼光,還能是什麼事兒!不就洞房那點事兒嗎?!

司馬玄也脣角一撇,無稽翻個白眼——

他可沒有時刻惦念着這美味怎麼吃,反正

遲早都會吃的。

話是這麼說,卻始終想時時刻刻將她拉在身邊留伴,不捨得分開?

他也輕嘆——

早知道沒有她的日子這麼難捱,還是該把她揣上的。

……

此時遠遠。

王府裡,卻又是一陣天翻地覆——

“哎呀小姐哪去了?快帶出來帶出來,婚期將近,算算時間差不多應該量體裁衣了不是?”

她一進門便是這般熱鬧景象,整個人還沒回過神來,便被那三姑六婆一併拉進了房——

恍惚聽得見房裡一派熱鬧一片慘叫,是誰失聲低呼?!

“那個!那個不能脫!!!”

“哎哎哎你在摸哪裡!做衣裳需要量這裡嗎?”

“我的天你這是什麼款式?什麼?十幾件?!哎哎哎麻煩你做薄一點,喜服太重了不方便啊!”

是誰被拽進了房門一路慘嚎到現在都未曾停止……

門外……

一干留下的門客吶吶看着這兇悍一幕,嘖嘖有聲搖頭不已,一派唏噓——

這高門大戶規矩是多,看來咱洛王府也不能例外啊。

遠遠聽着裡面高亢而興奮的低呼聲?

“姑娘你皮膚真好”

“姑娘你在害什麼羞?”

“放心吧姑娘,咱們製作的衣裳一定是全王都最好的,保證輕便,保證好看!保證您穿着美豔舒適,保證好脫……”

“我特麼不是說好脫啊!”

……

門外一衆門客面色古怪,臉上浮現出想笑不敢笑的神情,可以想象到未來王妃在裡面被三姑六婆包圍着量體裁衣話題和場面皆是香豔火辣,難以想象那般開朗爽直的人兒也會露出如此窘迫的一面?

實在是令人哭笑不得。

“阿嚏。”

千里之外的司馬玄揉了揉鼻子,他坐在金絲石楠的華貴桌案前,放下了手中文書。

擡首,看向遠遠地王都方向,嘀嘀咕咕——

“哎呦我怎麼覺得誰在念叨我?是雁兒?”

他嘟嘟噥噥,估算着時間道——

“算算時間去做喜服的人也該到了,也不知道這妮子乖不乖,量體裁衣那麼繁瑣的工序,可別這就受不了了,日後成婚程序更繁瑣,她這般毛躁可怎麼辦?”

他想了想,似乎實在也難以想象東方雁乖乖順順的任由一羣人上下其手量體裁衣,估計……

也是別一番火爆場面?

這廂司馬玄微微走神心不在焉,扶風卻笑得欠扁?傻兮兮衝上來——

“哎呀主子,說不定是東方小姐想你了不是?”

他似乎也有意逗司馬玄放鬆片刻,近來事務繁忙,也着實是燒腦。

說完又故作哀怨的賤笑道?

“哎呀鸝兒那蠢丫頭也不知道唸叨唸叨我?還是女主子可人善解人意”

司馬玄:……

扶風,你拍馬屁能不能不要這麼明顯?

……

此時的東方雁無語望天——

她是在想他,而且想他全家上下!

此時被一羣三姑六婆圍着逼她看一些畫面勁爆香豔的春宮圖,她直覺接受無能,一臉通紅很想表示——

這樣硬灌也不是個法兒吧!島國片也要來點生動形象的好不好?這春宮圖再活靈活現!還不如……

拉一羣人來現場教學是不是???

她忍無可忍無需再忍,看了看一旁厚厚的冊子上面寫滿了密密麻麻的禮節註解就是一陣通體生寒!她激靈靈打個冷顫,表示接受無能啊接受無能,此時——

便乾脆一腳踹開大門,隨手穿上衣服,一邊走一邊拉上腰帶一臉憤憤?!

她一副咬牙切齒誰都別來招惹我的兇惡神色,咬牙喚來鸝兒跟上,直接表示我回孟家住幾天你們不用跟來我不想再見到你們不要來煩我人家想靜靜!

大步流星,瀟灑自如,昂首闊步!

消失……

在了洛王府門前。

一衆門客面面相覷,吶吶看着寢宮裡一羣三姑六婆似乎還沒察覺到王妃的離去……還在興致高昂的討論王妃穿這套衣服一定好看一定能讓洛王殿下魂不思蜀神魂顛倒樂此不疲徹夜天明!

……

吃瓜羣衆們抱了抱膀子,也是一臉心有餘悸的神情互相對視一眼,在對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一句話,並深有體會——

女、人、如、老、虎!

前言 你問我答 一百二十四(大結局)、一夢南柯皆是妄

夏微灼,湖畔涼風渺渺。

夜微涼,庭院燈火通照。

是誰一家難得在廳堂中齊聚?

廳中,有人恭敬奉上書信一封,低聲稟報——

“孟大人,我家少主讓我來給各位吱一聲,近期他有些事,日後恐怕少有機會回來,讓我傳書一封,表達對孟府各位大人多有收留照顧的謝意。”

是誰接過書信仔細閱讀?那人神色古怪,卻是——

孟英天。

此時他書信一展,看着也頗有些悵然有些訝異?他搖搖頭,吶吶愕然道——

“難怪近兩年來慎國與外界斷絕往來,原來……”

話音未盡,卻看他神情凝重,將那書信上下快速一眼看完,隨即遞到燭火上,一把——

燃燒殆盡。

火光照亮了孟英天覆雜的神色,卻似乎也照不亮那深邃而幽深的眼底。

他微微擰眉,看着火光在指掌中一點點焚灰殆盡,才終究輕嘆一聲,抿脣——

不言。

從始至終,只有寫信之人與收信之人所見,便化作一場不能言說的秘密——

永久,成灰。

一旁,卻是誰懶懶散散斜倚在太師椅上,手中把玩着一團白球?

細細看來,原來是隻嬌小的白狐,爲這道纖弱身影平添了三分妖異的魅惑——

她似乎並不在意孟英天燒掉的信紙上寫了什麼內容,只是一臉淡定眼光漠然,冷冷啓齒道

“你家少主就讓你帶了這些來?”

那人一愣,看向這滿身疏狂瀟灑氣息的小姐,恍惚便是攝人心魂的美!

燭光映照下,那清冷的眸更平添了三分寒意——

僅僅是這般看着他,便如同漫天飛雪凌厲,夾雜着冰霜交加砸下!

如此奇特的眼光,爲她平添三分鋒利的冷豔。

蘇剪翼默默嚥了咽口水,頗有些訕訕,想來……

這便是少主時常掛在嘴邊的那位小姐不是?

她卻近乎嘲諷的一笑,一字一句提醒道——

“旋那個傢伙,沒什麼要對我說的?”

這人又咽了咽口水,一驚,下意識想問她爲什麼能直呼少主大名,卻恍惚記起出門前……少主專門叮囑?

不要和這位小姐撼其鋒芒,往往無果而終,只會讓下場更慘。

他搓了搓手,笑得頗有些狗腿,訕訕道——

“嗯……少主說……”

她眼光淡淡,帶着嘲諷的笑,似乎,已然看穿了一切。

“少主說……”

蘇剪翼又咽了咽口水,在這個少女凌厲的目光中有些無所遁形,有些通體生寒……

他咬了咬牙,低低開口——

“少主說小姐請善自珍重,若是日後有緣,定當還能相見。”

‘啪嚓’一聲脆響,衆人還沒來得及注意那聲響從何處發出。

那屬下卻吶吶睜大了眼睛,看着她手中的茶碗轉眼覆了一層薄冰,再悄然無聲化開,只剩一層寒氣渺渺,漸漸消散,似乎抹平了一切痕跡——

唯獨她用力過度而微微蒼白的指節,看出三分心緒不平。

這嬌俏的人兒笑了笑,那笑頗有幾分鄰家少女般的甜美,那脣角微微勾起的弧度卻似乎有些詭異,讓人從中……

感覺不到善意。

恍惚看來,那般嬌豔神色,卻只像是……

誘人走進深淵的彼岸之花。

她淺嘲,低笑

“不用編了,你家少主怕是根本沒傳話給我。”

蘇剪翼:……

……

他看了看四周,卻都還是一副茫然的神情,此時才猛然回過神來,原來這位小姐也是個高深的主兒?!這逼音成線的功力,想來也不會比少主更差纔是……

那句話,顯然……

只有他一個人能聽到。

蘇剪翼愣了愣,後知後覺想起什麼,卻驀然回頭——

嗯?不對,不是說榮錦的小姐家都是繡花枕頭嗎?!

而他卻愕然嚥了咽口水,想起臨走前少主的再三叮囑,訕訕往後挪了小半步,幾不可覺,心虛笑道——

“啊,小的還要回……”

她卻不聽他開口,已經自顧自安排了下去——

“鸝兒,把西廂的客房收拾一間出來,”她眼光已經轉了回來,那笑意深深,不達眼底,“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先生大可以休息一夜再走,這月黑風高,難免路上小鬼橫行,你說是嗎?”

他吶吶點了點頭,心裡很想說小鬼似乎也不如您這般可怕不是?

卻訕訕嚥了咽口水,剛要開口……

“嗯?”

她眉眼彎彎噙一抹笑意,那冰冷的視線卻已經掃視過來——

那笑恍惚便是帶着親切,卻帶着不容拒絕的狂猛霸道?!

恍惚也像極了誰在軍帳裡那笑裡藏刀的模樣,此時卻更像她手中那妖異的白狐?對他呲了呲牙,白森森,陰慘慘,令人——

不敢拒絕……

孟英天無奈搖了搖頭,這一刻散場,他看向東方雁,逼音成線,低聲囑咐了一句什麼?

在場之人大多還沒回過神來……

直到幾天之後,才恍然大悟?!

卻——

爲時已晚。

猶記得當時——

“雁兒,婚期將至,你可得注意些時間。”

她走到門口的身影頓了頓,微微含笑?

回眸,嫣然,露齒,心領神會,嬌俏道

“是,謝外公成全。”

……

一連好幾天,榮錦各處,某道佔領了所有八卦頭條的身影忽然消失!

譬如宴方突然銷聲匿跡。

譬如洛王與王妃大婚在即,洛王卻急急趕往沔南處理一些事宜?人不在王都,因此風平浪靜。

或者再譬如——

銷香樓四雅解散,桃雅突然不見蹤跡!

疑似……

私奔?

而此時,東方柏坐在書房一臉無語,扶額,卻是無奈與無言。

沉默了半晌,終究是無奈按下那書信?

收入某本書頁中。

看他起身,走出房門——

陽光灑下,灑落一地寂寥與無奈,是誰……在低低嘆息?

聽他道——

“和你娘一樣,閒不住的性子,別怕惹麻煩,記得回家便是。”

魚府,是誰吶吶看着手中書信,期間內容如出一轍的……世界那麼大她想去看看——

是誰在屋裡哀嚎?!

“好玩的都不帶上我?!雁兒我恨死你啦!!!”

那聲音隨風飄了好遠,久久不息。

門外,一衆下人看了看晴朗的天兒,暗戳戳覺得一定是錯覺一定是錯覺,堂堂書香門第,文官魚宰首輔中最富盛名的,溫柔可人的,嫺熟溫良的嫡小姐……

怎麼會這般沒有形象的嚎叫?

嗯……

好大風,好大瘋。

與此同時——

孟府。

是誰吶吶張大了嘴?後知後覺呢喃道——

“啊?雁兒走了??”

這是孟梓桑,此時看着孟英天手中的書信,卻也是一臉接受無能。

那說書信,卻草草連便籤都不算——

東方雁龍飛鳳舞的大字越發瀟灑飄逸,此時簡短几個字,就要沾滿了紙張。

巴掌大的紙簽上龍飛鳳舞寫着:

“江湖那麼大,我想去闖闖!”

孟梓桑:……

豁喲,這架勢,活像離家出走的叛逆少年,而孟梓桑淡定不來!一臉急切就差撲上了孟國公桌上?!哀嚎着道——

“我的天,外公你明明知道!怎麼不勸勸雁兒?”

孟英天也是搖頭一臉無奈,哭笑不得?

“你妹妹這性子,像極了她娘,她娘那性子,又像極了你二叔,都是一頭拉不回來的倔,你我,攔得住?”他又搖搖頭,一臉無奈,“她決定的事兒,你我何時能掌控。”

孟梓桑扶了扶下巴,一臉呆愣無語,此時想想也是,卻不免……

也是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

聽他嘆,“嗐,這不聽勸的死丫頭,闖江湖還不如跟我闖,帶她玩玩也就是了,那邊情況那麼危險,她倒是非要往刀口上撞!”

孟英天笑得得意笑得無奈,一旁孟太君卻是一臉無奈一臉寂寥?

這樣子,多像十幾年前?

當年——

老二拉了婉柔非要去闖什麼江湖,孟雲飛死命的攔都沒能攔住,那時候也是在書房裡急得團團亂轉,哀嘆一聲——

“嗐,這不聽勸的死孩子,十頭驢都拉不住。”

結果到了最後……

一個音信全無,一個紅顏早逝,事到如今——

物是人非事事休?

孟太君重重嘆息一聲,只希望……

雁兒能好命一些,也別像她那娘,天妒紅顏纔是。

此時此情此景,還原度頗有些高,以至於當年的當事人看見了這樣的場景紛紛有些唏噓有些悵然,有些無以爲繼的無奈,也有些淡淡的釋然——

總不會所有厄運都集中在他孟家吧。

保佑所有孟家子孫,長長久久,幸福安康吧。

孟太君高呼一聲佛號,搖了搖頭回屋,一邊上香去了。

一邊柳青青不懂人間爲人父母心酸,這一刻剛剛跨入房門,就傻兮兮湊過來——

“大嫂和奶奶明天要不要去上香?誒?雁兒呢?我問問她去不去?”

孟梓桑:……

“嗯?梓桑你怎麼不說話?哎呀,你臉怎麼黑了?”

……

時隔多日——

洛王府少了女主人,許、久、未、歸。

最後的音訊就是……

幾天前她回來後院,取了她的坐騎逆流走,說是要出去玩一玩?一衆人也只當是要去狩山或哪裡散散心,也不甚注意——

卻沒注意到,司馬玄的桌上,依舊是那飛雁銀簪?壓了另一張紙條。

那字態疏狂,卻也是她所留,字裡行間,盡訴相思之意,少有這般嫺靜驕軟,卻總做着肆意昂揚張狂的事兒來?十足十的表裡不一。

信上寫——

“陌上花開,君在外。

婚期將至,雁歸來。”

此時卻被那長風一攪,扯飛了單薄的身軀?隨風翩躚,落入牀底——

時隔多久,落上了塵埃。

再次掀開,當年清甜綿軟,卻如同一杯苦酒?早過了那最香醇美味之際,徒留酸澀苦辣,煎熬有情人兩心相悅換命運無常,早已物是人非——

事、事、休。

因果輪迴命盤輪轉,什麼時候攪動了命運的輪盤?

讓交叉的命繩漸漸接近,終於在某個交合之點毀滅,翻覆——

漸、行、漸、遠。

正如她何年何月何時,屋頂高歌一曲?

驀然回首——

悲喜或曲折,總是代人受過。

等當真結出了那諸般因果,卻早已不知道——

是福?是禍……

流雲錦·《霧散兩相牽》完

ps:公告

流雲錦·《霧散兩相牽》就要完結啦,不過雁兒和司馬玄的故事還沒結束哦櫻子馬上就要開新書啦,歡迎大家關注——

流雲錦·《執筆訴餘生》(暫定,具體書名公衆號通知)。

繼續司馬玄和東方雁的三生愛戀大家期待已久的孟旋就要在新書出現了哦!

流雲錦系列預計會出三本,還有本書裡讀者們說過賤賤的神仙也會有一段蕩氣迴腸的仙俠故事哦

再次友情提醒一下各位,櫻子的公衆號wfy96810,預計十一月底之前會公佈新書‘流雲錦·《執筆訴餘生》(暫定)’的發佈地址,麼麼噠,謝謝各位一路支持。百萬不易,且行且珍惜,麼麼噠!

櫻子期待和大家繼續見面哦

本書完結,看看其他書:
七十五、歲月靜好曾溫柔七十九、天,留我不留?八十七、捨身就熊爲了誰九十、君子小人如何分五十、患難與共誰心動五十、患難與共誰心動八十六、水洗凝脂滑風波八十、天留?我不留!八十九、君子報仇十年晚七十一、舊憶混沌扯浮生八十、天留?我不留!五十、患難與共誰心動七十八、水晶剔透玲瓏心八十七、捨身就熊爲了誰四(三)、彼岸花開盡浮生九十一、鄉間小調最勾魂八十九、君子報仇十年晚五十五、攻心反間業務熟五十七、劇情扭轉誰功過六十三、危難之際燃眉急八十七、捨身就熊爲了誰九十四、終於再見喜相逢七十四、世界和平哈利路亞五十五、攻心反間業務熟六十二、暗涌洶涌暗戰來八十一、 天留我?不留!七十六、水壩建成孰功過五十八、悠悠歲月怎漫長九十一、鄉間小調最勾魂九十三、心有疑惑便當解七十四、世界和平哈利路亞九十三、心有疑惑便當解八十五、惡人自能嘗惡果五十二、遊鼠戲貓誰之過七十六、水壩建成孰功過七十八、水晶剔透玲瓏心五十、患難與共誰心動五十四、訴心醒神誰柔弱六十九、散心珍重捧心意八十三、在天願作比翼鳥六十五、又是蠱毒可有解七十四、世界和平哈利路亞六十九、散心珍重捧心意六十二、暗涌洶涌暗戰來七十六、水壩建成孰功過五十四、訴心醒神誰柔弱八十九、君子報仇十年晚六十六、水災寒蠱民怒來四(三)、彼岸花開盡浮生八十二、天留我不?留!六十八、今夕何夕觸卿心五十四、訴心醒神誰柔弱五十二、遊鼠戲貓誰之過九十二、命中無時莫強求九十一、鄉間小調最勾魂七十七、頑皮孩童怎能棄六十六、水災寒蠱民怒來四(三)、彼岸花開盡浮生八十三、在天願作比翼鳥五十六、身處逆境如何轉八十四、吃我降龍十八掌八十五、惡人自能嘗惡果五十九、罷工將起民心蕩七十九、天,留我不留?六十九、散心珍重捧心意五十一、撲懷如夢誰旖旎七十六、水壩建成孰功過七十四、世界和平哈利路亞六十七、希望終將抵眼前九十四、終於再見喜相逢七十八、水晶剔透玲瓏心七十七、頑皮孩童怎能棄五十五、攻心反間業務熟八十一、 天留我?不留!九十三、心有疑惑便當解六十八、今夕何夕觸卿心八十二、天留我不?留!八十二、天留我不?留!五十、患難與共誰心動六十五、又是蠱毒可有解六十五、又是蠱毒可有解五十七、劇情扭轉誰功過六十一、我主內來你主外五十四、訴心醒神誰柔弱八十六、水洗凝脂滑風波九十一、鄉間小調最勾魂七十、茶田回溯誰舊憶七十、茶田回溯誰舊憶五十一、撲懷如夢誰旖旎六十六、水災寒蠱民怒來六十四、沉默對岸是永恆五十九、罷工將起民心蕩七十四、世界和平哈利路亞八十一、 天留我?不留!八十五、惡人自能嘗惡果八十二、天留我不?留!五十、患難與共誰心動五十八、悠悠歲月怎漫長五十一、撲懷如夢誰旖旎
七十五、歲月靜好曾溫柔七十九、天,留我不留?八十七、捨身就熊爲了誰九十、君子小人如何分五十、患難與共誰心動五十、患難與共誰心動八十六、水洗凝脂滑風波八十、天留?我不留!八十九、君子報仇十年晚七十一、舊憶混沌扯浮生八十、天留?我不留!五十、患難與共誰心動七十八、水晶剔透玲瓏心八十七、捨身就熊爲了誰四(三)、彼岸花開盡浮生九十一、鄉間小調最勾魂八十九、君子報仇十年晚五十五、攻心反間業務熟五十七、劇情扭轉誰功過六十三、危難之際燃眉急八十七、捨身就熊爲了誰九十四、終於再見喜相逢七十四、世界和平哈利路亞五十五、攻心反間業務熟六十二、暗涌洶涌暗戰來八十一、 天留我?不留!七十六、水壩建成孰功過五十八、悠悠歲月怎漫長九十一、鄉間小調最勾魂九十三、心有疑惑便當解七十四、世界和平哈利路亞九十三、心有疑惑便當解八十五、惡人自能嘗惡果五十二、遊鼠戲貓誰之過七十六、水壩建成孰功過七十八、水晶剔透玲瓏心五十、患難與共誰心動五十四、訴心醒神誰柔弱六十九、散心珍重捧心意八十三、在天願作比翼鳥六十五、又是蠱毒可有解七十四、世界和平哈利路亞六十九、散心珍重捧心意六十二、暗涌洶涌暗戰來七十六、水壩建成孰功過五十四、訴心醒神誰柔弱八十九、君子報仇十年晚六十六、水災寒蠱民怒來四(三)、彼岸花開盡浮生八十二、天留我不?留!六十八、今夕何夕觸卿心五十四、訴心醒神誰柔弱五十二、遊鼠戲貓誰之過九十二、命中無時莫強求九十一、鄉間小調最勾魂七十七、頑皮孩童怎能棄六十六、水災寒蠱民怒來四(三)、彼岸花開盡浮生八十三、在天願作比翼鳥五十六、身處逆境如何轉八十四、吃我降龍十八掌八十五、惡人自能嘗惡果五十九、罷工將起民心蕩七十九、天,留我不留?六十九、散心珍重捧心意五十一、撲懷如夢誰旖旎七十六、水壩建成孰功過七十四、世界和平哈利路亞六十七、希望終將抵眼前九十四、終於再見喜相逢七十八、水晶剔透玲瓏心七十七、頑皮孩童怎能棄五十五、攻心反間業務熟八十一、 天留我?不留!九十三、心有疑惑便當解六十八、今夕何夕觸卿心八十二、天留我不?留!八十二、天留我不?留!五十、患難與共誰心動六十五、又是蠱毒可有解六十五、又是蠱毒可有解五十七、劇情扭轉誰功過六十一、我主內來你主外五十四、訴心醒神誰柔弱八十六、水洗凝脂滑風波九十一、鄉間小調最勾魂七十、茶田回溯誰舊憶七十、茶田回溯誰舊憶五十一、撲懷如夢誰旖旎六十六、水災寒蠱民怒來六十四、沉默對岸是永恆五十九、罷工將起民心蕩七十四、世界和平哈利路亞八十一、 天留我?不留!八十五、惡人自能嘗惡果八十二、天留我不?留!五十、患難與共誰心動五十八、悠悠歲月怎漫長五十一、撲懷如夢誰旖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