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6章

在聽到荀崧的話後,一衆潁川士人都是心中明白了他的意思。

自從殘存的晉朝宗室敗退到了偏僻的秦涼和江東之後,他們這些作爲中原孤臣的士人們,就已經知道司馬氏再想還復中原是難上加難了。

只不過,他們不願意如此輕易的屈服與青州漢國的勢力之下。

畢竟,這需要的代價是付出他們累世傳家的政治特權。

一時之間,整個大堂之內靜悄悄的。

所有人都在低頭沉思,沒有任何人說話。

最後,還是一個沉穩沙啞的聲音打破了這個沉悶的安靜。

一名鬍鬚花白的士族老者正色的緩緩的說道。

“東漢之法,雖然有些苛刻,不過卻也算是新朝之政,倒也讓其朝野上下煥然一新,我輩皆是士庶楷模,也不好再過度計較這些嘍!”

說話的這人乃是潁川陳氏留守祖地的宗長。

潁川陳氏雖然大部分人都已經遷徙到了江東,但是僅僅是留守在潁川的這些族人,也依舊是能與潁川荀氏相比肩的勢力。

衆人一聽到勢力最大的潁川陳氏的宗長都這麼說了,所有人也都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無非就是兩害相權取其輕罷了。

如今城外的胡虜要錢要命,還得要墮他們家門名聲,而青州的劉預雖然也是要他們的錢財,但畢竟還是給他們保留了一部分傳家立業的根基。

所以,哪怕是被‘東漢’的劉預大放血,也好過在羯胡人面前躺平等幹啊。

“不錯,不錯,陳公說的有理啊,我也早就說過,東朝新政,實在是救民濟世之法,我輩早就應該順應天意啊!”

一名中年士人立刻大聲的贊同道。

在潁川陳氏的領頭帶節奏之下,原本還頑固的堅守自己士族豪強特權,不肯依附青州漢國的潁川衆們,全都是轉變了口風,一個個都是成了青州漢國抑制豪強的鐵桿擁護者。

大家都已經是爲了保命要投靠青州漢國了,既然要投靠,那就索性徹底一點。

否則,誰要是現在不表態,萬一以後再有小人在新主面前讒言,那就是自找苦吃了。

“對對,順應天意!”

“是啊,吾早就是觀紫微之象利於東方,正是聖主當政之相啊!”

“不錯,我早就聽聞劉季興寬弘雅量,我們之前的些許誤會,肯定不會影響求援兵的!”

“主上屈法申恩,吞舟是漏,我們這麼一點小小的誤會算的了什麼!”

聽到這些人一個個爭相表態的嘴臉,荀崧心中不禁是一陣鄙夷。

這些人都是臉皮厚的很,要是這青州漢國的援兵不來,只怕下一次就是要商量這投降匈奴漢國了。

到了那個時候,這些肉麻的話,就是對匈奴人去說了。

至於夜觀天象那一位仁兄,又將改口說紫微星利西方了。

不過,不管怎麼樣,他們這些人統一讚同,倒是讓去求援從不可能變成了可能。

“好了,諸位之言,某都已經是記下來了。”

荀崧伸手製止了依舊在爭相表態的潁川鄉黨們。

“如今距離潁川最近的一路漢軍,正是在滎陽的祖士稚所部。”

衆人聽到這裡,都是眼睛瞪得大大看着荀崧。

滎陽郡距離潁川郡並不遠,要是輕兵急進的話,不過是數日就能抵達。

要是以騎兵快速奔襲的話,兩三天也可以抵達。

如今許昌城中的糧草積蓄也就是能夠用一個月罷了。

更爲關鍵的是,要是城外的胡虜不退兵,那他們這些人就將錯過今年的耕種時節。

這樣一來,今年就將都會是顆粒無收。

等到了秋冬時節,也不用什麼胡虜來襲擾了,他們就得拋家舍業淪爲流民了,這沒有糧食可是熬不過冬天的。

“越快越好啊!”那名潁川陳氏的老者立刻說道。

“對啊,荀使君,這漢軍自然是越快越好,否則再拖上些時日,這許昌城中可就是斷糧了。”

衆人紛紛贊同荀崧派人去滎陽郡求援。

“好吧,荀某之前曾經與荀士稚有數面之緣,略有些交情,我親書一封,應該可以求到援兵前來解圍!”

一聽到荀崧這麼說,衆人都是面露喜色,紛紛都是相互看看,全是大鬆一口氣。

“不過!”

荀崧的又一句話,卻是讓衆人又把心給提了起來。

“荀公,不過什麼?”一名士人立刻就是惴惴不安的問道。

荀崧掃了衆人一眼,而後才緩緩說道。

“不過,如今城外的胡虜已經是比之前還要多了,要突圍去求援,只怕是九死一生啊!”

一聽到這句話,衆人剛剛喜悅起來的心情,又是瞬間沉到了谷底。

如今許昌城外的匈奴胡虜大軍至少五六萬之多,甚至可能還要更多。

其中有羯胡石和東萊叛賊王的旗號,這些慣匪可都是曾經在幾年前攻陷過許昌城的。

他們都熟悉許昌內外的交通要隘,從城中往外突圍,勢必要面臨許多的危險。

“此去九死一生,非幹練果決之輩,不可勝任!”荀崧沉聲說道。

“所以,大家都先把推薦一些弓馬嫺熟的死士吧!”

幾個月的守城戰下來,大家雖然保住的許昌城,但是每家都是損失不小,其中就包括敢戰的部曲子弟。

如今又是這麼危險的任務,所有人都是非常的爲難。

不過,這可是求援的最後一條辦法了。

衆人都是很快把各家最後看家底的死忠部曲或者子弟給貢獻了出來。

這幾十個死士都是弓馬嫺熟的老手,面對城外的危險雖然心中也很是恐懼,但爲了留在城中親眷,也都是硬着頭皮接受了任務。

可是僅僅是一天之後,這些許昌城中的敢戰死士,就真的變成了死士了。

這些趁着傍晚昏暗縋城而出的死士們,幾乎是沒有一個人成功突圍。

因爲城外那些驕狂的胡虜用槍矛高舉着一個個的首級,不住的在城外來回狂奔炫耀。

其中還有兩個被活捉的‘死士’,已經是變節投降了胡虜,把城中的虛實盡數告知了匈奴人。

“算上那兩個敗類,不多不少,真的就是三十四個!”

荀崧臉色難看的說道。

他在城頭是依次清點了那些被胡虜展示的頭顱,再加上那兩個俘虜,正好是這一次派出去突圍的全部人數。

“全軍覆沒?”一名潁川士人牙齒顫顫的說道。

其餘衆人也都是臉色慘白,誰也沒有想到,城外胡虜的包圍已經是如此嚴密了。

可以稱得上是風雨難徹了。

“再來!”荀崧用手一拍城垛,恨恨的說道。

這一次,荀崧與衆人又是選出了二十多人,並且在是周密部署之後,分散成了三個方向突圍。

可是事與願違,作爲所有人最後希望的這一批死士,也都是傷亡慘重。

至於那兩三個沒有落到的胡虜手中的‘死士’到底有沒有突圍出去,荀崧等人是幾乎沒有報希望的。

因爲按照約定,當有人成功突圍出去後,不管如何,都會在某一個方向上縱火起煙,來給城中的荀崧等人示意的。

可是一連兩三天,都是連一個火星兒都沒有出現過。

所有人都是心如死灰,他們全都知道,又一次的突圍肯定是失敗了。

那幾個‘漏網之魚’很有可能死在了途中,或者是受到了重傷,要麼就是乾脆逃跑求生去了。

總之,這許昌之圍恐怕無解了!

荀崧又是召集了衆人共商此事。

與前兩次的果斷和堅決不同,這一次衆人都是沒有了可以引用的得力部曲了。

畢竟,這種九死一生的活計,根本不是一般人可以勝任的。

更何況,就算是有能勝任者,也不一定願意就這麼白白送死啊。

城外掛在胡虜槍尖上的幾十個人頭,可都是一個個的明證!

對於這突圍之事,荀崧也已經是徹底變成了讓衆人自舉自薦。

這種死亡大於存活的事情,要是趕鴨子上架可是毫無用處的。

說不定被強迫出城送信的人,一出場就去投降胡虜了。

那樣的話,還要白白搭上所剩不多的輕甲和馬匹。

“誰人願意再出城?”

荀崧一邊說着,一邊又是掃了一眼衆人。

所有人在荀崧目光觸及的時候,都是連忙低下了頭,或者是望向了左右。

“誰人願意再出城?!”

荀崧又是問了一遍。

他剛剛在幾個士人的臉上看到了詭譎之色,在這種危機時刻,那極有可能意味着背叛!

要是沒有了援兵,那就是徹底沒有希望了,肯定會有人做出鋌而走險勾結城外胡虜的事情!

所以,這一次必須得有人挺身而出,並且還要突圍成功!

見到衆人全都默然不語,荀崧心中輕嘆,不禁沉聲的說道。

“既然無人敢應,好,那某就親自出城去滎陽求援兵!”

荀崧的話如同一擊重鼓,讓衆人都是面露驚訝的看向了他。

有幾個與荀氏交好的士人想要勸阻荀崧,但卻都是剛剛啓了嘴脣,卻是沒有說出一句話來。

在衆人的沉默下,荀崧自己說出的話,就要必要去做了。

就在這時候,在大堂的偏門後,突然響起了一個清脆的少女聲音。

“阿父不可!”

話音未落,一名身材修長,穿着紅羅衣衫的清秀少女就走了進來。

她身後泛着泛着一縷黃燦的陽光。

朦朧的落日餘光,看似及笄之年的少女,披着散落的少女青絲,邁着輕盈矯步,向荀崧走去,衆人紛紛讓開條道。

荀崧聽到聲音後,見到這名少女,也是首先略微一驚訝,而後眉頭一皺,輕聲的呵斥道。

“此乃軍議重地,小兒輩豈能擅闖!”

“還不速速退去!”

原來,這名紅裝少女乃是行豫州刺史荀崧的長女,名字叫做荀灌,平常都是喚作灌娘,今年不過是十三歲。

“如今胡虜圍城半年,一旦城破,不論男女老幼,皆是有刀兵殞命之災,到了那個時候,難道還分什麼男女,什麼小兒輩嘛?”

荀灌面對呵斥,倒是一點也不慌張,反而是非常鎮定的辯解道。

荀崧的子女中,最爲喜愛的就是這個喜愛弓馬騎射的長女,所以也是並沒有再繼續斥責,反而改爲詢問。

“灌娘,爲父問你,剛剛爲何說‘不可’啊!”

荀崧說這話的時候,不由的老臉一紅。

其實在剛剛聽到這句話的時候,他的心中還是有些許慶幸的。

那可是九死一生,哦,也可能是十死無生的從數萬胡虜中突圍啊。

“父親乃是城中軍民所望,是數萬人的主心骨,豈能輕易離開城中!”荀灌用清脆的聲音大聲的說道。

小小年紀的她雖然才十三歲,但是一身的英武之氣卻是絲毫不輸成年的男子,就連目光之中也是透出一股凌厲之色。

“萬一父親離開城中,再有奸邪之輩勾結胡虜,那可如何是好!”

荀灌的這句話,更是如同一把鋒利的小刀,刮的在座的某些人臉皮生疼!

“我兒說的有道理!”荀崧也是點頭說道。

剛剛是自己一時衝動,考慮不周了!

就城中某些人的節操,要是沒有了自己坐鎮,肯定早早就與胡虜勾結妥協了。

那樣的話,潁川荀氏一門可就成了胡虜砧板上的魚肉了。

不僅是連皮帶骨,包括數百年的名望也就毀於一旦。

不過,女兒荀灌接下來的話,卻是更是讓荀崧及衆人大大的吃了一驚。

“突圍求援之事,我願往!”

荀灌臉色嚴肅的大聲說道。

“什麼?你去?”荀崧臉色大變。

但是,在看到女兒荀灌眼中的堅決和請求的意味後,荀崧也是知道女兒並不是做小兒戲言。

他忍着心中對衆人的不快,立刻就是向荀灌說道。

“如今接連兩批人皆死難,你一個十三歲的女孩,又如何能穿過虎狼一般的敵軍,去往數百里之外的滎陽呢?”

荀崧心裡不住的想着:好女兒,乖女兒,你快說不知道,然後就退出去吧!!

“父親放心,兒接連觀察了多日,城外的胡虜在半夜的時候皆是沒有了遊騎馬蹄的聲響,肯定是夜深後就睡覺去了,兒可趁着半夜出城,以快馬輕騎突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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