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轉眼便是兩日過去,紫若葉依舊不上朝,上了朝不過也就聽文武兩派鬥嘴,心中倒是有幾分同情紫嫣然,每天聽着毫無意義的鬥嘴還能保持面色不變,紫嫣然也是修煉成精的人物了。

該說距離婚期不過個把日,本就應該開始着手準備的紫若葉,卻連一件東西都沒有置辦,雖然柳清幽這兩日都是十分安靜的待在丞相府,可是紫若葉或許壓根就不認爲這婚能辦得成,既然辦不成何必要添置那些無用之物,天底下能把紫嫣然的話當成耳邊風的,大概也就只有紫若葉一人了。

躺在屋頂上,腳尖勾着小酒壺,一晃一晃的,甚至還可以聽見壺內發出的酒聲,眸子看着來來往往的行人,偶爾看看天色飄着的雲朵,這日子似乎真的是太閒了些。遠遠望去,卻看到一輛精緻的馬車緩緩過來,定睛一看,卻是疑惑的坐起身。

丞相府的馬車?

跳下屋頂,撇撇嘴,莫不是柳清幽過來了?雲凝坐在院外喝茶,卻一直關注着紫若葉的一舉一動,見她下了屋頂,放下手中的茶杯,走上前去,“王爺怎麼下來了?”

“嗯……我剛剛看到丞相府的馬車了,正朝王府開來。”微微凝眉,她不太想見柳清幽,他們見面十根手指都數的清,可是一見面柳清幽就總是找她不快,上次柳清幽來就砍壞了她的梅林,這次不知道又要幹嘛了。

見她微微躲閃的神色,雲凝的眸子卻含着淡淡的笑意,微微閃過意味不明的眸光,知她不肯見柳清幽並不是因爲怕了,只是他們兩個一見面,似乎每次都有着秀才遇見兵,有理說不清的氣氛,可還是勸說道,“他若是來,王爺也不能躲着不是,去吧,畢竟他是你的未來王夫呢。”

“你也知他根本不可能成爲我的王夫的。”抿了明脣,說不定過幾日李玉就會帶着他私奔了,或者是再來挑釁她,讓她直接放棄,她倒是等着李玉,可是正主的兩個人卻是毫無音訊,莫不是那日她下手重了?重了就重了吧,雖然她侮辱雲凝來着?那人也不是什麼好人,柳清幽那小子嫁過去怕是也沒好日子……

“王爺,人心是會變得。”看着她一臉篤定的樣子,他也不想點破,這人平日都未有那麼遲鈍過,怎麼如今就那麼遲鈍了起來,不過柳清幽倒是也還未看清自己的心呢,想起昨日手下的密報,深邃無垠的眸子微微閃,今日王爺怕是必須要去王府一趟了。

“恩,也對,變了也好。”他完全可以在尋良人,她本以爲李玉只是年少輕狂,畢竟長年行軍打仗在外,頭上又頂着小將軍的名號,所以難免心高氣傲了些,可是經過多次的考證過後,她開始有些後悔答應柳清幽那事了,或許她可以和他商量一番,讓他多看看身邊別的優秀女子?

看她一臉正色的說着變了也好,雲凝卻是不在言語,哪日等她知道了真相,怕是會嚇好大一跳吧。

“那我就出去看看吧。看看他今日來有什麼事。”說着就提步走出門,突然發現自己似乎有些不得閒,有些沒事找事……再加上個喜歡給她找麻煩的紫嫣然,她似乎更加沒事找事了。

想起青嵐國的十皇子,她又是一陣頭疼。

走到一半,就見小侍兒走上前來,“王爺,我剛好要去通傳你,柳丞相如今來府了,此刻正在大廳候着王爺。”

“柳丞相?不是柳清幽?”柳丞相除了那日她生辰宴來過一次後,這可是第二次來她王府了,莫不成有什麼事?

小侍兒聽紫若葉那麼一說,微微的掩嘴笑,笑意帶着肯定,“是的,確定是柳丞相,不是柳公子。”王爺怕是這幾日不得見,心中想念柳公子了吧,想來也是,王爺雖然常在外面留宿,可是最近都未成出去,都是待在王府,雖然每次王爺與柳公子兩人,見面總是有火藥味,可是他們下人眼不瞎,都瞧着王爺是讓着柳公子的。不過也是奇了,沒有武功的王爺每次倒是能堪堪躲過柳公子的劍呢。

聽到小侍兒話語裡難掩的笑意,紫若葉嘴角抽了抽,“本王去看看。”

還未走到大廳就看到柳丞相似乎坐不住的一個勁往內張望,面色着急的樣子,紫若葉心一驚,難道柳清幽想不開了?連忙加快了腳步,走上前去,“是不是柳清幽出事了?”

柳丞相卻是一把抓住紫若葉的手,拉着她就往馬車上走,一邊走一邊說,“王爺,你快隨我去丞相府,幽兒他真出事了。”看着紫若葉片刻閃過的擔憂之色,柳丞相很是滿意。

柳丞相一下了朝就急忙往紫若葉的王府趕來,柳清幽自從那日從紫若葉的生辰宴上回來以後,不知道怎麼了整個人就開始恍惚,常常盯着外邊的樹木發呆,那日沐浴時,若不是侍兒見他沐浴太久起了疑心進去,柳清幽怕是要暈在浴桶裡了。小侍兒一看,連忙上前才發現柳清幽既然發着高燒。

這兩日一直都臥牀不起,一直昏迷着,也不知是怎麼回事,記得全府上下都慌了神。柳丞相這纔想到紫若葉,於是就馬不停蹄的來找她了。

紫若葉聽完,卻是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柳丞相,“柳清幽生病了,你們應該去找醫聖堂請大夫,或者讓紫嫣然派御醫,找本王有何用?本王既不會把脈看診,也不會抓藥治病啊。”

“本王還以爲你給本王送美人兒來了……”斜斜的靠在馬車內,拿出小酒壺,又開始獨自灌酒了起來。

“我這不是沒辦法。”何況御醫是那麼好叫的嗎?聽聞紫若葉直接喚紫嫣然的名諱,柳丞相睿智的眼微微閃,卻還是無奈的說道。

“本王能有什麼辦法?”她的確不會,若是會,她身上的毒如何能拖到現在……徒留一個要死的身子在這裡苟延殘喘呢?

“說不定幽兒會聽你說些話,吃下藥呢?王爺,你就幫幫老婦吧。”柳丞相的眉目裡帶着淡淡的祈求,大夫說了今天若是再不退燒,怕是……

“那……也應該去找李玉啊……”生病之人會想聽到的應該是自己心儀的人吧,她可是他討厭的人啊,是被他說酒鬼,爛人,登徒子……的人啊。

柳丞相卻是聲色俱厲的說道,“王爺,如今幽兒是你的未婚夫郎,若是讓李副將去,幽兒的名聲可如何是好。”果然王爺是知道幽兒的心思的……

“難道紫嫣然還沒有給柳清幽那道聖旨?”喃喃的說道,她昨日就傳信給紫嫣然讓她在她生辰之後就把那道聖旨給柳清幽了,那日柳清幽向李玉借佩劍,就已經向衆人公佈他心儀的是李玉了,如今有了那道聖旨,更是如虎添翼纔對。不過她還是去說一說,讓他多多觀察李玉在做決定,若是他觀察之後還是保持初衷,那也是他的選擇呢。

柳丞相卻是輕輕說道,“那道聖旨,如今在老臣這裡。”

紫若葉擡起眸子,好似喝了幾口之後眼神就帶着醉意,半醉半醒的聲音喃喃道,“紫嫣然那廝既然告訴你了?也罷,那柳丞相就待本王拿給柳清幽吧。”

“王爺真的要如此嗎?”看着面前的紫若葉,柳丞相輕嘆道。如今幽兒他可是……雖然那孩子自己還未看清楚,可是他們這些旁人又怎麼看不清楚呢。

“不如此又能如何呢?他心有所屬,難道本王要棒打鴛鴦?本王喜歡的美人,可是要自己投懷送抱的,就是在閣裡一夜千金的時候,本王也是要讓美人兒同意了的。”頓了頓,又繼續到,“柳清幽雖然是個美人,可是本王可不喜歡強迫。”敬謝不敏的神情,倒是真有幾分真。

說話間,就已經到了丞相府,“王爺也說一切讓幽兒決定,如今幽兒還是你的夫郎,你還是去看看吧。”說完就下了車,輕嘆一聲走了進去。

紫若葉晃晃悠悠的下車,丞相府的人見到王爺來了,連忙跪下,“參見王爺。”

“不見不見……本王想美人了。”晃晃悠悠的走向柳清幽的院子,下人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這王爺喝的醉醺醺的就去見公子,這可怎麼是好,想問丞相,丞相卻是擺擺手。

一進到院子,眸色變清明瞭起來,走進去就聞見好大的藥味,似乎染得就連空氣也是哭的,紫若葉皺皺眉,走了進去,見小侍兒在一旁頭一點一點的已經熟睡,旁邊放着藥碗,滿滿的一碗藥動都沒動。

生病不吃藥如何能好?上前輕輕推了熟睡的小侍兒,問道,“他可是吃藥了?”

睡得迷迷糊糊的小侍兒下意識的搖搖頭,這已經是他換的第四碗藥了,以爲是丞相來問,下意識的答道,“二公子從那日發燒昏迷後就一直躺着,湯水都未盡,何況是藥呢。”

這人好端端的,怎麼就生病了?

“你再去煎過一碗來,本王試試。”

小侍兒這才驚醒,看到紫若葉嚇了一跳,又聽到紫若葉的吩咐,這才應着下去煎藥了,臨走前還說道,“大夫說,今日公子若是再不進食和喝藥,怕是身子要被燒壞了的。”

柳清幽此刻倒是沒有平日盛氣凌人的樣子,安靜的躺在牀上,就連呼吸也是輕輕淺淺的,本就白皙的肌膚此刻因爲發燒的原因染上了幾分紅色,膚色卻是蒼白透明瞭許多,好看的眉卻是緊緊皺着,紫若葉伸出手,輕輕的撫平他眉間的小山,輕輕笑道,“莫不是你在夢裡也要砍我不成?”

見到他此刻沒有精神的躺着,沒了平時見到她就喊打喊殺的樣子,她還真的有些習慣,“你好好的爲什麼就生病了?莫不是李玉對你說了什麼?”

柳清幽雖然昏昏沉沉的,渾身使不上力氣,發燒使得他連話都說不出,眼皮重的擡不起來,可是他還是感覺的到身邊的人是誰,聽着她有着沒着的說話,聽着她三句話有兩句是提到李玉……他卻覺得更難受了。

自從生辰宴後,紫若葉的身影就時常出現,像個蒼蠅一樣的老師煩着他不得安生,他也會時不時想起和她相處的爲數不多的那些日子,想起第一次他得知他要嫁給的人不是李玉,而是這混蛋王爺時氣憤的去行刺她,結果卻被她笑着輕易的躲過,他就會上火,想着她在屋頂上和他交易,說她會促成他和李玉,他的心就會微微失落,想着她那日靜靜的凝視着雲凝,他的心就會泛酸……這又是氣又是酸又是疼的心情,弄的他更是難受了。

常常想着想着就會失神,那日受了風寒卻在沐浴的時候又出神了,風寒加劇,什麼時候暈的卻是記不得了……只知道現在渾身使不上力,也睜不開眼睛。

手輕輕的覆上柳清幽的額頭,卻是微微皺眉,怎麼那麼燙?想起小侍兒說的話,柳清幽豈不是這兩天都沒吃飯?

“柳清幽,別睡了,再睡本王可是陪你一起睡了啊。”一邊換這溼毛巾放在他的額頭上,一邊笑嘻嘻的說道。

柳清幽的睫毛輕輕顫動,此刻若是沒生病,怕是直接揮劍砍紫若葉了。見他微微有反應,紫若葉心中一喜,遂再接再厲的說道,“恩,本王覺得過幾日才娶你有點晚了,不如今日就洞房花燭也不錯,反正你已經是本王的人了。”自顧自的說着,發現柳清幽此刻的面色不知道是氣的還是生病照成,似乎比剛纔更加的紅潤了。

“本王覺得丞相應該也不會阻止的,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是我的人了,恩……到時候李玉也會知道的。”紫若葉冷不丁的提出李玉,想着柳清幽定是不會讓她得逞的,他可是要嫁給李玉的人。

一邊說一邊用着細細的竹子沾了水,點在柳清幽微微乾裂發白的脣間,“你要是再不醒,本王就再給李玉送去幾個美人兒,雖然本王是很捨不得送那幾個美人兒給李玉的,本王真的捨不得的,所以你還是快點醒吧,李玉有你就夠了。那些美人兒可是難得的美人坯子,送李玉本王可捨不得。”紫若葉繼續往柳清幽的脣間點水,話語間都是滿滿的對那些美人兒的不捨。

“要知道春雨,夏荷這兩個美人兒本王也是很喜歡的,若是你再不醒,本王大不了就忍痛割愛,世界上的美人兒那麼多,不擦那兩個的。”紫若葉剛想再說,就發現柳清幽的眸子睜開了,裡面滿是要將他千刀萬剮的神色。

喉間傳來清涼的感覺,發燒冒火的喉嚨稍微好受了些,可是聽着紫若葉的話,那水卻是讓他更加冒火了起來,他還不如就直接病死得了,也不用在這裡聽這混蛋說話,兩日未說話的嗓子還微微不舒服,帶着淡淡的沙啞,可是卻還是可以感覺的道話裡行間的咬牙切齒,“你敢。”聽着她嘴裡說出的名字,這春雨,夏荷又是誰!誰會起那麼難聽的名字!

見他醒來了,眉目間帶着深深的疲色,可是還是努力瞪着眼睛怒視她,紫若葉連忙說道,“本王不敢不敢,怎麼敢呢,那些美人還是留給本王自己吧。本王可不敢給你的李玉。”

“你!咳咳咳……”想說些什麼,可是卻被她氣得直接咳嗽起來,這人真應該砍了她!美人,美人,就知道美人!咳得他心都痛了!

“本王錯了!不說了不說了。”見他咳的厲害,紫若葉連忙閉嘴,好不容易醒來的人別被她氣暈了。

“渴了嗎?已經有人去煎藥了,可是聽人說你兩天沒吃東西了,一會讓人燉粥喝了再吃藥吧。”

見她如此軟聲細語的對自己說話,柳清幽微微愣了,呆呆的看着紫若葉,慢慢的點頭。接過她遞過來的茶杯,聽話的喝水。

下人此刻端了藥進來,見到柳清幽醒了,驚喜的走上前,“公子,你醒了?我這就去通知丞相。”

“等下!”紫若葉叫住急忙要跑出去的下人,看着他端着藥碗就準備出去,無奈說道,“你先把藥放下,讓廚房給煮個粥送來,沒進食就吃藥對胃不好的,他剛醒來,身子還弱……你吩咐完這些後,再讓柳丞相過來。”

下人一一應着,覺得王爺今日好似不太一樣,可是卻也不敢多做一詞,放下藥碗就退了出去。果真吩咐完了紫若葉交代的事,這纔去通知柳丞相。

柳丞相一聽臉上卻是笑開了花,“既然幽兒醒了,我就不去了,讓他好好休息吧。”王爺還真是比藥還靈驗啊……

“你來幹什麼!”雖然此刻很是虛弱,可是也不願讓這爛人嘲笑,硬是瞪着她用盡了渾身力氣說道。

“嗯,還有力氣吼本王,看來已經好了差不多了。”紫若葉卻是不惱,依舊笑嘻嘻的說道,此刻的柳清幽比起平日來,真的是太沒有殺傷力了。見他臉色依舊產白,還是柔聲勸道,“你要吼本王,下次等你病好了再吼,可是王府已經沒有梅林給你砍了……”雖然覺得梅花被他弄的謝了全部有些可惜,不過她也不會釀酒,謝了就謝了吧。

“誰讓你來了!我怎麼樣都不關你事!不要以爲這樣我就會嫁給你!我恨死你了!怎麼會嫁給你!”躺下直接拿被子蓋住自己的頭,心中卻是酸酸的,他本來不想說這個的,可是看她那副嬉皮笑臉的模樣,話就這樣說出口了。

紫若葉揉了揉鼻子,卻還是輕輕的拉下被子,雖然發燒不能受涼,可是也不能捂着,笑嘻嘻的說道,“本王這都知道,本王不是正在努力麼!等到事成之後,別忘了本王的酒纔好。那你就休息吧,記得喝粥之後在吃藥。本王就走了。”

再待下去怕是真的要被她氣暈過去,如今人也醒了,該是會好好吃藥了吧,紫若葉這才站起身,走了出去,輕輕的關上門。

柳清幽一直都背對着紫若葉,聽着門扉合上的聲音,坐起身來,眸色裡閃過黯然,今日她是特意過來的嗎?因爲他病了,所以特意過來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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