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昆等人面面相覷,皆看到了對方眼的驚悸。
他們本不是一路人,是家族召喚才聚集在一起做任務的,互相之間也沒什麼感情,所以孫三娘死的時候,仇昆只是被她的悽慘死狀激怒了,還不至於傷心,憤恨。但現在居然有人在他們眼皮子底下無聲無息的連殺兩人,而他們卻連對方的影子都沒看見,這由不得他們不心悸。
“莫不是隕星閣的玄階刺客”,仇昆嚥了口唾沫,以他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也被殺手的手段驚到了,對方簡直是無所不用其極。其他三人也圍了過來,與他一起警戒四周。
胡老七一聲哀嘆:“這次的任務不是抓一個小孩子嗎?怎麼先是惹出了一個絕頂高手,又蹦出來這麼一個恐怖的殺手,誰能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
“此地不宜久留,我們應該先離開這裡。”刀客依然冷着臉提出了最有效的建議。
其他三人俱是頷首,時刻戒備着,匆匆離開了這片地域。
“連自家首領的屍體都不要了嗎?”
等他們的身影徹底消失在官道,那死士少年的屍體猛地被拋起,陳安自一堆馬屍坐了起來,他剛剛竟然一直躲在這具屍體的下面,準備等他們來收拾的時候再帶走一位,可他高估了這個團隊的凝聚力。
不過這點情報的失誤也不能怪他,四個內庭圓滿,他根本不敢靠近,只能靠脣語和其行爲進行觀察判斷。而且這裡不是大周,方言有異,陳安又不能全數領會,自然有着誤差。
看着他們離去的方向,陳安不禁喃喃自語:“連逃命都是往西,西邊到底有什麼好東西吸引着他們,他們的任務明明是帶走小光啊,莫不是小光在西邊。”
陳安揉了揉眉心,緩解了下疲憊,其實他他們還要疲倦,這幾天他一直墜着對方,剛剛又設計殺了兩人,所耗心神不知凡幾。他已內庭圓滿,肉體的疲憊可以通過採氣緩解,但精神的疲憊不是這麼容易恢復的了。
但他來不及休息,還有很多事等着他做。
他先是在這少年的屍體搜了搜,搜了點散碎銀子和一封信箋。
散碎銀子先放一邊,他先觀察起了那封信,信封有特殊紋章加蓋的漆印,陳安也不管,直接撕開,面只有短短一句話:“已至戍戎元豐,請援手速至。”
這應該是還沒傳遞出的訊息,不過沒頭沒腦的,讓陳安根本無從猜測。低頭沉思片刻,他又把被撕毀的漆印拼接起來,認真記住這個紋章,這才手用力將這封信捏成粉末。
轉身走到那巨石之後,看到了孫三孃的屍體。
殺那少年,是因爲他是首腦,而且其死士出身,根本不要想從他身得到任何情報。所以陳安果斷的第一個判了他死刑。
而殺這團隊唯一的女人,則是因爲她較好殺而已。整個團隊,她一個女人,做什麼事都不方便,經常性的會離羣單獨行動,這給了陳安下手的機會。只是有點麻煩的是她一身瑜伽軟功,周身渾不受力,陳安算自信武功她高,輕易也拿不下她,所以才用了這麼一個方法。她最悲哀的地方是她需要蹲着如廁,陳安倒是想用這種方法,先把一身橫練功夫的仇昆給殺了,可惜這種方法對付男人,根本沒用。
其實行走江湖最可怕的是老人,孩子和女人,先把這個女人解決了,可以排除大半的不穩定因素,也算不錯。
他蹲下身來,在孫三孃的屍體也搜了搜,除了一些散碎銀子是一些女人的東西,什麼有價值的線索都沒有。陳安並不沮喪,這些人不過是些爲王前驅的貨色,他也不過是抱了萬一的指望。
現在看來還得接着跟啊,陳安轉首,又望向那四人離開的方向。
……
三天之後,仇昆帶着二號大漢和三號刀客坐在雲州與戍戎交界處的一個小山崗,各自撕咬着一根獸腿,他們三個俱是一副眼眶深深,氣色灰敗的樣子。
胡老七也死了,是被毒死的。他們連敵人都沒見到,人折了一半,簡直是他們這輩子所遭遇的最無力的事情。
這三天裡他們不敢坐,生怕什麼時候一根木刺chā jìn後陰;不敢吃飯,怕被不知名的毒藥毒死;甚至不敢分開,怕被敵人各個擊破。如今好不容易找到這麼一個全是石頭,不怕被埋伏的小山崗,終於可以放心大膽的坐下稍稍休息一會。
之後他們抓到一隻小鹿,也不用水洗,直接烤來吃,絕不給對方任何下毒的機會。
遠處的陳安像幽魂一樣,還在注視着他們,而且不是用眼角餘光觀察,是直接用目光注視。以前是怕他們發現,現在則是怕他們發現不了。時刻給獵物壓力,他們纔會害怕,害怕會犯錯,犯錯能夠給自己創造出手的機會。
陳安唯一的一顆萬毒蝕心丹給了胡老七之後,一直沒等到第三次出手的機會。他不是不想將他們一舉毒死,可一來他身毒藥有限,本是過着太平日子,誰沒事整天製毒,這點傢什還是那日心血來潮之舉;二來對付內庭大圓滿的高手,毒已經沒有用了。他們內腑強健,排異功能強大,根本不是什麼毒藥都能弄死的。至於強腐蝕性的毒藥,估計還沒下被人看破了,那氣味那異色,難道當別人都是傻子。
像當年的陸承均,陳安足足餵了他一年的藥才把他給喂死,這三個人會乖乖的讓自己喂一年嗎?
他自兜裡掏摸出一塊肉乾放到嘴裡咀嚼,一股腥鹹的味道充斥着他的口腔,令人幾欲作嘔,但他還是生生嚥了下去。感覺到胃裡的充實,輕輕地舒了一口氣。
他這些日子裡仇昆他們過的更艱苦,首先他不敢生火,因爲他在這麼近的距離下監視,一旦生火容易被發現。若是離得遠了,可能一頓飯的功夫這三個驚弓之鳥不知道逃到哪裡去了。所以他每天只能用這些風乾的生肉乾充飢,以此保持體力的巔峰。其次他算睡覺的時候都在時刻留意着對方的動靜,根本沒法真正的休息,現在看哪一方先撐不住了。
不過陳安還是有很大優勢的,因爲敵明我暗,主動權掌握在他手裡。
那邊的三人吃飽之後,相顧無言,一種被人監視的感覺如跗骨之蛆,怎麼都揮之不去。他們心裡也清楚,這是對方的疲兵之計,可又有什麼辦法呢,難道不戒備等死?好在他們有三個人可以輪流休息,而對方似乎只有一個。
他們也看出來了對方不是針對他們某一個人,而是針對他們的任務而來,因此也沒有什麼埋怨內訌的狗血事件發生,反而能聚坐一起,想着對策。
“屠子,你怎麼看?”仇昆先看了眼二號,這貨一路話最少,他也沒指望對方能給出什麼好的意見,只是下意識的想找點能給自己信心的東西。
二號喏喏道:“放棄?”
“艹”仇昆心大罵,果然不能指望這貨。
放棄?放棄什麼?放棄任務?
是,那殺手是衝着任務來的,自己等人只要放棄任務,轉臉走人不皆大歡喜了。可自己能放棄的了嗎,主家的命令都敢違抗,取死之道啊。
這次一起執行任務的幾個人都是主家特使負責聯絡,他們事先並不知情,也不認識。可仇昆做着無本的買賣,人面廣,人頭熟,大體都能知曉來歷。刨去主家特使,剩下的五個人,那兩死鬼不用說了,旁邊的屠子姓塗名魁,早年是個殺豬匠,不知怎麼走了狗屎運得了部武功秘籍,還真被他練出了明堂,混了個菁英手的綽號,破家而出做起了無本買賣,是朔北商道有名的獨腳盜。
而那刀客身份雖然神秘,沒有見過,但仇昆還是有着幾分猜測,只看他總是不自覺的摸自己肋下,讓其聯想到經常遊走在邊境草原的悍匪,號稱第二把刀第一把刀更快的藏刀客孫二。
這哥倆全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貨色,可自己還有好幾百口子要養啊,違逆了主家,他們兩可以拍拍屁股走人,自己在小吳山開山立櫃,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不行,不能讓他們起這個臨陣脫逃的念頭。他小心地看了刀客一眼,咳嗽了一聲,故作煩躁地道:“放棄?怎麼可能,主家的手段你不是不知道,到時候死更可怕的酷刑加身,纔是真正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一絲驚懼之色自屠子和刀客面浮現,仇昆恰到好處的捕捉到這點,對自己用主家的威嚴暫時威懾住他們的手段深感滿意。只是還要想個應對之策,主家的威懾只有一時,這麼下去也不是辦法,即便最後沒被對方殺死,自己這邊也先崩潰了。
三個人相對而坐,最終也沒討論出個頭緒,只能決定西行之路走雲州境內的城池過,希望對方會有所顧忌。玄王帝恆與主家沒什麼交際,不至於插手主家爭嫡,不能給自己等人什麼幫助的情況下,應該也不會下絆子。
商討完後,三人抓緊一切時間休息,爭取接下來一口氣衝到雲州與戍戎的邊境城市秦塞。
是夜,月黑風高。
一道黑影自篝火處轉出,壓了壓斗笠,摸着石頭下了山。
天色漆黑,根本看不清道路,這光禿禿的小山風沙又大,而且山石肆意堆積,連個像樣的山路都沒有,若換了常人如此,緊趕慢趕,非跌死不可。但這人卻健步如飛,如履平地,展現了不俗的下盤功夫。
只是剛剛走到一處山坳,他便警惕站住,向身側黑暗處低喝道:“誰?”
“你想臨陣脫逃?”
前方隱隱勾勒出一個體形龐大的身影出聲質問道。
這人似乎知道追出來的是誰了,陰笑着反問道:“不跑?難道在這等死不成?我是拿了錢,可是沒想過賣命。”
那龐大身影也不糾纏這個,只是質問道:“你有逃跑的心思很正常,只是剛剛商量的時候爲什麼不說,現在卻要獨自走?”
“嘿”那人只是冷笑,也不回答。
龐大身影似乎明白了什麼,憤怒道:“你想讓我們幫你吸引注意力?”
他沒有等來回答,卻更加認定,怒喝道:“做夢。”
這兩個字吐出,已經帶了一分寒意,同時他大手一張,撲擊而出,口喝道:“給我回去。”
“哼,憑你?你纔是做夢。”那人不屑地回了句,擺開架子,準備硬接對方招式,只是剛剛與對方一接觸,卻好似陡然發現了什麼,語調轉而驚恐地叫道:“不,不對,你,你不是……啊”。
一聲慘叫剛剛發出,卻又似被捏住了脖子,戛然而止,在狂風呼嘯的夜根本沒有傳出多遠。
陳安除去僞裝,看着地的屍體,漠然道:“你發現的太晚了,作爲沒有及時猜出真相的懲罰,借你的臉皮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