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秦王天策府,管家荀衛前來求見。
穿過一條九曲迴廊,一座映在青松翠柏之中的涼亭出現眼前。涼亭內,一抹絳紫色身影趴在石桌上,地面是碧綠的玉瓷酒杯碎片。
“殿下,殿下......”荀衛站在宏逸身旁,輕聲喚道。
惱人的聲音在耳邊徘徊不停,宏逸緩緩睜眸,思緒回攏,宿醉的感覺陣陣襲來,頭腦不甚清明。
“殿下,昨夜更深露重的,怎麼不回房休息?”荀衛擔憂出聲。
宏逸淡淡看向管家,雖漫不經心,卻讓人不寒而慄。
“說罷,找本王所爲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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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稟殿下,長孫府二小姐求見。”
“長孫懷柔?”宏逸詫異,眉頭微不可查的蹙起,語氣冰冷不耐,“她爲何會突然造訪?”
“長孫府二小姐此次前來,是爲了她妹妹下葬的事情。”荀衛如實轉述。
“音音死因不明,那具白骨是不是她還不得而知,爲何這麼快就要下葬?”
“屬下不知,二小姐她只是說想讓妹妹入土爲安,據說這也是長孫府老夫人的意思。”
“本王知道了,荀衛,你前去備好馬車。”
“是,屬下告退!”
正堂中,長孫懷柔賢淑端莊地坐在椅上,見那氣宇軒昂的男子翩翩行來,她含笑起身,蓮步輕移,嫋嫋婷婷的身姿如弱柳扶風,舉手投足間盡顯儀態萬方。
“參見秦王殿下。”她徐徐福身。
“免禮!”
“謝殿下。”女子鳳眸輕擡,柔媚的嗓音讓人酥到心底。
宏逸只是垂眸,不見喜怒的眉眼打量着眼前的女子。
佳人半露梅妝額,綠雲低映花如刻。
長孫懷柔精心描繪的梅花妝,額心貼着粉色花鈿,好一位眉黛奪得萱草色,紅裙妒殺石榴花的絕色佳人。隨着她徐徐福身,酥胸半掩疑暗雪,不盈一握的柳腰婀娜多姿。
女子穿着時下盛行的短襦長裙,坐時衣帶縈纖草,行即裙裾掃落梅。
嬌俏的玉顏天然一副雪膚花貌,面若桃花,白皙的臉龐此刻泛着嬌羞。
“殿下——”長孫懷柔輕聲喚道,在男子的注視下,睫毛輕顫,含羞斂眸。
“你不是說要本王移駕長孫府嗎,還呆愣着幹嘛?”宏逸面色不耐地說道,拂袖先行踏出門外。
長孫懷柔面色一僵,臉上青白交替,她悉心裝扮了許久,對方居然無動於衷,毫不在意。那粗鄙的丫頭就這麼讓你青眼相待嗎,她到底有什麼好,論外貌,論賢淑,她哪裡不強過音音!
染着豆蔻的指甲身陷肉中,她強忍着怒氣,冷然一笑。
喜歡她又如何,音音已經從這世上徹底消失了,王妃的位置,遲早都是本小姐的。
“胭脂,回府!”
“是,小姐。”
洛陽古道上,人來人往,絡繹不絕。溼潤的空氣中帶着泥土的芬芳,潮溼的石板路上,青苔滑濘。
曇蘿走走停停,終於來到秦王駐守的天策府附近。話說她身上的銀兩在付了客棧房費,置了衣物後,窮得接連啃了兩日的白麪饅頭。
如今終於來到宏逸的住處,曙光在即,她必定要牢牢把握這最後的機會。
幾輛馬車從府中行出,曇蘿一眼便望見前方那輛明黃色的皇室馬車,身輕如燕地縱身飛出。
正在駕車的荀衛只覺得眼前虛影一晃,一位明眸皓齒的姑娘猶如仙女般從天而降,遙遙站立在馬車前方。
荀衛連忙拉緊繮繩,將馬車匆匆停下。
倏然的勒馬停車讓馬車內的宏逸身形微晃,聽到外面傳來女子的聲音,他擰眉靜坐不語。
“何人膽敢攔下秦王殿下的馬車!”荀衛揚起馬鞭,斥責訓道。
“本姑娘有事找他。”曇蘿走上前來,瞅着緊閉的馬車。
“大膽,秦王殿下是爾等草民能夠隨意相見嗎!”
後方尾隨而來的馬車也相繼停下,粉紅色的簾幔內傳來女人溫婉的聲音。
“荀管家,何人在此干擾殿下?”
“回小姐,是一位素不相識的女子想要面見秦王殿下。”
“那本小姐倒要看看,是哪兒跑來的姑娘,竟然如此大膽,不顧世俗禮儀。”長孫懷柔慢條斯理的柔聲說着,話語中卻充斥着狠厲。
曇蘿見後方的那輛馬車傳來熟悉的聲音,緊接着,一隻戴着翡翠鐲子的纖纖玉手優雅地撩起簾幔,露出一張端莊溫婉的精緻臉蛋。
美人端麗冠絕,香嬌玉嫩,一雙秋水剪眸同樣打量着面前的陌生女子。
好一位姿色天成,絕色難求的女子,長孫懷柔被驚豔到的同時,眼中的妒色一閃而逝。
“這位姑娘,看你年紀輕輕,怎麼不好好在閨中待嫁,跑出來驚擾到殿下可是你擔當的起!”長孫懷柔先發制人,居高臨下地看她。
曇蘿微怔,她萬萬沒想到,在這裡居然會遇上殺害音音的惡毒姐姐,想到那晚竊聽到的對話,她隨即反駁出聲。
“敢問這位長孫府的二小姐,你妹妹屍骨未寒,你這位作姐姐的,怎麼又不待嫁閨中,反而跑來找妹妹的未婚夫?”
眼看着圍觀的市井草民越來越多,長孫懷柔陰沉着臉色,坐回馬車。
“本小姐爲了妹妹下葬的事情前來求見王爺,莫非此事能與你這鄉野丫頭相提並論?”
曇蘿聞言,轉眸一想,人家秦王殿下本就要前往長孫府,如此說來她是白跑了一趟!
“啓程回府!”長孫懷柔放下簾幔,閉眸說道。
見馬車再次行駛起來,曇蘿不由急了,飛身躍起,站在馬背上。
“逸哥哥,是我!”
宏逸坐在馬車內,忽然聽到外面傳來熟悉的呼喚。
“音音!”他猛然睜開眼眸,“音音,真的是你嗎?”
他欣喜若狂地揭開簾幔,窈窕的身影,依舊是那身淺綠色的襦裙,這是音音喜愛穿的素淨衣物!
視線往上,是張翩若驚鴻卻又無比陌生的精緻臉龐,那少女在看到宏逸的剎那,瑩瑩閃爍的眼眸中蘊藏着千言萬語。
她櫻脣張了張,最後只是嫣然一笑:“逸哥哥,我回來了。”
“不,你不是音音。”宏逸斂住笑容,冷漠疏離地看她,“姑娘,你攔下本王的馬車所爲何事!
曇蘿心中一痛,臉色煞白,你果然不認識我了嗎……
她瞥了一眼長孫懷柔坐着的馬車,定了定心神,最後做出決定,那便是飛速鑽入宏逸的車內。
“大膽,你給本王出去!”宏逸回身見那少女自來熟地坐在軟椅上,他冷若冰霜,逼迫看她。
“逸哥哥,我真的是音音!”曇蘿急切出聲,“我知道你隨身戴着一支紫竹笛。”
宏逸垂眸瞥向腰間的笛子,一瞬不瞬地看她。
“你真的是音音?”
“千真萬確!”
“就憑我這支紫竹笛?”他勾脣冷笑,臉色嘲諷,“凡是見過本王的,何人不識此物!你想假冒音音,難道就不事先打探好她的容貌,真當本王是可以隨意糊弄過去的嗎!”
曇蘿心寒,下意識地摸上臉蛋:“是因爲我容貌轉變,所以你才認不出我?”
“本王最後警告你一次,下去!”
“逸哥哥,你聽說過借屍還魂嗎?”曇蘿正色說道,“當初我被騙至龍門山,其實就是爲了見你,誰知遇上一夥蒙面殺手,被逼跳崖。雖然我失去了肉身,但因緣巧合之下,在你眼前看到的少女身上借屍還魂,重生歸來。”
曇蘿刻意隱瞞了真相,沒有揭露其實真正的音音早已在最初落水後,香消玉損。她不過是下凡歷練的修士,融合了那份在人間流蕩的魂魄後,想與宏逸前緣再續。
“逸哥哥,你還記得那日在畫舫上曾經對我說過,下個月初便是吉日,要迎我過門嗎?”曇蘿試圖用過去的經歷來證明自己。
“哦?”宏逸只是挑眉,不屑回道,“這件事情洛陽城誰人不知誰人不曉,下個月初,本王要迎娶長孫府三小姐過門。”
曇蘿沉默了,她和宏逸相識不過幾日,兩人私下裡又未曾交換過什麼信物,她拿什麼來證明自己就是音音。
“竟然還妄想用借屍還魂這種荒唐的藉口來矇騙本王,當真是膽大包天!”
曇蘿顫抖着身子,臉色越加蒼白,想不到過去曾對她溫柔寵溺的男子,如今卻對她疾言厲色。
“敢問殿下,莫非你看人都是用眼睛去看,而不是用心去看。不過是換了副容貌,殿下就連自己的心上人也不識得了嗎!”
“你可知就憑你現在說話的態度,本王就能治你死罪。”宏逸冷哼,“竟然你口口聲聲說自己是本王的未婚妻,那麼本王問你,在你左肩上可有什麼胎記?”
胎記?曇蘿疑惑,她作爲音音時從未留意過身上的這些細節。
“我左肩上有塊胭脂色的胎記。”她故作冷靜地答道。
“果然如此。”宏逸眸色森冷陰鷙,扯開脣角,極盡嘲諷地大聲笑道,“音音左肩處根本就沒有什麼胎記,事到如今,你還敢狡辯!”
上次在青樓,音音女扮男裝還醉的不省人事,他送音音回府時曾經親眼目睹,那裡白皙無暇,光潔如玉。
“膽敢冒充音音來矇騙本王,說,到底是誰派你來的!”宏逸抽出腰間的紫竹笛,彈出的鋒刃瞬間抵上她纖柔的皓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