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七七四十九天只剩九天。
一線牽的毒性越來越強, 瘋狂地吞噬着王憐花的體力。
他已經虛弱得像是一陣風就能吹倒。
沈浪一路抱着他,晚上睡覺的時候也時不時驚醒,生怕一個不小心, 翻身壓着他。
王憐花覺也變得很輕, 若是醒了, 便會自嘲道:“想我王憐花堂堂男兒, 自詡也算是當世英雄, 竟像個女人似的,軟趴趴倒在男人懷裡。”
沈浪收緊了攬在他腰上的手,輕吻着他的鼻尖臉頰, 如珍如寶,溫存片刻, 道:“若有人覺得王憐花像個女人, 那他一定是瞎了眼。”
王憐花翹了嘴角, 笑得雲淡風輕,如玉的俏臉更加蒼白, 烏黑的眸子也越發清亮。
他笑着,膝蓋突然一彎,就頂上沈浪的敏感,輕輕柔柔地按壓。
沈浪悶哼一聲,身子急往後退, 差點掉下牀去。
王憐花便笑得更加開心。
沈浪眉頭微皺, 輕叱道:“不要鬧!你現在的身體……”
王憐花道:“約法三章第一條?”
沈浪道:“我沒有……”
王憐花道:“沒有就來啊。沈浪你可是一諾千金的。”
王憐花其實也覺得他自己從未有過的矛盾。
他明明就知道樓蘭的某個地窖裡藏着張上好的千年寒冰牀。
他明明就計算過了只要快馬加鞭, 時間完全來得及。
他明明就不會把齊智、韓伶、高小蟲什麼的放在眼裡, 就算是上官金虹也不行。
但他還是把每一天都當成最後一天來過。
花開堪折直須折, 莫待無花空折枝。
人生得意須盡歡,千金散盡還復來。
王憐花向來不懂得收斂。
睡在隔壁的李尋歡便夜夜聽到他們無休止地糾纏。
好在, 已經到了晉城。
酒好醋好山好水好的晉城。有海棠苑的晉城。
但也是上官金虹的發家之地的晉城。
一路上齊智和高小蟲的小打小鬧,他們能避則避,少打幾場架,只當是養精蓄銳。
而上官金虹,一直沒有出現。
李尋歡摸着袖子裡三寸長的小刀,道:“費盡心思騙了我來,卻是到現在還沒讓我的飛刀派上用場,王憐花你不會是算錯了吧?那個下毒的人也許是忌憚沈大俠的武功,躲起來了呢?”
王憐花道:“上官金虹絕不是缺膽量的人。”
馬車在晉城城外的山道上繞了小半日,他們似乎並不打算進城。
因爲王憐花說,若他是上官金虹,絕對會在晉城的每一個角落都佈滿了眼線。可惜原先的眼線現在一個都不能信。
但馬車繞到西城門的時候,卻轉個方向,進了城。
因爲沈浪說,若他是上官金虹,一定不會只在城裡布眼線。一路上,風吹草不動,自然是草叢後的人怕暴露了行蹤,死死攥着。
所以,反正要被監視,不如大大方方給他看。
王憐花笑道:“沈浪你抄襲。”
在開封到洛陽的路上,王憐花也不止一次說過:“要看就讓他們看。”
沈浪鼓着臉道:“抄襲憐花公子,算不得抄。”
李尋歡哈哈大笑道:“王憐花,你這沈浪真是個妙人。”
王憐花一記彈指敲在他腦門上,道:“妙人也是我的,你不準打他的主意。”
晉城分外熱鬧。
海棠苑門口,一早就被各種江湖人士擠了個水泄不通。
很多人擠不進去,索性坐在外面的石階上。
所有的人都好像在等着什麼,但這些人又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在等什麼。
鐵傳甲光明正大地駕着馬車進門,那些人便眼睛放光地盯着。
李尋歡道:“他們的眼神,倒像是蒼蠅盯着糞便。”
王憐花笑道:“你纔是糞便。果然人爲財死。”
沈浪本就在懷疑,聽他這樣一說更加確定把這些人召集來的是他,怒道:“王憐花!”
王憐花笑道:“沈大俠,約法三章第三條?”
果然,車行至三進,沈浪看到了李長青和連雲天。
他們彷彿已經在這裡等了很久。冷家兄弟腳邊的酒罈,已經堆了很多個。
沈浪掀簾子下車,李長青上前一步道:“我等恭候多時。日前的誤會,還請沈少俠見諒。”
沈浪微微一笑,徑自進屋,李尋歡便讓鐵傳甲抱了王憐花跟在後面。
入得大堂,沈浪開門見山道:“門口的各路江湖人士,是李莊主請來的?”
李長青道:“仁義莊出了齊智這等江湖敗類,不能不負責。”
李尋歡聽得好笑,道:“所以你就告訴所有人說他要去沙漠尋寶?”他年紀小小,尚且想得明白,有寶藏的地方,就有流血。這老頭鬍子都白了,卻怎麼想不明白?
李長青道:“沙漠有寶的信息,是齊智放出來的。我不過是傾己之力,讓儘量多的人不參與其中,以免重蹈雁門關一役的覆轍。”
沈浪道:“這麼說,這些人跑來晉城,自然是爲了傾己之力,拉朋友遠離陷阱?”
但那些人目光中閃動的,分明就是珠寶的璀璨,或是秘籍中記載的兵器的森寒。
李長青只得嘆道:“本意是如此。但,齊智韓伶不死,江湖便難以安寧。他們在這裡,也不是全無好處。”
沈浪無語。
敢情仁義莊做得,也是人命買賣?
齊智爲了寶藏,置仁義莊的名聲於不顧。李長青爲了仁義莊的名聲,誓殺齊智。
齊智想不明白王憐花說的詩謎,就發動全江湖幫他一起想。李長青殺不了齊智和韓伶,就發動全江湖幫他一起殺。
有什麼分別?
王憐花坐在椅子裡面,眯着眼看着。一句“約法三章第三條”放在嘴邊,只等着他質問。
哪知沈浪只一回身,抱起他便走,只回身道:“王公子需要休息,各位請自便。尋歡你也去休息吧,金錢幫的爪牙就拜託李莊主了。”
王憐花兩手勾着沈浪的脖子,笑道:“看,運籌帷幄的沈大俠回來了。你知道你兇巴巴地指揮人的時候很迷人麼?”
沈浪笑道:“你喜歡就好。”
王憐花一臉的詫異,道:“沈大俠真的不打算批判我?齊智尋寶是我煽動的,李長青殺齊智也是我煽動的。”
沈浪卻只是抱着他,一腳踹開房門。
猶豫了一下,還是輕手輕腳把他放在牀上,輕輕一推就翻了身。
王憐花現在本來就沒什麼力氣,被他反剪了雙手往下一壓,整個人便動彈不得,只得撅嘴道:“還是要批判?”
沈浪手一揚,“啪啪啪”幾巴掌落下,咬牙切齒道:“當然要批判!誰許你中了毒還絞盡腦汁使壞!誰許你到了生死關頭還給自己找麻煩!誰許你拿命來賭!”
王憐花被他壓得喘不過氣,屁股上又火辣辣的疼,卻又愛極了他現在一臉關切的霸道。
他當然知道沈浪會生氣。
但他以爲沈浪會氣他擾亂江湖秩序,他以爲沈浪會氣他張張嘴就輕而易舉地草菅人命。卻沒想到,沈浪只是氣他不憐惜自己。
沈浪嘴脣湊到王憐花耳邊道:“怎麼不拿你的約法三章第三條出來耍威風了?”
王憐花喃喃道:“被沈大俠的霸道樣子迷了心竅,忘了。”
沈浪手一鬆,把他拉回懷裡,吻他的眼,吻他的脣,鹹鹹的味道又闖進口腔裡,他一一舔幹,道:“怎麼又哭了?打疼你了?”
王憐花道:“你知道麼?我小的時候見過一條剛吞了只豬的蟒蛇,伏在地上一動都不能動,鼓鼓的胃看起來幾乎要把它撐死了。可是它在後花園呆了好幾天,一點一點地把那隻豬消化掉,很囂張地爬走了。貪心不足蛇吞象,可那蛇,畢竟是願意的。”
沈浪道:“就像你我。你不滿我們只能求同存異,彼此遷就地生活。不滿我有話不說有疑惑不問。不滿我有的時候不相信你。所以你就索性做大,攪得江湖天翻地覆,看我到底要選哪邊,對不對?”
王憐花點頭,下巴卻磕在沈浪頭上。那人的脣,正在他頸間廝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