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6章 命運的交匯點

對於帕爾默來講,今天真是相當漫長的一天,他已經快記不清,自己都經歷了多少場大戰了,又有多少次死裡逃生,一切的一切就像一段混剪的蒙太奇,嘩啦啦地就全砸在了你臉上了,也不管你能不能接受。

“哈……真冷啊。”

帕爾默哈出一口寒氣,風雪掠過他的身體,身子不由地顫抖了幾下。

先前,帕爾默送走耐薩尼爾後,將要被無言者殺死之時,晉升爲受冕者的伯洛戈從天而降,強勢救援了自己,然後這兩位受冕者就展開了連綿的大戰,反覆擊碎世界的壁壘,在以太界與物質界間盡情廝殺。

那真是天崩地裂的陣仗啊,彷彿真的有兩位天神在交戰,大地、海洋、天空,都將在他們的怒火下,焚滅成燼。

幸運的是,這兩位受冕者的眼中只有同樣身爲受冕者的彼此,他們向着對方全力以赴,用盡手段,誓要做唯一的至高存在。

也因此,伯洛戈與無言者都迅速遺忘了帕爾默這麼一個存在,就連在以太界內翻滾糾纏的魔鬼們也是如此。

好啊,忘了好啊。

當這些瘋子開開心心地打打殺殺,抱作一團時,帕爾默自己偷偷摸摸地循着王權之柱崩塌的大裂隙逃去,試圖返回物質界,然後搜索一下耐薩尼爾,帶着他這位傷痕累累的老上司,找個沒人的地方躲一陣。

大家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忙,挺好的。

但倒黴的是,就在帕爾默快要逃掉時,他忽然發現自己無法調動以太了,就連鍊金矩陣也陷入了沉默。

於是乎,這位還算強大的守壘者,就這麼被剝奪了所有的超凡之力,如同一位凡人般,仰望着那位於無垠天穹上的大裂隙,任他怎麼蹦躂,都觸及不了半分。

與此同時,熾白的風暴捲起黑暗之海,像是被那邪祟瘋囂的力量所污染般,純白的風暴變成了絕對的漆黑,一場無聲靜謐的風暴在以太界的廣袤冰原上擴散,並且同樣的巨大靜謐也降臨在了以太界的每一處。

就算帕爾默再怎麼不敬業,這也只是他工作態度的問題,和他的工作經驗無關。

帕爾默立刻意識到魔鬼們的紛爭出現了新的情況,可能是朝着更好的方向發展,也可能更糟,他還找不到伯洛戈的身影,這死寂的世界裡只有他孤零零一人。

“該死的,這是怎麼回事?”

帕爾默頂着越發冰冷的風雪艱難向前,低聲抱怨着……現在的他,除了抱怨外,好像什麼也做不到了。

風雪反覆擊打着帕爾默,他的髮絲、睫毛上覆蓋上了一層薄薄的冰雪。

失去以太的保護,如今的帕爾默顯得格外脆弱,更不要說先前的連番大戰,早已令他疲憊不堪。

遠處的漆黑風暴忽然潰散了,像是一團不受束縛的黑霧,向着四面八方蔓延,淡入灰白的風雪之中,消失不見。

這一異象自然也映入了帕爾默的眼中,在此之前,他一直在謹慎地觀察那詭異的情景,又在原地等待了一陣後,確保沒有任何異常發生,他才小心翼翼地做出下一步行動。

伯洛戈失蹤不見,魔鬼們也一併無影無蹤,彷彿一瞬間,以太界內所有具備心智的存在們,都歸於虛無了,甚至說,連那秘源的風暴也隨之消散。

帕爾默能模糊地感覺到,有什麼大事件發生了,但比起猜測這大事件究竟是什麼,他更想關心一下自己的存亡。

“抱歉了啊。”

帕爾默唸叨了一聲,滿臉的猶豫下,將身上攜帶的武器、不必要的雜物都丟棄在了原地,只留下一把匕首藏在腰間。

他很冷、很疲憊,以太界的風雪正不斷奪去帕爾默的體溫,阻礙着他的行進,更要命的是,帕爾默的這身衣物根本沒有絲毫抵禦寒冷的能力。

按照這個情況繼續下去,帕爾默這位守壘者,說不定就要凍死於以太界中了。

“這樣的死法也未免太蠢了吧,”帕爾默低聲祈求着,碎碎念着,“伯洛戈啊,伯洛戈你在哪啊,救命啊……”

每次帕爾默遇到必死的險境時,他這位好搭檔,總是宛如奇兵一般,從天而降,挽救自己於水火之中。

有時候帕爾默覺得,這可能和自己的運氣無關,僅僅是自己的這位搭檔足夠專業而已,但假設,這確實與自己的運氣有關的話……

帕爾默停了下來,低頭看向自己的雙腳,他已經有些感受不到自己雙腳的存在,像是凍僵了一樣。

他猜,要是自己此時脫下鞋子,說不定能看到凍成青紫色的腳趾。

帕爾默喃喃自語着,“哈……這下子,運氣真的用光了啊。”

忽然,一道閃光映入帕爾默的眼中,他眨了眨眼睛,在漆黑風暴消散的地方,在漆黑風暴消散的地方,有一道清晰的光點閃爍着,猶如黑夜中爲迷茫的船隻引導方向的燈塔。

這道閃光有些眼熟,就像先前伯洛戈頭頂的冠冕一樣。

帕爾默嚥了咽口水,幾番猶豫下,他高聲喊道,“伯洛戈!”

聲音在以太界內空靈迴響,不久後,陣陣風雪的喧囂迴應着帕爾默。

看起來那不是伯洛戈,同時也不是其他人,不然在帕爾默喊出聲的那一刻,多半就會遭到致命的打擊了。

帕爾默艱難地向前邁步,眼下這以太界內也沒別的地方去了,比起待在原地等死,又或是把生存的希望寄託在某些虛無縹緲的東西上,帕爾默更想嘗試一下自救。

他不僅是一個好運的傢伙,也是一個不服輸的人,只是帕爾默這不甘的意志,往往唯有涉及自身存亡時,纔會被那麼短暫激發一下。

“加油啊,帕爾默。”

帕爾默頂着風雪向前,任由身體變得越發冰冷、麻木。

“等你回去了,你就是世界的英雄了啊,歷任克萊克斯家家主裡最有含金量的一位啊,”帕爾默說着說着,自己又神經質地笑了起來,“說不定還會成爲秩序局局長啊,到時候耐薩尼爾的召見室就是我的了,嘿嘿。”

帕爾默努力說些玩笑話,自娛自樂,好令那絕望感不足以把自己徹底擊垮。

慢慢的,帕爾默靠近了那閃光點,它就在帕爾默身前的不遠處,自身像是具備一定的溫度般,將周遭落下的風雪紛紛融化,在其周邊形成一片乾淨的淨土。

閃光的真身毫無遮掩地暴露在了帕爾默眼前。

那是一頂光鑄的冠冕,和伯洛戈那十角的冠冕不同的是,它的外形是由數根枝條交錯纏繞而成的,就像孩童用植物的根莖編織的樹冠,簡約且樸素,泛着無暇的純白,光芒如水波般盪漾着。

帕爾默困惑地向前,他雖然不是受冕者,但從那短暫的接觸裡,他也能察覺到,每一位受冕者的冠冕都是不同的,而這頂冠冕,他從未見過。

更重要的是,冠冕應當是受冕者力量的實質化身,但它居然脫離了受冕者,像是一頂真正的冠冕般,被人隨意地丟在了地上。

帕爾默試圖拾起這頂冠冕,但突然,他被什麼東西絆倒了,整個人向前傾斜,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可能是身子已經凍僵了,帕爾默沒有感受到多少的痛意,扭頭看向那個絆倒自己的東西,只見覆蓋的積雪下,一張熟悉的面容露了出來。

帕爾默愣了一下,望着那蒼白、毫無生氣的臉龐,他驚恐地喊道,“伯洛戈!”

絆倒自己的,正是被風雪掩蓋的伯洛戈,他像是死了一樣,一動不動地倒在冰面上,任由風雪覆蓋着他的身體。

“伯洛戈!伯洛戈!”

帕爾默撲倒在伯洛戈的身上,反覆推動着他的身子,試圖喚醒他的心智,但很快,帕爾默便發覺,伯洛戈已經沒有了呼吸,心跳聲也歸於死寂,身體也完全凍僵了,硬邦邦的,沒有絲毫的溫度。

“該死的,伯洛戈!醒一醒!”

帕爾默用力晃動着伯洛戈的身體,他已經不是第一次見到伯洛戈的死亡了,但莫名地,他意識到這一次伯洛戈真的死了,徹徹底底地走向滅亡,再也沒有復甦的可能。

慢慢的,帕爾默的動作停了下來,他大口地喘息着那冰冷的寒氣,低溫涌入呼吸道、雙肺,帶來一陣尖銳的刺痛。

他已經沒有力氣去錘打這令人悲傷的現實了,只能跪在伯洛戈的身旁,努力保持着自己的體溫,維繫着僅存的理智。

這樣又過了一段時間,帕爾默像是接受了現實般,低聲感嘆道,“原來你也是會死的啊。”

這是一份愚蠢的感嘆,每個人都會死,正如冰雪會融化,山石會崩塌,世間萬物都註定走向那遙遠的消亡,只是各自赴死的時間不同罷了。

帕爾默伸手摸了摸伯洛戈的臉,試圖扒開他的眼瞼,但伯洛戈的眼球像是在低溫中,已與眼皮完全凍結在了一起,他摸起來就像一件冰冷的雕塑,雕刻的栩栩如生。

莫名的,帕爾默自顧自地笑了起來,仰起頭,望向那無垠幽邃的蒼藍天穹,臉上的笑意沉重了起來,變得蒼白無力,直到一聲沉重的感嘆迴盪着。

“看樣子我也要死在這了啊……”

帕爾默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好像在對伯洛戈的屍體說話,“我有想過死亡這件事,也想過許多死亡的方式,比如死在某個可怖的災難下、某位強敵的手中,又或是活得像瑪莫那樣老,在牀榻上奄奄一息。”

“但我無論如何都沒想過,我會死在這,還是這種滑稽的方式死掉,我更想不到,還是和你一起死。”

帕爾默總是很善於開導自己,好奇道,“你說,我們會不會像之前在墓園裡看到的那對搭檔一樣,被埋在一起,做個鄰居?”

想到這,帕爾默打起了精神,掏出腰間的匕首,擡手就要在冰面上刻字。

“我得想個有趣點的遺言……”

帕爾默一邊想一邊用僅存的力氣,鑿刻着冰面,期望能留下一些話,讓後來者刻上他的墓碑。

歪歪扭扭地刻了幾個字,一陣寒風襲來,輕薄的雪塵掩過帕爾默的文字,他伸手擦拭掉,但不等繼續雕刻,雪塵又一次地覆蓋了上去。

帕爾默停頓了片刻,將匕首隨意地丟到一邊,任由它被風雪掩蓋。

“就算我刻下了字,也不一定有人能看到啊,而且哪怕有人來到了這,到那個時候,我們多半都已經被以太界消化乾淨了吧。”

帕爾默看向附近,先前魔鬼們激戰掀起的大片廢墟,以及遠處王權之柱的崩塌……那滿目瘡痍的一切,都已在源源不斷的風雪下被掩蓋,如同古老的王國消失於沙海之中。

無論是宏偉的、還是卑劣的,就像面對殘酷無情的時間般,它們都將在以太界內歸於雪塵,更不要說帕爾默與伯洛戈了。

一股淡淡的絕望感縈繞在帕爾默的心間,他能感覺到,自己的體溫正不斷地降低,肢體末端的溫度開始下降,四肢變得冰冷、麻木,心率降低,呼吸也變得淺而慢。

帕爾默有些難過,畢竟死亡是一件殘酷的事,但幸運、又不那麼幸運的是,他的朋友正陪在他身邊,雖然這位朋友已經先死掉了。

“真安詳啊……所以你死前在想什麼呢?”

帕爾默好奇地打量着伯洛戈的臉,他的表情很安寧,沒有痛苦,也沒有憤怒,就像在一個甜美的夢境中走向了死亡一樣,令帕爾默羨慕極了。

他不清楚伯洛戈的死因,況且,現在糾結這個東西好像也沒什麼用了。

帕爾默想從伯洛戈的身上扒點衣服下來,就算不能保住自己的命,但臨死前,稍稍緩和一下,也算是一種安慰了。

但當帕爾默撥開伯洛戈身上的積雪後,卻發現一枚枚金屬的甲片鑲在了他的身子上,別說是保暖了,那金屬摸起來寒冷極了,像是有金屬的毛刺般,寒意甚至微微刺痛了帕爾默的雙手。

伯洛戈死了。

明明帕爾默已經知曉了伯洛戈已死這個事實,可這詭異的念頭仍又一次次地在他的腦海裡浮現、閃回,彷彿帕爾默仍不肯相信,於是他的本能只有這樣反覆地提醒着他。

伯洛戈已經死了。

帕爾默變得很難過,情緒低落到了谷底,好在,冰冷的低溫已經讓他的思緒遲鈍了不少,並且他也臨近了死亡,這份悲傷很快也將歸於寧靜。

龐大的靜謐中,那頂光鑄的冠冕仍靜靜地躺在冰面上,散發着和煦的、純白的光芒。

那道光芒照亮了帕爾默的內心,也在這死寂與絕望中,照亮了那麼一絲的希望。

帕爾默試着站起來,但凍僵的雙腿根本使不上勁,他只能狼狽地爬了過去,試着觸摸那光鑄的冠冕。

空靈奇異的聲響忽然在帕爾默的腦海裡響起,在這以太界內迴盪。

似乎有人正對帕爾默低語,但那個聲音所講述的文字、言語,盡是帕爾默無法理解的,可即便這樣,帕爾默仍能明白對方想表達的意思,彷彿冥冥之中,與其心智達成了共識。

“你說,你能拯救我?”

帕爾默注視着這頂光鑄的冠冕,複述道,“你還將滿足我所有的願望與希冀,抹平所有的苦痛與悲傷……”

冠冕靜靜地躺在那,一言不發,唯有帕爾默在自言自語。

帕爾默慢慢地靠近了冠冕,一股股的暖意正從冠冕上涌現,彷彿它是一座巨大的爐火,驅逐着以太界的寒意。

在這絕望之境,這股暖意是如此地珍貴,帕爾默能清晰地感受到,掛在自己睫毛與髮絲上的冰霜正融化、蒸發,衰弱的心率迴轉了上來,就連麻木、失去知覺的肢體,也再一次柔軟鮮活了起來。

帕爾默跪拜在這冠冕前,小心且謹慎地伸出了手,慢慢地,他的指尖觸及了冠冕。

很奇怪,明明冠冕散發着這強烈的熱量,但它觸摸起來卻不熾熱,相反,還有那麼一絲的冰涼。

帕爾默雙手抓住冠冕,將它託舉了起來,耳邊那呢喃的聲響變得越發強烈、清晰,像是那未知的存在就在自己的身旁,俯身低語。

手中的冠冕彷彿在呼吸,與帕爾默的心跳同步,每一次搏動都帶着誘人的低語。

起初,那些聲音如微風般輕柔,悄悄地在他耳邊呢喃着無盡的可能,它向他許下承諾,只要他願意,便能擁有凌駕於衆人之上的力量,成爲世界的主宰。

輝煌的宮殿從帕爾默的眼中浮現,他看到了,人們鑿開冰冷的山石,用無數的屍體在世界的最高峰處,壘出一座通天的宮殿,在那鋪滿黃金的庭室中,自己正高高地坐在王座之上,頭戴着冠冕。

人們謳歌着自己的名字,跪拜的身影從山峰一直延伸到了山腳,就算寒風將他們奪去他們的體溫與生命,人們仍保持着那病態的虔誠,眼中唯有自己那光耀的身影。

帕爾默的心絃被輕輕地撥動了,眼中閃過一絲渴望的光芒。

冠冕的光芒倒映在帕爾默的眼中,可緊接着,帕爾默微微皺起了眉頭,如同預知未來般,他接着看到一位幽邃的存在向着王座上的自己走來。

他的膚色蒼白,不苟言笑,黑暗在他的衣袍下滾動,慘白的大鐮高高揚起,他試圖收割帕爾默的生命,可冠冕上散發的光芒,卻令他的殘酷與嚴寒無法逼近分毫。

最終,他哀嘆了一聲,消失在了宮殿之中,也是自這一刻,帕爾默不僅獲得了至高無上的權力,也獲得了幾近永恆的生命。

耳旁的聲音躁動了起來,低語逐漸變成了咆哮,如潮水般洶涌而至,淹沒了帕爾默的理智。

它許諾,帕爾默將獨享這份至高的力量,只要他願意,只要他低下他那高傲的頭顱。

以太界內的寒風變得越發冰冷,而冠冕上散發的溫暖,也越發熾烈了起來。

帕爾默的意志開始動搖,在這極端的環境下,他的求生欲、他的慾望、他的種種思緒都被無限地放大,理性一點點地崩塌,所剩無幾,直到他的眼中只剩下對權力的渴望和對永恆的癡迷。

只要戴上這頂冠冕,帕爾默就能令克萊克斯家的榮光永存,同時,他也將與沃西琳享受那永恆的美好。

世間的所有殘酷、不完美,都將在自己的眼前不復存在。

甚至說,只要執掌了這份力量,帕爾默可以用自己的方式,令世界變得更加美好……

是的,自己將成爲那永恆的君王,以自己認爲賢明的方式統治這個世界,屆時,世界上只會充滿自我認定的美好、自我認定的善惡、自我認定的秩序。

微風襲過,捲起一片雪塵,帕爾默的精神立刻緊張了起來,抱起冠冕,扭頭看向那異樣之處。

帕爾默聽到了,原本靜謐的以太界再次喧鬧了起來,像是有一羣羣貪婪的幽魂在自己的身旁遊弋,它們同樣渴求着自己手中的冠冕,希望自己那扭曲的願望能逐一實現。

“誰!”

帕爾默又一次緊張地轉身,可映入他眼中的除了茫茫的雪塵,就只剩下了伯洛戈那冰冷的屍體。

逐漸渾濁的眼瞳緊盯着伯洛戈的屍體,帕爾默的思維變得狹隘,除了冠冕的許諾外,再容不下其他任何事物,他的行爲越來越偏激,爲了保住這個秘密,他不惜違背自己的本性……如果那種東西還存在的話。

“你沒有死,對吧?伯洛戈。”

帕爾默抱着冠冕警惕地向後挪移,聲音裡帶起了一陣邪異的笑聲,“你一定是在裝死吧,畢竟你可是不死者啊……難道你是想趁我不注意,奪走它嗎?”

說着,帕爾默低頭看着懷中的冠冕,狂喜的眼神中,用力地撫摸着那光鑄的表面,感受着那微妙的觸感。

在帕爾默的撫摸下,那些纏繞的枝芽如同獲得了生命力般,它們又一次地生長了起來,原本純白的光芒像是被污染了般,光芒變得暗沉黑暗,猩紅的色澤浮現於其中,血色的電弧跳躍着。

一根又一根鋒利的尖刺從枝芽上生長了出來,刺穿了帕爾默的血肉,吮吸着他的血,但他卻像感受不到痛,也察覺不到冠冕的異樣般。

隨着帕爾默的意識逐漸沉淪向慾望,冠冕也從原初的枝條生長成了鋒利邪異的荊棘冠,血色的光芒散發着危險的弧光,映照在帕爾默的身上,將他孤獨的身影拉得長長的,彷彿要與深邃的黑暗融爲一體。

“至高的……力量。”

帕爾默雙手抓起荊棘冠,慢慢地將它擡起,試着戴在自己的頭頂上。

他的呼吸急促了起來,手中輕飄飄的荊棘冠也變得越發沉重,荊棘冠懸於帕爾默的頭頂,尖銳的荊棘肆意生長着,向着帕爾默延伸而來,像是等不及要將帕爾默束縛在這可怖的力量下般。

突然,就在帕爾默要將荊棘冠完全戴上頭頂時,他的動作停了下來,帕爾默注視着自己身下的冰面,一陣輕微的震動從冰面下傳來,緊接着,龐大的陰影從帕爾默身下的冰層緩緩遊過。

帕爾默眨了眨眼,那龐大的陰影消失不見,好像這只是帕爾默的幻覺而已,同時一個莫名的想法從帕爾默的腦海裡升起。

“我爲什麼要成爲君王呢?”

帕爾默有過許多願望,或高尚的、或卑微的,可能是價值非凡的,也可能是一文不值的。

小時候,帕爾默許願自己能在牀上舒舒服服地睡上一整天,又或是能在和沃西琳的摔跤中,贏過她那麼一回,長大成人後,帕爾默反覆地幻想自己退休的日子,最好三十歲就領上退休金,他也妄想過,自己成爲克萊克斯家家主,過上對着其他人指指點點的生活。

許許多多的願望填滿了帕爾默的軀殼,但這繁瑣龐大的願望中,卻唯獨沒有成爲君王的奢望。

所以,自己爲什麼會突然想成爲一位君王呢?

帕爾默清醒了過來,將手中沉重的荊棘冠放了下來,與此同時,一陣清脆的碎裂聲響起。

低下頭,只見以手中的荊棘冠爲起始,一道道熾白的裂紋憑空延展了出來,肆意地切割了空間,將它們擊碎成一片又一片。

帕爾默本以爲是物質界與以太界的界限破碎了,但隨後他發現,這一道道可怖的裂隙並非源自於兩界間的崩潰,而是一種帕爾默從未見過的異象。

“這是……怎麼了?”

帕爾默向着一道裂隙看去,延展的縫隙後是另一片相似的空間,猶如帕爾默正跪坐在一道道鏡子間,身影重疊在了一起,朝着無限延伸。

裂隙後的世界裡,一位長髮的帕爾默跪坐在冰面上,手中捧着荊棘的冠冕,身後倒着伯洛戈的屍體……就和帕爾默目前身處的情景一模一樣。

“另一個我?”

帕爾默疑惑不止,他的目光看向另一道裂隙,在那道裂隙之中,跪坐的居然是一位短髮的女性,從她的側臉裡,隱約能看出帕爾默的面部特徵,彷彿她是帕爾默的姐妹。

帕爾默是獨生子,他沒有任何兄弟姐妹。

看向下一道裂隙,跪坐其中的帕爾默形象截然不同。

他頂着一頭狂野的爆炸頭,身上掛滿了金屬飾品,露出的肌膚上遍佈着令人望而生畏的骷髏刺青,身後斜挎着一把飽經風霜的電吉他,伯洛戈的屍體則靜靜地躺在他身後,一截斷掉的貝斯橫陳在屍體旁。

帕爾默眼中閃過一絲迷茫,他的目光被另一道裂隙吸引。

在那裡,帕爾默震驚地發現伯洛戈竟然還活着,他雙手緊緊抱着冠冕,跪在冰冷的地面上,更加詭異的是,伯洛戈身後出現的,竟是帕爾默自己的屍體。

一種難以名狀的感覺在帕爾默心中蔓延,他繼續探索着下一道裂隙,眼前的場景再次讓他驚愕。

雄壯的戰馬半跪在雪地中,在它的身後躺着一位身披甲冑的騎士,胸中箭矢。帕爾默猜測這匹戰馬名爲帕爾默,而那位騎士則叫作伯洛戈。

一道道裂隙如同通往平行世界的門戶,每一個世界都上演着帕爾默與伯洛戈的故事。

如同一段文字被不同的語言講述出來,雖然聲音與文字都截然不同,但它們卻闡述着同一個意義。

各個世界中的帕爾默與伯洛戈的形象迥異,有的帕爾默是粗獷豪邁的壯漢,有的則是全身機械化義體、渾身閃耀着霓虹燈光的機械造物,甚至還有一個世界中,帕爾默變成了一隻松鼠,手抱着發光的栗子,而另一隻名叫伯洛戈的松鼠則靜靜地躺在它的身邊。

“真……真是瘋了啊……”

帕爾默像是被這震撼的情景喚醒了幾分神智,低頭看向自己手中那長出無數荊棘的冠冕,眼下所發生的事,正在無數的世界裡上演。

這些世界原本毫不相干,但在這一刻,所有的世界、所有的帕爾默與伯洛戈的命運被糾纏在了一起。

萬千的世界交匯於一點。

起始的冠冕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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