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早已漆黑一片,但由於今天是除夕,所以各大城市依然燈火通明,到處喧囂聲不斷,紅色的窗花與五彩斑斕的霓虹燈交相輝映,更是別有一番風味,滿街都洋溢着過節的喜氣。點點白色的雪花悠然飛舞,點綴着這美好的夜景。
在京都,一家以美食聞名,名譽天下的最大酒店內,在其中一個最高級VIP專房內,在這個幾乎能容下百餘人的房間內,卻只有兩個人對坐而飲。
“葉兒,你也是時候考慮把我的家業給繼承下去了吧?”說話的,是一個打着領帶穿着正式的中年男子,雖然以年過半百,但是還能從他的臉上看到當年英俊的痕跡。
若是讓其他人看到了,肯定會驚叫着認出來,他就是那個世界百強企業,天葉集團的董事長,葉語。
而與他在此刻對坐的,自然也只有他的獨生子,葉天了。
不過,我們還是叫他葉子來得更舒服一些。
葉子將手中裝着紅寶石般紅酒的高腳杯舉過頭頂,透過燈光,微微搖晃着,紅色波瀾狀的顏色照映在他的臉上,微微眯起雙眼,享受着這奇妙的色彩,開口道。
“這個還是等我上完大學再說吧。”
葉語無奈地聳聳肩“真不知道你上大學到底還有什麼意義,要是想要學知識,我給你請的老師不比那些教授教的強無數倍。”
看着有些意興闌珊的葉子,葉語笑着擺了擺手“罷了,罷了,今天就不談這些了,難得過年,就讓我們今天好好放鬆一下吧。”
忽然,葉子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向葉語示意了一下後,和電話裡的人交談了起來。
不過十秒,葉子臉色大變,直接拍桌而起。
葉語關切道“葉兒,怎麼了?”
葉子面色難看地向葉語微微欠身“對不起,父親,剛剛出了急事,就不能和你一起共度晚餐了。”
葉語不再意地擺擺手“你能來陪我這一會我就已經非常高興了,既然有急事那就趕快去好了。”
葉子再次向葉語躬身,隨後頭也不回,大步流星迅速離開了酒店,乘車向機場奔去。
隨着時光的流逝,科技的進步,交通行業的變化日新月異,百年前的一些問題到了現在,都已經不再是問題了。
比如說百年前的春節時,是人口流動的高峰期,也是交通最爲擁堵的時候,時常有人在這個特殊的日子裡連家都回不了。而現在的飛機,能在容量大的前提下保持極高的飛行速度,這個問題便迎刃而解了。
機場內部雖然到處都亮着燈,但是還是掩不了那寂寥空曠的氣氛。偶爾有些路人,也都低着頭,行色匆匆,連在場的工作人員,也不過寥寥幾人。
現在的天上下着大雪,頗有一番過年的氣息。
但這些都不是葉子所考慮的,他現在所想的,就是在最短的時間內回到江北。
乘上飛機,一路憂心忡忡。
雖然飛機很快,但是江北與京都的位置幾乎是在龍國版圖上相反方向的兩端,極爲遙遠。
破曉的第一道晨光,劃破黑暗,照在了無比繁華的江北土地上。
狂歡了一夜的人們,已經進入了深深的睡眠,在夢中,延續着未曾完結的快樂。
當然,也有一些勤奮的人們,即使是在過年也不曾休息,爲了夢想,事業與家庭,獨自奮鬥着。
鵝毛大雪仍然紛紛揚揚,覆蓋在已經雪白一片的城裡,徹夜未停。
葉子一步一步踏在雪上,每一步都伴隨着嘎吱聲,踩出一個深約幾釐米的腳印。
放眼望去,整個大學內部,也只有葉子的腳印孤零零地延續着,不過想想也是,有那個傻瓜會在這大過年的時候不僅呆在大學裡不回家,還在這凌晨時分在校內轉悠。
葉子搓了搓被凍得通紅的雙手,抖落附着在衣服上的積雪,拉了拉圍巾,向宿舍內走去。
進了剛離開沒有幾天的524宿舍,卻發現宿舍內空無一人。
蹙着眉頭,掃視一週,發現魏冷的行李還在宿舍,甚至連遊戲頭盔也歪歪斜斜的放在牀頭,明顯是在使用者離開遊戲後脫下來就沒有整理的結果。
“應該還在江北。”葉子自言自語一聲,旋即轉身離開了宿舍。
之前的電話是陳球打來的,由於身爲創建者和幫主這兩個職務的魏冷,級數下降到創建幫會的等級以下,所以整個幫會都受到了牽連,直接被系統除名。
本來如果只有幫主一個人的等級掉落,幫會便會自動轉到創建者頭上,但旌旗的創建者和幫主卻是同一個人,無法轉移幫會,所以便被系統除名,同時連帶着旌旗所管轄的格利雅爾城和剛剛攻下的多侖西莫爾城全部劃給了系統。
在建立幫會時那個表格中的條約裡確實有這麼一條,但是因爲當時不認爲會有人傻到被殺多次還出去送,也就沒有在意,但是哪裡會想到有今天這種場面。
一名呆家裡頭實在無事可做的旌旗玩家戴上頭盔剛剛上線,立刻就被一連串的系統提示給搞蒙了,呆立頃刻後趕忙下線聯繫線下管理的陳球,之後便有了之前的那一幕。
在江北的一個不算繁華的街道上,應爲是凌晨,所以路上的行人還不算太多。
一箇中年婦女拉着一個小女孩的手走在冷清的街上。
小女孩指着一個靠牆而坐渾身髒兮兮,已經被厚厚的積雪蓋滿了的人好奇地眨着美麗的大眼睛道。
“媽媽,這個哥哥在幹什麼呀?”
“噓!”中年婦女警惕地瞄了這人一眼,隨後將小女孩拉進懷裡小聲說道“小心不要讓他聽見了……你以後也可千萬不要成爲這種人。聽到了嗎?”
小女孩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之後便被她媽媽強行拉走了。
於此相同的例子還有許多,路上的行人在路過時,看到這個靠坐在牆邊的人,都會隱晦地向其投出幾縷不屑的目光,並且對着身邊的朋友小聲地指點着。
這人便是葉子正在苦苦尋找的魏冷了,此時安靜地靠在牆邊,低着頭,雙眼如同死灰一般定定地看着地面,任由飄落的大雪積在自己身上。
魏冷黯淡的視線中突然多出了兩個被西裝褲給包裹的小腿和黑色的皮鞋。
“你這是在幹什麼?”葉子張嘴說道,白色的霧氣隨着葉子的嘴脣的張合而有規律的被噴吐而出。
魏冷緩緩地擡起頭。
他像是一下子老了二十年,面無表情,瞳孔更是灰暗色的,失去了光芒,沒有半分光彩。
魏冷怔怔地看着葉子,張開乾裂的脣,嘶啞道“清兒她……爲我的失誤,永遠的離開了這個世界。”
“我是問你,你現在在幹什麼?”葉子厲聲道。
“我?”魏冷呆滯半響後,搖搖頭,自嘲一笑“清兒走了,我還能幹什麼呢?”
“你就甘願這樣墮落下去嗎?”
魏冷搖搖頭“擁有着簡溪的你,你們,又怎麼會清楚我的感受。”
“切。”葉子猛地咬牙,雙眼暴睜,拎起魏冷的衣領,猛地飛起一拳砸在了他的左臉上。
大雪高高揚起,魏冷撞擊在了牆上,再次坐倒在了地下。
魏冷低着頭,捂着紅腫的臉頰,低聲道“對不起。”
“你認爲這些都是你的錯嗎?”葉子喘着粗氣,緊緊地握着被凍得通紅的雙拳,雙眼間佈滿了血絲。
“怎麼會不是呢?”魏冷的語氣雖然平緩,但是也能從中聽出濃濃的自責與痛苦之意“不管是我自大,擅自獨闖如此危險的地圖,抑或者是被紫憐欺騙,以至於落得今天這番田地,這些完全都是我的責任啊!”
“別開玩笑了!!!”葉子通紅着雙眼,對着魏冷咆哮道。
“你能有今天這番成就,不就是每時每刻都在這中危險的邊緣上行走嗎?沒有看透紫憐,我們這些朋友不是比你更有責任嗎!把一切事情都攬在自己的身上,你不就是完全否定了我們,這整整一個幫會的人所付出的嗎?”
“呵。”魏冷搖頭笑道,笑中充滿了苦澀“就算你說得對,但是我將十幾萬人傾注無盡汗水與血淚所建立的幫派和幫會城市這件事,卻是永遠不可能抹消的。”
葉子的語氣恢復了平淡“你還記得我們在初中時,最初立幫派時候所說的話嗎?”
頓了一下,葉子站得筆直,大聲喊道“旌主不敗,旌旗不落!”
魏冷搖搖頭“可是,我敗了,敗便是敗了,旌旗,也隨之飄落,我,沒有什麼說的。”
“不對,你還活着,一個活着的人,又怎能言敗?”
“只有你現在放棄了,那纔是真正的失敗。”
“執着追求,永不放棄,那怕是跌落最深的谷底,也能重新爬起來,傲視羣雄,這纔是,我們所尊敬的旌主啊!”
魏冷的身體微微一顫,顫抖着伸出已經被凍得開裂的可怖雙手,雙目失去了焦距,喃喃自問“我……還能再次爬起來嗎?”
看着魏冷的神情,葉子嘴角一勾,轉身擺手道“我要說的就是這麼多,剩下的,就交給你了。”
走出幾步,葉子忽地停住了腳步,背對着魏冷說道“對了,在遊戲中,有一個傳言,若是集齊七顆龍珠,便可召喚系統主神,神龍,完成一個願望。”
“當然,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葉子補了一句,再次向遠處走去。
魏冷的雙目如同夜空中的閃電一般,猛然爆射出兩道通天精芒,雙手死死攥緊,因爲大力,導致手上開裂的皮膚驟然撕裂,滲出大量的血液,滾燙的血液,將冰冷的雪給融化!
用手一撐,站起身來。
魏冷再也不像之前那樣氣勢滔天,鋒芒畢露,而是如同一塊永遠不可撼動的磐石,不動如山!
一次徹骨的傷痕,若是不能殺死一個人,那就定能讓他進行蛻變,化繭成蝶!
魏冷看向遙遠的背影,以一種連近在咫尺行人都聽不到的聲音,微微動了動雙脣“謝謝你,葉子!”
已經行至百米遠的葉子微微一笑,輕聲說道“不客氣。”
隨後,葉子的身影漸漸淡化,消失在了遠方。
而魏冷,則是回到了宿舍,將所有東西都整理好,毅然決然地背起所有的行李,向外走去。
在宿舍外的雪地中,葉子,陳球,楚大三人遠遠地望着身形已經被大雪所掩蓋的魏冷。
“這樣,就好了吧。”葉子說道。
“我相信他,他一定會回來的。”陳球的雙眼中充滿自信說道。
“到時候,我們一定會再次聚齊,繼續當年的誓言!”楚大仰天嘆道。
“既然他已經做出了決定,接下來,就是我們的事了。”葉子說道。
“我要繼續在遊戲中發展。”陳球道。
“我要參軍。”楚大道。
“我要繼承我父親的事業。”葉子道。
隨後,三人一言不發,沉默着轉身向不同的道路上走去,誰都沒有回頭。
雖然此時無言,但此刻三人都明白相互心中所想,想要幫助,想要成爲同伴的力量與依靠。
在曠然的雪地上,留下了一個整齊的十字形的腳印,筆直地,通向遠方!