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勝……”等到下人收拾好桌子之後，雷氏沉聲地向留勝說——
剛剛打算
“母親，我和阿利有點兒私己話要說，您方便給我們一點時間嗎？”留勝說着轉頭望向有點按耐不住的弟弟留利。
“嗯，母親，我也有話要和哥哥說。”留利站起來向雷氏抱歉地鞠了一躬。
“好好好，做母親的就不妨礙你們兩兄弟說什麼體己話了，去吧！我和琉璃、玲瓏聊一會兒。”可能是因爲看到兩兄弟相處和睦的畫面，雷氏欣慰地露出一個笑臉，輕輕地放過了本來下場應該很不妙的留勝：若斯，孩子們都長大了呀……我也老了……
心裡想着一去十年有餘，生死未卜的丈夫，那張不怒自威的國字臉上，永遠都是一副剛毅果敢的神色。即使明知被徵入了前途無“亮”的六國伐秦聯軍，丈夫依舊是站在一個爲國而戰的軍人的立場上，毫不畏懼毫不猶豫地參加了最危險的先鋒部隊……現在孩子們都這麼大了，自己也真的是沒心力來管束這些孩子們了……兒孫自有兒孫福吧！
得到了母親的同意，兄弟兩個不約而同地站起來就向着內廳走，目標出奇的一致——大步走到在後院的大榕樹底下站定，相互給了對方一個微笑作爲信號，同時發力攀向因爲樹齡長久而獨木成林的大榕樹。兩個人明顯都沒有用上真功夫，而是純粹地以最基礎的體能進行攀爬來較量。
“哥哥，你翹家，呃，是出門遊歷了三年，想不到身手比當初也差不了多少！”兩個人幾乎同時抵達目的地，和留勝並排坐穩，留利的笑臉上充滿了堪比陽光的燦爛。
“你小子倒是長進了不少！——都快趕上我了（）！”從小時候自己的獨霸，到現在只能和弟弟打個平手，留勝頗爲感慨地撫摸着底下的大榕樹，臉上盡是一種懷念過去的沉思……
……回憶中……
“現在比賽爬樹!一二三！開始！”自然而然地耍賴也算是留勝的天賦之一，人就站在樹下的小留勝率先攀上大樹。
“哥哥耍賴啊！”年幼的小留利嘴裡喊着不公平，卻也不甘落後地衝向大樹開始攀爬。
二人之間的勝負毋庸贅言，人小體弱的弟弟毫無意外地輸給了體格比較佔優的還要耍賴的哥哥。
兩兄弟一起在樹上找好位置坐下，一起開心地聊天，各自掏出帶在身上的零嘴一起分享……
就這麼在樹上待了一整天，從日出到月落。第二天回到府中的時候，兩兄弟都被心急如焚的雷氏泣涕漣漣地打得屁股開花……
……現實中……
“那一次哥哥你確實耍賴了！”算是爲了湊趣，留利故意裝出憤憤不平的樣子，像是還在爲當年的事而耿耿於懷，“後來就一直是這個樣子，老是靠耍賴這招來贏我……”心底裡還有些話沒有說出來：從那時候起，我可一直都趁着沒人在後院的時候，刻苦訓練自己……
“耍賴又怎麼樣？——那叫策略懂不？”一點羞恥的表現也欠奉，留勝也是毫不客氣地加以反擊，“你老哥我可是活用了書上的兵法策略！懂不？”——不這樣做的話，恐怕想贏你這個天縱之姿加上足夠刻苦的弟弟就是做夢了。老哥我也是有苦衷的啊，要是輸給了當時那麼小不點的弟弟，那當哥哥的臉要往哪擱……雖然現在在某方面（武術）而言已經輸得很徹底了。
畢竟，留利可是被一位武術界公認的泰山北斗所看中的天才中的天才。不僅僅是楚國曆史上最年輕的五品高手，而且在天下間也是人人提起都要豎起大拇指誇一句的武術界俊傑。銀都十俊之首也確實是當之無愧——至少自留利以下排名的九位俊傑，乃至其他有發言權的人都出奇一致地沒有什麼反對這個名次的聲音。
在銀都十俊中，排名僅次於留利的公子新，不僅出身於天下聞名的名門望族，而且自小就不知道吃了多少，在別的練家子別說看就連聽到，都會流口水的靈丹妙藥——更是有一個宗師級別的供奉（比客卿要清貴得多）樂意作爲他的私人教習（附註：教習不是師父），加上十幾年不打絲毫折扣的苦練打熬之下，也只不過是剛剛涉足了六品的境界——就這樣已經是被楚國朝野上下，異口同聲贊爲楚國未來預定的元帥人選——這當然可能大概或許……也有稍許公子新的父親是三司之一的大司馬•熊弼楚、公子新的祖父是三公之一的太傅•熊恪國的緣故在裡面……不過，不可否認公子新確實無愧於銀都十俊榜眼的位置。
銀都十俊的探花•韓金明更是一個傳奇人物，祖籍是中原三晉之一的韓國，卻獨自一人跑到了楚國。一路上不知道被多少貪圖鉅額花紅的獵頭狙擊，真真正正是殺出了一條血路，至今秦國依舊承認那張價值一千萬錢的花紅榜（或者說通緝令）。據說是因爲韓金明知道了一個不應該知道的事關秦國機密的秘密……總之有膽子找韓金明碴的人，首先就要站在楚國軍方的對立面——韓金明已經早早成爲了楚國軍方中的一員，而且還是相當重要的一員。
可以想像，能夠凌駕於公子新這種傲氣沖天的貴公子，以及韓金明那樣出身草莽的豪傑之上的留利，出身不如公子新遠甚，而那一位武術泰斗想必不會也不屑於用什麼藥物，僅僅是憑着自身的勤奮和師父的教導，留利能夠超越諸如公子新之類的名門子弟已經是不易……現在的留利可是一位真正揚名天下的俠少（留利：……總感覺似乎被微妙地與平兄相提並論了……）。
自從三年前，留勝不知道是爲了什麼原因，擅自打着出門遊歷的旗號翹家以後，已經過去三年多了。有這種兩兄弟單獨聚在一起的時間真的是很難得，兩個人都是興致勃勃地一起回憶小時候：兩人一起出去玩耍，一起到處闖禍，一起回家捱打的兒時歡樂——不過卻像是預先約好了一般，半點沒有提到殷氏姐妹，尤其是和兄弟兩個人在一起的時間要多得多的妹妹，更是被刪除了記憶似地絕口不提。似乎那個佔了各自至少三分之一童年時代的女孩子從來沒有在兄弟兩個人的童年時代出現過一般。
在兄弟兩個人不知不覺的暢談中，開始回巢的鳥雀吱吱喳喳地“提醒”兩兄弟已經是傍晚時分（鳥雀：怎麼又是這兩個傢伙！）。隨手驅散靠近過來要攻擊的鳥雀，兩兄弟卻還是意猶未盡地繼續，興奮地談論着兒時往事的點點滴滴，直到——
“知——了——，知——了——。”夏夜知了的第一次鳴叫，尖銳地驚醒了談興正濃的兄弟兩個。
“哎呀！已經這麼晚了？”談了不知道多久，留利終於意識到自己和哥哥，兩個人從早上吃了早餐之後就談到了現在，現在已經是月上柳梢頭的夜間了。
“咦？你不會是已經‘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吧？”看到弟弟留勝開玩笑地一拍留利的肩膀。
“嗯……”不好意思地低着頭，並不遲鈍的留利已經從今天早上的早餐看出了一些玄機，於是臉上的肌膚開始充血，變得紅通通的（利利衆：哇！好可愛哦！）。
“是不是和……二小姐？”扭頭看到弟弟臉紅得有點不像話，稍稍瞭解留利的人都知道留利的臉紅幾乎就是專門爲某位小仙子而預備的，留勝爲了確認而小心翼翼開口問話。
“嗯。”羞紅漫延到了脖子根，別過頭去不敢看老哥那種參雜着懷疑與刺探的眼神，留利的語言裡似乎只剩下這麼一個迴應的字眼。
“那還不快去？！——老哥我就預祝你們倆‘有情人終成眷屬’吧！——也就只有你受得了她的臭脾氣！辛苦你了，阿利。”留勝即使內心十萬分的不願意與難受，表面上還是以一貫的風格說出了這一番話。
“嗯！不過……其實……”出於善良而且善於替別人着想的本能，留利覺得讓哥哥自己一個人呆着，似乎不太好。
“不過什麼!快去吧！別讓那個刁蠻女等你等得要拔刀！——多加小心啊！記住了：女人是老虎，你現在去見的那個更加是老虎中的老虎！真的要多交小心啊！”拍了拍弟弟的肩膀爲他打氣，留勝憋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我還有很多事情沒去做呢——你小子快滾吧！”說完就一腳踹在留利屁股上。
“明天見！”輕輕地避過老哥的一踹，借勢一躍跳到十幾步外的院子門口，興奮乃至亢奮的留利，頭也不回地向後揮揮手示意。
……這小子，剛纔還想着要替老哥着想的，現在還不是馬上就把我這個老哥拋到腦後去了！真是口不對心，不，是重色輕“兄”的傢伙，明明想立即去想得不得了，還裝什麼好學生！真是辛苦……而且讓人很火大……很不舒服。
仰面調整着姿勢儘量舒適地挨着樹幹躺下，雙手交叉枕在腦後當做枕頭，留勝打算就在樹上過一夜算了——反正自己回去也只不過是自己一個人無聊而已，祝自己有一個好夢吧。希望回家幾個月的高牀軟枕，還不至於完全磨滅自己三年多的野外適應力……
“她……一定‘很開心’地在和阿利逛街吧？那個臭丫頭，最喜歡逛花街和燈街了……”揮之不去的思緒還在腦海裡不甘地糾纏着，留勝極力地想要擺脫卻發現越是掙扎，糾纏的思緒就越是步步緊逼，根本就不給自己絲毫喘息的時間——
到底要怎麼做，纔可以不用煩惱這些不該煩惱的東西啊！
誰都好，給一個解脫的辦法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