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星沉水，霧露沉江。
寂寂夜空掩蓋了一片奇峰突兀的羣山，子時剛過，原本荒無人煙的寂靜山脈更吐露着平靜的氣息。環視四周，唯天上一月數星，地上一燈數人而已。
山間某處。
四個小不點孩子由大到小齊坐一排，大師兄陸天華，二師兄秦瀚，三師弟江永與小師妹李芷韻，年齡五到六歲不等。一張張滿是稚嫩的小臉帶有認真之色，大大小小的個頭顯得精神十足。
與四小孩兒相對而坐的是一對中年男女，兩人皆是身着白衣，看起來很是年輕，面容姣好。
男子姓張，名不財。雙眉之間頗有英氣，長眉若柳，身如玉樹，他臨立風中，只見衣袂翻飛，丰姿如玉。
與他同坐的白衣女子是他的同門趙小月。婀娜挺秀，身材凹凸有致，一頭烏黑飛舞，黛眉略彎、眼神靈動，若月下精靈。
張不財扶膝端坐，看到四小孩認真之色，很是滿意。一羣小兔崽子，不錯不錯。
也沒有多做客套，開口對四小不點兒道：“謂之生靈者，上形於天，下行於地；先生靈，後生氣……”
四小不點兒一聽腦仁都疼了，小胖子秦瀚努力壓低聲音：“張不……師父他在說人話？”
另外三人稍稍轉轉頭，想笑又不敢笑，只得強忍住，一個個小腦袋憋的搖頭晃腦，三人面面相覷，“應該…是吧。”
趙小月聽了眉頭一皺，正欲開口訓斥，卻發現張不財臉都綠了，不待她開口，張不財就大聲呵斥道：“你們的聲音能再大點兒嗎？”
“師父，我們……已經盡力了，聲音很小了”，四小不點兒頓時覺得沒來由的一陣委屈，他們明明努力了啊...都怪師父耳朵太好。
張不財看着四小不點兒水水汪汪的大眼睛，頓時覺得這夜好像更黑了，心裡啐了一口：。。。這是重點嗎？？？
總覺得畫面哪裡不對勁，張不財緩了好大一會兒，張不財忽地醒轉過來，差點兒一拍大腿，可不是麼，臥槽怎麼又跑偏了？
他不知今天被帶偏多少次了，一下子悲憤之情油然而生：想我張不財一世英名，當年……怎麼收得如此四個孽徒！
“師父，你講哪兒了？”打破沉靜是四小不點兒中的最小個兒——江永，白白淨淨的臉蛋很是白嫩漂亮，經常可愛的眨眨眼睛，看起來憨態可掬，說話中稍有奶聲奶氣味道。
張不財一聽心中一稟，心道道：我講哪兒了？我講哪兒了？我怎麼知道……
張不財凝了凝神，眼珠子轉了一輪，開口道：“江永你問我？？？，你來說說爲師講哪兒了”
小江永心中一樂睹了張不財一眼，露出兩顆小虎牙，奸笑道：“師父你是不是自己忘了？”
張不財一頭黑線，下意識盯了盯另外三小孩兒，只看到三個腦袋同時點點頭。
嘴角一抽，臉色卻絲毫不變，輕咳一聲便道：“我們剛剛講到了……講到了……道？？”
四個小孩兒都板着個小臉。
張不財內心：。。。不懂配合？？？
張不財心底輕哼一聲，開口問道：“秦瀚，你給爲師說說道是啥？”
小胖子秦瀚若有所思的皺了皺眉頭，神情嚴肅，小臉都憋紅了，一雙小手不停的撥動袖口。張不財與趙小月相視一笑，這小胖子什麼時候這麼認真了，這倒是不多見。
秦瀚糾結良久，見另外五人都目光炯炯的盯着他小臉看，摸了摸自己肉嘟嘟的臉，然後糾結地張了張嘴又閉上又張了張嘴，見其餘人都急了，就用蚊子大小的聲音吐出一個字：
“小魚吃蝦米，大魚吃小魚，人又吃大魚……哎呀，反正就是吃來吃去嘛。”
衆人：。。您是認真的嗎？？？
“哈哈哈，小胖墩兒就知道吃，好吃懶做，所謂道，你可知天道酬勤？”說話的又是另外一小孩兒，身着青衣，就是陸天華了。
小胖子秦瀚一聽眼睛一瞪，吼道：“陸猴子，討打？”
張不財嘴角一抽，也忍不住想笑，可哪兒能笑出來，老子不要做師父的威嚴了？
坐在一邊的趙小月莞爾一笑，轉過去正對張不財，說：“師弟，這些問題讓這些七八歲的小孩兒討論，未必是好事。”
聞言輕輕一嘆，張不財答道：“師姐，所言極是，是我考慮欠缺，但這些問題，乃是他們的……”，趙小月聞言默然無語。
“師父師孃，大師兄和二師兄其實說的都欠妥，書上說‘天行有常’那麼道便是有常”，江永不知從哪兒拿出一卷竹簡，身體雖稍顯瘦弱，一雙明眸卻如沉水之月。
一聞此言，趙小月兩人對視一眼，幾分驚訝頓生。
張不財笑道：“你們師兄妹四人之中，就你手不釋卷，然而這書中說的也不全對。”
張不財話未完，一直沒說話的小女孩李芷韻撅了撅嘴，插嘴道：“什麼嘛，師父，芷韻還沒說呢，不過我同意四師兄剛剛的”
“江永，秦瀚，天華，芷韻，天道謂何，師父師孃其實也不知道，好了，夜已晚，你們且去睡吧。”趙小月接過話來。
四小孩兒聞言似是不願，滿臉愁容，但看到板着臉的趙小月，四人都是雙腿一蹬，連忙起身。
“小胖墩兒，走了走了。”陸天華大聲喊道。
“哼，陸猴子，少給我賤聲賤氣的”，秦瀚不甘示弱。
江永一瞅這情景搖了搖頭，滿是深沉地說：“兩位師兄，師孃一定沒有聽到你們說的話呢。”
李芷韻捂嘴一笑。
……
四人遠去，只剩白衣男女兩人，默望着湖面，久久不語。
……
……
月影移動，不知是何時分。
“師弟，你說，到底什麼是答案呢？”趙小月首先開口道。
張不財凝望着湖心的月輪，柔聲說：“師姐，你是想到了師父了罷？”
“唉，當年師父也是因爲此……”趙小月的幽幽女聲又從張不財身後傳來。
張不財回過身去面向這個美麗的女子，伸手一擁，兩團身影依偎在一起。
又過許久，張不財打破沉靜：“一歲能言，兩歲啓智，三歲鍛體，四歲築基……在你我那個時候，三歲就開始了吧，這羣皮猴子，最小的江永都五歲了，如今都遲了兩年了，真早說起來，都怪我們呢。”
趙小月接過話來：“師弟不必歉疚，這其中緣由，又豈是你我能夠左右”
“唯恐有愧所託啊！”
“此事倒是不難，只是那最小的娃娃當如何？”
“他？，前途漫漫，自立者至強，你我盡力就是。”
趙小月點頭：“師弟所言甚是，是該讓他們走上這條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