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劍出鞘, 一道烏黑的寒光直取王憐花咽喉,高小蟲身法竟也極是輕靈。
王憐花之前假扮時銘跟他交過手,知道他招式也是長於花哨, 是以看他執劍而來只是輕輕一笑, 道:“現在急功近利的小朋友還真是自不量力。上官, 這個交給你了。”說着側身躲過他的凌厲一刺, 鐵扇擊劍, 劍身顫動,長鳴不止。
高小蟲反手爲削,笑道:“上官金虹在這裡與我合力誘捕沈浪, 王公子還是自己受累接劍吧。”他此時全力出擊,劍勢竟出乎意料的迅疾。
王憐花縱身一躍, 腳尖在劍身上一點, 借勢躍過高小蟲頭頂, 一腳猛踢向他後心。
眼看轉身不及,卻見高小蟲身子一矮, 腳下似生根一般釘在地上,大半個身子卻已扭向後方,左手彎曲成爪,向王憐花腳踝抓去。
王憐花豈能被抓?只見他半空中生生變招,雙足\交替, 連環踢出, 動作之疾, 圍觀者只見足影重疊, 分不清哪個是虛哪個是實。
高小蟲不敢以手相迎, 只得再一劍削去。
王憐花等的便是這一招,只見他雙腳一落, 便似粘在劍上一般,身子急急下墜,猶如千金之力,壓的劍身只往地面上去。
他使得這一招叫“千斤墜”,若是練到極致,縱有十八條大漢也無法將運功之人拉離地面。王憐花雖只是覺着好玩,才練到小式樁式,但區區一柄劍、一個人還是奈他不得。
高小蟲只得棄劍,就地一滾,退到數丈之外。
王憐花招式稀奇古怪,融衆家之法,卻不一定是衆家之長。比如這小式樁式便是個少林武僧基本功而已。
高小蟲劍術練得精純,本想好好顯擺一番,卻無奈對敵經驗不足,遇上這亂七八糟的打法也還是頭一回,顯擺不成,反嫌狼狽。
王憐花哈哈笑道:“這一招,是叫做‘惡狗鑽洞’麼?”
高小蟲也不惱,接過弟子拋過來的劍,起身再擊,一劍長虹竟化作光影無數。
剎那間,王憐花周身似都被劍氣環繞,竟像是無論如何都閃避不開。
王憐花索性閉了眼,聽聲辯位,只聽“叮”的一聲,手裡的鐵扇,竟不偏不倚地迎上劍鋒,頓時火光四濺。
劍光襲來王憐花便知沈浪說的沒錯,在沙依巴克,高小蟲果然是隱藏了實力。當下不敢再掉以輕心,這一擊幾乎拼盡全力。
高小蟲虎口被震得隱隱發麻,勉力握緊了劍,卻無力再擊。
王憐花笑道:“好孩子,學得真快!磕頭拜個師,此事就算了了。”
高小蟲遲疑半晌,突然大聲道:“套馬索!”
衆人正奇怪,此處無馬,他要套馬索來做什麼。卻見十餘個人高馬大的丐幫弟子將王憐花團團圍住,個個手裡拿着個奇怪的兵器。
這兵器竟有四五米長,一根常常的鐵桿,頂部裝着沉重的鐵索,鐵索成環,還真像是邊塞牧民擒獲野馬用的套馬索。
高小蟲一聲令下,這些精壯的漢子手裡的鐵索便齊齊拋出。鐵鏈劃破風聲,在空中相撞,被長杆一拉復又旋起,再拋出。
王憐花不禁緊張起來。他左閃右避,無奈鐵扇太短,又近不得圍攻他的乞丐之身,此時劣勢突顯,拿在手中幾乎成了廢鐵一塊。
他本就擅使奇兵巧計,自然一看就明白這杆子的厲害。
王憐花的功夫是以柔克剛爲主,但這改造後的套馬杆卻是比九節鋼鞭更加剛柔並濟。
一個人即使武功再高,要躲過這密密的套子也是絕不容易,更何況這鐵索套還是分量十足。
只恨今日之行只想着好好挫一挫高小蟲的銳氣,並沒有帶着暗器。
高小蟲嘻嘻笑道:“王公子奇淫巧計不勝枚數,這套馬杆的滋味,卻不知是否嘗過?”
他一邊說這,一邊拿眼瞟向上官金虹。
上官金虹果然正往這邊來。
卻只是向高小蟲走來,他走得不急,也並沒有去插手正在進攻的套馬陣。
高小蟲臉上堆笑,道:“適才王憐花與韓伶纏鬥,稍顯弱勢,上官兄便出手相助,在下還擔心上官兄這一來,先送在下兩個金環呢。”
上官金虹冷冷道:“我給你出套馬陣的主意,是要拿沈浪的。”
高小蟲道:“可惜沈浪沒有來,上官兄可有何辦法沒有?”
上官金虹道:“他會來的。但是今天之後,我不會饒你。”
王憐花汗水涔涔,圍攻的漢子雖沒什麼內力,但兵器本身就足夠沉。
鐵索密集,時攻時套,他只能集中精力不被套在裡面,卻難免被打中。緋色的衣衫上,已是鐵鏽斑斑。
互聽長劍破風,一襲青衫越過衆人頭頂,劍光衝進陣來,所到之處,鐵索崩壞、鐵桿寸斷,高小蟲精心改造的套馬杆,瞬間杆橫屍遍野。
也不知是劍太利,還是勁太強。
宛若天兵。
待得站定,卻是個精瘦的少年,劍雖凌厲,眉眼間卻不見絲毫戾氣。
王憐花與他背靠背,熟悉的體溫讓他瞬時安下心來,慍道:“怎麼纔來!”
沈浪笑道:“憐花公子玩夠了麼?”
王憐花道:“夠是沒夠,不過有些累了,你接着幫我玩會兒?”
沈浪無奈道:“王公子的手段,在下卻是不會。這一上來,該斷的不該斷的都斷了,還怎麼玩?”
王憐花大聲道:“怎麼沒得玩?比如說,你可以幫我把高小蟲抓回來。此人背信棄義,說好了我幫他做丐幫幫主,他便向我俯首稱臣,卻中途改變主意想過河拆橋。”
高小蟲道:“你胡說八道什麼!我何時與你合作了?”
他萬萬沒想到,王憐花並不洗白自己,反而是拖着他一起下水,心一急,語氣也變得很急,在外人聽來,竟像是無力的辯駁。
王憐花笑道:“還不承認?那麼請問,若不是我讓上官金虹幫忙,趁熊貓兒在寒舍養傷的時候偷偷下了毒,試問憑你的武功和計謀,怎麼會有機會抓了熊貓兒呢?”
院中的人此時都在議論紛紛,高小蟲雖想不明白王憐花爲何把朱七七下毒之事往上官金虹身上攬,卻也只能把賭注押在上官金虹身上,道:“上官金虹是你的人,你既然也承認了毒是他下的,又跟我有何關係!”
王憐花道:“可惜啊,這毒原本得分着下,只有小小的草川烏,頂多能讓人興奮,熊貓兒內力深厚,又能奈他何?若不是你的矮翠雀,他又怎能到現在還昏迷不醒?”
高小蟲道:“什麼草川烏、矮翠雀?熊貓兒中的分明就是曼陀羅!”他雖然心裡還在賭上官金虹沒騙他,但卻已經開始沒底,又拿眼去瞟上官金虹。上官金虹卻依然是面無波瀾。
王憐花拍手道:“厲害厲害!梅二先生都查不出來的毒,高長老倒是看出來了!不知道是真人不露相,還是隻是提前知道內情?”
高小蟲這才驚覺說漏了嘴,慌忙間用眼神去求助上官金虹。
上官金虹卻依然閉口不言。
高小蟲強自安定心神,道:“我知道了!這根本就是個局!各位江湖朋友,這上官金虹原本就是王憐花的一條狗,是他告訴我熊貓兒中了曼陀羅!王憐花,下毒的分明就是你和沈浪!”
王憐花笑道:“是麼?這個問題,恐怕就要問貓兒自己了。貓兒!還沒睡夠麼?”
只聽棺材裡傳出一聲大笑,熊貓兒一掌掀開棺蓋,整個人緊跟着跳出來,拍掌道:“精彩、精彩!許久沒碰上這麼精彩的場合,可惜躺在棺材裡看不見!小蟲子,你倒是說說,你是怎麼騙我那七妹子給我下毒的?”
卻聽得人羣中一個清脆的聲音道:“毒是我下的。”
衆人循聲望去,只見那人羣中站着的,是個俏生生的女孩子。
她的臉像二月的桃花,初初綻放的嫩白中帶着粉紅;眼像動人的秋波,盪漾着最美的春\色;她站在哪裡,便給人弱柳扶風的感覺,卻又站得很定。
她聲音分明像黃鶯一樣婉轉,但說出這樣的話來,語氣卻冷得像冰一樣。
這女子名聲不小,羣雄中自然有認得的,一時間庭院中又是議論紛紛。
那許久未言語的烏簪道人道:“朱七七?這倒是奇了。你卻又是爲何要毒害熊貓兒?”
朱七七冷冷道:“本姑娘想下毒就下毒,誰管得着?”
她說着話,人卻向熊貓兒走去。
熊貓兒也正在看着她,用不可置信的目光。
朱七七幽幽道:“大哥,你能原諒我麼?”
熊貓兒道:“傻孩子,我又怎會怪你?可是他……”
朱七七截口道:“那你能放過他麼?”
熊貓兒道:“他?他害得大家這樣慘……”
朱七七搶道:“如果我求你呢?就當是爲了我呢?”
王憐花拿手肘捅捅沈浪,笑道:“你來遲了,就是遇到她了吧?”
沈浪苦笑道:“什麼都瞞不過王公子。”
王憐花道:“你倒是老實。這大小姐現在唱得,又是哪一齣?”
沈浪道:“若我說她愛上高小蟲了,求我饒他一命,你信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